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匆匆来,匆匆去。屋子里里恢复寂静。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桌面上摆放着一碗香气四溢的红豆粥。

她没有胃口,勉强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她想起什么,迅速走到柜子里翻东西。很快便翻出那封徐惟诚的家书。

她小心地展开,纸张上他的字迹流畅又清隽。

她一字一字看完,最后泪流满面。

她收好家书,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了房间。

月明星稀,浓黑的天际笼罩在她头顶。她只觉得无形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掐着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呼吸。

嘉岩关破,徐惟诚生死不明,她需要了解这其中的隐情。而这些只有徐定山知道。

她住在西厢房,徐定山的书房在东边主屋。她踏月穿过好几条小巷,终于抵达徐定山的书房。

对于儿媳妇的深夜来访,徐定山并不感到意外,他甚至已经猜到了。

曾氏看到她来并不意外,直接说:“老爷在书房等你。”

“知道了,娘。”她点点头。

她轻扣房门,“爹。”

“进来。”里头传出徐定山低沉暗哑的嗓音。

她推门进去,徐定山就坐在书桌前等她。

烛火渺茫,他的脸隐在暗处,隐隐措措,看不真切。

“坐下说。”他指着书房里那张黄花梨木的椅子。

李元熙点头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定山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密函递给她,“据探子所查,是有人泄露了仲文的作战方案,蛮夷提前在嘉岩关埋伏,这才导致我们的人全军覆没。”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她从头至尾扫了一遍问道。

徐定山摇头,“暂时还没有。”

她就知道出现了内鬼,不然以徐惟诚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就算战败,也不可能全军覆没。

“仲文他真的没有消息么?”

兜兜转转,问题又绕回徐惟诚身上,归根结底她在意的只是他的生死。

“没有找到他的尸骨,也许他还活着也不一定。”徐定山沉默良久如是说。

她知道是徐定山在安慰自己,数十万将士全军覆灭,徐惟诚又有多大的几率生还呢?但是在她心里她却是从不承认他死了。说她自欺欺人也好,她就是不相信徐惟诚死了。

烛火下,她的一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可言。

徐定山看到李元熙这副样子,心里也是难受至极,喟然长叹,“元熙呐,你要挺住啊!你还有靖儿呢!”

李元熙已经不会哭了,眼泪早就哭干了,眼睛酸涩难耐,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眼泪来。

“爹,一定要将这个人找出来,我誓必要用他的鲜血祭奠这数十万将士的英魂。”

徐定山看到儿媳脸上悲恸欲绝,毅然决然的神情,突然觉得她像极了自己的儿子。无所畏惧,无所顾忌。

他突然想起成王私下对他说得话来,“李家三女不单聪慧通透,而且知进退,懂隐忍,加之又有胆识,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仲文若是得这一贤内助,必定前途无量。”

所有人都以为当初徐李两家的联姻是他和李晟争斗的结果。殊不知,这段姻缘是他和成王早就商议好的。冥冥之中,其实李晟也着了他的道。

李家的四个儿女中,成王最中意的便是李元熙。他一心想让自己儿子娶她,只可惜儿子中意的是李晟最小的女儿李元萧。而当时徐定山又正好为徐惟诚的婚事发愁,成王这才向他推荐了李元熙。

而徐定山此人做事细致又缜密,在李元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其实已经派人好好将李元熙考量了一番。

事实证明,成王的眼光睿智而独到,李元熙的才情足以让人惊艳。一开始你觉得她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慢慢地你会发现她其实是一块璞玉,不用精雕细琢也能发光发亮。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这么些年就过去了。当初皇帝下旨让她嫁入徐家还好像就是昨日的事情。

“爹,嘉岩关一破,蛮夷很快便会攻入京城,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您早些休息,恐怕今后这京城将永无宁日了。”

其实国破家亡,真的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七千多字,渣作者已经差不多是条废狗了。这两天码字码地颈椎痛,那滋味真是酸爽无比。呜呜呜……求抱抱!

