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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8章 沉默中的众谋臣

折家军的信使在半柱香的时间后,带着严冬尽的亲笔书信,骑马从辽东军的驻营地里奔出。

六日之后,宁州城里的秦王接到消息,原本已经离开渠县的折家军,又出现在渠县,并有往宁州城下来的打算。

“折烽这一来,严冬尽也就快了,”秦王将探马的密报轻放到了书案上,拧着眉头说了一句。

分左右两边坐着的谋臣们,彼此互看一眼。辽东军,折军家都是素有威名的两支兵马,这两家合力攻战,宁州城现有的守军能守住城池吗?

有谋臣之前就想劝自家王爷先离开宁州,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这个时候秦王待在宁州,不是明智之举。可是随着秦王病重的传言,在宁州城里传开,秦王又下令砍了王养杏的人头,这让想劝秦王离开宁州的谋臣们闭了嘴。

如果他们王爷真的是病重,那病重之人如何随军远行?他们如此提议,无疑会招此秦王的反感,谁会无事去招主公的厌呢?

秦王看看坐着不说话的众人,心中突然就升出一股怒火来,这些人是不想替他出谋划策了吗?可秦王爷随后又控制住了自己的这股怒火,他不能发火,无故发火,这是穷途未路之人才会做的事,他穷途未路了吗?

“杨先生,”秦王直接点了杨稻生的名。

杨稻生开口道:“王爷是否考虑先行离开宁州?”

秦王看着杨稻生。

杨稻生硬着头皮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王爷!”

秦王说:“先生想本王避去哪里?本王走了,严冬尽和折烽不会追在本王的身后?”

秦王这话一说,在坐的众谋臣就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了,他们王爷不想与严冬尽和折烽打什么机锋,做什么周旋了,他们王爷在宁州城,与莫折两家决战一场了。

“桃花汛就要来了,”秦王这时又道:“宁州护城河的水会暴涨,就让本王看看,严冬尽和折烽要如何攻城吧。”

杨稻生和与自己亲近的几个谋臣目光对上一对,杨稻生轻摇一下头,几个谋臣便都没有出声。江南的桃花汛,是在每年的三月,可如今三月已到,可桃花汛却迟迟未到,虽然有钦天监的官员下断言,江南此次的桃花汛会推迟一月,但杨稻生等人抱怀疑态度。

“诸位有何看法?”秦王发问道。

杨稻生道:“王爷英明。”

若是桃花汛未到,而莫折两军的兵马已经到了宁州城下,这要如何是好?钦天监那些神官的话就一定对吗?是不是再找江南当地的老人问一问?将一场生死之战的胜负,押在一场桃花汛水上,这是不是稳妥?

这三个问题,杨稻生想问,可如今他不敢开口。病重之人,性子会变,秦王如今就比之前偏激,喜怒无常。王养杏的死就是一个明证,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王养杏与辽东军有勾结,可秦王就杀了王养杏,并将王太医暴尸荒野。可以这么说,王养杏的死吓到了杨稻生,让他如今不敢跟自家王爷直言进谏了。

而杨稻生这个如今最得秦王重用之人,都被吓到了,那其他的谋臣是个什么想法,就可想而知了。想立下从龙之功,可在这之前,你得先活着,不是?

“王爷,”书房外,这时响起一个太监的声音,这太监道:“静空大师求见。”

“你们退下吧,”秦王让自己的谋臣们退下。

杨稻生等人起身,行礼,退下。

书房门外,静空掌院很是安静地站着。

众谋臣看着这位得道高僧,心情复杂之极,王爷可以中断与他们的议事,先见这个会医术的和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王爷的身体,已经极其糟糕了,这让他们王爷对大夫的重视,甚至可以说是迫切,越过所有的一切了。

“我们在厢房里等一下吧,”杨稻生小声跟同僚们道。

没有谋臣说话,众人跟在杨稻生的身后进了一间厢房,坐下之后,也仍是没有人说话。这种气氛不正常,可杨稻生如今毫无办法。

书房里,静空掌院跟秦王道:“贫僧今天听下人闲谈,说宁州城里来了一个疯和尚。”

秦王听了静空掌院之后,心下就一阵失望,这不是有办法治他的病了。

“贫僧听问了那两个下人,贫僧觉得那

第1079章 莫少将军说,我无心天下

净司大和尚进秦王进得很顺利,见到秦王也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和作派,可秦王表现的很温和,让大和尚先去看一看那几个试药人的情况,并让静空掌院陪着。

“你们师徒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一次你要好好的陪一陪你师父,”秦王还吩咐净世大和尚道:“云游天下的事,就暂时放一放吧。”

净司大和尚咧嘴一笑,嘴一张一股酒气就出来了,“是,”大和尚跟秦王道。

“净司,不得无礼,”静空掌院忙就道:“你退后一些,不要冲撞到王爷。”

秦王身体不好,闻到这股酒味,秦王爷就觉头晕,但不舒服归不舒服,秦王还是笑着跟静空掌院道:“无碍的。”

“师父啊,您就随弟子去看看病人吧,”净司大和尚跟自家师父道:“咱们就要打扰王爷了。”

“去吧,”秦王笑道,心里不耐烦再跟净司大和尚说下去了,可秦王爷的面上绝看不出不耐来。

师徒俩行礼退出,有王府的侍卫就等在外面,要带师徒俩去试药人那里。

先给试药人看诊,再给秦王看诊,这得浪费多少时间?看来这一场就要在宁州城开打的仗,是无法避免了。净司大和尚心下烦躁,但他还不能将这种情绪显露出来。大和尚手搭在了腰间的酒葫芦上,当着自家师父的面,他不会喝酒吃肉,但这样手按在酒上,就跟壮胆似的,能让大和尚的心平静下来。

“走吧,”静空掌院看着大弟子,低声道。

“是,师父,”净司大和尚应声。

掌院大师轻拍一下大弟子的手,那意思是说,你不要着急。以秦王的脾性,若不是身体真的到了不能再拖延看医的地步,净司可能都无法进入秦王府。

“你去跟着他们,”书房里,秦王跟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卫道:“不要妨碍他们师徒作事,你只需看着他们就可以了。”

侍卫跪下领命,走路毫无声响地退出了书房。

秦王对净司大和尚第一观感不好,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得挑了,那么多的名医都没有办法,万一这个酒肉和尚有办法呢?等等看吧,秦王跟自己说。

“要沉住气,”试药人所在的秘室里,静空掌院手指沾了水,在方桌面上写道:“不要急。”

净司大和尚叹气,在桌上写道:“秦王不信弟子。”

“去看看这几位施主吧,”静空掌院指一指大长铺上,一个挨一个躺着的五个试药人。

辽东军真将希望压在自己的大弟子身上?静空掌院不这么认为,兵戈已起,你想只凭一己之力化解这兵戈?那你就太天真了。哪怕秦王真的被净司杀死,秦王的兵马也还是要解决的,以杀止杀,这恐怕才是这场天下战事最终的解决之法。

秦王等净司大和尚,一等就是半个月,而试药人的身体没有继续恶化,但也没见有好转。净司大和尚给秦王的解释是,病去如抽丝,而秦王只要还对大和尚抱有希望,那他就只能接受大和尚的这句,形同废话的解释。

于是,两个同样心中焦急的人,便只能继续这么耗着。

而此时的辽东大将军府,坐在轩窗下的莫桑青看完了手里的信,将信放下,莫少将军捏一下眉心,跟坐在身旁的云墨道:“你看看吧。”

云墨已经看完了严冬尽写回来的信,这会儿看自家师兄脸色不对,云将军忙就从莫桑青的手里抽过信来看。

“唉,”莫少将军叹一口气。

云墨跳着字将信看完,之后就又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于是云墨又老老实实,一字不落地将陆大公子的信看完。

“看完了?”莫桑青问。

云墨将信捏在手里,眉头紧锁着,半天回不过神来。

莫桑青如今人很削瘦,半躺半坐在躺椅上,已经入春了,躺椅上还是铺了一张厚垫,莫少将军自己身上还盖着一床薄毯。想开口再跟云墨说话,可话没说出口,莫少将军就先咳了起来。

听见自家师兄咳嗽,云墨回了神,忙就伸手给自家师兄顺气,一边道:“你先别着急。”

莫桑青冲云墨摆一下手,边咳边道:“我不着急。”

第1080章 花老爹说,出事了

云墨将自家师兄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然后才道:“你的意思是,这以后的事,由叔父作主?”

莫桑青说:“有问题吗?”

云墨说:“没问题。”

家里有长辈在,这事可不就得听长辈的?

“可,可这事,”云墨结巴着,可这事跟分家是一回家吗?你把这事说的跟分家一样啊。

“你就这么说好了,天下是谁打下来的,那就是谁的,”莫桑青又说了一句,“这才是正理。”

云墨吁一口气,云将军这会儿有些头昏脑涨,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选边站,可云墨又不愿意做这个选择。

“五殿下还活着呢,”在云墨坐着沉默不语的时候,莫桑青突然又说了一句,“你让复生和陆大将心思放在宁州的那场仗上,不要想别的,这场仗末必就是我们赢。”

“我知道了,”云墨点一下头。

“你的腿还没完全恢复,”莫桑青看看云墨的腿,小声道:“可这事我只能拜托你去做,复生肯听你的话,陆大知道你可以代表我。”

“我知道,”云墨说:“我这就去准备一下,还有啊,”云墨抬头看着自家师兄笑道:“我的腿已经好了,你就别总记着我的腿了。”

莫少将军笑了起来,道:“那你们也别总当我是纸糊的了,我暂时还死不了。”

云墨想保持笑容可没能成功,莫桑青的身体仍是不好,花蛮子的医术再好,可有些事你也只能交给时间。时间可能会让他师兄慢慢恢复如常,可时间也有可能最终带给他们绝望。

“路上小心,”见云墨脸上的神情僵住了,莫桑青抬手轻拍一下云墨的脸,小声道:“不用急着回来,多帮帮复生和良缘。”

云墨将两封信都叠好,放在小几上的茶盘里后,云墨才起了身,说:“那我这就走了。”

“嗯,”莫桑青笑着点一下头。

云墨转身要走,可看见面前桌上放着的空药碗,云墨又转身半蹲在躺椅前,看着自家师兄道:“你好好将养,别操心江南的战事,我跟你想的不一样,论打仗,秦王和他的手下不可能是复生的对手。”

“嗯,也不会是你的对手,”莫少将军说了句。

“你别哄我,”云墨说:“我说真的,你的身体…”

“好了好了,”莫少将军颇为无奈地打断了云墨的话,道:“我也还想再活二三十年呢,我心中有数,啊。”

云墨半仰着头看自家师兄。

“行了,快去吧,”莫桑青只得稍稍坐直了些身体,一巴掌拍在云墨的头上,说:“你是大夫啊?你为**心,你为我开个药方啊?”

