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什么……”那三人顿时被吓得屁滚尿流,说话都不机灵了,直发抖。

“为你刚才的话道歉。”那道声音又再度响起,明显已经不悦。

“对不起大侠,小人说话没个轻重,还望大侠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次。”三人异口同声地跪地求饶,满脸的诚惶诚恐。

那人收了手里的剑,“若是让我再听到一次你们议论徐将军,那么就只有一个下场——”

“死。”

“还不快滚!”

利刃入鞘,那三个男子赶忙跌跌撞撞地跑了。

酒楼里的其他人围观了这一幕,大多都在压低嗓音议论纷纷。

那人无意再看就转身欲离去。

不曾想蒋廷夫直接拦了那人去路。

那人动手,不过几下就被蒋廷夫钳制了手脚。

徐惟诚搁下筷子,施施然般开口:“月儿你还没闹够么?”

作者有话要说:留空格也是个体力活,好累!

☆、沈玉(6)

沈玉(6)

徐惟诚的话音刚落,那黑衣人就取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少女娇好的脸庞。

李元熙一看整个人都震惊了。她实在是难以将那管低沉沙哑的声音和徐惟谨对上号。

后来她才知道军队里有很多人都会对自己的嗓子做变声处理。徐家人更是这个中的佼佼者。

“哥哥。”徐惟谨皱着一张小脸,眼神躲闪,不情愿地吐出两个字。

说完还不动声色地给身边的人打手势。

“阿玉,你也不用急着走。”徐惟诚依然是气定神闲,不愠不火的口吻。

他犀利的眼神划过徐惟谨,“不用比划了,我都看到了。”

徐惟谨:“……”

李元熙不明所以顺着其他人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红衣,头戴斗篷的妙龄女子。她背对着他们站着,堪堪向前迈了一步。

沈玉听到徐惟诚的话脚步顿住,无奈地转身,然后走到众人面前。

她取下斗篷,露出一张同样年轻,同样漂亮的容颜。

沈玉不像李元熙那样长得温婉秀气,骨子里却冷艳高贵。恰恰相反,沈玉长得张扬而妖娆,却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娴雅,俨然是矛盾的统一体。

那是李元熙第一次见到沈玉,只一眼她就知道那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一类人。只是当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女子会在她今后的生活中扮演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几欲颠覆她的人生。

只见沈玉扯了扯嘴角说:“仲文。”

就连声音也是江南女子的温声细语,就像阳春三月的和风抚过耳畔,好听地让人抗拒不了。

徐惟诚霍然起身,脸色沉冷,“怎么回事?”

徐惟谨一马当先,连忙替沈玉抗下责任,“哥哥,这事和玉姐姐没关系,是我带她过来的。”

本就是沈玉连累了徐惟谨,她自然不会让她替自己背黑锅,迅速向徐惟诚解释:“不是的,仲文,是我央求月儿带我来的,不关她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

“阿玉,月儿她还小不懂事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啊?大婚在即,你不好好在家待着,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徐惟诚不愿看两人互相维护,直接甩了脸色。

沈玉抬眸看徐惟诚,声音柔柔弱弱,“仲文,我真的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我都没有见过那个人。那人长得如何,性格如何,这些我都不知道。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

全程围观的李元熙算是理清楚了。又是一个被联姻迫害的女子。不过沈玉明显要比自己胆大多了,都敢上演逃婚的戏码了。她如果有这胆子,现在估计就不会在这儿了。

不过这事不是她能插手的,她拿起筷子在桌子上继续吃饭。

徐惟诚不愿和沈玉多说,直接下了死命令给徐惟谨,“月儿,我命你将阿玉送回京城,若是你做不到,你就永远待在京城,不要踏进边关半步。”

徐惟谨一听慌了,“哥哥,你不能这样对玉姐姐。她都不认识那个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万一是个歪瓜裂枣,长得五大三粗,这不是害了玉姐姐么?”

“不想嫁可以和家里人好好说,而不是二话不说就逃婚。阿玉我向来以为你稳重明事理,没想到竟也这般肆意妄为。你逃婚有想过你爹娘会面临什么,整个沈家会面临什么,叶家又会面临什么?这些你有想过吗?”

