• 将军和孤女的冬天上一章:第 1 章
  • 将军和孤女的冬天下一章:第 3 章

她想起那首充满了忧伤的歌,

“我深陷积雪,举步维艰…君当怜我于此时,处境不堪,身心俱碎,请带我入你臂弯,让那冬天逃亡…”

阳光那么地灿烂夺目,几乎要将眼睛灼伤了。

林寓的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发什么呆?没有摔傻了吧?”

莲墨猛然回神,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将她拉起来。手心的温度让人产生错觉,如果永远不分开有多好。

林寓瞧着她的模样,不禁笑道:“看你,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成了老爷爷啦。”

莲墨不慌不忙拍落身上的雪,一如往常的沉静。林寓突然凑近仔细为她拂去脸蛋上的渍,他的体温让雪化了,顺着脸庞滴下,好像清澈的泪珠。

莲墨呆了,看着他认真地眼睛,突然轻声说:“现在天暖了,婆婆说,从明天起就不要捡柴火了。”

林寓一惊,“噢,那,那你以后就不用早起半个时辰来陪我练剑了,可以睡懒觉了。”

“才不是呢。”莲墨扁了扁嘴,“我每天早上都要煮好全家人的早餐,洗了全家人的衣服,才出来的。”

听了这话,林寓一下子后悔不迭。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原来这个冬天,他所以为的早起半个时辰,对莲墨来说是多么大的牺牲。她一定很早就起床,拼命干完所有的活,然后急匆匆赶来陪他练功的。他从来以为自己在帮莲墨,却想不到同时,莲墨也默默为他牺牲了很多。说不定,她晚上也得很晚才能上床睡觉呢。

怪不得有时见她一副很疲倦的样子。林寓很懊恼,搓着衣角难过的说:“我们是不是要明年冬天才能见面了?”

莲墨不语。

林寓叹了一口气,更加难过了,“那就是了?你会不会忘记我啊?”

莲墨平静地看着那张黯然的圆脸,淡淡道:“不要怕,婆婆喜欢吃鱼,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就会叫我来这条河抓几天回去。”

林寓眼睛一亮,马上开颜了,“吓死我了!这么说我们时不时还可以一起玩?嘿嘿,好哇,我天天都在这里练功的,只要你来保证能找到我。慢——河水这么凉,这么危险,你婆婆居然叫你抓鱼?”

莲墨低头小声道:“没关系,习惯了就没事了。”

微风中几丝散发贴在她的小脸上,下巴尖尖的,显然是因为营养不良,缺少红润光泽,有的只是苍白的皮肤,和天生秀美惹人怜爱的五官。这一刻,他心里的恻隐又深了一分。

婚事

拂晓时分,一夜未眠的莲墨只身来到了南门外的树林里。

在这鹅毛大雪纷飞的夜里,云居然很淡薄,看得到东方亮亮的启明星。远山朦胧,积满皓雪的群峰澹澹漠漠,雪色洞明。

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眸子漆黑灵动一如幼时。莲墨扶着缀满碎雪的树干,呆呆望着远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身后传来诧异的一声,

“莲墨?”

林寓很惊讶地看着眼前静立雪中的苗条身影。平时都是他来到这里练上好一会儿剑,莲墨才来的,而且也说不定隔几天才能见到她。今天破天荒头一回她来得比他还早,而且看她身上覆的雪,应该来了有一阵子了。

莲墨从冥想中醒过来,好像心事被撞破了一般迅速转身,竟带有一丝慌乱,“噢,你来了。”

林寓只是惊讶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常态,笑着跳到她身边,“你今天可真早啊!咦?这是什么?”

莲墨想把手藏到身后,可是林寓动作多快啊,一抓就把她手里的东西抢了过来,一看之下原来是个窝窝头。林寓稍稍一愣,立马变出一副嬉皮笑脸,竟然把那有点硬了的窝窝头塞进嘴里,大口嚼起来。

莲墨有点急,伸手想抢回来,“林寓,你,你不能吃这个。”

林寓哪能给她抢回去,一个闪身,又咬了一口,笑嘻嘻边吃边说:“好好吃哦,我还从来没尝过呢!莲墨你不要这么小气啦,唔,不如我们交换早餐好了!”

