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扯了扯嘴角,道:“也没伤得多严重。是我自己将计就计,用的苦肉计。不过你找来的人,未免太狠了点,差点就真要了我的命了。”

要不是他有了使苦肉计的心,只怕那些人也没那么容易伤到他。

棋归听他这样说,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哭得更凶了,道:“连你也怀疑我是故意害你的!”

燕君行听她这样说,又把当时的情景想了一遍,顿时皱起眉头,道:“我知道了。”

棋归这几天在家里,几乎没怎么合过眼,结果瞧见他竟然在这儿享受小美人的殷勤伺候,早就打翻了醋缸子。而且他竟然还这么说!顿时差点在燕君铭手里掉了脑袋的事情又涌上心头。

她哭诉道:“我费尽心思救你,倒讨不得好,你弟弟都要拿刀杀我。你是不是也要拿刀杀我啊!”

燕君行想到燕君铭那个个性,也是大为头痛,道:“你是做嫂子的,别跟他计较。”

棋归哭得更大声了。

燕君行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左肩,道:“小声点,别把人招来了。”

棋归把脑袋轻轻倚在他肩上,强止住哭泣,哑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燕君行沉默了。

棋归也不傻,她看出来燕君行其实伤得不算太重,可是偏偏被燕王拿这个当借口留在了宫里。看来燕王还是没有打消他的顾虑。

最终,燕君行道:“你也…不用害怕,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回去了。”

棋归闭上了眼,刚刚哭了半天,这会儿鼻子才通了,顿时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她大惊失色,连忙坐直身子,颤着手指解开了燕君行胸前的衣裳。果然,胸口上用纱布包着一层,还染红了一小块。

燕君行微微一哂,拉了衣服来盖住,道:“不是很重。是我故意叫人包厚实一些的。”

虽然她这么说,可是棋归想想当时的情景,却还是觉得害怕。一时之间,她只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说不出话来。

燕君行看她的小模样也有些心疼,便道:“你放心吧,现在王兄还不会杀我。燕国还离不得我。”

棋归立刻哽咽道:“那以后呢?天下一统,就要兔死狗烹了吗?”

燕君行摸摸她的脑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害怕啦,害怕啊,趁早另寻个好人家,别跟着我担惊受怕的。”

棋归的眼睛又红了,把头挨在他怀里,不说话。

燕君行叹道:“别难过了,傻丫头。你妹看见你相公身上到处都是伤?比这凶险十倍百倍的时候,也多了去了。这次,真的不算什么。”

棋归揪着他的衣角,几乎想问他要不要和自己逃走了。可是话到喉咙口,又被理智给压了回去。

她最终道:“将军,我再想个法子,把你弄出去吧。”

燕君行哭笑不得,道:“得,你要是再想个那些仙人跳的法子,我就怕我没那个小命来消受了!”

棋归顿时炸了毛,突然被他捏住了下巴,抬起头来,由着他深深地吻了下来。

要说从前,每次做那档子事,棋归都说不上喜欢。就算是少有的主动几次,也是因为她实在是喜欢燕君行,想着要哄他高兴。无非就是因为燕君行实在太狠,体力又太好。每次开始之前的那些温柔的承诺转眼就跟屁似的放了。

可是这一次,他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倒是不能怎么样了,只是搂着棋归的肩膀,安静地同她深入浅出地接吻,技术倒也不错。棋归不自觉地把半边身子倚在了他没有受伤的那一边的肩膀上。

两人缠绵了许久,直到气息都有些急了起来。

燕君行猛的推开了她,两人都很尴尬,喘着气不敢看彼此。

燕君行有些懊恼地想着,他跟那事儿还真是没什么缘分,她的病快好了,自己却又倒下了。

摸摸她的脸,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道:“好透了?”

棋归道:“没呢,还有印子,用脂粉掩住了。”

第99章 下决心

燕君行搂着她,道:“嗯。”

今日一见,许是因为有思念的缘故,只觉得比从前更加惊艳。

棋归突然又哭了起来。

燕君铭道:“哎,你这又怎么了?”