云墨嘴角抽一下,说:“师兄你这是想跟我吵架?”

“你还知道你让我烦了啊?”又一巴掌拍在云墨的额头上,莫少将军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嫌弃,“越来越唠叨了,这毛病你得改改。”

云墨摸一下被拍了一巴掌的额头,瞅着自家师兄说:“这事你往心里去?不生气?”

“得由我爹作主的事,我要操心什么?”莫少将军说:“我的云将军啊,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话?你这是不想去江南?所以故意找话跟我说呢?”

好心没得到好报的云墨黑了脸,站起身就走了,他说不过莫桑青,他能有什么办法?

莫少将军看着自家师弟走了,脸上的笑容才收敛了,现出了疲惫来。他如今有心无力,而且他也得确保自己的身体不恶化,不然的话,他对不起燕晓,他身边的人也得乱套。

云墨出了屋,就看见燕晓跟花蛮子站在院子里,云墨回缓了一下脸色,这才走下台阶,喊燕晓一声嫂子,又给花蛮子行礼。

“这回说话的时间可长,”花蛮子一边摆手让云墨不用行礼,一边小声道:“这是出事了?”

“阿爹!”燕晓忙就小声喊。

云墨笑了起来,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说我要去江南的事。”

“让你也去江南?”花蛮子忙就看云墨的腿,说:“你这腿能行?”

“不用打仗,只是赶路,没什么问题的,”云墨笑着道:“伯父不用担心我。”

“江南正打着仗呢,你万一遇上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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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1章 小夫妻日常

“千万别着凉,”花蛮子又一次跟自家女婿唠叨,因为唠叨的次数太多,已经成了习惯,所以花首领也没觉得自己是在唠叨。

“阿爹,未沈他知道了,”在莫少将军态度还很良好的时候,燕晓先开口了,“您就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花蛮子几乎要冲女儿翻白眼了,道:“这咳嗽一直不好,你不着急?”

“以前也没见阿爹你这么多话,”燕晓嘀咕了一句。

花蛮子没搭理燕晓这话,他那两个儿子都体壮如牛,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燕晓这个闺女,用体壮如牛来形容不恰当,但燕晓从小到大也没见生过病啊。在遇见莫桑青之前,花首领是真没到,自己这辈子为晚辈身体操得心,全都落到了女婿的身上。

“我这会儿没事了,”莫少将军看着岳父大人笑道。

花蛮子叹气,说:“行吧,一会儿有事了,我再过来。”

“一会儿也不会有事了,”嫌自家阿爹说话不吉利,燕晓马上就纠正道。

“是不是出事了?”花蛮子看着女婿问。

燕晓差点没叫起来,都说好了不问的,这怎么又问上了?

“是出了点事,”莫桑青拍一下燕晓的手,跟花蛮子说:“是复生那里有些事,不是什么大事。”

“没打败仗吧?”花蛮子问。

“没打败仗,但睿王爷去世了,”莫桑青说。

花蛮子就没见过睿王,辽东这里对睿王的事就传得不多,就更别提关外人了,花蛮子如今也就只是知道,这个睿王爷跟他亲家关系很好,仅此而已。

“哎哟,”花蛮子也就是颇为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燕晓倒是知道睿王爷这一去,对于他们辽东大将军府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们应该是要反了。

“没事的,”莫少将军跟燕晓轻声道:“有复生和良缘在呢。”

燕晓点一下头,心里也是好奇,那到底严复生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定要云墨拖着还没痊愈的伤腿赶过去?可看着莫桑青削瘦的脸,燕晓就又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不是战事的事,”莫桑青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嗯,”燕晓轻声应道。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花蛮子问:“是因为复生他们没能救下睿王爷?”

“不是,是因为秦王这会儿在挑拨我与复生的关系,”莫桑青说:“所以这事我让云墨去处理了。”

秦王李祈的大名,花蛮子听到,如雷贯耳地那种听过,当下花首领就感叹道:“这也是龙子啊,怎么做事这么,”在女婿面前,花蛮子也说不出什么骂人的粗话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是很招人恨的,”莫桑青笑着附合了一句,看着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龙生九子,”花蛮子感叹连连地走了,皇族啊,那么尊贵的人家,生出秦王这么个连国都能卖的玩意儿出来,活该这李家坐稳不江山啊。

“有什么事,等杀了秦王以后再说吧,”岳父大人走了后,莫桑青才跟燕晓道:“没出什么大事。”

“我听你的,”燕晓将头轻轻靠在夫君的肩头上,“我什么也不想,也不打听,我就守着你。”

微微低了头,下巴蹭一下燕晓的额头,莫桑青小声道:“等我身体好一些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我去过江南,”燕晓笑了起来,“我去那里做过生意,好多地方我都去过。”

莫桑青说:“是吗?江南我没去过,我去过的地方不多。”

“那以后我带着你,”燕晓就说:“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

莫桑青笑了起来,成婚之后,他也发现了,他这个为人精明的小媳妇是个爱吃的,一点不挑嘴,天南地北,各种口味,他这小媳妇都能吃得津津有味。想了想,莫少将军问:“今天晚上吃什么?”

“阿爹让我炖了两只鸽子,”燕晓说。

又是鸽子,莫少将军如今听到鸽子就头疼,当即少将军的脸色就泛了苦,说了句:“又是清炖?”

“你喝汤就行,鸽子我吃,”知道自家相公吃鸽子汤已经吃烦了,燕晓哄自家相公道:“你就当喝水了,我不让我阿爹知道。”

“行吧,”莫桑青勉强答应了。

接触的时间久了,燕晓也发现自家英明神武的少将军,也有小脾气,不高兴的时候一点也不英明神武,面且这位过起日子来很讲究,一点也不像在军营里待着的人,但这样的莫桑青,燕晓更喜欢。嫁给个神像,跟嫁给一个活生生,接地气的人,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怪我阿爹了?”燕晓看着莫少将军问。

“不敢,”莫少将军说。

燕晓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家相公,说了句:“我不信。”

“那怎么办?”莫少将军弯手指刮一下燕晓的鼻子,“我发个誓?”

站在院子里的花蛮子打了一个喷嚏,他在自家女婿的院子里加修了一个花台,花台里又放上了不少花盆,种着花首领费了不少力气才弄来的兰花种子。

“种不活的,”孟大儒从院外走进来,看见花蛮子又在捣鼓他的兰花,孟大儒便站下来说道。

花蛮子跟自家女婿的这个师父处不来,这位在他刚种兰花的时候,就已经给他泼过冷水了,之后是见他一次泼一次,没完没了。花蛮子瞅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儒,他是真想问这位一句,会种兰花了不得啊?

“你在白费力气,”孟大儒又说了一句。

“种着玩的,”花蛮子说:“种死种活无所谓,这是我女婿给我的地。”

孟大儒顿时就被花蛮子拿话噎着了,女婿给的地,这是欺负他没有女婿吗?别忘了,你女婿是老夫的弟子!

“我女婿给的,”花蛮子又指指花台放着的各色花盆。

“呵,”孟大儒冷笑了一声。

花蛮子没回给孟大儒一记冷笑,他怂,没这胆子,可他又不甘心,于是花首领跟孟大儒说:“您有要紧事找少将军?”

孟大儒说:“没要紧事,老夫就不能找老夫的弟子了?”

这话绕的,花蛮子在心里翻白眼,生怕谁不知道你有个好弟子?“他们小夫妻俩在说话呢,”花首领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跟孟大儒说:“没要紧事,您就明天来找未沈吧,小夫妻俩说话呢。”

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得了人家小夫妻俩说悄悄话?

第1082章 花燕晓是我想护她一生的女人

孟大儒被花首领气了个倒仰,顿时就想走了,他没有打扰大弟子跟妻子相处的兴趣。

眼见着孟大儒要走,花蛮子又说了一句:“您知道云将军去江南的事了吗?”

孟大儒一愣,说:“云墨要去江南?”

花蛮子摇摇头,说:“小弟子也要关心的嘛,云将军多好的一个娃啊,你们关内人不是讲究,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吗?您对云将军可有些过分了。”

闻名天下,著书无数的大儒,被一个胸无点墨的关外老头儿教训是个什么滋味,孟大儒可以告诉你,这滋味跟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

憋着气,孟大儒说:“他没来告诉老夫这事。”

花首领就说:“您又不高兴见到云将军,您要云将军怎么办?惹您不高兴,那是不孝呢。”

孟大儒怒道:“老夫何时见他不高兴了?”

为了云墨娃,花蛮子就勇气在孟大儒面前寸步不让,“头一回见面,您就罚人孩子跪,咱信云将军那时候两个膝盖可伤得厉害,您不知道啊?您这心狠着呢。”

“老夫不知道!”孟大儒脸上挂不住了,他还能害云墨吗?他巴不得云墨好啊!他是真的不知道!

花蛮子就是一脸不相信的神情,说了句:“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能说您个啥哟。”

“你出去劝一下吧,”屋里,莫少将军跟燕晓无奈道:“别又把我老师气到了。”

孟大儒嘴毒,这辈子嘴仗没遇上过几个对手,可偏偏从天上掉下来个花蛮子,成天顶着一张老实人的脸,将他说得无言以对,这是活生生的克星。

燕晓出了屋,就看见孟大儒怒气冲冲而去,她阿爹又在忙活那十来盆兰花。

“你回屋去,”看见女儿,花蛮子手里拎着小锄头说:“你陪少将军说说话,外头的面你别管。”

燕晓只得回屋,万般无奈地冲自家相公一摊手,说:“先生走了。”

莫少将军也就只能叹气了。

花蛮子气哼哼地蹲在花台前,当他看不出来吗?那位孟大儒看不上他们这一家子呢,最看不上的是他家燕晓。大儒不大儒的,花首领不在乎,他又不读书,对诗画更不感兴趣,但你姓孟的不能欺负我闺女!大将军都没意见,你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给谁看?!