“你以为我不想好好和我爹说啊,可是他那个驴脾气哪里会听我讲。他一门心思认定叶家长子就是沈家贤婿的不二人选,我哪里有选择的余地。”沈玉说到伤心处也忍不住落了泪。

李元熙这人最见不得别人哭,别人一哭她准心软。这本来不关她的事,但是看到沈玉这样一个长得花容月貌的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她就心生不忍。何况她自己就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她心里多少还有些感同身受。她敬佩沈玉这份不受家族捆绑,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勇气。

在场的氛围凝重异常,她站起来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我能说两句话吗?”

话音一落,无数道炙热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她。

徐惟诚看着她点了点头。

得到徐惟诚肯定的答复后她徐徐说道:“我觉得沈小姐一定是被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的,事出有因纵使行为是莽撞冲动了一些,但终归是情有可原的。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不管怎么说这是沈小姐自己的事情,即便将军你和沈小姐交好,但说到底还是外人,不可以干涉过多。我觉得沈小姐是选择回京城成婚,还是选择留在这里去边关那都是沈小姐的事,我相信她肯定可以处理妥当的。将军你何不把这件事交给沈小姐自己处理呢?”

李元熙这番话言辞凿凿,句句在理,都是在替沈玉说话。可即便是这样徐惟诚偏还没有反驳的余地。有一句话李元熙说对了,说到底他也不是沈玉的谁,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她的人生。

最终他冷着脸扔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走了。

李元熙纯粹是同情心作祟才出手帮了沈玉一把,可是她哪里想得到今后种种皆是今日埋下的祸根。

徐惟谨见此情形知道沈玉是无大碍了。她和沈玉从小交好,一听说沈玉要逃婚,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帮她了。两人一路乔装打扮,跟在大军后面进了安定县,这一路都安安全全,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如果不是今日那三个臭男人说兄长的坏话她一怒之下出手,不然也不会暴露身份。她倒是没有什么,就怕连累了沈玉。现在看沈玉没事了她心里也放松多了。

“多谢夫人替我说话。”徐惟诚走后,沈玉诚挚地向李元熙道谢。

李元熙弯唇浅笑,不甚在意,摆摆手说:“沈小姐客气了,举手之劳罢了,大可不必言谢。”

沈玉还想再说,没想到硬生生地被徐惟谨打断了,“别以为你帮了玉姐姐我就会感激你,我跟你讲没门儿!”

徐惟谨鼓着一张包子脸,气呼呼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李元熙轻笑,没有接她话,而是转身对竹雨说:“竹雨,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身形一闪就出了酒楼。

“月儿你不能这样对你嫂嫂说话,没大没小的。”李元熙走后,沈玉语重心长地教导徐惟谨。

“她才不是我嫂嫂呢,她哪里配得上哥哥啊,什么都不会,真是笨死了。”

沈玉的视线落在逐渐远去的那一抹娉婷身影上若有所思。

这位李家三小姐似乎和她想像中不太一样呢。

有了沈玉的事情一搅和,徐惟诚自然没了带李元熙继续游玩的心思。不过李元熙自然不会就此放弃游玩安定县城的,第二日她和竹雨照样出去玩了一整天。到了第三日徐惟诚估计担心她的安危,就派了蒋廷夫贴身保护她们。

李元熙这七日的行程就是白天吃吃喝喝,到处游玩。晚上又免不了和徐惟诚同床共枕。不过她也习惯了,不就是床上多一个人嘛,多大点事啊!这件事完全影响不了李元熙的好心情。

七天后大军补给完整,重新整装出发。

安定县好饭好菜,有大床睡,能泡澡,还可以到处玩,那日子别提有多潇洒了。大军启程后,一行人又重新过上艰苦日子,李元熙一时半会还真难以适应。

徐惟诚似乎也不打算再管沈玉的事情了,大军从安定县出发,沈玉也豁然在列。徐惟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

一路上李元熙依旧枯燥乏味。好在徐惟谨会时不时给大家制造一些笑料,她跟着大伙儿乐一乐,一天也就过去了。

从徐惟谨嘴里李元熙得知因为沈玉的逃婚,沈家家族蒙羞,和兵部尚书叶家闹得满城风雨。沈老爷子扬言和沈玉断绝父女关系,沈玉从今以后不再是沈家的女儿。

李元熙打心底里钦佩沈玉的勇气,她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如果她有,这会儿估计也是天南海北,四处流浪。

