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阴柔又深沉,一双桃花眼狭促不堪,透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只见男人从马车上下来,锦衣华服,却衣裳凌乱,衣襟上的扣子也扣地乱七八糟。

透过帘子的一角,李元熙隐约看到马车里还有个妙龄少女。

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心下起疑。

果然下一瞬少女从车上下来,缩在林深的身后,满脸泪渍,白皙修长的脖颈处遍布青紫痕迹。和林深一样,那少女也是发丝凌乱,衣裳不齐。

徐惟诚眼藏深意,面上却未见浮动,只是抱拳恭敬地说:“下官徐惟诚参见睿王殿下。”

林深的桃花眼略过徐惟诚,就跟没看到他一样,直接抬步往徐惟诚身后走去,最终止步于沈玉面前。

杜言之和蒋廷夫在不远处看着,死死地握紧拳头,强忍着怒意。

竖子,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徐惟诚放在眼里么!

徐惟诚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丝毫不曾感到意外。自然地转身走到林深的身后。

林深此人是出了名的好色,不论走到哪里,他眼镜里只看得到女人。

他一下马车就看到了坐在马上的沈玉。

年轻的女人,皮肤白皙,面色红润,一张小脸妖娆妩媚。红色戎装下面包裹着丰腴饱满的身体,有一种莫名禁欲的美感,勾人魂魄。

他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拢在沈玉身上,不曾移开。

旁边的李元熙看到林深如此直白赤/裸的目光,心里愈发替沈玉担心。

“渍渍渍,没想到这鬼地方还有这样漂亮的美人儿,看来本王还是小瞧这地方了。”良久之后林深移开目光,如是说。

身后的徐惟诚适时接话,“这是军营里负责后勤的沈从事。”

“下官沈玉见过睿王殿下。”

林深眯着桃花眼,语气无比轻佻,“好好好,沈从事不必拘礼。”

紧接着徐惟诚又将军中的一干将领向林深介绍了一遍。

杜言之和徐惟谨最讨厌这样的花花公子,心里早就将林深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但面上却只能恭顺地行礼。

徐惟诚最后才介绍李元熙,“这是内子。”

“民女李元熙见过睿王殿下。”李元熙屈身行礼。

林深用他那贯有的赤/裸眼光将李元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摇了摇头,心想美则美矣,可惜太瘦了,一身皮包骨,还是那个沈从事有肉感,摸起来的感觉肯定很棒。

他的目光越过李元熙,又再一次落在沈玉身上,“起来吧!”

话却是说给李元熙的。

一大行人从风都镇回到军营已经入夜了。

因为七王爷的到来,徐惟诚特地吩咐伙房烧最好的菜肴。这位王爷奢侈惯了,他们这些大老粗平日里的伙食是断然入不了他眼的。

这次晚宴的菜肴比上次李元祺入关可是好了许多。军费有限,这些好酒好菜都是徐惟诚自掏腰包吩咐伙房师傅去买的。

可是他没想到林深看到那一大桌子的精美菜肴直接就沉了脸。只听到他说:“徐将军你给本王吃这样的饭菜,你当是在喂猪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午返校,坐车坐了3个小时,一到学校就开班会,听班导絮絮叨叨讲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宿舍就开始整理东西,到现在才停下来。晚饭也没吃,澡也没洗,现在才想起还要更文。于是又马不停蹄修文,直接上传到后台。抱歉今天晚上更晚了。

渣作者明天就要上课了,看了看课表课还真多,除了星期二没课,其余几天都是满课。专业课一大堆,还有选修课,还有六级,会从资格证考试,我已经预想到这个学期要累死了。

呜呜呜,累觉不爱!

☆、交锋(37)

交锋(37)

林深的话一落下,整个帐子瞬间沉默地诡异,没有人敢出声,都是在用眼神无声地交流着。

这桌子上的酒菜对于军营里那些长期坚守在边关的士兵来说已经是山珍海味了,他们平日里吃得什么?吃的是黑馒头,窝窝头,军费不足之时连野菜和草根都刨来填过肚子。这种苦又哪是林深这种皇亲国戚所能理解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生活在社会顶层的人永远也体会不到底层人民的艰辛。他们随便一顿饭所花的银两也许就是普通老百姓家一年到头的开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从来不单单是文人墨客笔下的诗句,而是赤/裸/裸的现实。

徐惟诚秉承徐家人治军严明、勤俭节约的家训,军中将领无论品阶都和士兵吃一样的食物,就算是李元熙这个将军夫人也没能例外。只是李元熙身子骨柔弱,徐惟诚时常会打一些野味给她补身子。

可是如今林深居然说这饭菜是给猪吃的,这不是明摆着打徐惟诚脸么?