孟大儒赶到大将军的府门前,结果他还是没能送一送云墨,云墨早一刻钟已经走了。

“先生?”见孟大儒站在门廊里发呆,虽然害怕跟这位大儒说话,可门前的侍卫头领只得走到孟大儒跟前问上一句。

孟大儒抬眼看这小头领,怒气冲冲的。

小头领被孟大儒看得莫名其妙,他没招惹这位先生啊。

孟大儒扭头又往府里走,他还是得找他大弟子问问,云墨的膝伤未愈,你怎么就能忍气让你师弟带伤赶远路的?

燕晓这时也出来寻孟大儒,听侍卫说孟大儒往府门去了,燕晓就往府门赶。

“老夫要见未沈,”孟大儒对着燕晓没有好脸色,冷冷地道。

燕晓笑着给孟大儒行礼,领着孟大儒往回走。因为燕晓一直不说话,孟大儒有心也不能往燕晓身上发,只能冷着脸跟在燕晓身后走。

“还真把他又领回来了?”花蛮子看见孟大儒又回来了,顿时就拉长了脸,他一顿说人说走了,这怎么他闺女又把人给领回来了?

燕晓看着孟大儒推门进屋,这才小声跟花蛮子说:“他是少将军的老师啊。”燕晓跟孟大儒也处不来,可这位不待见她,却是真心对莫桑青好,那燕晓就会敬着孟大儒。

“云墨走了,”屋里,孟大儒坐在了大弟子的身旁,小声道。

自己的老师绝口不提刚才被气走的事,那莫桑青自然也就不会提,“我让替子玄替我跑一趟,”莫少将军说:“老师去门前送他了?”

“他可没有等老夫一下的心,”孟大儒没好气道。

莫少将军就笑了笑,没说话。

“出了什么事?”孟大儒问道:“能跟老夫说说吗?”

莫少将军说:“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是要紧的事了,不然你派云墨去干什么?军里没人了?”孟大儒说。

“睿王爷去世了,”莫少将军说。

孟大儒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孟先生才道:“那严复生这是要替你们父子争天下去了?”

“老师…”

“不是为你们父子,那就是为他自己了?”孟大儒说话很直接,道:“怎么?严复生想自立门户了?”

莫桑青笑了起来,“老师你也这么想?”

“严复生好歹还能听听云墨的话,”孟大儒说:“他要是安安分分的,你会派云墨去江南找他?”

“陆大跟老师想一块儿去了,”莫桑青说。

“大小姐不跟着去了吗?”孟大儒道:“女生外向啊。”

“老师,”莫少将军苦笑道:“您这样说话,弟子都要不认识您了。”

“你想要吗?”孟大儒看着大弟子问。

莫少将军摇了摇头。

“江山,”孟大儒说:“你娶了一个夷女啊。”

莫桑青脸上的笑容刹时间就消失了,沉声道:“老师,您以后不要再说这话了。”

见大弟子沉了脸,孟大儒心伤不已,他难道就是坏心吗?他愿意拆人姻缘,还是自己弟子的姻缘?“大将军糊涂!”孟大儒没有退让,而是将矛头指向了莫大将军。

“没有燕晓弟子就战死沙场了,老师,”莫桑青低声道:“您说的天下,与弟子有什么关系呢?”

“可你没有战死沙场!”孟大儒道:“你活着,那天下就与你有关系。”

“所以就要我不顾救命之恩?”

“有很多还恩的办法,你用了什么?你娶了这个蛮…”

“老师,”莫少将军打断了孟大儒的话,道:“我是因为喜欢才娶得妻,老师,燕晓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孟大儒怒极,莫桑青并不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弟子,可像这样这样跟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老师,弟子说过会护一方百姓平安,”莫少将军知道自己的恩师在生气,但还是继续沉声道:“如今弟子再跟您说一句,花燕晓是弟子想护她一生的女人。”

“哪怕你因她失了江山?”孟大儒怒问道。

“是,”莫少将军应了一个是字。

第1083章 这不是成全

莫少将军话说得决绝,一点也不容置疑,这让孟大儒一口气没上来,憋闷得慌。

“这事就不要再说了,”莫少将军说:“老师,这事没的商量。”

孟大儒枯坐了片刻,跟大弟子说:“好吧。”

“老师。”

抬手冲大弟子摆一下手,孟大儒叹道:“你已经决定的事,那老夫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处了,老夫也知道,你既已下决定,就不会后悔,那就这样吧,以后此事老夫不再提。”

“多谢老师,”莫少将军神情认真地谢自己的恩师。

“唉!”孟大儒叹道:“比起其他,老夫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说罢这话,孟大儒起身就走,他这辈子活得刚正,待人待己都严厉,所以偶尔的温情外露,不说旁人如何,孟大儒自己都不习惯。

花蛮子等在门外,看见孟大儒这么快就从屋里出来了,花首领松了一口气,说:“您这才对嘛,少将军不能操心事儿,您啊,拣些好事跟他说说就行。”

孟大儒看着花蛮子,神情复杂。

花蛮子被孟大儒看得心里发毛,说:“您这是又怎么了?”

孟大儒没说话,他现在没有跟这关外蛮人说话的心情,老先生往院门外走,自认为自己还是如往常一样,挺直着背脊,可老先生的腰身这时佝偻了,走路也很慢,迈不出那种方正的步子来了。

花蛮子不明白,在他这小锄头还没挥上几下的工夫里,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一个眼高于顶,都没正眼瞧过他一眼的老先生,变成现在这个,全身的精神气都不见了的模样?

花蛮子转身就要往屋里去,他对孟大儒的事最多是好奇,他担得是他女婿,这别是师徒俩谈事情谈崩了吧?那他女婿还好吗?

燕晓从走廊的西头走过来,看见自家阿爹,便在正屋门前停下了脚步。

花首领看清女儿的脸后,又吓了一跳,他闺女红着眼眶,脸上的泪痕未干,“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怕屋里的女婿听见,花首领是压低了声音问女儿。

燕晓抬手胡乱地擦一把脸,吱唔道:“没什么。”

“那你哭什么?”花蛮子说:“又为了少将军的身子?燕晓,我跟你说啊,少将军能这样已经很好了,你还指望他马上就能带兵打仗去啊?你要真想,那你得去给他找个真神仙来。”

“眼里进沙子了,”燕晓说着话,就推门进屋了。

花蛮子没跟进屋去,站在屋外长吁短叹,这日子要老这么下去,该怎么办?

燕晓进了屋,就往莫桑青的身边一靠。

莫少将军问了句:“怎么了?”

燕晓也不说话,就靠在自家相公的怀里。

“这是怎么了?”莫桑青嘴里问着,手抬起碰到了燕晓的脸,湿漉漉的一片。

燕晓将脸埋在了莫桑青的胸膛里,莫少将军心口这么里有伤,所以燕晓也不敢用上力,只轻轻地靠着,脖颈还撑着力道,怕自己压着了相公的伤口。

莫桑青多精明的人,稍想一下,便道:“偷听我和老师说话了?”

知道自己干了犯忌讳的事,但燕晓没否认,只小声道:“我不离开你。”

莫桑青笑道:“你当然不能离开我,你已经嫁给我了,这辈子你还能去哪里?”

燕晓低低地应一声,要不是怕孟大儒说话扰了她相公的心,燕晓也不会干偷听的事。这些日子,每每这师徒俩说过话,莫桑青的心情都不会好,以前还有个云墨在,现在云墨去了江南,这对师徒间就没了一个可以缓和气氛的人了,燕晓担心的不行。

可让燕晓没想到的是,她这一偷听,竟让她听见了这样一番话。

“我害了你了,”燕晓小声跟莫桑青说。

关内人怎么可能会接受,一国之母是个蛮夷女?孟大儒话没直说,但燕晓能听得明白。

“没有的事,”莫桑青忙道。

“可我也不走,”燕晓说:“你不赶我,我就不走,我就一直陪着你。”

自己走了,让莫桑青重娶一个世族出身的小姐,自己别碍着莫少将军的前程?这样的成全,有女子会做,但燕晓不做,会让莫桑青伤心的事,这怎么能叫成全?

“好啊,”莫桑青小声笑道:“你一直陪着我,夫人,你不要失言就是。还有,不要哭了,再哭下去,岳父大人就又要怪我了。”

“我去小厨房看一下,”燕晓害了羞,起身就跑走了。

房耀这时匆匆赶来,看见燕晓从屋里跑出,房耀忙就行礼:“少夫人。”

“哦,”燕晓又抬手将脸擦了一下,说:“来找少将军吗?”

“是,少夫人,”房耀说。

“进来吧,”莫桑青在屋里说。

房耀应一声是,冲燕晓又行一礼,这才快步进了屋。

“怎么了?”莫桑青问。

“少将军,苍狼来了,”房耀小声禀道。

若是云墨在,云墨可以出面见一见苍狼,可现在云墨动身去江南了,房耀就只得来找自家少将军了。

“他来做什么?”莫少将军问。

房耀说:“他说是来给少将军送礼的,少将军,您要见他吗?还是属下去军营里,请哪位将军过来见一见他?”

“不用了,你带他过来,”莫桑青说。

“是,”房耀转身出屋。

不大一会儿,苍狼跟着房耀进了屋,躬身就给莫少将军行了一礼。

房耀退到门外站下,全神贯注地听着屋里的动静,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正是争权最要紧的时候,”莫桑青点一下身前的坐椅,让苍狼坐下,说:“你怎么会在这时候入关来?”

苍狼的脸上多了一道刀伤,占了整个左脸颊,这让原本很是英俊的一张脸,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可莫少将军看到了这刀伤,只当没有看见,问也没问。

苍狼笑一下,道:“哲布泰在五日之前死了。”

“哦?”莫桑青看着苍狼,这二位一个病弱之身,一个周身的彪悍,但在气势上,莫桑青这个病弱之人,却一点也不输苍狼这个已经在关外威名赫赫的人。

“病死的,”苍狼又说了一句。

“那我要恭喜你了,”莫少将军说:“你终于不用委屈自己了。”

恭喜自己摆脱哲布泰这个半老徐娘,莫少将军话带嘲讽,苍狼听得懂,却仍是恭敬道:“多谢少将军。”

第1084章 五皇子之死

“哲布泰死了,阿格不可能是你的对手,”莫少将军看着苍狼说:“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是真的来给少将军送礼的,”苍狼道。

莫少将军等着苍狼继续往下说,他现在也没有精力去猜苍狼要做什么,他只需确定,苍狼如今不可能动手杀他,这就可以了。

苍狼也没让莫少将军多等,看了莫少将军一眼,苍狼低声道:“在下已经得到消息,睿王于江南香州城被害,死在他兄长秦王的手上了。”

莫少将军眉头一蹙。

苍狼说:“在下要恭喜少将军了。”

莫少将军看着苍狼的目光转冷,突然就扭头冲屋外道:“房耀,带五殿下到我这里来!”

