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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良缘就说:“大嫂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大哥,她哪儿有心力跟你生气?”

严冬尽撇一下嘴,说:“一心想着大哥好啊。”

“我也一心想着你,”莫良缘小声说了一句。

突如其来的一句情话,让严冬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严小将军才看着莫良缘咧嘴笑了起来,说:“只想着我?”

莫良缘伸直手臂,揉一下严冬尽本就有些乱的头发。

“我昨天心里难过,”严冬尽抓住莫良缘的手,在手背上亲一下,说:“不过现在我没事了,以后我喝多了,你得管着我,别顺着我,我伤着了你怎么办?”

多少有些后知后觉的,严冬尽在这会儿心疼莫良缘了,附下身,连着被子一起,抱一下莫良缘,问道:“真不疼?”

疼,怎么不疼?

莫良缘吸一口气,她到底还是舍不得,“不疼,”莫良缘跟严冬尽说:“你回房去梳洗一下,用了早饭后,再去我那里,不要空着肚子。”

“我过来跟你一起用早饭?”严冬尽问。

莫良缘说:“好啊。”

“那等我一下,”严冬尽起身往外走了。

屋外天色蒙蒙亮,天边泛白,但抬头星空还隐约可见。院中无人,楼里楼外也不见有人值守,严冬尽很满意府中人的有眼色,深吸一口辽东秋日清晨干冷的空气,严小将军往院外走去。

新房里,燕晓洗了脸,对镜上好了妆容,这才又走到了床榻前。

莫良缘还在床上沉沉地睡着,脸上仍是不见血色。几个婆子送水过来,开窗给屋子通风,这样的动静都没有让莫少将军醒过来。

“少夫人,”几个婆子一齐站在了燕晓的身后。

“我再陪少将军一会儿,若是大将军醒了,你们来告诉我一声,”燕晓轻声道。

几个婆子忙应声说是,一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相公,”燕晓坐在床前轻喊了莫桑青一声,只可惜睡梦之中的莫少将军无法应这个声。

第967章 一只命不好的虎

辽东的秋季很短,随着风一天比一天冷凛,秋日时节好似没有到来过,天空便开始飘雪,寒冬到来,辽东大地几乎是一夜之间,千里冰封。

新年过后,关外暴雪,四大部落的兵马围攻王庭。邱岳接太后哲布泰的求援,带兵由黑鸦山进发,与蛮夷四大部落的兵马于王庭鏖战,关外大漠随即刀兵不断,尸山血海将被白雪覆盖的大漠,遍染成血戏之色。

周净接关外邱岳的急报,一路小跑着进正院。

莫大将军这会儿已经渐渐开始重新理事,周净跑进正院时,陆兰亭几个幕僚与莫大将军刚刚议完事,一起由烧着地龙的暖阁里出来。

周净看见这几位先生,忙停下脚步来行礼。

陆兰亭看一眼周净手里拿着的书信,也不多问,只是道:“大将军在暖阁内,你有事就快进去吧。”

周净对着陆大老爷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从几位先生的身边跑赤过去,跑到暖阁前求见。

“进来,”暖阁里传出的声音却是莫良缘的。

周净推门进屋,由冰天雪地里走进烧着地龙的暖阁,周净的脸上顿时就霜寒化水,眼睛都被雾气罩住了。

莫良缘正伺候父亲喝汤药,见周净进来就问:“怎么了?”

周净指手臂擦一下眼睛,恭声禀道:“小姐,邱将军来了急报。”

莫良缘放下了空了的药碗,扭头看周净。

莫大将军将苦药咽下肚,冲周净招一下手。

周净快步走到坐榻前,双手呈上由邱岳军中发来的急报。

莫大将军看一眼信封上的字迹,便道:“这是楚安乡的字迹。”

莫良缘从周净手上接过信,要将信递给自家父亲的时候,就听莫大将军说:“囡囡你念一下。”

莫良缘拆了信,大致扫上一眼后,就开始给自家父亲念信。

听莫良缘念到,蛮夷四大部落之一的赫英部已经全族被灭的时候,周净张大了嘴,这可是赫英部啊!七万人的大部落,出了十几位汗王的正妻,连铁木塔的正妻都出自这个赫英部啊,这么有人有钱又有势的大部落,被全灭了?

莫大将军面无表情,只抬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示意莫良缘继续往下念。

这封由楚安乡亲手书写的急报上,还写着阿格大汗遇刺受了重伤,据探马回报,阿格大汗伤到下身要害处,断绝了子嗣。

周净的嘴越张越大了,这么说来,蛮夷的大汗成了太监?!

