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上大呼来人,宫人送上来一把匕首。

“王叔,这正是你幼年时,先王赐给你的匕首,你可还记得?那天在宫里,你行酒令的时候输给朕的。朕现在把它赐回给你。”

燕君行盯着那柄匕首,又盯着那层幔帐看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道:“王上这是何意?臣,绝不会手刃自己的妻子!”

王上道:“燕君行,这是圣旨,你想抗旨不成!还是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就从来没有把朕这个王上放在眼里!一个亡国之女,杀便杀了,你若不是目中无人,怎么会舍不得!”

燕君行忍无可忍,拉着棋归站了起来,冷冷地道:“臣怕是只能抗旨了。若是王上不喜,臣大可在家中等着王上将我夫妇二人一起赐死!”

说完,拉着已经傻眼的棋归,大步走出了内殿。

棋归脚下踉跄了几步,被他拖着走,耳边听得那小王上似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宫人撕心裂肺地在一边哭泣。

棋归顿时头大如斗,出了殿就拉着燕君行的手,道:“将军,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燕君行骨子里是传统的人,自己的名声他不大爱惜,可是君臣之道和孝悌礼仪他看得极重。

“那要怎么才妥当?好端端的逼迫大臣手刃妻子,难道就妥当吗!”燕君行气得要命。

“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去!”

棋归不敢多说,被他拎着塞到了马车上,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小儿子还没能瞧上一眼,也不敢多说了。

两人坐在马车里,棋归看着燕君行的脸色,有些忐忑。

“今儿我去看果果,果果说,璞玉说她不用再放血了。”

燕君行眯起了眼睛,冷笑道:“难怪又发疯!要害死他的人,他倒是宝贝得紧。真为他好的,他倒是一个都记不住!”

大约是齐凤鸣那个贱人又去对他说了什么吧!

棋归想到那个偏执的孩子,也有些头疼,但还是安慰燕君行,轻声道:“将军,那孩子也怪可怜的,您别跟他计较这么多。”

闻言,燕君行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的侄子,又想想太后那个样子,他心里也觉得过不去。

回府之后,大家就看见燕君行黑着脸。棋归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身后,半句话不敢多说,到偏院去收拾好了东西,搬回了主院。

背地里不少人都在称奇,都在讨论燕君行什么时候夫纲大振,能让棋归这么服服帖帖的了。毕竟长久以来,大家心里都明白,在府里,燕君行说话是不管用的。

看着棋归收拾好了,燕君行就出去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憋着笑,棋归也有些郁闷,低着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心道你们憋着就憋着吧,反正你们也不敢笑出来。

不过别人不敢,有一个人还真就敢。

那个人就是李宛。

他不但敢,还特地绕过来,当着棋归的面嘲笑了棋归一番。搞得棋归更加郁闷。

当天夜里,棋归一个人吃了晚饭,舒舒服服地窝在被窝里打算睡觉了。

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摸上了床。

棋归被摸了两把,就惊醒了:“你,你怎么回来了!”

还一身的酒气。

燕君行咕哝道:“心里不痛快,出去和人喝了几杯酒。”

怕她听不明白,还和她解释了一下:“今天下午,送你回府以后,太后把我叫去,熊了我一顿。”

棋归想到下午的事情,突然就心软了,翻了个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道:“说你了?”

“说我不该惹王上生气,还说现在和先王在的时候不一样了。”他好像颇委屈,在她怀里蹭了蹭,还解开她的衣服,把头埋进她胸前那团两柔软中,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平时,棋归早骂他了,但是今天没有。

棋归摸摸他的头发,道:“那太后,有没有说起我的事?”

“什么事?”燕君行凶巴巴地道,“难道真的要大臣回家杀妻,就为了让那混小子痛快一下?”

棋归安慰他,道:“太后的意思,是你不该拂袖而去,没有给王上留脸面。”

“要脸面,那是自己挣来的,还得大臣杀妻给他脸面?”

棋归哆嗦了一下,搂住他的脑袋,道:“你别老把,杀不杀的挂在嘴边上,我听着心里害怕。”

三两句话,她就忘了燕君行为什么会回来这回事。

棋归反而一直安慰他,时不时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脸颊,哄孩子似的,又问起:“今天有没有去看咱们家的小四儿?”

“看了,挺好的。太后很喜欢他,也没带到乾火宫去。”

“那果果呢?”

“也挺好。老十三就把她当亲闺女似的护着,谁也不让见。”

第235章 祸不单行

棋归嘀咕了一声,道:“怪怪的…”

燕君行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就是一个热吻。

棋归的脑子有点蒙,亲完了才反应过来,不是在吵架么,怎么,怎么又睡上了?

她推了他两下,嘟囔道:“下去!”

燕君行哪里肯?忙着扒她的衣服,嫌她的手碍事,索性擒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

“燕君行!”

这回棋归是反应过来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回来就装可怜,然后就装糊涂。现在发现不行了,索性就耍流氓了!