房耀不明所以,应一声是便跑走了。

苍狼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很是恭敬地站在了莫少将军的面前。

莫少将军想坐直身体,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腰腹不能用力,所以莫少将军又泄了刚刚聚起的力气,仍是半躺半坐在躺椅上,目光冷冰地看着苍狼。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便被冻住了一般,苍狼不说话,莫桑青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到了这个时候,莫少将军心里预感不好,但他也不相信苍狼真能伤到五皇子李袗,李袗身边有侍卫在,还是身在大将军府内,苍狼有什么本事在他们辽东大将军府伤人?

房耀去了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

听见房耀跑到的脚步声,莫桑青就知道不好,李袗可能出事了。

“少将军!”房耀在屋门外喊。

廊下,花蛮子要说话,被燕晓拦住了。

“进来,”莫桑青应声道。

房耀跑进屋,急声道:“少将军,五殿下,五殿下他落水了!”

“啪”的一声,莫桑青一掌拍在了躺椅的扶手上。

房耀吓得单膝往地上一跪。

“五殿下现在的情况如何?”事情是怎样发生的,莫少将军先不问,他先问李袗人怎么样了。

房耀看一眼就站在自家少将军身旁的苍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说,”莫桑青没管苍狼,现在不是他理会这个人的时候。

“五殿下没醒过来,”房耀小声道。

“夫人,”莫桑青冲屋门外道。

燕晓站在了门外,应声说:“相公?”

“你带岳父大人去看看五殿下,”莫少将军道。

“是,”燕晓答应了一声,跑到花蛮子跟前,急声道:“阿爹,我们走。”

花蛮子一边跟着燕晓往院子外面跑,一边还一头雾水地问:“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燕晓的面色难看,说了句:“五殿下出事了。”

花蛮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在地上去,那小皇子在府里住的好好的,能出什么事?

“阿爹,快点吧,”燕晓催自家阿爹。

“哎,哎,”花蛮子跟着燕晓跑。

“你也过去看看,”屋里,莫桑青又跟房耀道。

“是,”房耀起身往外跑。

莫桑青搭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抬眼看苍狼,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听闻五殿下喜欢狗,”苍狼说:“在下便给五殿下送了一只狗。”

“什么?”

“前日府里有人给五殿下在外面买了一只狗,”苍狼说:“那狗是在下从关外带进来的,还没有断奶,母狗护这种小狗,正是护得最紧的时候。”

“今日在下将母狗也能带来了,”苍狼跟莫少将军低声说:“在下将那狗送给了花鹿角,他也是个爱狗的。都是关外人,要下想与花鹿角搭话,很容易的。”

花大哥将母狗带入大将军府,知道五殿下喜欢狗,这位就带他新得的这只上等细犬去给五殿下看,失崽的母狗看见自己的狗崽,想也知道,五殿下那里会是一场什么灾难了。

“不过五殿下是怎么落水的,在下倒是不知道了,”苍狼说:“也许花鹿角带着细犬去见五殿下的时候,五殿下正好抱着小狗,在府里的洗垢湖边玩耍?发生这么巧的事,看来上天也知道这位小皇子碍事了,恭喜少将军了。”

事情还真就是像苍狼说的这样,五皇子抱着自己新得的小奶狗,在洗垢湖边玩。花鹿角带着自己新得的细犬,到洗垢湖边上找五殿下,想让五殿下看看自己新得的狗。这二位都爱狗,这样见面也不是第一次了,可谁知道这一次出了事。

遍体漆黑的成年细犬,看见抱着小奶狗的五皇子后,鼻子急促地嗅几下,原本看着很听花鹿角话的细犬直接就发了疯,朝着五皇子就冲了过去。

侍卫们忙上前拦,花鹿角是他们少将军的大舅哥,所以碍着花鹿角的这一层身份,侍卫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发了疯的细犬击杀。细犬这种犬天生凶猛,善扑咬,认准了是五皇子抢了它的狗崽,这细犬便盯着五皇子扑咬,侍卫们没及时将祸端掐灭,这就导致了混乱之中,受惊的李袗失足落了水。

事实上,在场的人谁也不知道,五皇子是怎么落水的。等燕晓带着花蛮子赶到的时候,五皇子胖呼呼的小身体已经冰冷了下来。

来不及看呆立在一旁的长子,花蛮子跪在五皇子的身旁就试小皇子的鼻息,这一试,花首领就呆住了。

“阿爹?”燕晓喊。

花蛮子抬头看闺女,摇一下头,难以置信地道:“五殿下,五殿下死了?”

燕晓也不问话了,蹲下身,嘴里喊着五殿下,燕晓也伸手试李袗的鼻息。手背上无风,燕晓不死心,又去探心李袗的心口,李袗没有心跳了。

燕晓跌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才扭头看自己的周围,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燕晓问李袗身边的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侍卫还没开口,花鹿角就开口了,花大哥牙齿打战地道:“我,我带过来的狗,那狗,那狗…”

“那狗东西怎么了?!”花蛮子喊着问。

花鹿角往地上一跪,双眼发直地道:“狗咬五殿下,把,把五殿下撵,撵水里去了。”

长子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将花首领的魂都骇没了,他儿子害死了五皇子?这不是要他的老命了吗?!

第1085章 莫少将军问,秦王许给你什么好处?

“这事,这要怎么办?”花蛮子完全不知所措,脑子不会动了,语无伦次地问燕晓:“这事要,要告诉,不是,我是说,这事要告诉少将军吗?”

燕晓头脑一片空白之后,神智又慢慢回来,手臂撑地从地上站起身,燕晓看自己的大哥。

花鹿角已经傻了,见燕晓看自己,忙就嚷嚷道:“我没,我没想害五殿下啊!”他喜欢这小胖娃还来不及,他怎么可能要杀这小胖娃呢?!

细犬和小奶狗已经被侍卫打死,尸体被扔在离湖边不远的地方,将目光从犬尸上收回,燕晓跟花蛮子和花鹿角说:“我去见未沈。”

“可他…”花蛮子就说了两个字,不往下说了,李袗是皇子啊!家里死了一个皇子,你能瞒着不让莫桑青知道?怕是他女婿这会儿已经知道了啊!

燕晓往前跑,路了几步后,又转身跑到了五皇子的跟前,弯腰将李袗抱了起来,让小皇子就这么躺在湖边的地上,燕晓不忍心。

燕晓抱着李袗的尸体走了,花蛮子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突然就暴起,抡起拳头往花鹿角的身上砸。花鹿角也不躲,抱着脑袋坐在地上,任由自家阿爹的拳头雨点一般,落在他的身上。

一旁的侍卫们人人如丧孝妣,他们是负责五皇子安全的,竟然让五皇子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落水身亡了,他们怕是都得给五皇子陪葬了。至于正在痛殴儿子的花首领,侍卫们是干看着,一点上前劝一劝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燕晓抱着李袗的尸体进了屋,却不敢往莫桑青的跟前走,站在屋门前发着怔。

看着在燕晓怀里一动不动的李袗,莫少将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莫桑青冲燕晓招一下手。

燕晓这才抱着李袗到了自家相公的跟前,半跪下来,让莫桑青看李袗。

莫桑青摸一下五皇子的脸,这张肉嘟嘟的小胖脸已经冰冷了,再探一下五皇子的鼻息,莫少将军这才相信,这个胖娃娃不可能再看着自己就笑,固执地喊自己一声舅舅了。

心口猛地一疼,莫桑青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了。

“相公!”一看莫桑青这样,燕晓吓坏了,忙就叫了起来。

追着燕晓过来的房耀,听见屋里少夫人惊慌叫喊,忙也一头冲进了屋。

“你怎么样了啊?”燕晓喊。

莫桑青紧抿着嘴,又摸一下李袗已经被人合上的眼睛,莫少将军才跟房耀说:“将五殿下抱出去吧。”

房耀忙上前,从燕晓手里抱过李袗的尸体,往屋外快步走去。

莫桑青抬眼看苍狼,目光黑沉,不带半点情绪。

苍狼很冷静,丝毫没有自己刚设计害了一条人命的样子。苍狼倒是对莫桑青方才的反应,感到意外,这个人见过的死人不比自己少,都是见惯了尸山血海的人,莫桑青竟然还会为一个毫无用处的小孩伤心?

“我,我大哥,”燕晓这时开口说话道:“我大哥他不是故意的,他,”燕晓这话说得艰难,她想能自家大哥求情,她也相信她大哥不是有意的,可这是五皇子的一条命啊,燕晓脸烧得通红,求情的话她可以说很多,可只说了第一句后,她就没脸再说下去了。

“五殿下死在他的手上,”莫桑青指一指苍狼,跟燕晓说。

“什么?”燕晓愕然地看苍狼,完全想不出来,苍狼有什么要害李袗的理由。

“这是苍狼送我的大礼,”莫少将军又说:“这样一来,我们辽东莫氏,就能毫无顾忌地去争天下了。”

燕晓身子一震,她明白了。

“你想要什么?”莫少将军看着苍狼说:“想要我助你成为关外大漠的主人?”

苍狼微微躬了身,说:“在下不劳烦少将军,只是若是阿格来找,在下希望少将军将他拒之门外。”

莫桑青没说话。

“少将军,”苍狼说:“在下的这个要求不过分。”

“秦王找过你?”莫桑青突然道。

燕晓又一惊,下意识就伸手摸腰间,手摸空了,燕晓才想起来,她身上没带兵器。

苍狼微张一下嘴。

“秦王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莫桑青看不出喜怒地问。

苍狼清一下嗓子,说:“黄金万两。”

莫桑青说:“黄金万两?”

