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千刀万剐,就是剐刑,按规矩一共是三千六百刀,最后一刀毙命。因太后恨极,所以特地挑了最好的侩子手,责令其,要是少了一刀都要问罪。

武侯爵府。

棋归捂住耳朵,道:“我不听了我不听了,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

燕君行讪笑了一声,道:“恶人伏法,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

棋归黑着脸,道:“那你也不用说那么细嘛。再说了,他只是帮凶,还不是首恶。”

说着,她站起来,打算在屋子里转悠转悠。她濒临生产,胎位刚调整过来,因此每天都很勤快地走动,就怕生产的时候又出什么事儿。

燕君行低头看书,一边道:“可惜匪首逃去了。不过那匪首的老窝就在菩提庵附近。自打你去过菩提庵之后,那地方也名声大噪,不少贵妇小姐都会去那里进拜。有人说要彻查那个尼姑庵。你觉得呢?”

棋归第一感觉自然是要帮慧云师太说话。可是想了想,慧云师太对她的态度,也确实怪怪的。以前她一直觉得应该是慧云师太淡薄名利。可是…

她道:“好好查查吧,免得师太们背负了不白之冤。”

她转着圈儿,突然一脚提到了凳子。顿时脸都扭曲了。

燕君行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把她扶住。

“棋归?!”

棋归疼得说不出话来,等燕君行扶着她坐在了床上,她才泪眼朦胧道:“快找人,给我接生…”

“…”

虽说有了这么多个孩子,可这还是燕君行第一次在她一发作生产的时候陪在身边,看她的样子,也有点慌了神。

连忙把她扶到床上去,慌乱地冲出门去,叫了产婆来。

他想跟进去的时候,被百合一把推了出来关在门外。

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燕君行是第一次听见,一下就吓得跳了起来,揪住旁边的喜儿,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喜儿看他面目狰狞,双眼爆红,哆嗦了一下,道:“听,听说是这样的…”

“不是被打了?”燕君行回头看着那门,有些焦躁地道。

喜儿深吸了一口气,道:“您放心,有百合姐在,她们谁敢动公主一根手指头啊。”

这句话并不能完全安慰燕君行。他放开喜儿,开始在门口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半刻也不能消停。里面的惨叫就没断过,棋归听起来中气十足,从中午直叫到傍晚。

燕君行总放不下心,最终还是不顾喜儿的阻拦,冲了进去。

一推开门,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人来人往,混乱成一团。

产婆正抓着棋归的手,道:“您别怕,用力用力,宫口已经开了,马上就要出来了。”

棋归听了这句话,一咬牙,打算再使一把劲把孩子推出去,结果一抬头看到燕君行的脸,顿时就吓得尖叫起来:“啊!!”

产婆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燕君行,个个愕然,全都围过来七嘴八舌起来。

“侯爷您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产房脏!”

“您快让开,别吓着夫人。”

“对啊这不男人该来的地方,您快出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

“…”

燕君行把人拨开,伸长了脖子,一张脸忧心忡忡,道:“棋归?”

棋归挣得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产婆都要哭了,道:“公主,公主!您快放松些,让孩子出来,可别憋着劲儿了,孩子要给夹死了的!”

棋归听得心里害怕,更加着急了。最终闭上了眼镜不去看燕君行,卯足了劲儿一挣,把孩子推了出来。

一声响亮的婴啼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产婆把孩子抱出来,满脸的笑容,突然一看,就愣住了,道:“哎呀,怎么这么黑!”

那孩子的肤色有些不正常,黑得离谱。

听了这么一声,本来已经脱力的棋归一下又醒了,睁大了眼睛。

燕君行早料到了,脸色很平静,把孩子抱过来看了看,检查了一下,起码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是黑了点。他笑着对棋归道:“是个儿子,如你所愿。”

见他没什么反应,众产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撇开这个话题不说,其中一个上了前,道:“侯爷,把小公子给奴婢吧。”

棋归有心想挣起来看看,可是看燕君行的样子又莫名的安心,就不大挣得动了。

燕君行看着众人忙成一团,自己好像真是留下来添乱的。等把棋归收拾好,放在干干净净的被褥里,他坐在了她身边,笑道:“委屈你了。”

百合把棋归扶起来,放在燕君行怀里,端了刚煲好的汤给燕君行喂她。

棋归喝了两口,突然想起来,抬起头道:“现在开始,我是不是不用忌口了?”