莲墨还在发愣,一块尚热的糯米糕已经塞到了她手里。林寓三下五除二就把那窝窝头搞定了,瞪着莲墨说:“你愣着干嘛不吃?嫌我的早餐不够你的好吃啊?!”

莲墨没有办法,慢慢把糯米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又香又甜又酥又软,可口极了。林寓这个大骗子!又冷又硬的窝窝头怎么可能比糯米糕好吃呢?莲墨又低头吃了一口,瞟了一眼含笑看自己的男子,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甜意,但很快,又被脸上的冷漠淹没了。

林寓练完剑,又是一身汗了。不过他的夹袍从练剑后变成了练剑前套在莲墨身上。莲墨看着已经有强健高大身躯,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子,淡淡说了一句,“你武功越来越好了。”

林寓挥挥手,当仁不让道:“那当然了,我爹对我要求可严了,整天对我说要立志成为一名大将,为国家效劳,超越他老人家。”

“你一定可以的。”莲墨送给他一个鼓励的微笑,随意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又道,“林寓,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林寓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她,瓜子脸,薄嘴唇,细挺得鼻子,柔柔的长发。他手中悄悄攥着一样东西,笑道:“什么事,说吧。”

莲墨颤了颤眼皮,依然平淡如水的声音,“我婆婆说,过几天就让我和弟弟拜堂成亲。”

说完她手指攥紧了衣角,没有抬头。

林寓脑中一片空白,半天才反应一句话,“可是,你才十六岁啊。”

“我家里接连发生了一些事,我婆婆说要冲喜,赶着办一次喜事洗掉晦气。”低声说完这番话,她似乎才有勇气抬头看林寓。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漂亮深邃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好像里面闪烁着什么,想把莲墨里里外外看个透似的。她又低头避开他的目光,痛苦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林寓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东西,即使她没说,他也知道宁家发生了什么事。公公好赌,欠了很多钱,不久前被众多债主暴打了一顿,重伤难治一命呜呼。宁家少爷也是久病在床,染了风寒。可想而知,她婆婆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了,不知道又挨了多少打。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莲墨这么快就要跟那个人成亲了。他的声音一点也没听出异样, “是真的吗?你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

“是真的。”莲墨吐出三个字,咬着唇。

林寓深吸一口气,雪花飘飘洒洒,好像纷飞的柳絮,阻挡在他们之间,“嗯,那,恭喜你熬出头了。哈哈,想不到你就要当新媳妇了,不错嘛。”

莲墨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般回个白眼,脸飞红晕什么的,只是静静低头,“嗯”了一声。

林寓紧了紧手指,随即伸出手臂摊开手掌,“喂,我正好有一样东西可以送给你当成亲礼物哦。”他掌心是一根精致细长的垂珠缀粉红碎纱的银簪子。

“我眼光不错吧?你成亲时戴上它一定好看。”

莲墨拈过簪子,她的手指不是白嫩圆润,而是又细又长,病态的苍白,很冰凉。手指触到他掌心的皮肤,林寓奇怪自己有抓住那只小手的冲动,但终究没有。

她端详着簪子,“这么贵重的礼物,相比起来,我还是喜欢你以前送的小鸟雀小鸟蛋花儿什么的呢。而且,我能给你什么呢?”

“嗨,莲墨,你不要每次我送你一些小东西你都一定也要自己给我什么的。我们又不是交易!再说你成亲是大事,这不算过分吧?这样吧,将来我成亲的时候,嘿,你也送我成亲礼物好了。”

莲墨抬头看见他脸上是一贯阳光灿烂般的笑容。她脸上稍纵即逝的黯然被风雪吹走了。是幻觉吗?林寓问自己。

莲墨只是点点头。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跟你说的。”林寓故意咳了两声,似乎毫无顾忌的声音又起,“我得离开一个月呢,明天爹要带我去军营熟悉情况接受锻炼,说叫我跟士兵们共同生活一个月,体验体验。”

莲墨一直沉静无波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涟漪,“一个月?你,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我,我…”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我些什么。林寓依然笑道:“我不会有事的,吃点苦我能挺。不要担心我,一个月后我回来,又天天早晨来这里练功拉。”

“嗯。”

两人站了好一会儿,默然无语,说不出什么来,冬天是那么地萧瑟。

莲墨看一眼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寓只得点头。

莲墨转身向林外走去,长发被风雪撩起,像愁思在心头轻轻缭绕。

林寓心头一紧,喊住了渐行渐远的她,“莲墨!”