武力反抗,实力差太多,很快衣服就被脱了个七七八八。都是老夫老妻了,燕君行很知道怎么挑逗她,她很快就瘫成了一团泥,躺在他身下,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你,你给我滚出去…”还留下一张嘴能逞强。

燕君行笑了一声,也不忙着摁住她的双手了,转而搂住她的细腰,碾转在入口磨蹭,笑道:“现在滚?”

棋归被他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使劲拧了他一下:“你滚你赶紧滚!以为我稀罕你!”

燕君行一看,再闹下去要鸡飞蛋打了,连忙搂着她,说了两句好听的话。棋归还是哭哭啼啼的不买帐,但起码不叫他滚了。

借着酒劲,燕君行很是恣意了一回。做完了还搂着棋归腻歪个没完。

棋归毕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脸皮没他厚,赶不走,索性背过身不理他。燕君行也不在意,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隔日,燕君行就没去上朝。公然率军围宫之后,又罢了朝,这摆明了就是跋扈了。

棋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要劝,也来不及了。

而且这个时候,她也接到了圣旨,太后宣她入宫。

棋归接了旨,顿时头皮发麻,一边梳妆打扮,一边从镜子里瞪燕君行。燕君行却毫不在意,还管自己看书,时不时哈哈大笑。

棋归气结,冲过去抢过他的书:“将军!”

结果低头一看,发现他竟然在看禁书,还是带插图的那种,连忙面红耳赤地把书丢给他,怒道:“你,你这个时候,怎么还在这儿看这种书!”

燕君行笑得很隐晦,道:“我好好看我的书,又怎么着你了?还是说你不想进宫了,想和我一起看?”

以他现在的德行,指不定真会做出拉着她一起抗旨的事儿。

棋归说不过他,只好绕道走,道:“我进宫了。”

临走,燕君行还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屋子里的侍女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棋归满脸通红,也不敢去找他算账,只绷着脸带着百合出了门。

看看燕君行的所作所为,就知道太后宣她入宫绝没好事。可是燕君行的态度,又好像没什么大事。

若是昨天那小王上逼燕君行杀妻的事情留下了后遗症,燕君行也不会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既然这样,那证明,她的小命起码是无虞的。

太后宣召她入紫宸宫。

进了大殿,就听到宋太嫔喜气洋洋的高声说话的声音。棋归顿时一僵。

先王走后,太后就很少和前朝妃子来往了,唯有苏太贵妃常常随侍在身边。可是现在宋太嫔不但出现在紫宸宫,而且还以这种活泼欢快的口气在说着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内命妇,正在打牌。

进去一看,果然如此。她们已经凑了四个角,打得不亦乐乎。棋归忍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硬挤出一张笑脸,上了前去。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千岁。”

又一一给在座的苏太贵妃,宋太嫔,还有一个葛太妃见了礼。葛太妃估计是从宫外被宣召进来,专门陪太后打牌的。

棋归看了一眼苏太贵妃的脸色,苏太贵妃敛眉顺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角瞟了她一眼,有叫她自求多福的意思。

而太后已经赢得红光满面,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看来…又是心里不痛快,拉人来泄愤的。

葛太妃也是个玲珑心思,看棋归来了,就笑道:“正好,公主来了,也好凑臣妾这个角。太后娘娘今天手气太好,臣妾委实是输不起了。”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道:“就你最抠门。做妃子的时候抠,现在做了太妃还那么抠,怎么朝廷克扣你的俸禄了?”

葛太妃连忙笑着赔了不是,道:“克扣俸禄自然没有,是臣妾失言了。若是娘娘还有兴致,臣妾就再陪娘娘玩两把。”

燕太后一挥手,嫌弃地道:“算了算了,免得人家说哀家欺负你一个老实人呢。棋归,你来得正好,把这个角给凑上。”

说着又数落了葛太妃两句。

葛太妃陪笑着退下了。

棋归只好也坐了下来。洗了牌重新来过。

这一开局,太后就状似无意那般问了起来,道:“今儿小十怎么没来上朝啊?身体不舒服?”

棋归的手一抖,也不知道打出去是什么牌,挤出一个笑脸,道:“是有些不舒服…”

太后道:“那怎么也不让人来打个招呼?我这做嫂嫂的还要替他担心呢。”

吃起牌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棋归自觉就是一只送上门待宰的肥羊,还得自己把自己洗扒干净了上架。一门心思只想少输一点,落着汗道:“也不是,太大的毛病…”

苏太贵妃看她吓成那样,也是暗笑,一边替她解围,道:“侯爷早年打仗打得多了,落下了不少沉疴旧疾,这两天夜风又刺骨,该不是腿脚哪里不舒服吧?”

棋归道:“也不是…就是受了点风寒。”

燕太后哼了一声,道:“这大燕朝,劳苦功高,谁也比不得老十。”

说着,苏太贵妃也遭了秧。苏太贵妃就比棋归大气,给太后喂起牌来也不含糊。倒是分散了一些太后对棋归的攻击性。

今天宋太嫔是最舒服的一个了,太后的矛头不在她身上,还跟着小赢了一笔。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玩了一下午的牌,棋归输出去的钱,已经够再盖一个武侯爵府了!出门的时候,两脚都发颤。

太后舒服了,倒是赏了武侯爵府的孩子从头到脚每人一件新行头,果果还多得了两件首饰。

棋归想到那些衣服首饰花的价钱,心里就呕血。

出了宫,百合请她上马车,她颤声道:“还,还坐什么马车!车夫不要发薪水?我自己骑马得了!”