棋归哭诉道:“我怕将军会怪我。”

燕君铭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棋归把头埋在他脖子里,道:“将军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无论如何不要怪我。”

燕君行一听就一个激灵,单手扯着她的后领把她扯了起来,眯起眼睛,审视她。

棋归满脸泪痕,哭得停不下来,转而又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道:“你干嘛,又想骂我?”

燕君行气不打一处来,道:“我倒是忘了!”

这几****总觉得有些不安,现在想起来,竟然是因为他在宫里,怕看不住家里那个不安分的媳妇。要知道,越到后来,他越发现,八部骑兵首领李宛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别看八部骑兵人数不多,可是配合阵法之妙,以一当十甚至当百都是不遑多让。

他们背地里策划着什么,燕君行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是唯一的底线,就是不许他们动他燕君行的媳妇。想一想,又怕棋归经不住诱惑,真的就被他们给哄去了。

棋归趴在他怀里,哽咽道:“将军,您可千万不要生气,我还有一个大消息,没有告诉你…”

燕君行漫不经心地摸着她的脑袋,道:“什么大消息?”

棋归搂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

“我怀孕了。”

“什么!”

棋归抬起头,有些脸红,轻声道:“前几天,发现的,月事没来,又老是有些气短。我对照医书给我自己诊了脉,发现确实怀孕了。”

孕妇的脉象非常有特征,也就是俗称滑脉,用手把脉的时候,感觉脉象像是有一颗小圆珠子在里面滑动似的。棋归把了好几次,确定就是怀孕了。

燕君行不敢大声,怕吓着她似的,但是喜笑颜开,搂着她道:“多长时间了?”

棋归的耳根子微微发红,道:“不知道,我猜,约莫刚满月没多久。”

燕君行用力亲了她一下,道:“给我生个长子吧。”

棋归道:“你不喜欢姑娘?”

燕君行认真地道:“喜欢。”

但若是能生下长子,棋归的处境也会轻快一些。

棋归懂了,就靠在他怀里,道:“嗯。”

她又道:“将军,您刚被软禁的时候,我召见了府里的陈昭将军。陈昭将军言只要您能出宫回到军机府,便有把握能先护住您的周全。您有没有什么话,让我带出去?”

燕君行想了想,摸摸她的头发,道:“你去对他们说,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现在也无法可想,可是燕君铭生性冲动,他就怕到时候又闹出什么事端来,把事情反而越弄越糟糕。

棋归道:“他们若是不信我怎么办?尤其是小侯爷,他现在怀疑就是我要刺杀你呢。”

燕君行亲了亲她的嘴唇,凑在她耳边道:“你把这话对陈昭去说,他会信你的。“为何?”那天陈昭对她表现得,也相当犹豫。

燕君行道:“我说他会信,他就会信。”

军机府诸将中,陈昭最为老持沉重。他一定已经看清楚了现在军机府的情势,确实不适合轻举妄动。但是燕君行不在,府中自然而然便以燕君铭为尊。陈昭要劝,却也有心无力。所以他需要一个理由。

而现在棋归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说是燕君行带出来的话,那么他没有理由不接着。就算诸将还有疑虑,可起码可以让那些和他想法一样的人勇敢地站出来。

棋归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眼看时辰不早,棋归不敢久留,站起来要走。

燕君行嘱咐道:“好好照顾你自己,也好好照顾我儿子。若是有什么事,记得不要硬出头,等我回来再说。”

棋归点点头,道:“将军放心,请您也保重。”

燕君行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道:“去吧。”

棋归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终还是走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的,既顺利又不顺。燕君行作为一国最高将领,面对这样的战乱年代,而且有战争一触即发,长期被留在宫中,本身就不大妥当。下面的朝臣渐渐就开始有了非议。