“秦王怕你们拥立五皇子,”苍狼说:“看来他不怕你们造反,只怕你们拥立五皇子。”

“还有呢?”莫少将军说。

“还有,”苍狼笑了一下,道:“若是秦王成皇,他可以与我谈谈辽东的事。”

“哦,”莫少将军应了一声,仍是看不出喜怒来。

“在下想,五殿下死,对少将军是件好事,”苍狼说:“在下还能得万两黄金,那在下何乐而不为呢?”

莫桑青轻点一下头,道:“你走吧。”

燕晓睁大了眼睛,这就放苍狼走了?

“那阿格那里?”苍狼问。

“能帮阿格的不是我,”莫桑青说:“你的母亲是关内人,而阿格的母亲是哲布泰,所以阿格虽懦弱,但他对关外众部落而言,他不是外人。”

苍狼挑了一边的嘴边,笑了一笑,道:“我懂少将军的意思。”

“去挥你的屠刀吧,”莫桑青冷声道:“害怕会让人臣服,只有你能做到的话。”

苍狼说:“少将军还没有回答在下的要求。”

“你们两个,”莫桑青说:“我谁也不会帮,你们是在自相残杀。”

“少将军,”苍狼笑道:“在下觉得,江南那里也在自相残杀,所以不管是关内人,还是关内外,都是一样的。”

莫桑青手半抬起,冲屋门指一下。

苍狼给莫少将军行了一礼,往屋外走去。

“真的要放他走?”燕晓急声问道。

莫桑青在这时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很是苍白无力。

燕晓顿时就什么话都不敢问了,只愣怔地陪在自家相公的身边。

莫桑青想叫房耀进来,可发现自己没大声说话的力气后,只得跟燕晓道:“叫一下房耀。”

“房耀,”燕晓忙冲屋门外喊。

房耀应声进屋,站在了自家少将军的面前后,房耀就问:“少将军,您要属下去杀了苍狼吗?”

第1086章 人命有高低贵贱之分

听了房耀的问,莫桑青只是摇摇头,道:“你看着苍狼出关。还有,派人去追云墨,告诉他五殿下被苍狼设计害了性命,这事让他转告复生。”

“是,”房耀不敢多问,领了命便快步出了屋。

“不要问,”派走了房耀,莫少将军又跟开口跟自己说话的燕晓道:“让阿爹辛苦一下,请他操办五殿下的丧事。”

“那大哥呢?”别的事,燕晓可以先不问,但花鹿角的事,她得问。

“大哥只是被苍狼利用了,”莫桑青说:“五殿下的死,与他无关,你让他不要多想。”

莫少将军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燕晓红着眼眶,应了一声好,说:“我就去找阿爹。”

“去吧,”莫桑青说。

燕晓走出屋子,就听自家相公在屋里,让侍卫去请陆兰亭几个大将军府的幕僚来见他。燕晓咬一下嘴唇,她焦心的莫桑青的身体,但这个时候,她没办法劝莫桑青休息,她连一句话都不可以多说。

房耀一路跟着苍狼到了关门前,苍狼要出关之时,坐在马上,扭头看着房耀说:“看来少将军是真的没有下令杀我。”

房耀冷道:“你想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跟着苍狼入关来的蛮夷壮汉们,听了房耀这话,马上都对房耀怒目而视。

苍狼哈哈一笑,道:“没有你们少将军的命令,你敢杀我?”

没有莫桑青的命令,房耀是不能动手,于是房耀被苍狼拿话堵了。

苍狼将房耀说得哑口无言,看着房耀笑一声,苍狼骑马出了关城。

房耀在关内狠挥一下马鞭,跟身后的兵卒们道:“我们走。”

房耀带着人回大将军府了,苍狼在关门外却没急着走。苍狼仰头看面前的高高耸立的关城,跟手下叹道:“就这么一道高墙,高墙里有良田,高墙外就只有黄沙,老天爷不公平。”

手下们也跟着苍狼一起仰头看关城,可就是这么一道高墙,让他们祖祖辈辈都没有越过去,就这么着,将他们挡在了绿水青山之外。

“莫桑青,”苍狼又道:“君子也是有野心的,只可惜啊,他给他自己铸了一个牢笼。”

手下们没人能听懂苍狼在说什么,但也无人敢问。

“我会再来这鸣啸关一趟的,”苍狼拨转了马头,跟手下们道:“那个时候,我会是漠北的苍狼王!”

这一行人骑马远去,最终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

大将军府里,花蛮子又狠踢了长子一脚,垂头跟燕晓道:“我知道了,丧事该怎么办,我知道。”

燕晓站着没走。

花蛮子说:“你还不放心你阿爹?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去守着少将军去啊,五殿下出了事,他的心情能好?”

“他叫了陆大老爷几个人来议事,”燕晓低声道:“我不好去打扰他。”

“议事?”花蛮子顿时急出了一脑门的汗,道:“他不要命了?”

燕晓的眼眶又是一红。

“别哭啦,”花蛮子着急,低头看看抱着头,哭得涕泪满面的花鹿角,花蛮子又冲长子嚷了一句:“你也别哭了!这会儿哭有用?你个废物!”

燕晓拉一下花蛮子的衣袖,说:“这事不怪大哥。”

花蛮子一跺脚,气哼哼地走了,一边跟燕晓说:“你带人去布置灵堂,我去给五殿下洗个澡,换身衣服,人总得干干净净地走啊。”

这一忙,就到了这天的夜里。

燕晓从李袗的灵堂出来,拿了熬好的药,端着到了正屋的门前。

正屋里,莫少将军哑声道:“你们去准备吧,在我父亲回来之前,叫诸将来鸣啸关议事的军令,都要发出去。”

陆兰亭几个人起身领命道:“是。”

“还有,”莫桑青看着陆大老爷说:“粮草的事,陆伯父你要抓紧。”

“是,”陆兰亭又领命道。

莫桑青嘴角微动,脸上露了丝笑容出来,说:“很晚了,辛苦各位了。”

陆大老爷几个人,看着莫少将军毫无血色的脸,心里都叹气,但几位都没有脸上流露出什么来,一起给莫桑青行礼,退了出来。

等退出了正屋,看见燕晓站在门外,陆大老爷几个人又给燕晓行礼。这几位都看见燕晓端着的汤药了,但谁也没问一句,有关少将军身体的事。互看一眼后,陆大老爷几个人往院门处走了。

燕晓站在门口喊了莫桑青一声,听见自家相公的应声后,燕晓迈步进屋。

陆大老爷半侧了身看抬腿跨过门槛的燕晓,心里想着,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蛮夷女呢?

“先喝汤药,”正屋里,燕晓伺候莫少将军喝汤药。

汤药苦的厉害,但莫桑青也习惯了,几口将汤药喝了,这才哈了一口气,缓了一会儿,这位才道:“灵堂怎么样了?”

“都布置好了,”燕晓坐在了莫桑青的身旁,往自家相公嘴里塞了一颗蜜饯,说:“是不是很累?鸽汤在灶上热着,一会儿我端来给你吃,然后你再休息,吃点东西再睡,你会舒服些的。”

莫桑青喘息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我放苍狼走,是因为我不得不放他走。”

“什么?”燕晓没听懂。

“我杀他,那我就是帮了阿格的大忙,”莫少将军说:“我让关外恢复太平了。”

燕晓低头道:“那五殿下呢?”

“五殿下的仇,只能以后再说了,”莫少将军说:“以后我们会与苍狼一战的。”

“等他一统了大漠之后?”燕晓问。

“会死很多人的,”莫少将军低声道:“等该死的人都死了,我再与苍狼算今天的帐吧。”

“为什么不能是阿格?”燕晓说:“阿格不好吗?他不爱打仗,他不比苍狼这个恶人好吗?”

“可阿格当不了汗王,”莫少将军声音极低地道:“他没这个本事,以后有哲布泰在,现在,夫人,阿格大汗没有胜算的。”

燕晓握紧了相公的手。

“对不起啊,”莫桑青反握住了燕晓的手,说:“有些事是没办法避免的,人命有的时候,的确是不如草芥的。”

人命有高低贵贱之分,世道如此,他莫桑青一介凡人,拿道世道如何?

第1086章 莫少将军的恶梦

莫桑青说一句话都费尽了力气的模样,让燕晓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问苍狼的事了,她也没想到,一天下来了,莫桑青还会记得她的一个问。

“都听你的,”燕晓抚着莫桑青的胸口,替自家相公顺着气,一边道:“我都听你的,不要了,现在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拿吃的。”

莫桑青拍一下燕晓的手,应了一声好。

燕晓去小厨房端了鸽汤来,发现自家相公已经在躺椅上睡过去了。燕晓放下鸽汤想喊醒莫桑青,又舍不得,莫少将军如今不是累狠了,也睡不着觉。这事儿莫桑青掩饰得很好,可他能瞒得过其他人,可瞒不过燕晓这个枕边人。

花蛮子在门外喊了一声,听见燕晓应声,花首领推门进屋,绕过山风屏风走进来,看见女婿睡着了,花蛮子忙压低了声音说:“睡了啊?汤药吃过了?”

燕晓说:“吃了,可没吃东西。”

“不吃东西睡觉能行吗?”花蛮子抬手就要推醒女婿。

“让他睡一会儿吧,”燕晓到底还是不忍心,忙就推了自家阿爹的手一下。

花蛮子没办法,指一下小桌上的鸽汤,“那你把这汤送厨房煨着去啊,一会儿再冷了。”

燕晓端着鸽汤又出屋,花蛮子跟着闺女进了小厨房,小声道:“五殿下的事怎么说?”

“以后再说,”燕晓将鸽汤煨到了灶上,“阿爹,哲布泰死了,”燕晓告诉自家阿爹道。

“什么?”花蛮子一惊。

“苍狼要与阿格争汗位了,”燕晓又道。

花蛮子呆了片刻,才道:“阿格能是苍狼的对手?”

“阿爹,关外要大乱了,”燕晓低声道。

“不是早就乱了吗?”花蛮子烦躁地挠一下头,“这得又要死多少人了?”

“不知道,但我家少将军护不了这么多的人,”燕晓看着自家阿爹道。

花蛮子跟自家闺女对视了一会儿,才重重地叹口气,说:“是啊,你家少将军,你家少将军护辽东百姓就去了大半条命,他哪儿还有心去管关外的人命?”