“哲布泰如今信宠苍狼,已让苍狼独自带兵,”莫良缘小声念信道:“苍狼手下十有**是奴人之后,混血之人,哲布泰赠他军号锦奴。”

“锦奴军?”周净说:“这是好话还是在坏话啊?哪叫军队做奴的?”

“他们本就奴啊,”莫大将军说了一句,问莫良缘道:“还有吗?”

莫良缘又念:“灭赫英部者,即是苍狼。”

周净嘴已经不能张得更大了,便干脆又闭上了。

“关外暴雪,天寒地冻,”莫良缘将信交到自家父亲的手上,道:“阿邱哥和楚大将军都说,不用再派兵去关外了,他们能应付。”

莫大将军拿信在手也没有去看,而是将信拍在了坐榻的小几上,他女儿读信,总不会故意读错,或者故意瞒他信中的某些内容。

“父亲,您看?”莫良缘问莫大将军。

莫大将军想了片刻,若是真按大将军的心愿,他就此灭了王庭最好,可他如今灭了王庭,那哲布泰和阿格这对母子,他是杀是留?很多蛮夷是盼着这对母子死的,这对母子一死,他们大可另立新汗,再找个地方建下王庭就是。

“是不是让阿邱哥他们回来?”莫良缘这时又问,挑起蛮夷内战,这是她之前的目的,现在目的达到,那在莫良缘想来,邱岳和楚安乡就没有必要再带兵在关外,帮着哲布泰“平叛”了。

莫大将军抬眼看女儿一眼,说:“你想哲布泰和阿格死?”

“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莫良缘说:“再说,他们就是死了,蛮夷想立新汗,这也是要打,直至打出最后的胜者才行吧?”

莫大将军又捏一下眉心。

莫良缘便道:“是不是请陆伯父他们再回来一趟?”

“不用了,”莫大将军道:“你写信给阿邱和楚安乡,让他们再帮苍狼一把。”

“什么?”莫良缘还没说话,周净先就叫了起来。

叶纵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起身呢,他们大将军也是被这苍狼害的,他们还要再帮苍狼一把?周净过不去自己这个坎了。

莫大将军也不怪罪周净这没大没小的插话,跟莫良缘道:“蛮夷众部落是容不下苍狼的,那我们就帮苍狼坐大变强好了。”

苍狼这个人,莫良缘如今也是记得清楚,拧起了眉头,莫大小姐说:“爹,我们这样不会养虎为患?”

“苍狼有野心,”莫大将军低声道:“但哲布泰年纪大他许多,这个女人是护不了他一辈子的,他想活,想做人上人,他只能靠自己。囡囡你说养虎为患,好吧,这是一只命不好的虎,他想做大漠的王,这恐怕得耗费他一生的时间了。”

莫大将军这一席话说完,莫良缘就懂自家父亲的意思了,有苍狼和那支锦奴军在,关外此后就再无宁日了。

“希望哲布泰可以活得久一些吧,”莫大将军又道:“这样我们就可少出些力了。”

“是,”莫良缘说:“我就这写回信。”

周净不用莫良缘吩咐,跑到一旁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莫良缘就坐在了自家父亲的坐榻上,提笔在手了,想想又问道:“那阿格的事,要怎么处置?”

“哲布泰会有办法的,”莫大将军道:“给阿格抱养一个儿子,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女人能杀铁木塔,那混了汗王血迹这事,她一定敢做的。”

周净喉咙哽滑一下,还有什么事是哲布泰这个女人干不出来的了吗?

“让阿邱想办法将这事传出去,”莫大将军这时跟莫良缘道:“至于给阿格看伤的大夫,我估计已经被哲布泰灭口中,留人证的事,你让阿邱不用想了。”

第968章 岳丈与女婿

朱九带着莫良缘的亲笔信,于这天的下午由鸣啸关出关,赶往蛮夷的王庭,奉莫大将军的命令,朱九将留在邱岳的身边帮忙,要帮苍狼到如何地步,由朱九掌控,毕竟在如何让人不生不死这事儿上,整个辽东,要么由莫桑青亲自出马,除去莫桑青,也就是朱九干这等事最厉害了。

花蛮子是不知道朱九的事的,住在关内,消息不通,花首领到了如今也只是知道,关外现在正乱着,花虎牙和花鹿角很庆幸他们整个部落待在关内,花蛮子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们如今不必待在关外,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忧的是他们部落在关内还没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没个落脚的地方,那谁知道他们花面部能不能在关内待得住呢?