军中一些将领听到这样的话不免心中愤懑,意难平,很多人都握紧拳头。只是碍于林深的王爷身份,他们敢怒不敢言。杜言之和徐惟谨一张脸更是沉地过分,就差直接翻脸了。

徐惟诚的脸阴沉沉的,好像蒙上了一层冰霜,阴侧沉冷,就像边关当日的天气。

整个帐子的氛围剑拔弩张,空气里具是火药味,一触即燃。

李元熙不动声色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心里清楚这一场正面交锋看来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她并不担心,因为徐惟诚心里有分寸,断然不会这第一面就和林深撕破脸皮。如果是那样就太不值当了,今后的日子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对峙的机会定然不会少。

过了一瞬,徐惟诚的面色方有些和缓,不似之前那般吓人。他抱拳俯身,“让王爷吃这样的饭菜,下官真是罪该万死。只是这边关苦寒,吃食有限,完全比不得京城富硕之地。别说是山珍海味了,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水果蔬菜也是无比紧缺的。实在不是下官存心懈怠王爷,只是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也委实没有办法呀!”

“今夜就暂且委屈王爷,明日一早下官就派人去购置食物,保证让王爷满意。”

“真是个鬼地方!”林深摆着臭脸,冷哼一声,不情愿地入席。

众人见状,纷纷长呼一口气,好在是有惊无险。

一顿饭自然吃不自在,林深挑肥拣瘦,说这说那。搞得众人又是安抚又是奉承的,好话都说尽了。

散席后徐惟诚又忙前忙后安排林深的住处。

林深在京城睡贯了奢华软榻,这边关的土炕自然是睡不习惯的。徐惟诚命人铺了三层厚厚的棉被在上面,那祖宗这才消停,极其不情愿地睡下。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徐惟诚回去时已经是深夜了。

李元熙也还没歇息,她在灯下看兵书打发时间。

六月天,即使白天落了雨,空气里依然有些燥热。

李元熙只穿一件轻薄的纱衣,薄薄的一层衣料,她依旧觉得热,额前汗珠不断地冒出来。

竹雨拿着一把大蒲扇,哗啦哗啦地给她扇风。那风不大,丝毫解不了她身体里的热气。

竹雨摇了摇酸涩的臂膀,说:“小姐,以前都没见你这样怕热,这才六月天你就热成这样了,那等到大小暑你可哪里受得住啊!”

“等到了三伏天我就得躲进冰窖了。”李元熙笑着说道。

竹雨翻了翻白眼说:“要是这边关真有冰窖我也认了,可惜呀它没有,真等到了三伏天还不知道热成什么样子呢。”

她看竹雨满头大汗辛苦的样子,心下不忍,“你歇会儿吧!”

那会儿竹雨已经足足扇了近半个时辰了,也已经累了,这才停了下来。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言絮絮叨叨。

徐惟诚掀开帐帘进去,自然地接过竹雨手里的大蒲扇道:“你先退下吧!”

竹雨退出帐子,徐惟诚就给李元熙打扇。

她不等他举起扇子就夺了过来,“你累了一天了歇会儿。”

他这一整天为了林深忙前忙后,安排这安排那的也着实累了。

徐惟诚不依,又从她手里夺回扇子,“再累也不能怠慢了夫人,这点小事为夫还是要亲力亲为的。”

李元熙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那就辛苦夫君了。”

“夫人客气了!”

大蒲扇一下一下不间断地划过空气,微风扑面而来。

她的目光落在帐子外,“王爷睡下了?”

“嗯。”

李元熙搁下兵书说:“仲文,这个七王爷不是省油的灯,日后可是要麻烦不断了。不论是饮食还是住处都是个大问题。你也不能天天自掏腰包让他吃香喝辣吧?”