大军从安定县出发往北进入嘉岩关区域。

途径的地区越来越荒芜,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有些地方方圆数里也见不到一户人家。四目所及之处皆是茫茫大漠,扬沙滚滚,寸草不生。偶有几块绿洲,也多大人迹罕至。好在大军在安定县补充了充足的粮草,不然这一路还真是难以维持。

西北地区,一望无际的大漠,难得落雨,空气也是无比干燥。李元熙的皮肤渐渐失水,脱了皮。她是第一次来大漠,身体本能地难以适应,开始频繁地流鼻血。徐惟诚派军医来看了几次,情况也不见有好转。

加之天气渐渐转冷,李元熙又天生畏寒,她的身体也越发虚弱下去。竹雨眼睁睁看着心里急得不行,但也无能为力。

如果这一路唯一让李元熙有所期待的莫过于大漠的落日了。那真是和京城里的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象。

苍茫大漠,落日余晖洒满整片大地,照亮无数细小的沙尘。一地金黄闪闪,远远望去,遍地好像都是黄金。那夕阳比京城要大出许多,好大一块金圆盘,一点一点滑下地平线,染红了一整片天。

西北地区的天空也比京城要蓝,澄澈清明,好似被铺就了一张水洗蓝的幕布,寻不见一丝流云。

拖着一副病弱身子的李元熙每每看到这一番唯美壮丽的景象,她的心里都会生出无穷无尽的赞叹。

若是路过绿洲,望见那漫天黄沙中的一抹绿色,李元熙的身体就会蓦地被注入一股力量,整个人都会鲜活起来。

大军这样艰难地行了一个半月,还剩余下的半个月行程。徐惟诚见大家也已经疲劳到了极致,就下令大军原地休息一天再上路。没想到这一停留就出了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事情有点多,更新晚了。

☆、沙盗(7)

沙盗(7)

那天夜里大家都睡得很沉,徐惟诚下令留下守夜的几个官兵也不知怎的,通通睡死了过去。大军对于逐渐逼近的危险浑然不觉。等徐惟诚察觉时大军已经被那群沙盗包围得水泄不通。

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百姓生活疾苦,西北地区很多人为了生存都去做了沙盗流寇。

嘉岩关一带更是沙盗猖獗,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很多人都是闻之丧胆。

而眼前的这群沙盗规模庞大,训练有素,明显是有备而来。

夜色如水,万里大漠都被镀上了一层皎洁的白月光。夜色里沙盗的火把映红了半边天。

“哪个是领头人?叫他出来见老子。”最前面的沙盗坐在一匹棕红色的鬓马上,扯着嗓子叫嚣。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李元熙被人吵醒,迷糊地问竹雨。

边问还边起身,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竹雨尖叫出声,赶忙阻止李元熙,“小姐你待着别动,沙盗来了。”

“什么?沙盗来了?”

李元熙也听说过西北地区的沙盗是狠角色,被他们盯上多半是凶多吉少。

“将军呢?”

“将军和蒋副将在外面和沙盗周旋,他让我看好你,千万不能让你出去。”

徐惟诚拧着眉心问蒋廷夫,“大概有多少人?”

“目测也有好几万人。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们喝的水里被下了药,很多士兵已经倒地不起了。”蒋廷夫盯着对面的沙盗,神色凝重。

“这片区域是谁在管?”

“是叶世存。”

“叶家老二?”

“是的将军。”

“马上派人去通知他,速度越快越好。”

“是。”

蒋廷夫退下去后,徐惟谨和沈玉一起从大帐里出来。

“哥哥。”

“仲文。”

一前一后,两道声音。

两人看到徐惟诚忙迎了过去。

徐惟诚看着两人,没有说话。

“仲文你打算怎么办?”沈玉眉头紧锁。

这群沙盗一看就知道不是省油的灯,估计早就已经盯上大军,暗地里策划良久,就等着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他们致命一击。

徐惟诚摇头,“不知道,先和他们周旋着。”

“一个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劫持朝廷军队。”徐惟谨盯着对面的沙盗,咬牙切齿。

沙盗虽然猖獗,但一般也是劫持途径的商旅,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劫持军队。

“事情没这么简单,先看看再说。”沈玉和徐惟诚一样冷静。

“哪个是领头人?快给老子滚出来。”对面又传来沙盗的叫嚷声。

“我是。”徐惟诚避无可避,只能迎头直面。

“识相的快把粮草和军饷给我交出来。”

沙盗胆敢劫持朝廷军队,无非也就是为了大军的粮草和军饷。

徐惟诚丝毫不受影响,迎风而立,夜色里他的身形沉峻又伟岸。

“敢问英雄出自何处?”