燕晓往小厨房外走。

花蛮子说:“你干什么去?你不看着灶了?”

“阿爹,”燕晓说:“你别怪他,苍狼不是少将军弄出来的。”

不是莫桑青让苍狼出现的,也不是莫桑青将苍狼送到哲布泰身边的,苍狼让关外血流成河,辽东军是帮了忙,可真要论根,苍狼是夷人强掠关内女子生下的种!

花蛮子没说话,他不怪莫桑青,可他也不可能看着关外众部落杀得尸骨如山,他还能心情好吧?

燕晓回到屋中,就见睡梦中的莫桑青额头冒了冷汗,人也很不安稳。燕晓还没作出反应,就见自家相公喊一声良缘,又喊一声冬尽,人就从睡梦中的惊醒了。

“怎么了?”燕晓扶着要起身,又跌回躺椅上去的莫少将军问。

莫桑青脸色苍白,觉得身上难受,抬手摸一下自己的脸,才发现自个儿的脸上都是冷汗。

“作恶梦了?”燕晓问。

莫桑青承认道:“梦见冬尽这一仗打败了。”

“不会的,”燕晓拿了巾帕给自家相公擦汗,一边急声道:“梦都是反着来的,冬尽,我是说复生这一仗一定打赢了。”

“但愿吧,”莫桑青闭上眼,眼下一片青黑之色,“我如今也只能等了。”

“梦都是反着来的,”燕晓又重复一遍自己的话,似是这样一来,就可以让莫桑青相信她的话了。

“明天我去五殿下的灵堂,”莫少将军闭着眼道:“这个债,我这辈子还不了了。”

燕晓张张嘴,不知道要怎么劝。

“就这样吧,”莫少将军说。

窗外夜色渐淡,新的一天又要来了,燕晓依着莫桑青的肩头坐着,夫妻俩一时无语,燕晓也坐不了什么,但能这样陪在莫桑青的身边,她就已经知足了。

莫桑青看着轩窗外,坐在这里,他是看不到江南的,他甚至连五皇子的灵堂也看不见,可他只能坐在这里,这会儿他身上没有力气了。他连去灵堂给李袗上柱香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有力气去江南?

此时江南宁州城下,严冬尽看着面前的宁州城,跟折大公子说:“撤兵吧,这城攻不下来。”

折大公子点头,还没说话,就听严冬尽又说:“这得用多少人命来填河?”

宁州城前的护城河太宽太深,这让辽东军和折家军攻城受阻,攻城一夜,两家联军没能越过宁州城的护城河。

折大公子拍一下腰间的战刀,小声道:“江南的桃花汛今年是推迟了,不然这护城河的水会更深,水的流速会更快。”

“收兵,”严冬尽一边下令,一边跟折大公子说:“这桃花汛什么时候来?有个具体日子吗?”

折大公子说:“不知道。”

“不知道?”严冬尽扭头看折大公子,眨一下眼睛,说:“那我们能找谁问问吗?”

折大公子说:“找了,你就能确定那个人一定会说实话。”

“那,”严冬尽语塞一下,捏一下自己有些呼吸不畅的鼻子,说:“不找人问,折大哥你也不知道,那我们这就要听天由命了?”

折大公子说:“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攻战不是上策。”

“围城就是上策了?”严冬尽撇嘴,“咱们有多少军粮能让我们这么耗下去?”

折大公子抬头看宁州城的城楼,说:“秦王今天没有来。”

“他病得快死了,还怎么来?”严冬尽没好气道。

“有秦王的消息了?”折大公子问。

严冬尽说:“没有。”

折大公子唉的叹一口气,拨转马头往军营走。

严冬尽狠甩一下马鞭,褐途马嘶鸣了一声。

“走吧,”折大公子扭头道:“你还要在这里看什么?今晚的伤亡不算大。”

严冬尽骑马走在了折大公子的身旁,说:“可不也没攻下宁州城吗?”

“不要急,”折大公子冲严冬尽笑了笑。

严冬尽笑不出来,说:“我们得攻城,让秦王不安生了,他才会死得更快,我知道他病得严重,这个时候我们不出力气逼他死,以后想打这个王八蛋就更难了。”

第1088章 秦王说,我们又比她好多少?

“回营吧,”折大公子拍一下严冬尽的肩膀,“我们就不要在城下说话了,回去说。”

严冬尽撇嘴。

“别骂粗话啊,”折大公子手指点一下严冬尽,“现在骂人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你在这里骂,秦王他也听不见。”

城楼上,看着攻城的兵马撤退,守城的邹荣宗松一口气,转身便下了城楼。

宁州秦王府内,秦王躺在床榻上,跟身边的杨稻生道:“本王听不见攻城声了。”

杨稻生正侧耳要细听一下屋外的动静,就听屋外有侍卫禀告道:“王爷,辽东军和折家军撒退了。”

禀告完,侍卫也知道自家王爷不会对他有回应,禀告完了事情,这侍卫自行就退下了。

“本王要起来,”秦王道。

杨稻生忙又叫了伺候秦王的几个太监进屋,自己站在屋外等着。攻城的兵马一退,守城的几位将军一定会来见秦王,秦王的病情,对军方一直都是保密的,秦王今天晚上要是躺在床榻上见几位将军,那这秘密就保不住了。

只是,杨稻生往灯火通明的屋里看一眼,心里惶恐不安,秦王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若是秦王的身体支撑不住了,秦王府又没有后续之人,那他们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后,秦王由两个太监扶着,从屋里走了出来,也不看杨稻生,只是说道:“随本王去书房。”

“是,”杨稻生应声道。

等邹荣宗几个将军赶到秦王府的时候,秦王已经在书房里坐等了一会儿了。

“末将见过王爷,”几位将军给秦王行礼。

“免礼,”秦王笑着冲麾下的几员大将军摆一下手,道:“辛苦一夜了,都坐吧。”

杨稻生坐在秦王的左下首处,邹荣宗几个人便一起坐在了自家王爷的右下首处。

“严冬尽和折烽退兵了?”看着几个将军落坐了,秦王才开口问道。

“是,”邹荣宗道:“他们没能渡过护城河。”

秦王道:“军里的伤亡如何?”

军里的伤亡有,但要说伤亡严重也不到这个地步,几个将军互看一眼,最后还是邹将军开口跟自家王爷道:“王爷,此次莫折两家的兵马没能渡护城河,可不代表他们下一回不能。这一次,他们两家的兵马是留着力的,严冬尽和折烽只是在后面督战,并未上前。”

“你想说什么?”秦王问。

邹将军道:“末将还是建议王爷离开宁州。”

这是军中将领一致的意见,如今他们面临的不是莫折两家兵临宁州城下的问题,在五天之前,莫折两家的兵马于离宁州城五百里外的周公原,与奔袭香州,中途又奉命返回宁州城的四路兵马,大战一场。结果他们的兵马大败,伤亡惨重,周公原的惨败,意味着宁州城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援兵,他们这是在困守危城了。

同时,将领们还有一层忧虑,周公原的惨败,让他们认识到,在平原之上与辽东军拉开阵式,以骑兵决战,那他们就毫无胜算了,辽东铁骑天下无敌的名声绝非虚名。

如果再有援兵赶往宁州城,莫折两家完全可以一边围死宁州城,一边与援兵在开阔之地一战,凭着辽东铁骑,严冬尽说不定可以来一招围城打援,将他们秦王一派的兵马,一点一点的吞食掉。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秦王离开宁州,避开莫折两军的锋芒,辽东军和折家军都是远道而来,军中粮草有限。只要他们将战事的时间拖长,耗尽严冬尽和折烽手里的粮草,这战事自然就是他们秦王一派占了上风。

军中的将领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秦王爷这一次要这么的固执,一定要死守宁州城?至于秦王病重这样的消息,将领们不可能没有耳闻,但他们不敢当面问自家王爷,背地里打听他们也不敢。

秦王看着自己麾下的几员大将,道:“诸位如今没有信心守住宁州城吗?”

“末将的信心!”邹宗荣几人忙异口同声道。

“那就好啊,”秦王一笑,道:“到了必要的时候,本王会离开宁州,但不是现在。”

“那这个必要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邹宗荣硬着头皮多问了一句,这总要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啊。

秦王说:“待桃花汛一来,本王就离开宁州。”

虽然不知道江南这一次的桃花汛何时会来,但这总算是从自家王爷那里得到一个可以等到的日子了。邹宗荣几个人心里都稍稍踏实了一些,邹宗荣甚至还大着胆子,抬头仔细打量了自家王爷一眼。

秦王的书桌四周没有点灯,整个人坐在一片阴暗无光中,邹将军武人的眼力,也只能看见自家王爷的一个人形,看出秦王爷此时的气『色』,身体好是不好来,这根本不可能。

将头一低,邹将军将战事又跟秦王汇报了一遍,最后又提醒了自家王爷一句:“王爷,此次严冬尽和折烽留着力,但末将不能保证,他们下一次也会留力。”

秦王点一下头,道:“知道了,诸位去休息吧。”

邹宗荣几人退下,这边麾下的大将还没走出书房所在的庭院,书房里秦王就坐立不住了,拿手抵着书案,这才勉强不让自己从坐椅上瘫滑到地上去。

“王爷?”杨稻生忙起身走到书案前。

秦王双手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撑,过了半晌才跟杨稻生道:“本王现在没办法离开宁州。”

离开宁州,与严冬尽和折烽耗时间,耗军需,这么做的好处秦王不知道吗?秦王爷知道,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这么做。

杨稻生道:“那莫良缘就在城外,王爷是不是让圣上与傅太妃去…”

“让他们去向天下人证明,莫良缘是个不守『妇』道的贱『妇』?”秦王摇头道:“这个时候,你觉得莫良缘会在乎自己的名声?”

杨稻生诧异之极地道:“她怎能不在乎?”

秦王笑了起来,道:“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先生不要拿当寻常女子。”

杨稻生一脸的不赞同,可没等他再开口说话,秦王就又说了一句:“我们又能比她好到哪里去呢?”

卑鄙之事,他们做得不比莫良缘做的多?那他们何必去与莫良缘比德行?