棋归带回去的消息,说是燕君行交代不要轻举妄动。有人信了,有人不信,里里外外吵吵嚷嚷的一片。棋归自知自己该避嫌,便只说了那一句话,然后就闭门谢客。

然后这场燕国朝堂之争愈演愈烈。陈昭为首的一群将领暂时还是没有压制住以燕君铭为主的激进派。没过几天,燕君铭就联名大臣上了折子,痛陈燕王惑于陈妃,扣押大将,延误战机之过。

上完书,他就自己解甲跪在燕王宫门口,等待发落。

这有的时候,一层窗户纸,若是捅破了,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原本燕王也没说燕君行是被他扣押的,只说留他在宫中做客,养伤。这样彼此还能留点情面。可是燕君铭这么一闹,就算能救得了燕君行,逼得燕王暂时妥协了,却也埋下了恶果。

燕王当然是做足了姿态,亲自出宫,扶起燕君铭,并夸他是诤正之臣,并下罪己诏解释此事,将冯昭仪直接贬为八品御女。

这样一来,燕王的态度摆在这儿了。你看,他那么宠爱冯昭仪,还不是说贬就贬了。你燕君行作为燕国战神,燕国的大英雄,受万民敬仰,又怎么能祸于女色?

立刻有人上书,学着燕君铭之前的模样,上书痛陈了武侯爵燕君行往日的诸多不检点。绕来绕去,都是说他耽于女色,生活不检点。并且那女子来历不明,不知道是何居心。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危堂,若是燕君行没有被迷了心窍,也该像燕王学习。

谁也没有料到,事情最后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

出城多日的李宛又回来了,站在了棋归的面前。

“公主。”

燕君行还没有回来,棋归眼下的黑眼圈倒是越来越重了。她道:“你回来了。”

李宛道:“已经查清楚了,第二批刺客,是冯昭仪的人。”

棋归已经不大关心这件事了,半眯起眼睛。

李宛看了她一眼,道:“此地,怕不是久留之地了。”

棋归摸摸肚子,道:“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李宛顿时眉心直跳,一脸防备地看着她。

棋归笑道:“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将军毕竟是燕王的亲弟弟,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也就不跟着瞎掺和了。”

李宛心想,他们的兄弟感情可让人不敢恭维。谁不知道当初燕王手拿大刀,专砍自己兄弟的人头。

棋归笑道:“我是要你去办别的事情。”

李宛深吸了一口气,道:“公主请说。”

棋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之色,道:“我要冯昭仪的人头。你去把她杀了,我即可就能随你们走。”

李宛一怔,猛的抬起头。

曾经在他心中,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几时,成了这个样子?

半晌,他道:“好,请公主等一等,属下这就去把冯昭仪的人头取来。”

棋归回过头的时候,李宛已经消失在眼前了。

他说马上,结果果然是马上。几乎就是棋归回去睡了个午觉的功夫,就听说宫里那个冯昭仪被人摘了人头。

燕王终于有了警觉性,心想自己这王宫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成了刺客常来之地,紧急调配了宫中的防御力量。不过这也是后话不提。

李宛有心要给棋归一个教训,提着人头打算去吓唬她,结果刚走进尚武居,就听见一声:“王后娘娘驾到!”

他连忙避了开来,躲在一边的树上。

棋归匆匆忙忙地出来接驾,正好迎到燕王后在门口,她一屈身边跪下了:“给王后娘娘请安。”

燕王后看了她一眼,笑道:“起身,本宫今日来,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的。”

棋归站了起来,面不改色,道:“何劳娘娘亲自走一趟。”

燕王后抓住她的手,由她扶着往屋里走去,一边道:“事关重大,还是得本宫亲自跑一趟,本宫才放心。”

棋归服侍她坐下喝茶。

燕王后品了品茶,道:“这好消息,就是你夫君,小十,明儿就能从宫里回来了。要说老十这孩子也怪倒霉的,不过是在宫里做做客,竟然就弄成了这个样子。”

棋归听了也是非常欢喜,可是在燕王后面前却不敢失态,便笑道:“谢王后娘娘恩典。”

燕王后看了她一眼,道:“小十是个好孩子。他从小便老持沉重,又天赋异禀。帮王上带兵打战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异心。我们虽是叔嫂,可我这心底啊,其实是把他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的。”

棋归默默地听了,道:“娘娘的一片苦心,将军都明白的。”

燕王后道:“你想不想听一听,那个坏消息是什么?”