端着刚熬好的汤药推门进屋,花蛮子都没看屋里的人,就喊了一声:“燕晓啊。”

正做着衣衫的燕晓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起身过来接自家父亲手里的托盘。

莫桑青坐在床榻上看书,这会儿也将手里的手放下了。

花蛮子走到床榻前,烧着地龙里的屋里热得很,花蛮子都觉得热,可他摸一下女婿方才拿书的手,嘿呀,这手冷得像屋外的冰块,没一丁点的热气。

“阿爹,”莫桑青喊了花蛮子一声。

“哎,”花蛮子应一声。

燕晓拿着药碗要喂,却被莫桑青伸手接过药碗,自己喝了。

这汤药是花蛮子配的,亲手熬的,所以这汤药的味道,花蛮子是最有数不过了,这汤药味如黄连,喝起来是极苦的。这会儿看着女婿面不改色地将汤药几口就喝下去了,花蛮子咧一下嘴,他这女婿对别人肯定是狠的,对自己好像更狠。想想严冬尽拿刀往从自己身上剥皮那事,花首领又一咧嘴,这都是他的儿祖宗啊,得供着的。

“是不是又换了药方?”燕晓这时问。

“换了,”花蛮子愁眉苦脸的,他能保住女婿的命就已经尽了全力了,要怎么将女婿的身体调养好,花蛮子现在是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可以调养身体的药方都拿出来,过一段时间就换一副方子,这样试着给莫桑青用。

燕晓从莫桑青的手里拿过空碗,放到桌上,给莫桑青倒一杯清水过来,小声道:“漱一下嘴吧。”

莫桑青接过水杯,喝一口水,在嘴里漱一下,也没吐出来,直接咽了下去,这才又看一眼花蛮子,说:“阿爹有心事?”

“心事…”

“阿爹!”花蛮子刚说了两个字,燕晓就喊了。

“没心事,没心事,”花蛮子马上就又改口道。

莫桑青又喝几口水,跟喝汤药比起来,莫少将军喝水就慢了许多。

“大哥呢?”燕晓岔话道。

“他跟你大嫂带着几个小的,出去玩去了,”提到花虎牙,花蛮子就没有脸色了,语气恶劣地道:“这天寒地冻的,大街上有什么可玩的?看雪啊?你大哥脑子就是没长。”

燕晓只得道:“也许是大嫂想买东西。”

“你大哥有几个钱?”花蛮子说话的语气更恶劣了,说:“现在有吃有喝,还不用受冻了,你大嫂要买什么?”

“怎么大哥缺钱吗?”莫桑青这时问道。

父女俩被莫桑青问的都是一愣,燕晓随即就道:“大哥身上有钱,阿爹就是嫌他乱花钱。”

“呃,对,”花蛮子忙就附和女儿道。

莫桑青看着花蛮子,这位如今消瘦的厉害,双眼就显得比原先要大,温和下来的莫桑青,让人看着着实是无害的。

花蛮子抓着袍子的下摆,他女婿明明杀人无数,是个凶神一般的人物,一双眼睛却偏偏明亮清澈,如同没见过生死一般。花蛮子被女婿看得,把头一低,认怂道:“以后我对老大好点。”

莫桑青笑了起来,道:“阿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蛮子忙把头一抬,高兴道:“你不是要为老大说话?哦,那就没事了。”

“良缘和复生现在都在忙开春下江南的事,”莫桑青跟花蛮子道:“所以为花面部安排牧场的事,就耽搁下来了,阿爹不要着急,这事我记得的。”

花蛮子呆呆地想,他女婿为什么会说这话?哦对了,刚才他说老大没钱来着,所以这话听在女婿的耳朵里,这是他在抱怨他们花面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这虽然是自己一直在忧心的事,可他刚才真没有在抱怨这个啊!花蛮子涨红了脸,现在莫大将军都不让莫桑青理事,外面的事一概不往这里传,他又怎么能拿事来烦女婿呢?

“现在又是冬天,”莫桑青很认真地跟岳丈大夫解释说:“牧场的好坏也看不出来,等入春之后再找也不迟。”

“别别别,”花蛮子冲女婿摇手,说:“这事女婿你别操心,前天复生还跟我说过这事儿,复生说这事儿他去办呢。”

莫桑青说:“复生前日回来过?”

花蛮子一呆,忙就看燕晓,怎么那位严少爷回家来,没为看他大哥?