他依旧是不徐不忙,镇定自若的样子。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苍狼寨听说过么?”

徐惟诚自然是听过的,苍狼寨是嘉岩关一带有名的沙盗组织,成立没几年却名声大噪,让很多人闻风丧胆。

“粮草和军饷是大军的命脉,你认为我们会交出来么?”

夜风里这一管声音清润通透,犹如空谷幽兰。

众人闻声回头,看到一抹娉婷身影从大帐里走来。

风大,卷起李元熙的衣裙,她瘦弱单薄的身形在黄沙漫天的秋夜里愈加惹人注目。

这一路行来,她的身体时好时坏,月光下她的一张脸是罕见的苍白。

“你怎么出来了?”徐惟诚拢起英/挺的眉峰,言语里很是不悦。

李元熙朝他虚弱一笑,声音倒是通透清明,“我来看看热闹啊!”

笑意盈盈,远山眉微微隆起,宛如一只狡黠的黑狐狸。

沈玉看到羸弱的李元熙出来,忙招呼她进去,“夫人你赶快回帐子里去,这里危险。”

李元熙对着沈玉暖心一笑,感激她的好意,继而转头告诉徐惟诚:“将军,他们只想取粮草和军饷,根本无心伤人性命。”

“为什么?”徐惟谨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因为若是有心伤人就直接动手抢了,毕竟以双方如今的局势来说,他们明显占尽上风。他们根本不必和我们啰嗦让我们自己把粮草和军饷交出来。”

“这片区域的沙盗是出了名的猖狂,烧杀掳掠,无恶不作,难道他们还会忌讳杀人?”徐惟谨对于李元熙的解释不屑一顾,直接否定。

徐惟诚探究的目光落在李元熙身上,音色沉冷,“我听闻苍狼寨的寨主原来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士,只可惜后来时局动荡,他占山为王,成立了苍狼寨。大军此行是守卫边关,做的是保家卫国的差事,他们心知肚明,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才会事先在我们的水里下药,避免暴力冲突。”

“可是他们劫了大军的粮草和军饷,大军无以为生,还不是一样要活活饿死去。”沈玉仍是不解。

“朝廷不会放任数十万大军不管的,粮草和军饷被劫持了,顶多将领被处理,朝廷还是会重新拨发粮草和军饷的。”

经徐惟诚这样一解释,众人才恍然大悟。

“所以说利用他们心里这点残存的正义感,将军你也许可以将他们收入麾下,作为己用。”李元熙的视线投到远处,语气平和。

徐惟诚探头看她,“夫人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将军你只需拼命拖延时间,等蒋副将搬来救兵,一切就都好说了。”

“不交出来就给我死!”

这一声怒号落下,沙盗们便纷纷抄起手里的家伙。

这边还没倒下的士兵也拿起刀剑和长矛,打算背水一战。

徐惟诚迎风伫立,朝沙盗抱拳,“在下徐惟诚,奉皇命率领大军守边,还请大当家出来一见。”

“你以为你小子是谁?想见我们大当家,你还不够格。”

说话的是一个蓄满络腮胡的中年大汉,体态魁梧,长得五大三粗。

徐惟谨冷哼一声,面露鄙夷,“你们算什么好汉,还大当家呢,出来见一面都不敢,就会躲在后面装龟孙子。”

“臭丫头你说谁呢,不想活啦!”那大汉对着徐惟谨怒吼。

“说得就是你们这群人。”徐惟谨伸出手指,指着对面的大汉。

“退下月儿。”徐惟诚说。

“哥哥……”徐惟谨还欲再说,却被沈玉拉住衣角,“听话月儿。”

“在下徐惟诚,诚邀大当家出来一见。”徐惟诚仍旧站在大军的最前沿,月光照亮他脸部深邃冷冽的轮廓,勾勒完美的线条纤毫毕现。

李元熙站在他身旁,看到他那头乌黑的头发被月光镀上了一圈华彩,在夜色里微微发亮。

“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