第100章 赐死

棋归估摸着猜了猜,坦诚地道:“娘娘是不是想说,近日许多风波都是因臣妾而起,所以,臣妾不能再留在将军身边了?”

闻言,燕王后有些惊讶,然后倒是笑了起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明明是来要人家的命的,可是,却是这么居高临下的,云淡风轻的。

棋归苦笑,道:“娘娘,臣妾自认自打出嫁,一直安守本分,从未惹是生非。”

燕王后无情地道:“可是你的身份和小十不匹配。你现在所得的一切,都不是你该有的。你一个小乞儿,享了那么多日子的荣华富贵,却是要折福的。”

棋归不说话了。显然是早就料到了今日,所以面无表情。

燕王后看着她,道:“你放心,你身后,本宫会替小十寻一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姑娘,亦会好好照顾小十和果果。”

棋归冷笑,道:“只怕将军不肯。”

燕王后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你难道以为,你能抗旨?”

棋归站了起来,轻蔑一笑,道:“不敢。不过,纵是要死,也有几句话想说,并且,有一件礼物想送给王后娘娘。”

站在燕王后身边的耿嬷嬷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忙道:“放肆!王后既然赐死,那便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了!”

燕王后摆摆手,道:“无妨,让她说。”

棋归冷冷地道:“不让我说,我也是要说的。你以为你出身高贵,便能将人命当成蝼蚁那般践踏。你们以为把过错全推到我这个弱女子身上,大燕朝便会千秋万代,永垂不朽。真是可笑。”

耿嬷嬷冷汗直落,连声道:“放肆!”

棋归哈哈一笑,道:“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又怎么不敢放肆!”

燕王后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有些不屑,显然以为她在垂死挣扎,她道:“说完了吗?”

棋归道:“不止,臣妾还有件东西,要送给王后娘娘。”

“来人!”

李宛早就乔装成侍女,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给棋归行礼,道:“公主。”

燕王后嘲道:“她算哪门子的公主!”

棋归接了那个匣子在手里,道:“我是不是公主,还真不是由你说了算的。”

李宛迅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把头低下了。

棋归道:“王后娘娘,虽然我对你多有不齿,可好歹从前也敬佩过你。这物件,就当做赠给娘娘的临别之礼吧。”

燕王后是何等胆识,让身边的人接下了,却没有马上打开。

棋归对李宛道:“你出去。”

李宛朝她使了个眼色,退下了。

耿嬷嬷唯恐时间拖过去,又多生是非,连忙上前,道:“时辰不早了,夫人请上路吧。”

燕王后道:“那就上路吧。”

棋归转过身,走进内室。

“嬷嬷,请您照顾好果果和小鱼。”

耿嬷嬷不敢多说,将手中捧着的小药瓶子递给了她,道:“夫人,请上路吧。”

棋归坐在了床上,伸手抚平了榻上的一点皱褶,然后将药饮下,躺在床上闭目等死。

帐外,燕王后叫人把那匣子拿得远远的,打开来看。侍女拿在手里,刚打开来,里头赫然是一颗圆滚滚的人头,染满血的青丝,和紧闭的双目,依稀可以分辨出那是在宫中被人刺杀的冯昭仪。

“啊!”

燕王后上前一看,顿时肝胆俱裂,大叫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耿嬷嬷走上前来,跪在燕王后身前,也没去看那个人头一眼,道:“娘娘,夫人已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