燕君行一怔,然后道:“对,不用忌口了。”

瞧这可怜孩子。

有了这句承诺,棋归顿时如释重负,喝了汤以后,就躺在燕君行怀里睡了过去。

等张毅之匆匆忙忙地赶到,和燕君行一起低头看着摇篮里那个黑不溜秋的婴儿,两个人都一脸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神情。

最终燕君行先开口,道:“怎么黑成这样?”

张毅之道:“好在没有其他残障,至于是不是痴傻,还要大一些才看得出来。”

说着他还开了燕君行一句玩笑:“虽说黑了点,可是瞧着也像您。”

燕君行道:“能治好吗?”

“得慢慢来。大了会渐渐白起来的,最多四五岁就会比较接近寻常孩子的肤色。若是脑子没什么问题,那基本上其他小问题都根本不算个事儿。”

燕君行点点头,开始琢磨着要怎么跟棋归说这个事儿。

棋归睡到第二天,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结果却是这么一个样子。顿时棋归就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燕君行力图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镇定,他道:“这也没什么,毅之说也是能治的,颜色会慢慢褪。最多三四岁的时候,就能看起来和普通孩子一样了。到他大了他也就根本不记得有那么一回事儿了。”

棋归抱着那团黑漆漆的东西,不可置信,颤声道:“怎,怎么会这样…是不是被那虫子咬了的缘故?”

燕君行点点头,道:“就是那虫咬的。不过都跟你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真,真的能治好?”

“能治好。”

棋归有些忐忑,道:“将军啊,我可没给您戴绿帽子啊!”

燕君行黑了脸,道:“胡扯什么呢。”

最近京城也有一些进贡的昆仑奴隶,一个个黑得跟炭一样,看着和常人不大一样。棋归是想到那个上面去了。

他安慰棋归,道:“你怀胎的时候,毅之就说了可能会这样。可是我们怕你知道了担心,所以就没提这件事儿。本来你怀胎的时候让你忌口,也是为了调养。”

棋归抱着这个孩子,看来看去,大约到底是自己的亲子的缘故,自然不能嫌他丑。她轻声道:“怎么不早跟我说?”

“怕你担心不是?”

棋归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孩子,最终道:“也…挺可爱的。”

燕君行笑道:“自然可爱。”

按照规矩,满了三日,进宫去报喜。太后听说母子平安,也非常高兴,问清楚了只是有点黑,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更高兴了,吩咐赐下去了不少东西。

不少宫妃就在嘀咕。这正牌的贵妃生长子呢,也没见太后这么高兴的。

京城里就开始流传着棋归生了个黑不溜秋的丑八怪的事儿。但也没办法,不管你怎么夸张的去传言造谣,人家武侯爵就是不为所动,你就是在他跟前儿说,他眼皮也都不抬一下。回家该怎么宠还是怎么宠,该怎么疼还是怎么疼。

第319章 心细如尘

棋归坐了半个月月子以后,果果回到了宫中。

现在生活安定,果果的心情也可以说是不错的。这天见太阳好,她就在御花园里散步。走得累了,停下来休息,突然听到附近有人在窃窃私语。

身边的璞玉低声道:“郡主?”

果果听到只言片语,摆摆手,敏锐地猫着腰上前。

借着一片假山的遮挡,果果看见,坐在那的是朱昭容,和她娘家的姐姐坐在一块儿。朱昭容把一个小包袱放在她姐姐怀里,让她姐姐收好了。

“王上不在宫里,虽说也轻快一些,不过也少了地方捞去。这些都是宫中之物,你让娘走远些卖了去,留了银子藏好。”朱昭容嘱咐她姐姐道。

她姐姐显见也是个贪财的,还解开包袱看了一眼,见都是好首饰,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被朱昭容一下按住手,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回去看?”

说着又有点恼怒,道:“如今连我宫里也都是太后的耳目,倒不像是我自己的地方了。我要是不小心点儿,就得沦落成刘贵妃那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说太后就这么偏心,专门宠那个密相家的,我真是好为王上鸣不平。”

朱昭容的姐姐笑道:“您也不用鸣不平,她得意不了多久了。我看您是不知道吧,现在坊间都在传言她和昆仑奴通奸,养了个黑小子下来呢。”

闻言朱昭容一怔,惊讶道:“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连武侯爵的绿帽子也敢戴!”