燕晓就是一笑,跟莫桑青说:“复生来看过你,只是你那里睡下了,他就没叫醒你。”

“那你怎么也不跟女婿说一声呢?”花蛮子很是耿直地问。

燕晓说了句:“我忘了。”

花蛮子被噎住了,这事也能忘了?他女儿的记性有这么差吗?再一想,花蛮子看燕晓的眼神就变了,这怕是严少爷没过来吧?

“复生忙,”燕晓走到窗下,拎起放在小炉上的水壶,往铜盆里倒一些,又从一旁的水桶里倒了些冷水兑进热水里,拧了把毛巾,拿到床榻前给莫桑青擦嘴,一边说:“连夜他就走了,去大将军也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工夫。”

“对对,”花蛮子说:“复生忙着呢。”

“我听复生说,江南那边的战事不利于睿王爷,”燕晓小声道:“但具体的情况我也没有多问,我看复生的样子,睿王爷的处境应该是很不妙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花蛮子怪起女儿来了,你男人现在不能经烦心的事,你这丫头不知道?!

第969章 大哥与大嫂

花蛮子没能拦住女儿,眼睁睁看着女儿坐在床沿上,将知道的事,跟女婿一五一十地都说了。燕晓说的好些事,他这个当爹之前都不知道,燕晓说的越多,花首领心里的疑惑就越大,因为要照顾莫桑青,所以他早就从别院搬回到蒡大将军府住了,怎么他也在大将军府住着,燕晓说的这些事,他却一件也不知道呢?

燕晓是真没瞒莫桑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替莫桑青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莫桑青笑了笑,将头点了一下。

“有复生和良缘在呢,”燕晓说:“有他们在,不会出事的。父亲如今也能理事了,一切都好着呢,就是今年冬天雪下得大,怕又是一个灾年了。”

“哪没粮食了?”花蛮子忍不住问。

“良缘在管着粮食的事,”燕晓嘴里回答着父亲的问,看还是看着莫桑青,说:“良缘没说有事,那就是无事了。”

花蛮子松一口气。

燕晓与莫桑青成亲后,也没有接过大将军府的管家权,她就整日守着莫桑青,只求能把莫桑青照顾好,其他的事燕晓是一概不过问的。“有良缘和复生在呢,”燕晓还这么劝莫桑青:“不会有事的。”

莫桑青看向了花蛮子。

花蛮子不自觉地就站直了身体,问:“怎么了?”

“牧场的事,回头我问复生,”莫桑青说。

花蛮子后悔自己说老大没钱这话了,可花首领的心头却又是暖洋洋的,他不是不知好歹之人,知道女婿这是敬着自己呢。“不急的,我这…”话说了一半,花蛮子叹一口气,跟女婿说了实话:“我是在着急牧场的事,我这一个部落的人,有老有小,总不能都让女婿你养活着啊。过年的时候,我听复生和良缘算钱粮账,我这心里就不舒服,复生和良缘这大过年的,都没添件新衣呢。”

莫桑青一愣,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良缘送了我好些布料,”燕晓小声说。

“那就收着,”莫桑青说:“也可以给大嫂和二嫂送些去。”

“嗯,我知道了,”燕晓点头应下,笑道:“我听你的。”

花蛮子突然就不想待在这个屋里了,他的女儿哟,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当家作主,这嫁人了,反而真成小媳妇了,什么都听相公的了。

“阿爹,你要看未沈的伤吗?”燕晓这时又问花蛮子。

“我出去歇会儿,回头我再过来,”花蛮子扭头往屋外走,他得去缓缓。

“复生回来的话,你让他来见我一下,”在花蛮子走了后,莫桑青跟燕晓说。

“好,”燕晓应道:“复生后天会回来,他这次是和云将军一起走的,去了哪里我没问,就知道他们走得很急,父亲肯定是知道出了什么事的。”

莫桑青皱一下眉头。

燕晓忙伸手抚莫桑青的眉心,说了句:“你答应过我的。”

莫桑青吸一口气,他答应燕晓身体养好之前,他不问事的。

“相公,”燕晓拉莫桑青搭在被上的手。

“我就是问问,”莫桑青说:“别担心我。”

花蛮子在外室里站了一会儿,抻头再往内室里看时,就听见他女儿在给女婿读书听,读得什么,花蛮子也听不懂,只觉得他家燕晓读书的声音很好听。

燕晓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不过这本书她前几天为莫桑青读过,莫桑青教她断句,今天再读燕晓就可以读得很顺畅了。

莫桑青听着听着,人就犯了困,在燕晓面前他也不掩饰,打了一个呵欠,眼睛就闭了起来。

燕晓又往莫桑青的身旁坐了坐,读书的声音放轻了些。

“这是我老师写的书,”莫桑青闭着眼跟燕晓说:“写得是治国之策。”

“呀,”燕晓说:“治国?”