第1089章 严冬尽说,我们没有时间了

“过不了护城河,”城外莫折两家的联营里,严冬尽将腰间战刀解下,往桌案上一扔,接过莫良缘递过来的水杯,一仰脖把水喝干净,想把杯子也扔了的,可看一眼站在自己跟前的莫良缘,严冬尽到底是轻轻地将水杯放桌案上了。

折大公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一旁一口一口地喝着,说了句:“过不了护城河,我们这也死得人可以少点吗?”

“没事,”严冬尽跟莫良缘说:“没伤亡多少。”

莫良缘说:“已经去准备饭菜了,你和折大哥再等一下。”

“行了,你不也一晚上没睡?”严冬尽拉着莫良缘坐下了,说:“现在谁能吃得下东西?”

“我能吃得下,”折大公子举一下手。

严冬尽看折大公子,这会儿穿着盔甲呢,这位还是往木椅上一摊,全身没长骨头的模样。

“不要着急,”折大公子说:“你也是,大小姐也是,我说过很多遍了,不要着急。”

严冬尽说:“军粮下去一半了,我的折大哥,你那里能弄来粮食?”

折大公子说:“我们这里粮草不多,城里的粮草也不会多的,我们这还比城里好,至少我们打了周公原这一仗后,我们弄到了一批军粮啊。”

“这么多长嘴吃饭呢,”严冬尽小声嘀咕,“要是桃花汛一来,我们不是更过不了宁州的护城河吗?”

这时有侍卫送了现煮的面条进帐,面条煮得时间不长,但侍卫端面条进帐,用得时间长了些,等严冬尽和折大公子把面碗端起来,面条已经在碗里涨烂乎了。

严冬尽不在乎,折大公子有些嫌弃,但折大公子也没说什么,扒一口面条进嘴里,一点油没放,就洒了点盐的面条味道一点也不好,但严冬尽和折大公子都没得挑。这会儿他们还有面条吃,再在宁州跟秦王耗上一段时日,他们可能就吃不到面条了。

“好在江南这里树皮,草根有的是,”一碗面条吃下肚,折大公子玩笑了一句:“我们煮树皮,嚼草根也不至于饿死,在江南就这么好处。”

严冬尽放下空碗,说:“折大哥,你这话一点也不好笑。”

“我们大小姐笑了就行啊,”折大公子指一指坐严冬尽身旁的莫良缘,说:“复生你笑不笑,我不在乎的。”

跟折大公子斗嘴,严冬尽还占到过便宜,于是严小将军扭头问莫良缘:“折大哥这话好笑吗?”

莫良缘拉一下严冬尽的袖子。

严冬尽又看向折大公子,说:“折大哥,我们不能一直耗在宁州这里。”

折大公子说:“是啊,不过我们也不能急。秦王迟迟不出现,他也没用李祉这个棋子,我本以为他要用李祉,来证明是你们辽东军杀了睿王。”

“所以呢?”严冬尽问。

“他病重,顾不上了,”折大公子说:“我们攻城是对的,不能让他安生了。这样吧,明天白天,我

再带兵去攻一回城,不真打,站在城外骂骂他也是好的。”

“骂他?”严冬尽说:“他那人怕骂?”

“大小姐,”折大公子跟莫良缘说:“明天让复生陪着你出去逛逛,江南春日好风光,你跟复生去看看。”

莫良缘笑了起来,说:“折大哥让人骂秦王的话,我不能听吗?”

“能听,但是脏耳朵,”折大公子笑咪咪地道:“不听也罢。”

“那行,”严冬尽说:“明天我们走,这里交给折大哥你。”

“放心吧,”折大公子懒洋洋地摊坐在坐椅上,说:“秦王这人不要脸,可他喜欢在人前装圣人的,我跟他不一样,我不要脸,我也不装圣人。”

“能把秦王骂死吗?”严冬尽问了一句。

“不敢保证,”折大公子起身道:“现在攻城不顺,那我就跟他李祈逗乐子玩呗。”

“就没有别的办法攻城了吗?”莫良缘这时开口问道。

“拼死攻城,可能能把宁州城攻下,”折大公子说:“不过这样,我们的伤亡会很惨重,这例来都是守城的占便宜啊。”

对如何打仗,莫良缘从来不『插』话,也不过问的,听折大公子这么说,莫良缘就只点头。

“复生啊,你昨日不是说,知道了一个去年被官府征召修城墙的工匠的下落了吗?那工匠找着了?”

严冬尽摇头道:“哪儿有这么快。”

“那你就尽快,”折大公子说:“我回去睡觉,你们两个自己说会儿话吧,祝你们明天看尽好风光。”

折大公子摆摆手,一摇三晃地出帐去了。

“找工匠?”莫良缘问了一句,这个时候找修城墙的工匠做什么?

“我派周净去找人了,”严冬尽说着话,就拉了莫良缘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小声道:“我那天看宁州城,我总觉着在城池外面弄这么一个水深,水面也宽的护城河,这对宁州城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你是说,”莫良缘脑筋转一下,说:“你是说护城河水有可能会倒灌?”

“宁州城的地势也不高啊,”严冬尽一手高,一手低地比划了一下宁州城与护城河之间的高低差,跟莫良缘说:“你没看见吗?靠着城墙那边的护城河堤被修得很高啊。”

“那你找工匠是?”

“城里的水也是往城外排的,”严冬尽说:“天下间的城池大抵都是这样的,我想知道城里排水的道在哪里。”

莫良缘小声啊了一声。

“桃花汛,”严冬尽身子倾向莫良缘这里,说:“秦王觉得桃花汛是他的救兵,在我这儿,这桃花汛会是他的催命符。”

莫良缘抿着嘴没说话。

“当然,”严冬尽说:“我让护城河水倒灌入城,那宁州城里的老百姓一定会死很多。”

莫良缘『摸』一下严冬尽的脸。

“不过这是打仗,”严冬尽神情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的,他跟莫良缘说:“菩萨心不是这时候使的,我也没长菩萨心。”

“如果大师那边能得手呢?”莫良缘问。

“我没有时间等大和尚了,”严冬尽摇头道:“陆大哥没跟你说吗?我们的粮草最多还能支撑大半月了,良缘,我们没时间了。”

第1089章 折大公子的骂战

“这宁州城最后是个什么结局,”严冬尽握着莫良缘的手,小声道:“就看命吧。”

“这事儿折大哥知道?”莫良缘问。

“他当然知道,”严冬尽说:“这是最好的办法,这是折大哥的原话。”

你说宁州城的人无辜?这个世上谁人不无辜?被屠城的徐城人不无辜?张家村的人不无辜?香州城那些死去的人不无辜?战死在关外的辽东将士不无辜吗?谁也不是天生就该死的。

“明天我带你出营去逛逛,”严冬尽换了话题,“骂人的事,就交给折大哥,他在行这个。”

天其实很快就亮了,折大公子带着人往宁州城下去的时候,严冬尽仍是陪莫良缘坐在营帐里,两个人都是一夜未合眼,严冬尽看着还好,莫良缘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的大小姐,”严冬尽无奈道:“秦王不死,你就这么折腾自己啊?不想出去,那你就去睡觉,行吗?”

“我睡不着,”莫良缘摇头。

严冬尽抹一把脸,跟莫良缘他发不出什么火来,干坐了一会儿,严冬尽身子往莫良缘的跟前倾,小声道:“要不我陪你睡一会儿?”

莫良缘一把推开严冬尽凑到自己跟前的脸,嘟囔道:“现在你还有这种心思?”

严冬尽不满道:“秦王不死,我们还不过日子了?”

“粮草都要没有了,”莫良缘手指敲一下桌案。

严冬尽现在听到粮草就要跳脚,整个人就要焦躁,但看着莫良缘,严冬尽还得撑住了,说:“粮草,陆大哥去想办法了,江南鱼米之乡,陆大哥筹粮应该不难。再说了,饿着谁我也不会饿着你啊,我现在就想睡觉。”

莫良缘叹口气,说:“你现在能睡觉吗?”

一军主帅,大白天的睡觉?就算一夜未眠,别的将领能睡上一觉,你主帅能去睡觉吗?

严冬尽拍一下桌案,说:“那你说吧,你想做什么呢?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一会儿,鬼知道他们折家军要来一场什么骂战啊,良缘,我不想让你听。”

莫良缘说:“我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出去散散心啊,”严冬尽马上就道:“坐这里你心情就好了?你要这样,以后我还敢跟你说军里的事了吗?”

莫良缘沉默不语。

严冬尽没办法,只能陪着莫良缘在营帐里干坐着。

宁州城下,折家军的一员将领冲城楼上道:“邹荣宗,你要有种就出城来跟你爷爷一战!别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城楼上高挂免战牌,邹荣宗也不露面。

“骂下一句,”折大公子跟打头阵的将领道。

这位喉咙哽滑一下,扭头看着自家大公子,说:“大公子,真要这么骂?”

“让你骂你就骂,”折大公子说。

将领张了嘴要骂,可还是犹豫。

“你让秦王那个睡自己母妃的玩意儿出来,”折大公子亲自上阵,冲城楼上道:“也让你们这些卖命给他的人,知道自己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傅太妃娘娘随圣上一起到了宁州城的事,宁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然,因为香州那边传来圣上驾崩,傅太妃死于战乱的消息,也有人怀疑宁州秦王府里住着的,是假皇上和假太妃。如今折大公子这一喊,秦王睡了自己的哪个母妃,是个人他都知道,这位母妃就是傅太妃娘娘啊。

“情深似海啊,”折大公子说话是慢悠悠的那种,但这时候拖着音说话,听着更具讽刺性,“让一个太妃娘娘连皇帝的儿子都能抛下,你们秦王爷了不起呢,怎么?等你们秦王爷当了皇帝,她傅美景是不是得当一回皇后了?”

“哦,也是,他李祈为了傅美景,把王妃和世子,还有那些侧妃和儿女们都丢了,”折大公子说:“他们二位,也算是为对方尽心尽力了。”

“秦王人呢?”折大公子问:“你们在为他卖命,他不会抱着他的傅母妃在床上厮混吧?我说邹将军,你要不派人去秦王府看看?你的秦王爷和他的傅母妃,不是在一个屋里住着吗?”

“你闭嘴!”邹荣宗终于忍不住了。

“他这不算是**,”折大公子怎么可能闭嘴,继续用一种懒洋洋,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语调,冲城楼上说:“他与他的傅母妃这最多算是通奸。”

“折烽!”邹荣宗吼叫道。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折大公子说:“总不能你也喜欢傅美景吧?她倒是个美人,只是你这样跟你主子抢女人,邹荣宗你是不想活了吗?”