李元熙的担忧也是徐惟诚所担忧的。照林深这样的花销一日两日还能承担,若是时间久了可是万万吃不消的呀!可是这位王爷金贵,从小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这边关的粗茶淡饭、冷衾陋炕自然是入不了这位爷眼的。这样两难的境况的确够让人为难的。

徐惟诚思绪万千,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好的应对法子,只说:“先看看情况,过几日再说。”

李元熙点点头,目前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看今日七王爷看阿玉的眼神不简单,我估摸着他八成看上阿玉了,这事还得早做防备啊!”她想起今日在风都镇的情形,忧心忡忡。

林深那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拢在沈玉身上,几乎都没有离开。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你放心,阿玉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姑娘,七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肯定跟明镜似得,她有分寸的。”

在徐惟诚看来,沈玉心思缜密,聪明剔透,很多事不用他言明,她都能福临心至猜到一二。如今林深这样直白赤/裸的目的她自然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沈玉的事他倒是丝毫不担心。

听徐惟诚这样说李元熙就安心了。

夜逐渐深了,空气里的燥热也渐渐消散了,整个帐子变得凉快起来。

李元熙睡意渐起,打了个哈欠,往炕上躺下,慵懒的声线,“歇息吧!”

“你先睡,我给你扇风。”徐惟诚搬了张凳子在李元熙身旁坐下。

大蒲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扇动,李元熙很快就安详地睡着了。

***

第二日一早李元熙碰见沈玉还是将自己的顾虑又和她说了一遍,希望她能长点心眼,保护好自己。

沈玉听完说:“这事我心里有数,不用为我担心。”

李元熙点头,“你有想法我就放心了。”

沈玉当时还有事情在身不便和李元熙说话就先走了。

李元熙便一个人走到开垦的那片荒地去看看。

那块地一直是夏冬生那孩子在打理着,她几乎没花多少心思。那孩子用心,每天天一亮就去地里,一天中大半的光景都是在地里度过的。这些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毫无意外,夏冬生那孩子一早就在地里倒腾了。李元熙到的时候,他正在给苜蓿、冬葵那些植物浇水。

远处太阳缓缓地从地平线上升起,金色流光韶染了无数嫩绿的叶片,绿意盎然又金光灿烂。

少年瘦削的身形立在那些作物间,他低着头,半躬着身体,水瓢里的水被太阳照射地微微发光。他伸手一掷,水流瞬间化作一条流线远远抛出,一下子落在那些生机勃勃的作物上。

看到李元熙来,那孩子朝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夫人你来了啊!”

这一幕李元熙很多年都忘不了,就像是一幅无比鲜活的画卷映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以后的时日,只要她一想起这一幕,她的一颗心都是酸涩膨胀的。只是现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他们即将面临分别。

好在岁月终究会善待我们,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未来更好的聚首。

她亦笑,“冬生你来得可真早。”

夏冬生手头动作不断,“这几日天旱,早晨和傍晚都得浇水,眼看着这些东西就要成熟了,不能被这日头晒死了。过不了半个月就有收成了。”

“这些作物多亏了有你照顾,不然还不知道长成啥样呢。”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夏冬生忙碌。

十七八岁的少年像火一样激情澎湃,干劲十足,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

她想起第一次见这孩子,那时他还没有现在高,一年光景,这孩子就长了这么多。

时间果然是神奇的东西,这天底下的芸芸众生都在不断变化。有人出生,有人成长,有人衰老,有人死亡,时间对谁都是公平的。

“冬生,你上次教我的拳法有时间你再陪我练练,这时日长了都生疏了。”

少年听到这话扬起半边瘦削的侧脸,迎着日光,笑道:“没问题夫人,多大点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在上选修课,作者君我作死地选了诗歌鉴赏,听得我昏昏欲睡。

课多,精力有限,这两天还是隔日更,请见谅!

☆、断奶(38)

断奶(38)

林深奢靡惯了,对于军中的艰苦条件自然难以适应。成日里挑这挑那,摆着一张臭脸。底下人好话说尽,竭力奉承,众人都被他弄得心力交瘁。

徐惟诚自掏腰包给林深吃了一个星期的大鱼大肉后就断了这待遇。李元熙说得一点都不错,若是一直都是这样奢侈的吃食,他压根就承受不起。既然早晚是要让这位爷“断奶”的,这早几日和晚几日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于是当天中午林深就见到了一桌的粗茶淡饭。不出意外,他当场就翻了脸,一声怒吼:“怎么回事?”