“嗯,是啊,”莫桑青小声道:“老师仕途不顺,便辞官著书办学,他学生很多,却只收了我与云墨两个入门弟子。”

燕晓将头靠在了莫桑青的肩头,“先生会来看相公吗?”

“他生我的气呢,”莫桑青笑道。

燕晓坐起身,惊讶道:“为什么?”

“他怪我将性命轻许,”莫桑青说。

燕晓呆坐了一会儿,突然就声音带怒气地道:“没有相公,辽东也许就失守了,这样了,孟先生就好过了?”

莫桑青抓住了燕晓的手。

“他怎么能这样?”燕晓还在生气中。

“他只是舍不得我,”莫桑青抬手在燕晓的脸上轻拍了一下,小声道:“老师没有恶意的,等云墨得闲了,我会让云墨先去看望他的。”

燕晓坐着没说话,心里这火下不去,她就不想说话。

“再读几断给我听吧,”莫桑青又将双眼一闭,道:“别生气了。”

燕晓只得接着读书给莫桑青听,读着读着,身旁的人始终不说话,燕晓扭头一看,才发现她的相公已经在不知道时候睡过去了。

庭院里,云墨慢慢吞吞地走进来,他现在膝伤还没有完全养好,所以硬是养成了慢慢走路的习惯。

花蛮子正在院子里转圈踱步呢,看见云墨进院,忙就迎到云墨的跟前,说:“云将军回来了啊。”

“花伯父,”云墨给花蛮子行礼。

花蛮子虚扶了云墨一把,往云墨身后看看,说:“复生没跟你一起过来?”

云墨说:“复生去军里了,怎么?我师兄要见他?”

“是啊,”花蛮子说:“刚才未沈还问起过他。”

“我师兄现在醒着吗?”云墨小声问。

“醒着,”花蛮子忙道:“你快进屋去见他吧?呃,是不是出事了?”话到最后,花首领还是一个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

云墨看看花蛮子。

花蛮子问话出口,人就已经后悔了,见云墨看自己,花蛮子忙就道:“我就是一问,别说了,快进屋去吧。”

“复生和良缘这几日就要领兵下江南去,”云墨跟花蛮子道。

花蛮子只住,说:“这还天寒地冻呢,他们就要走吗?”哪有在大冬天里行军的?这不要命吗?

云墨叹口气,说:“再不走,就怕是来不及了。”

第970章 师兄与师弟

燕晓将莫桑青喊醒,又请云墨坐,她自己没留在卧房内室里,拿着要清洗的药碗和水杯,便走了出去。

“咋出来了?”门外,花蛮子小声问。

燕晓小声道:“他们要谈正事,不好打扰的。”

花蛮子也不是什么数都没有的人,知道女儿这是在避嫌呢,“他们又不是谈关外的事,你说你还小心成这样做什么?”花首领低声跟女儿嘀咕道:“这一定不是女婿让你出来的。”

“阿爹!”燕晓喊了一声。

“行行,我不说了,”花蛮子只得道。

卧房里,云墨见自家师兄连着几次抬手揉眼睛,便问道:“眼睛也不舒服了?”

莫桑青这会儿就睁不开眼,但听云墨问,这位也没有说实话,只是道:“眼睛有些痒。”

云墨探身过来,仔细看看自家师兄的眼睛,抬手替自家师兄揉了揉,问道:“有没有好点?”

莫桑青闭一下眼睛,复又睁开,说:“你不是与复生去军里了吗?”

云墨坐在了床前的坐椅上,道:“我陪复生去点兵的,睿王爷那里来了消息,他那里情况不好,莫叔父决定让复生和良缘提前下江南去。”

莫桑青又抬手揉一下眼睛,屋里地龙烧得太暖,这让莫少将军的眼睛发干,就很不舒服。

云墨打住话头,说:“你眼睛到底怎么了?我去请花伯父进来?”

“不用,”莫桑青说:“你帮我拧把热巾过来。”

屋里脸盆和热水都是现成的,云墨拧了把热巾走回到床前,将热巾覆在了自家师兄的眼睛上。

“复生呢?”莫少将军拿手按着热巾,一边问云墨道。

“他去蒙遇春那里了,”云墨说:“还有,莫叔父不准备让楚安乡跟着复生下江南去,阿邱那里需要帮手。”

“这是复生的意思?”莫桑青问。

“不是,”云墨马上就道:“复生可没提过这件事,你,若是师兄觉得不妥,那我与叔父说去?”