邹将军不是不会骂粗话,军中人有哪个不会几句粗言秽语?可折大公子一上来这盆水就太污,打击太大,让邹荣宗一下子都懵住了。邹将军将门出身,他没干过波皮骂街的事啊,要他跟折大公子这样的对骂,邹将军他就骂不出来。

“你们就看着我一个人干活啊?”折大公子这时跟身边众人道:“骂啊,谁今天要是能把秦王骂出来,我赏他黄金百两,哦,要美人也可以。”

骂声开始由折家军中传出。

数千人的哄骂声,越过城楼,传进宁州城中,自然也传进了秦王府。

“一个睡自个儿小妈的人,他就不怕先帝爷活过来,掐死他?”

“五马分尸!”

“就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玩意儿,还想当皇帝?”

“他也配?!”

叫骂声,无法阻拦得传进秦王的卧房,虽然声音听着不大,可却能让秦王爷听得分明。

“王爷,”杨稻生小跑着到了卧房门前。

秦王将手里还有大半汤药的药碗掼在了地上。

几个在卧房里伺候的太监,慌忙跪倒在地。

“王爷?”杨稻生听见屋里瓷器落地的声音,忙又喊了一声。

秦王按着自己的心口,勉强道:“进来。”

秦王说话的声音很轻,站在门外的杨稻生根本不可能听到,一个小太监大着胆子,冲门口说了句:“杨先生,王爷让您进来。”

杨稻生推门进屋,就看见他家王爷一口血吐在了床下的地上,“王爷?”杨稻生惊道。

第1091章 傅太妃说,是莫良缘在害我!

秦王这一口血吐出来了,人反而感觉好一点了,冲慌了神的杨稻生摆了一下手,嗓音暗哑地道:“本王无事。”

杨稻生怒气冲冲道:“折烽就是个无赖!他怎么,他怎么能这么,这么毁一个女子的名节?”

秦王闭眼躺在床榻上。

“不能让折烽这么胡说八道下去!”杨稻生说。

过了好一会儿,秦王才睁开双眼,这间卧室有厚实的墙壁,门窗紧闭着,可仍是挡不住那些污言秽语。

“王爷,”杨稻生急道:“必需让折烽闭嘴,众口烁金啊,王爷!”

“要怎么让他闭嘴?让邹荣宗出城与他战一场?”秦王问。

杨先生顿时就哑口了,他无法保证,邹荣宗可以战败折烽啊。折烽身后还有一个严冬尽,辽东铁骑的战力还在折家军之上,邹荣宗出城迎敌,让莫折两家联军灭了怎么办?

“挑唆之言,对辽东军的作用不大,”秦王这时道:“这出乎本王的预料。”

杨稻生说:“王爷,如今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城外的折家军。”

杨稻生已经将话竭力说得婉转了,能不能想办法让辽东大将军府内讧,这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让在城外污言秽语叫骂的折家军闭嘴啊。

能把秦王爷气得吐血,让杨先生焦急到失了方寸,这主要还是折大公子这通骂,在外人听来,他不是在毫无根据地胡说八道。这就好比,有人跟你说,昨天看见一头牛在天上飞了,那这话没人会相信,因为是个人都知道,牛不会飞,可若是有个人跟你说,昨天某某某家把自家的耕牛给吃了,甭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总归这话是有人会相信的,因为牛肉它的确可以吃。

傅美景在宁州,与秦王同住秦王府,这是宁州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傅美景的确是寡妇,是先皇的妃子,这是事实,秦王的妻儿全死于京城,秦王爷到了如今也没有继娶王妃,这也是事实。寡妇门前事非多,你这还孤男寡女同居一府,基于这个事实,折大公子恶意编排出来的话,是真的会有人信的!

“她莫良缘不是说了,傅太妃娘娘已经死了吗?”城楼上,邹荣宗是在试图将局面搬回来的。

“这是莫大小姐想给先帝爷留些脸面,”折大公子想也没想地便接话道:“有个跟儿子一张床上睡的爱妃,你以为丢的是谁的脸?”

“对了,傅美景身边是不是带着一个小孩儿,你家王爷说那小孩儿是圣上啊?”折大公子一脸的讥讽,“邹荣宗啊。邹荣宗啊,你们这些人不如好好去查一下那小孩儿是谁吧,那个不会是你家王爷与傅美景生下的野种吧?”

“你,”邹将军目瞪口呆之下,只能是冲城下吼一句:“你信口雌黄!”

“他李祈现在是没本事让女人给他生儿育女了,”折大公子说:“可他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他还是有这本事的,他进宫看他亲母妃的时候,也可以去一趟他傅母妃那里啊。”

与这等人物对骂,邹将军怎么可能是对手?

见城楼上的敌将,被自家大公子说得哑口无言了,折家军又开始起哄叫骂,将自家大公子方才的话,再往深了编排一下,从折家军里众军汉嘴里骂出来的事,完全可以编成一部儿子与小母之间的偷香艳情记了。

“他们这是要逼死我!”秦王都承受不住的骂声,另一个主人公傅太妃娘娘,又怎么能承受得住?

将桌上的摆件都推掼到了地上,傅美景面部几乎是扭曲地喊道,前半生除了未能争到皇后这个尊荣外,一切都风光顺利,后半生过得颠沛流离,寄人篱下,傅太妃娘娘觉得自己已经已经将这先甜后苦的日子过到头了,没想到更苦的,更羞耻地日子在这里等着她。

“我没有,”傅美景怒火发泄之后,又伤心欲绝起来,被人冤枉,泼脏水的滋味不好受,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活生生骂成了乱了伦常的荡妇,自己却又无从辩白,傅太妃娘娘哭得伤心。

年欢喜静静地站在一旁,哪怕屋子里这会儿已经是一片狼籍了,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欢,欢喜,”傅美景哭着哭着,就喊年欢喜。

年欢喜这才应声道:“奴才在。”

年欢喜比莫折两军联军先到的宁州城,只是他刚进宁州城,就被秦王府的人抓住。没见秦王之前,年总管就被秦王府的人一阵好打,几乎打去了半条命,半昏迷半清醒之间,他听见狱卒说,太妃娘娘说此人的命由王爷作主。

狱卒以为年欢喜已经昏迷,听不见他们说话,可年欢喜被打去了半条命,神智模糊之间,还就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并将傅美景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秦王在年欢喜事上,表现出了宽宏,他没有记在京城时,年欢喜带人追杀他的罪,而是恩准年欢喜继续去傅美景的身边伺候。

而再次见到年欢喜,傅太妃娘娘表现得很欣喜,喜及而泣之下,傅太妃娘娘还有着自己的小意温柔,她亲自动手给年欢喜上伤药,小声说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并将自己在香州城的不告而别,解释成了在睿王威逼之下的,迫不得已。

年欢喜默默听着傅美景说话,偶尔应上一声是,除了话越发的少了,年总管看起来跟往日里没什么不同。他尽心尽力地守在傅美景的身边,也会回应太妃娘娘的吻,他如今只是几乎不说话了。

“欢喜,”傅美景还在喊。

年欢喜走到了傅美景的跟前,小声道:“奴才在。”

傅美景一把抓住年欢喜的手,厉声道:“这是莫良缘在害我,她自己嫁与了先帝爷,她又跟严冬尽苟和,这个贱人把她自己做的事,都安在了我的身上,莫良缘这个贱人!”

傅美景连声骂着贱人,如果莫良缘这会儿在她的面前,傅美景想,她一定杀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

年欢喜看一眼傅美景抓着自己的手,如果莫良缘另嫁严冬尽,是个贱人的话,那与他亲吻谈爱的傅美景又是什么呢?

第1092章 傅太妃说,你带我走

贱人之后,傅美景开始咒骂莫良缘,在这一刻,傅太妃彻底抛弃了自己的出身,和高高在上的身份,傅太妃形如一个市井的泼妇一般,将所有的,她所知道的恶毒诅咒都用到了莫良缘的身上。虽然生在的深宅大院内,嫁入金碧辉煌,闲人免进的帝宫之中,但傅美景在这时暴露了另一个自己,抛去名为优雅的外衣,内里的恶毒也就显露人前了。

年欢喜不太明白,明明这会儿满嘴污言秽语的是折寄火,是折家军,傅美景为什么偏偏只恨莫良缘,这位莫大小姐别说骂人了,她甚至没有出现在宁州城下啊。

“这贱人是要逼死我!”傅美景将这一句话念叨出口后,太妃娘娘愣住了,忽地,傅美景神经质一般地拽着年欢喜,说:“李祈会怎么对我?”

年欢喜没跟上傅美景的思路,于是摇头道:“奴才不知。”

傅美景方才有多愤怒,这会儿她就有多慌乱,抓着年欢喜的手不放,傅美景说:“欢喜,我们从这里逃走。”

此时正院的卧房里,秦王在跟杨稻生说:“没办法让折烽闭嘴,那我们就只能让傅氏出面了。”

杨稻生先没反应过来自家王爷的话,道:“让傅太妃娘娘去城楼上?”傅美景这是后宫妇人,能是折烽这个无赖的对手吗?

秦王说:“妇人被辱清白,会怎么做?”

杨先生突然就明白了,只要傅美景不堪受辱,自尽身亡,那虽然无法彻底将他家王爷拉出这个泥潭,可至少可以将折大公子拉进这个他自己造出的泥潭啊。拿清白之事,信口雌黄,逼死圣上生母,你折烽会落一个什么名声?拿一个女人作伐,你折烽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本王也拿莫良缘作过伐,”秦王又小声道:“可本王说的事情,莫良缘也都做了,可折烽这次不一样。”

“那圣上那里?”杨稻生小声问自家王爷道。

傅美景的生死,杨先生不在乎,这个女人以女子之身,行争权夺利之事,妄图借李祉年幼,染指天下,杨稻生对傅美景的映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所以傅美景死,杨稻生只会在心里叫一声痛快。可不在乎傅美景,杨稻生又不得不在意李祉,毕竟这位才是圣上,他们逼死李祉的生母,那他们总要给李祉一个交待啊。

秦王目光冰冷地看向了自己身边,如今最得用的幕僚,道:“那不过是个小儿罢了。”

杨稻生心中一凛,马上就道:“是,臣下这就去办这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