绣履骤停,她身子似乎抖了一下,是在期待什么吗?怎么敢呢?

“还有什么事吗?”

林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顿了顿,胡乱说到:“哦,我是说,恩,你穿嫁衣一定很漂亮呢。”

心沉了下去。

莲墨笑了笑,仍转头走了。

细细的泪线顺着脸庞滑下来,她嘲笑自己,你得到一缕阳光,难道还妄想拥有整个太阳吗?

泪很快被冰封了,它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冰雪世界中。

这一天,距离他们相识的那个日子,已经整整八年了。

怜惜

“砰砰砰”

树林里不断传出爆裂声,连接几棵树倒下,深深陷入雪土中。

不消说,是林寓回来在练功了。不过他回来已经半个月了,天天早晨来到熟悉的树林,但莲墨一直没有出现。

她新婚燕尔,应该小日子甜甜蜜蜜,哪里会来这里呢?

林寓这样想着,没有理由地烦躁起来,手中的剑随心意,速度骤然加快,狂乱挥舞中又放倒了几棵碗口粗的树,火星四溅。在军营的时候被父亲训了两回心不在焉,这是他不能原谅自己的。但是他却不能管住自己的心,总在不经意时她的身影冒出来,似在默默诉说什么。

一阵长啸过后,他利落地把剑收回来。天大亮了,太阳升到半空,春天又快到了呢!看来今天莲墨又不回来了。

雪有点融烂了,他踢开脚边的软雪,转身欲走,却意外地看到了娇小的莲墨一动不动站在林边。

不知道何时她悄无声息来到了他身后,一直静静站立。林寓惊喜地掠到她面前,正想侃她那么久不来,却一下子呆住了。

莲墨本来瘦尖的瓜子脸现在有一边脸颊又红又肿,上面印着清晰的五指。发髻被谁揪过,拔出散乱的好几束。衣襟上竟然撕裂了两条布,脖子有深深的指甲血痕。从来都是恬静深沉的眼睛泛着隐秘的浮光,定定看着林寓。

他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猛地抓起她的手,“宁家的人又打你了?”

“嘶——”莲墨吸了一口凉气,细细的眉毛皱起来。

林寓低头一看,她冰凉的手上都是淤青,有的地方都是紫黑的,旁边还留着明显被竹鞭打裂的血痕。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和他家少爷成亲了吗?为什么还打你?”林寓的话语怒气起来。莲墨来不及阻止,他已捋起她的袖子,露出纤弱细条的胳膊,旧的疤,新的伤,触目惊心。

林寓知道宁家时常虐待莲墨,可还是头一回见她被打得这么惨,更没有想到刚成亲就会挨揍。他一把扣住那纤细的手腕,完全没有了理智,用力拉着她往城里走,“走!我去给你出气!他们欺人太甚了!”

莲墨哪里抵得过一个大男人的力气,再加上他正气愤中,她只有被拖着走的份了。

“林寓,不要去,求你了。”莲墨终于开口说话了,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她从来没说话的“求”字。

林寓感觉到手中传来的轻柔的抵抗力,本来他可以不顾三七二十一拽她头也不回地走,可终究不忍心这样对待莲墨。听到倔强敏感如斯的她居然开口说“求”,林寓的心颤了颤。

见他停了下来,莲墨恐他再次激动起来要去找宁家算账,轻道:“ 半个月前,弟弟病得不行了,成不了亲。前两天…才刚过了头七。婆婆心情非常不好,才会这样对我的…你难道要去打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吗?是我不好,刚开她无意中看到了你送我的簪花,不知道为什么大怒,才…”

林寓眼神充满了痛心,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孩,受尽恶婆婆的气,还为她辩护。他却无力责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于莲墨,他从来都不会悲悯,而是另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无限怜惜的感觉。

莲墨悄悄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蓄含着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情愫,让人莫名心跳。她不安地躲开他灼灼目光,轻轻说:“我没事,真的。”