没回答云墨的问,莫桑青又问了一句:“关外的情况如何了?”

被莫桑青当面问了,云墨就不好隐瞒了,将楚安乡亲笔信的事,跟自家师兄说了一遍,“我也是刚知道这事的,叔父的意思是扶植苍狼。”

莫桑青半天没说话。

云墨摸不准自家师兄是个什么意思,又怕自家师兄操心,等了又等,没见莫桑青说话,云墨便又道:“这事你就让叔父去处置吧,有叔父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将覆眼睛上的热巾拿下,莫桑青说:“我知道了。”

“这恐怕也是叔父的权宜之计,”云墨说:“毕竟现在只要蛮夷不来我们这里就好了啊。”

“复生他们什么时候走?”莫桑青看着云墨问。

“尽快,可能后日就走,”云墨说。

莫桑青点一下头。

云墨将自家师兄搭放在被面上的手一抓,放进了被里,小声道:“既然决定由复生带兵,就不要多想了。”

莫桑青苦笑了一下,道:“我能想什么呢?”他如今就跟个废人似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啊。

云墨叹口气,指一下自家师兄的腹部,问道:“这处伤怎么样了?花伯父怎么说?”

莫桑青便道:“伤口没长好。”

“我也不指望这伤口现在就能长好啊,”云墨无奈道:“哪有这么快的?师兄,”云墨身体往前趴,人就趴在了床榻沿上,跟莫桑青说:“你能活着,我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今天,一想到自己的师兄差一点就在南堡前战死沙场了,云墨的心也还是会打哆嗦。云将军跟严小将军的想法一样,只求这位能活着就好。

“你就不要操心了,”云墨看着莫桑青,用一种恳求的语气道:“养好身体要紧,先让复生和良缘去江南,若是不行,他们不是还有你和叔父吗?可在此之前,师兄你得将身子养好一些吧?”

“好,”莫桑青拖了一个长音,道:“我什么都不问。”

“也没让你什么都不问啊,”云墨说:“复生恨不得你现在就从床上起来,把他手上那摊子事全接过来,最好是由你带兵下江南去,这话他可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了。”

“这臭小子,”莫少将军骂了一句。

“你倒是成家了,”云墨好笑道:“复生哪日才能成亲?他现在连跟良缘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莫桑青看着云墨,试图看出云墨跟他这话是不是真心的,“他要跟良缘说什么?”莫少将军问:“他嫌良缘的事还不够多?”

“唉,”云墨只得叹气了,在他师兄这里,妹妹是肯定要疼的,至少未来妹夫,那就是累死拉倒了。

“复生什么时候回来?”莫桑青又问。

“不知道,”云墨摇头,“你要见他?”

“你命人去蒙遇春那里,让复生回来一趟,”莫桑青说。

“好吧,我派人去叫他,”云墨应下了,他师兄一定要操这个心,他哪有办法硬拦着,他过来也是因为他就知道,他师兄就不可能什么都不问的安心休养。

“复生和良缘这一走,你也没有时间去看老师了,”莫桑青抬手又揉一下眼睛,道:“你知道老师现在人在哪里吗?”

“不知道,”云墨直接说了一句。

这话说得,莫少将军放下手,看着自家师弟了,说:“什么叫不知道?你这是在跟老师生气吗?”

云墨撇嘴,这动作像极了严冬尽,“老师有琴姨陪着,没病没灾的,你要担心他什么?这会儿应该是他担心你,你俩是谁卧病在床呢?”

“嗯,这话以后见到老师,你记得要跟他说,”莫桑青笑了起来,说:“别忘了要为我打抱不平一回。”

云墨嘴角一抽,他可能,没这个胆子…

“去忙吧,”说笑过后,莫桑青跟云墨说:“复生和良缘一走,辽东就要指望你了。”

云墨说:“都说了有莫叔父在。”

莫桑青笑了一笑,没接云墨这话,他父亲如今虽然能坐着理事了,可走路还要人扶,更别提骑马了,将辽东的军政之事,全都压在他父亲的肩上?莫少将军怕他父亲担不起来。

“你好好的就行,”云墨站起身,弯腰看着莫桑青,抬手替自家师兄再揉一下眼睛,道:“日子还长着呢,你不放心复生,就更要抓紧将身体养好。”

第971章 但求君心安

严冬尽由蒙遇春处匆匆赶回大将军府,进了自家大哥的卧房,也没直接就往床榻前去,而是站在小炉前烤了一会儿火,将身上的寒气驱尽后,才走到莫桑青的床榻前。

燕晓看看严冬尽干烈着的嘴唇,拿大个儿的茶碗给严冬尽倒了碗水,递到严冬尽的手里,小声道:“快喝吧。”

“谢谢大嫂,”严冬尽端着茶碗跟燕晓道谢,道谢的语气恭敬,也透着几份亲近。

燕晓笑了笑,说:“还没吃饭吧?”