百合拧不过她,只好去牵了马来。

棋归一看那马,骨骼健美,浑身乌黑,通体毛色发亮,只有四蹄是白色,明白这是京中女眷钟爱的珍骑乌云踏雪,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道:“这马…平时骑的时候又不多,白养着干什么!得费多少口粮!”

百合扶了她一把,轻声安慰道:“公主,千金散尽还复来呢,您快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棋归那个憋屈啊。明明是燕君行这个王八犊子闯了祸,怎么都要闹到她头上呢?

一怒之下上了马,想趁着刚出了皇宫这段行人少的地段,策马狂奔一会儿,也解解气。结果没跑出去多远,横里不知道哪里冲出一人一马来,竟也不避让,直冲过来!

“公主!”

棋归那点骑术,哪里够她闪得开?只见那匹高头大马就直接拦腰撞了上来,棋归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

百合大急,脚下快跑了几步。有个人影却比她更快,一跃而起,腾空拦腰抱住棋归的腰身,护着她连退了好几步,想躲开失控的乌云踏雪。眼看躲不开了,落地之后就把她护在自己身后,打算生生挨过去!

乌云踏雪被撞得退后了好几步,沉重的身体就要倒下来,被百合拉住马缰,生生拉住了,只在原地惊慌暴躁地尥蹶子。

对方的马也很快被冲上来的侍卫牵住,控制住了场面。

棋归躺在燕君行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抓住他的胳膊,颤声道:“叫,叫他赔!”

燕君行哭笑不得,道:“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财迷!”

被一群侍卫制住,对方似乎也不怕,也不下马,反而高居马上,甚至噙着一丝笑意,道:“武侯爵的身手果然名不虚传。”

他打量了一下那两人,又道:“爱妻之名,也名不虚传。”

燕君行扶着棋归让她站稳,回过头,道:“张大人,何故如此莽撞?”

“马儿受惊,还望侯爷见谅。”

新科状元,张官宇。也许前面那个头衔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最大不了的身份,是太后娘家的侄子。

看那轻佻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故意的。

燕君行搂着泫然欲泣(心疼钱)的棋归,脸色阴沉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么?那么大人就去跟刑部好好解释吧。”

“为何?”对方甚至还是笑着问的,然后若有若无地看了棋归一眼,“难道就因为在下的马儿受惊,误伤了您心爱的公主?”

燕君行转过身,道:“因为,本侯爷怀疑你是故意为之。”

“着人检查他的马匹,若是没有问题,就让刑部问罪。”

“是。”

第236章 英雄救美之后

肇事者被带走了。

棋归哭丧着脸和燕君行一起回了府。

后来看燕君行脸色难看,也顾不得管医治乌云踏雪要花多少钱了,连忙凑上去,道:“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张大人…”

燕君行回过神,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还好你今天没坐马车,不然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棋归有点暴躁,站了起来转了两圈,最后犹豫不决地坐在了燕君行怀里。

“…”燕君行的脸色顿时就崩了,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棋归把头埋在燕君行怀里,道:“您别笑,您先说说,今儿您怎么正好在那了?”

“嗯,英雄救美。”他颇傲娇的样子。

棋归无奈,只好支起身子亲了他好几下,不防被他缠住舌头,深入嬉戏了一会儿。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人家今天立了大功呢。

她心里骂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骂出来,等他尽兴了,才道:“将军,您还没说呢,那人是谁,您又为什么正好在那?”

这要怎么说的?其实燕君行也担心她进了宫要出事,所以一直在皇宫门口等她。没想到倒让他撞上了这种事。

“那人叫张官宇,是去年的新科状元,现在在翰林院,常给王上伴读。最重要的是,他是太后娘娘的侄子。”

棋归倒抽了一口冷气,道:“太后娘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燕君行道:“是不是都无所谓,案子已经移交刑部。”

棋归一听就知道他是不信,便搂紧了他的腰,道:“我觉得,他是来给王上泄愤的。”

燕君行非常头疼,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成天就在想些什么!”

棋归摸摸他的胸口算是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

到了晚上的时候,棋归的脚踝突然剧痛。叫人来一看,才发现竟是扭了脚,下午还好好的,这会儿就已经见肿了。

燕君行连夜把张毅之叫了来,给她上药。

棋归有些不好意思,埋怨燕君行道:“将军,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张毅之仔细看了看她的脚踝,给她贴了一片膏药,道:“这药有镇痛的效果,贴上会觉得舒服些。伤筋动骨,总得多养些时日,最近要少出门走动了。”

棋归眼里含着两泡泪,点点头。

张毅之想再说两句什么,又看着燕君行黑着一张脸,也不便多说了,起身告辞。

夜色笼罩下的武侯爵府,是有些孤寂的。

府里主子少,棋归为人又散漫,所以府里总显得空落落的。或许等她的孩子们长大一些,会好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