说着又说了几句猥琐的话,两人都窃笑起来。

璞玉回头看果果,见她面上有些怒意,心里不由得暗叹。心道若是有一天她登了后位,那她娘便是她最大的软肋。

但眼下果果并没有发作,反而拉着璞玉退了开来。

璞玉低声道:“郡主?”

果果一路心神不宁,神色有时候复杂,有时候又平静,小小年纪,那样的神情,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等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她才轻声道:“璞玉姐姐。”

璞玉便知道她是有话想说。

果果低声道:“就在两个月前,我查到了一桩事,不过谁也没说。现在,我是想说给您听听的。”

璞玉道:“你说。”

果果现在常居宫中,后来又有大把的时间,缩在文昌阁的书库。有那么一天,她心中烦闷,独自到了书库,在那里呆了一个下午。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天渐渐黑了,连书管都忘了她在那。

后来疲倦,她在角落里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有烛火闪烁。

有两个人在那里说话。两个她都认得,一个是燕君铭的王婕妤,一个,是文昌阁的官员王敏之,也是王婕妤的亲哥哥。

当时他们说话,也是说一半藏一半的。果果只弄清楚了王婕妤的母家好像犯了什么大错,而燕君行正想要彻查此事。

王敏之道此事迟早查到王家头上,而燕君铭不重后妃,王家被满门抄斩亦难免。言语间却不像怕死的样子。倒是只怕,王家的血脉就这么灭了。

王婕妤却冷笑,道不不必怕。因王敏之有一妾室怀孕,和棋归的月份差不多大。到时候只要把孩子换出来,让燕君行来给他们养孩子。家里的老的不顶用,杀了便是。他们几个年轻的,可以从现在开始准备逃亡。

等孩子大了,他们大可卷土重回。那个在武侯爵府的孩子也可以成为他们的内应,一报家仇。

当时这两人说了这几句话,便分别离开了。王敏之正没有主心骨,听了妹妹的话,觉得抄家灭门已不可免,不如现在开始早做准备。

果果并没有声张。但是她把自己手里全部的势力都调了出去,想要查清楚此事。

“王家是齐国的内线,现在齐国将要灭国,他们也知道自己亦难保,所以想出了这个要求让我母亲帮他们养孩子的办法。我查到他们打算在孩子刚出世的时候动手。可是我娘生得突然,我没来得及做准备。好在我娘之前被虫子咬了,生下的孩子是有病造的,一般人也换不得去。”

璞玉静静地听了,道:“这么大的事儿,你为什么不和你爹说?”

“我爹自有他的计划,想要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我只恐我爹听了我娘的事儿,乱了阵脚,不能及时收网,让这些人跑了去。”

果果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自以为天衣无缝,可是没想到倒叫我听了来,更没想到我娘竟然生了个黑小子。”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果果回过神,道:“自然是想求您帮忙。朱昭容偷盗宫廷之物出去卖钱,我想就由她开始,禀了太贵妃娘娘,让太贵妃娘娘彻查。顺势查到王婕妤头上去,总会发现一些不对劲的。”

璞玉道:“查到了,然后呢?你不是怕毁了你爹的计划吗?”

果果道:“不会的,我算着时辰,我爹差不多也是要收网的时候。只是那王婕妤准备逃走,我便想借着这个套子,让她一步脚都走不动。”

璞玉不赞成地道:“你该跟你父亲商量商量。”

果果笑了笑,面上是完全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可是她说出来的话,无一不表示了她的心思缜密,绝顶的聪明和强大的自信。她道:“这么一点小事,完全不需要劳动父亲。”

璞玉想了想,点点头,道:“我可以帮你。可是这次,你就不怕把事儿揽到你自己身上?”

果果淡淡地道:“从前我低调行事,不是因为怕谁,只是因为我羽翼未丰。可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而且他们敢把主意打到我娘和弟弟头上来,那我肯定不能只站在旁边看着。”

璞玉看着她,沉吟了半晌,道:“果果,你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除了李宛,我再也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可是,你确定你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果果想了想,淡淡地道:“不确定。但可以一试。”

璞玉道:“好。那就一试。你打算怎么做?直接禀了太贵妃娘娘?”