“没吃,”严冬尽说:“一会儿我去叔父那里吃,大嫂你不用为我忙。”

听严冬尽这么说,燕晓便指一指屋里的方桌,说:“桌上有点心,你饿了就先吃一点。”

严冬尽顺着燕晓的手指望过去,方桌上放着好几碟点心,严冬尽笑了起来,跟燕晓说:“好的,大嫂放心,我不会饿着自己的。”

“不用管他,”半坐半躺在床榻上的莫桑青,这时开口道:“他饿了自己会找吃的。”

“还是嫂子好啊,”严冬尽笑着耸一下肩膀,感叹一句。

严冬尽真心实意笑起来的模样,没有人会不喜欢的,“你呀!”燕晓手指点一下严冬尽,笑着往屋外走了。

严冬尽将沾雪之后有些湿了的外衫脱下,坐在了床沿上,仔细打量一下自家大哥,舒一口气,说:“哥,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伤口还疼吗?让我看看,”说着话,严冬尽抬手就要掀盖在莫桑青身上的被子。

莫桑青抬手把严冬尽的手一握,说:“裹着伤布,你能看到什么?”

严冬尽这才收回手,但还是问:“那还疼了吗?”

怎么可能不疼呢?

莫桑青笑一下,道:“不疼了,你不用操心我了,出兵的事都准备好了?”

一要谈正事了,严冬尽的神情认真起来,拣着能说的跟自家大哥说,等把事情都说完了,见自家大哥没说话,严小将军便坐着又想了想,突然就又觉着,被他瞒下的事,好像也不是不能跟自家大哥说。

“就这些了?”莫桑青这时问。

严冬尽便又将自己跟谁谁谁处不来,谁谁谁对他的话阴奉阳违,结果被他莫叔父收拾了,谁谁谁私下里拉帮结派,被他发现,下重手处置了,严冬尽这一说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莫桑青默不作声地听严冬尽说话,顺带抱怨。

“还有我与,”严冬尽最后说到了自己的婚事,想跟自家大哥说他与莫良缘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可对上莫桑青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严冬尽咽了回去。就算这会儿他大哥不可能有力气揍他了,可严冬尽还是没这个胆子说。

“你与什么?”莫桑青问。

“没,没什么,”严冬尽生硬地圆话道:“我说我与良缘要去江南了。”

这话倒是圆得上,莫桑青没怀疑。

严冬尽不等自家大哥吩咐,主动道:“哥,我会照顾好良缘的,太后的那件破事,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的。”

“你要怎么解决?”莫桑青问。

严冬尽说:“要是睿王爷赢了,那这事我会先问问睿王爷的意思,由他出面应该是最好的,他是摄政亲王,他说一句话胜过我们说百句话。如果睿王爷输了,那我就得跟护国公,还有傅太妃撕破脸了。不过撕破脸我也不怕,睿王一败,那小皇帝的皇位也就完蛋了,哥,是这样吧?”

莫桑青点一下头。

严冬尽笑起来,说:“那我就这么办了。”

“说着容易,可做起来会很难,”莫桑青小声道。

严冬尽脸上的笑容一敛,有些可怜地道:“那哥你要快些好起来啊,我要是做不好,就得看哥你的了。”

莫桑青摇头,说:“这事我办不了。”

严冬尽被噎住了。

“我的身体没个几年工夫是养不好的,”莫少将军说:“也许将养数年,我也只是能下地行走。”

“哪里就…”

“我说的是实话。”

话被自家大哥打断,严冬尽抬手抹一把脸,自家大哥的病情他当然是清楚的,不光是伤的问题,按花蛮子的说法,他大哥的胃疾也要命,而孙方明也是这么一个说法。

“哥,”严冬尽无奈地喊莫桑青一声,这弄得他连骗自己一下都不行了。

“辛苦你了,”莫桑青抬手在严冬尽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

严冬尽扭头看屋中的空地,吸一下鼻子才又转过头看莫桑青,“我会好好打这一仗的,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没办法安心养伤的。秦王那个王八蛋,就是我不收拾他,老天也会收拾他的。”

“还要小心,”莫桑青说。

严冬尽抿嘴沉默一下,抬头跟莫桑青说:“你还是凶我吧,哥你这样我不习惯。”

莫桑青被严冬尽逗得笑了起来,这还讨上骂了?