莲墨,一身是伤闪着泪花却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的莲墨!林寓忽然跨前一步,冲动地把在寒风中瑟瑟微抖的女子搂入怀中。

她闭上眼睛,第一次靠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把脸轻放在他胸膛上。他抱着触到了她背后的伤口,很痛很痛,她咬着嘴唇没有出声。所以他不知晓她背上还有伤。她想,自己是没有挑剔的资格的,这一瞬的温暖,已经太奢侈太昂贵,超出了她应有的范围。一滴眼泪悄然埋在他怀里。

莲墨睁开眼睛轻轻推开他,“真的不用担心我,习惯了,没事的。”

“我,我喜欢看你笑。”莲墨突然又说了一句。

林寓听了,果然咧嘴笑开,想起了一件事,“你刚才说,你和那个人没有成亲?”

莲墨奇怪地看着猛高兴起来的林寓,点点头。他自己都没觉察自己的高兴,手腕一转,身上的大衣就转到莲墨身上去了。接着又仔细地用袖子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她像乖妹妹一样任他摆布完了之后,小声说:“你可不可以捉一只上次那种叫声很好听的黄色小鸟给我?”

“啊?过几天才开春诶,我上哪儿给你捉小鸟去?”林寓惊讶的看着这可爱带点俏色的小脸,原来莲墨也会耍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样吧,我带你上树,有些不怕冷的野雀鸪应该会出来,不过他们很怕人的,你一动不动坐着才能听到它们唱歌哦。”

“我上树?”莲墨还没说完,腰已经被强壮的臂膀圈住,身子一轻,飞离地面,眩目中坐在了高高的树枝上。

她吓得正想惊呼,林寓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小嘴,低声道:“别出声。”

莲墨一动不敢动,生怕摔了下去。这里好高啊!她惊魂未定四下张望,发现白杨林的景色尽收眼底,天地一色,迷雾冰滑,远处是疏淡雅洁的雪山。

林寓微微一笑,放开了那盈手一握的纤腰,由她好奇张望。莲墨怕得双手抓紧他的衣服,转眼看到他俊美的侧脸,问道他身上阳光的男子气息。

她竟然有点脸红起来,从来没有和男人这么亲近过,可实在不敢松手,只得别过脸道:“我们下去吧,不要找小鸟了,我…”

“不要怕,”林寓满不在乎,“摔着我也不会摔着你的。”

莲墨裹在他的大衣里,神情是一贯的淡漠平静,掩不住的执拗坚持,害怕,害怕自己贪恋这美好的时刻和感觉,变得痴心妄想,失去了回去面对冰冷现实的勇气。

林寓只好带着她回到地面,莲墨立即离远了一点,刚才的柔情,好像只是一场梦。她舍不得梦醒来,但终究只是淡淡一句话作为结束,“林寓,我为你唱一支歌吧。”

低婉绵邈的歌声轻轻勾起遥想,林寓从来没有听过这奇异哀伤的旋律,将心中的喧嚣嘈杂都洗涤去了,慢慢沁满凉意,有如幽岫含云,深溪蓄翠,蝉吟鹤唳,绵绵成韵。空灵清幽的嗓音将他带入一个潇潇悠悠的世界,多年后想起来,依然沉溺于凄婉伤愁的意境中不能自拔。莲墨,你就是那雪中的精灵,给我带来这永难磨灭的忧伤歌声么?

“雪舞时分

雪花飘落第一片

青春不再逗留

当雪成团涌向我

我深陷积雪,举步维艰

家无楣窗御风雪

旧舍难言凄凉

插销亦断难维系

小屋怎奈刺骨寒

君当怜我于此时

处境不堪,身心俱碎

请带我入你臂弯

让那冬天逃亡。”

其实,这首歌,还有下一段,她没有唱出来。

凯旋/买布

两年慢慢过去了。有人过得充实,有人过得庸碌。

林寓越来越出色了。他跟着林远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有时一个月,或者几个月,才回一次家。在南征北战中,迅速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青年将领,充分显示了他杰出的军事才能和智慧战略天赋,深得众官兵的爱戴。战场的无往不利,使得皇上对他深为赏识,连连破格提拔。这年冬天,林寓已经是朝廷中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了,可谓前途一片光明。连皇上最宠爱的玉儿公主,也看上了他。