果果取下耳朵上的耳坠子,道:“这个坠子,是我娘送给我的,很是不便宜。别人我不放心呢,怕他们回去说给我娘。我只想请姐姐帮我把这个丢出去,想办法让朱昭容给捡回去。”

“小事。”璞玉接了过来,掂量了一下,这才注意到这坠子竟然用的是价值连城的血玛瑙。

她且惊且笑,道:“这血玛瑙刚出的时候,多少贵妇人为了它打破了头,没想倒到了你一个孩子的手里。”

果果低笑,道:“我娘虽然抠门儿,可是给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买东西向来都是买最好的。”

当下,璞玉把那耳坠子拿在手里,便出去了。

自从被李宛嘲笑过她的轻功还不如棋归以后,璞玉很是苦练过一阵子。她有天赋,虽然错过了少年时期,可是最近这阵子练下来也颇有成。再加上她跟李宛学了一阵子弄阵,在宫中行走便如入无人之地。

她见朱昭容在花园里散步,便不动声色地将那耳坠子抛在了路边。

朱昭容贪财,见了地上有金子自然要捡,捡起来之后发现竟然是果果的血玛瑙坠子,顿时乐颠颠地捧在手里,看了半天,笑道:“她一个屁孩子戴这东西真是糟蹋了,不如给了我罢。”

旁边的宫女提醒道:“娘娘,郡主深得太后的宠爱,这串坠子,又是她珍爱的…”

朱昭容虎着脸,道:“她珍爱的怎么了,我又没偷没抢,她自己丢在路上不要了,我捡回来还不行么?这事儿要是漏出风声去,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那宫女就不敢说话了,只觉得讪讪的,也觉得倒霉她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眼皮子浅的主子。若是其他宫妃,机灵点的,断不会贪下这么一个坠子。要知道这是静平郡主珍爱之物,若是能还回去,让郡主欠下她一个人情,那可比一串坠子值当多了。

当下,朱昭容把那坠子藏在自己的袖子,喜滋滋地走了。

璞玉从假山后头绕了出来,回头看了一眼,走了。

那串坠子在朱昭容的宫里根本没捂热。

第二天一早,果果就亲自带着人来了,跑到朱昭容宫中,红着眼睛大闹了一场。

她平素进退有度,从不和人红脸,突然这么激烈,让很多人都有些愕然。尤其是朱昭容,被她指着鼻子骂了一大顿,也不服气,两个人差点就要打起来。

后来惊动了太后和太贵妃,两个都被叫到了紫宸宫。

朱昭容先发难,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好不委屈:“太后娘娘,太贵妃娘娘,请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臣妾好好的在自己的寝宫,连门都没出,静平翁主突然就闹上门来了,还把臣妾弄成了这个样子…臣妾好歹也是个昭容,算起来也是郡主的长辈,被郡主这样对待,臣妾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果果今天早上特地梳了个松松的发髻出门,一番大动早就披头散发,看起来也很狼狈。她也不哭不闹,只倔强地站在一边。

太后听朱昭容嚎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她虽然偏疼果果,可是对方毕竟是昭容,是王上的妃子,算是果果的半个婶婶。果果要真是无缘无故跑去打她,那果果确实不对。

第320章 出手既得

苏太贵妃先沉不住气,问果果,道:“你别倔着站着,你倒是说说,一大早的跑去找人家吵架,到底是为什么?”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你一向娴静,从来也不曾做出这种事情来。”

果果一脸的倔相,直到太后也开始催问了。她终于转过身,指着朱昭容,道:“她偷我的东西。”

太后一惊:“什么?”

朱昭容连忙道:“冤枉啊,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好歹是个昭容,怎么会偷东西呢!”

果果口齿清晰,比起她的歇斯底里,让人更听得进去。

“你本来就会偷东西,一直都偷东西。偷别人的,别的宫的不算,你偷了我一个玉如意,一个翡翠玉镯子,还有根簪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朱昭容心中一骇,心道这些她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她都是挑果果不常常用的东西下手的。

果果道:“以前我不跟你计较,可是因为那些东西我也不常用,也用不上,给了你也没什么。可是这次你拿了我娘给我血玛瑙的耳坠子,你,你就得还给我!”

说着,她又红了眼圈。

太后皱眉道:“朱昭容,郡主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