“等我和良缘回来,哥你得出鸣啸关去接我们,”严冬尽提要求道:“这事你得答应我。”

莫桑青开口要说话。

“你一定得去接我们,”不等莫少将军说话,严小将军就又道:“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让你莫叔父去,这也不行?”莫桑青问。

严冬尽摇头,“不行,得哥你来。”

自家莫叔父的身体没有自家大哥这么让人提心吊胆,严冬尽不是大夫,对这事儿他是一定办法都没有,那就只能缠着莫桑青提要求了。他家大哥但凡应允的事,就会做到,所以严冬尽这与其说在跟莫桑青提要求,还不如说他在为自己求一个心安。

答应了待自己与莫良缘回辽东时,出鸣啸关去接他们,那大哥那时候身体一定是好转的,不然怎么出鸣啸关接人?

“行吗?”严冬尽眼巴巴地看着莫桑青。

“好吧,”莫桑青答应道,严冬尽在想什么,莫少将军清楚,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去接人,谁能知道这场发生在江南的夺嫡之战,会打多长时间?谁又能知道,他莫桑青的伤和胃疾不会再发生反复?可这个时候,这些话和道理,莫少将军这个当哥的,都不能跟严冬尽讲,这个时候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让严冬尽能安心。

第972章 莫大将军说,睿王没有收到信

严冬尽在与莫桑青说话的时候,莫良缘与莫大将军父女俩也在屋中说话,空药碗就放在坐榻的小几上,屋里汤药的苦味还没散去,莫大将军掩嘴咳一声,漱了口后,他嘴中的苦味还是没有散去。

“好一些了吗?”莫良缘拿了颗小粒的冰糖,一边问话,一边就将冰糖塞进了父亲的嘴里。

莫大将军多少年没吃过糖了,他本也不喜甜,不过这是女儿送进他嘴里的,莫大将军就得欣然接受。况且喝了苦药之后,嘴里含块冰糖,嘴里的苦味是会很快被甜味取代的,如有选择,哪怕是个铁血汉子,谁会喜欢药苦味?所以不喜甜,但在甜味与苦味之间,莫大将军当然还是选择甜味啊。

摇晃一下装冰糖的小罐子,莫良缘跟莫大将军说:“这是我昨天敲的冰糖,以后喝完了药,爹就含一块。”

“你自己敲的?”莫大将军下意识地就看一眼莫良缘的手,在大将军这里,儿子怎么糙着养都可以,但女儿是要细养的,所以哪怕莫良缘只是拿个小锤子敲冰糖,莫大将军都觉得这是累着他闺女了。

“只是敲个冰糖啊,”莫良缘伸出双手让自家父亲看。

莫良缘的手如今已经没有精心保养着了,但胜在这双手天生生得好,所以莫大小姐的手仍是一双凝脂一般的纤纤玉手。莫大将军心里却仍是不得劲,想到女儿马上就要随军下江南,结果是好是坏还不知道,莫大将军是忧心忡忡,又不能表现出来,让女儿也跟着忧心。

“有爹爹你守在辽东,”莫良缘这时说:“我与冬尽就有个家可以回,爹,你和大哥要好好的。”

莫大将军没办法不点头,“囡囡,”大将军小声跟女儿道:“若有选择,爹不会让你去江南。”

莫良缘就笑,说了句:“有爹和大嫂在家里看着大哥,我想去看着冬尽。”

莫良缘的这话玩笑话,让莫大将军笑了起来,道:“我能看住你大哥?”莫大将军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莫桑青不过来管着他这个当爹的,就已经不错了。

“怎么不能?”莫良缘嗔了一句。

“行,”莫大将军只得道:“你去看着复生。”

莫良缘拽着父亲的衣袖晃一下。

“打仗的事,你要怎么看着他?”莫大将军跟女儿嘀咕了一句。

“江南可是佳丽地,”莫良缘神情认真地道。

这种话,按着莫良缘以前的性子,这还真是莫良缘能说出来的话,莫大将军看了莫良缘一会儿,才道:“不要胡闹。”

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要是严冬尽听见,一定会委屈,他何曾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莫良缘这么说他,他莫叔父竟然都不多数落莫良缘一句!

说笑两句,让自家父亲阴沉着的脸色看着好一些了,莫良缘才又说了一件正事:“信使已经往河西去了,只是不知道大公子那边能不能提前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