莲墨更加卑微了。宁家日益衰败,喜怒无常的恶婆婆也得病死了剩下她一个人。她卖掉家里仅剩的一点值钱东西,安葬了那个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怜妇女。她自己种点蔬菜,养些鸡鸭,勉强维持生活。不用受人打骂,莲墨身上的伤疤慢慢好起来,跟着人也开朗了一点,没有那么瘦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常引浪子驻足。邻居大妈好几次要给她说媒,被她一句话堵了回去,“我得为宁少爷守一辈子的寡,不会嫁人的。”

现在变成了莲墨每天早上去林子等林寓。当然她不是练剑,也不会傻等。捡点柴,到河边洗衣服,找点野菜去卖什么的。林寓只要回家,就会天天早上去那片树林。林寓给她讲军营生活,发生的趣事,战场上的拼打厮杀,有惊无险,故意想把莲墨吓得脸色煞白。莲墨往往静静当一名忠诚的倾听者,偶尔插一两句“你真棒”、“我知道你没事的”,足够林寓像孩子一样高兴大半天了。

莲墨也经常绣上一个荷包,打几根梅花络,攒几束剑穗什么的给林寓。不过四处奔波打仗的林寓总是把剑穗弄坏一个又一个,然后嬉笑央她再给做新的。林寓在家呆不了几天,所以莲墨会连夜赶,第二天带到林子去,还会有一些她自己种的新鲜时蔬。她能给他的,只有这些了。每次看到林寓大口嚼她亲手洗干净的西红柿黄瓜,她只不过微微一笑,昨夜的辛劳从未透露半个字。

两人在一起还会捉小雀小鱼,采花儿来吃。大多数都是莲墨在一边站着,看林寓上树下河。两人的感情似乎一直停留在这一步,像悬崖上的花艰难生存着。从来不会去说冰冷的现实,也不愿意去想。这童真的时光,他们都小心翼翼呵护着,不敢打破,就让它一直这么纯洁干净好了。其实,哪里由的他们决定呢?感情和时间,是两种很奇妙的元素。随着时间的积累,感情终要不受控制地悄悄向自己的方向发展,瞒过所有人的眼睛,连当事人都难以觉察。

就在这个林寓被升为大将军的冬天,传来了三个好消息。三尺厚的大雪阻挡不了好消息在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第一个好消息是林寓领着正规军,平定了西番国。第二个好消息,天子龙颜大悦,降旨赐婚,将宝贝女儿玉儿公主许给他。第三个好消息,明日皇上会带着公主亲自出城门外迎接那位凯旋的将军。

莲墨自然也听到了消息。她很早就知道,万人景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林寓,和那个白杨林中嬉皮笑脸的林寓,是同一个人。

第二天城门外果然人头臃肿,万人空巷,不只是围得里十层外十层那么简单。几乎全城的人都跑来了,争相一睹新晋大将军、将西番国打得落花流水的英雄的风采。当然,更重要的是窥得天子真面目,瞧一眼传说中天仙般的玉儿公主。

潮水般的人不断涌来,嘈杂的声音将衙卫的“后退一点”都淹没了。

然后,就是所有的人都突然安静下来了。

皇上公主出来了,接着,是林寓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先锋军浩浩荡荡赶到。其实,平民被挡在了百丈以外,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

就像无声电影一般,林寓下了马,对皇上行三叩九拜之礼。皇上微笑挥挥手,玉儿公主就像小鸟般跑过去扶起林寓,“林寓哥哥!”声音如银铃般动听,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向皇帝走去。

公主多美丽啊,一看就知道是热情大方的性格,个子不算高,身材丰腴饱满圆润,包裹在紧身的镂金百蝶穿花大红色裙子中,分外惹火。光彩夺目的脸上洋溢着灿烂骄傲的笑容。她也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再然后呢?林寓随皇上公主进宫去了,那就不是平民百姓能看到的了。不过,他们也心满意足了,能后看到三个神仙人物,实在三生有幸了。还是托林大将军的福呢。

人群渐渐散开,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