头七日徐惟诚特意让伙房师傅安排的伙食尚且如不了林深的眼,更别说是这样简单的粗茶淡饭了。

送膳食的小兵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吼叫当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殿下息怒,小的只是负责送膳食到您帐子里,其余的一概不知。”

林深冷眼看了那小兵一眼,狭长的桃花眼一凛,沉声道:“把徐惟诚给我叫来!”

小兵眉目低顺,恭敬地回答:“启禀殿下,将军去附近视察去了,这会子还没有回来。”

他挥了挥衣袖,“那就把何孝通找来!”

“何督察和将军一同去了。”小兵说。

林深一听,脸上的怒气更盛,直接将桌子上的碗筷摔在地上,“滚……”

瓷碗碰到坚硬的地面,瞬间支离破碎,满地狼藉。

“该死的……”他低声怒骂。

徐惟诚一定是故意的,军营里最高的两个将领都故意躲着不见他。

他娘娘的,回来一定要他们好看!他愤恨地咬咬牙。

林深暴躁地扯了扯衣袖,对着帐子外的守卫大喊:“来人呐!”

一个守卫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迅速入内,“睿王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去把段家兄弟找来。”

段家兄弟是林深的亲信,平时都是贴身不离的。他有个什么事就找他们两兄弟。

“是殿下。”

那守卫领了命令又出了帐子。

片刻以后那守卫独身回来,“启禀睿王殿下,段大爷和段二爷不在军营。”

“不在军营?那他们去哪了?”

“小的不知。”

“给本王滚出去……”林深直接抄起一个杯盏就扔在那守卫脚边。

平日里跟无头苍蝇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关键时刻就找不着人影儿。他恨不能弄死那两兄弟。

那守卫见状大惊失色,额前的冷汗直冒,两条腿直发颤,跌跌撞撞逃也似得出了帐子。

林深怒火攻心,瞬间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锅碗瓢盆细细碎碎,弄地满地都是。

他不解气,又将帐子里的桌子、椅子、屏风,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

这边徐惟诚和杜言之、何孝通等人美其名曰视察,其实就是骑着马在附近四处溜达。目的就是为了躲林深。

六月中旬,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正午时分,那天空中的日头就跟大火炉一般悬挂在人头顶。日光毒辣辣地照射在人身上,露在空气里皮肤都被晒地直发烫。这般热的天气,好像人都会被烤熟。

一行人皆坐在马上,身体暴露在太阳底下,纷纷汗如雨下,热得不行。

杜言之扯着僵绳直呼热,看到对面不远处一大片树林一双眼睛当时就发亮了。他扯着嗓子大叫:“仲文,这天太热了,咱们去那片树阴下歇会儿。”

徐惟诚闻言,视线投在远处,点点头,“好。”

很爽快就答应了。

得到徐惟诚的批准,一行人这才驾马往那片树林跑去。

走近了才发现,那片树林是胡杨林。那一棵棵胡杨树生长得极好,枝叶繁盛,蓊蓊郁郁,在地上投下一大片浓阴。

天热,四周围不见任何风的痕迹,很显然,这一大片浓阴为路人提供了良好的歇息的场所。

众人立即下马,将马栓在树干上,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谁都没有考虑其他。在外行军打战惯了,军营里个个都是糙汉子,哪里顾得上脏不脏啊!

杜言之挑了片大的胡杨叶,哗啦啦给自己扇起风,边扇还边咒骂这炎热的天气。

“仲文,咱们这样做不会出什么事吧?”他想起军营里的那位七王爷,不禁有些担忧。

徐惟诚揭了壶盖,仰头大口喝水,“不怕,出了什么事有我担着。”

其实杜言之不知道这个主意是李元熙出的。

昨日中午,林深又在饭桌上大发雷霆,嫌弃没有好菜。徐惟诚的心情被他搅得一团糟。回到帐子,他和李元熙提起这事儿,李元熙就直接给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她说:“他在京城挥霍无度是他的事,我们管不着。但是他既然入了这边关就得入乡随俗,吃粗茶淡饭。山珍海味别说咱们供应不起,就算供应得起也是断然不能日日都有的。军营有军营的规矩,哪里由得了他胡来。”

“你只管吩咐伙房每顿就给他备这些简单的饭菜,其余的一概没有。命令底下的士兵谁也不能去给他购置食物,违者军法处置。军中一应将领都避而不见。他如果要闹腾就由着他去,谁也不要理会他。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的脾气硬,还是他的肚子硬。等饿他几顿,自然就会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