☆、祸患(48)

祸患(48)

嘉岩关被破的消息就犹如一团雾霾笼罩在京城百姓的上空,挥之不散。对于很多人而言,嘉岩关失守就意味着偌大的林国再无安身立命之处。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提心吊胆,密切关注着蛮夷的动态,就唯恐哪一天蛮夷的铁蹄踏入皇城。而这时他们对于朝廷所采取的措施也是极其关心的。

守边将士全军覆灭,这无异于给本就羸弱的林国一个致命打击。皇帝龙颜大怒,愤怒的同时也越发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而感到无力迷茫。

徐惟诚生死不明,徐家人尚不曾从悲痛中过渡,皇帝就下旨命徐定山亲自带兵入关御敌。时局动荡,皇室腐朽,官员们大多尸位素餐,贪生怕死,偌大的朝廷能担得起这一重任的就只有徐家人了。

嘉岩关一破,蛮夷挥师南下,中原地区不保,京城岌岌可危。朝廷下令开始大规模征兵,全国各地的精壮男子不论愿不愿意都统一被征集入营。一些尚不足十六的少年也被强行收入麾下。一时之间无数百姓骨肉分离,怨声载道。

经过一个多月扫荡式的疯狂征兵,朝廷勉强征集到五万大军。徐定山任主帅率领这五万大军入关对抗蛮夷。

李元熙原本想一同前去。一来她从不相信徐惟诚死了,她想要亲自前往边关求证。二来她要亲手将那个内鬼揪出来,手刃他,替这数十万守边将士报仇。

她虽是一介女流,但是她是李家的女儿,徐惟诚的妻子,这些都是她必须要做的。

她和徐定山说了自己的想法。但是徐定山以“边关战况激烈,太过危险”就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孩子,仲文也是我儿子,你要做的也是我所要做的。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枉死的。”

言至于此,李元熙只能作罢。

如果说京城百姓和皇室众人唯一值得有所安慰的莫过于这数十万训练有素的御林军了。每年应征入伍的士兵,都会经过层层筛选,最精良的留下成为御林军,其余的则被派往全国各省。经过这般严格的选拔,留下的个个都是精英,骁勇善战,又忠于皇室,历朝历代护卫皇城从未出现过纰漏。可以说这御林军是林国的最后一道防线,自然是一点差池都出不得。

御林军统领自圣祖爷以来都是由徐家人担任,但如今徐定山亲自带兵入关御敌,御林军不可群龙无首,皇帝这才让兵部尚书叶方蔼暂代。

从和叶世佳有限的几次交往中李元熙知道叶家人远没有外人看到的那般纯良。数十万御林军若是被奸佞之人操控,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能想到的,徐定山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这也是他不让李元熙入关的又一个原因。她和叶世佳走得近,徐定山需要她留在京城密切关注叶家人的动向。一旦有什么突发变故,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京城如今风云诡谲,草木皆兵,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得不防。

一想到叶世佳,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随宁远,也不知他的近况如何。这段时日她一直被徐惟诚的事情弄得神志不清,无心顾及其他。现如今平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是有必要去见一见随宁远弄清楚那个一直环绕在她心头的困惑了。

嘉岩关被破后的一个月,徐定山带五万大军入关。在这一个月里边境原有的一些护卫队,以及边境百姓自发组织的队伍虽然抵挡了蛮夷的一小部分兵力,但远不足以与之抗衡,杯水车薪,无异于以卵击石。蛮夷的战斗力极强,一鼓作气便侵占了大半个中原地区。偌大的林国已然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然而边关战场上,战况的惨烈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战马的铁蹄,仿佛要将边关这片本就贫瘠荒芜的土地踏破。震天的厮杀声,和数不尽的战鼓声不断在边关的天空中穿梭回荡。每一缕空气好像都充斥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滚滚黄沙弥漫,地上鲜血流淌,沙子都被染上一层血色。

边关的每一个战士好像都变成了血人,衣衫褴褛,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血汗交流。一连激战了好几天,人人都已经筋疲力尽,手里的刺刀长矛也已经钝了,崩开了无数道口子。

无数将士身体力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劈开一条条血路。他们奋勇当先,无畏生死,只为自己能手刃敌军,哪怕坚持到最后,哪怕只是守住方寸之地也是好的。而敌军却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层连着一层,杀完一批,后面又冲上来另一批,黑压压的人头不断涌现过来,好像永远也不会完竭。

纵然是铁人,也禁不住这样长时间的激战。

倒下的将士越来越多,剩下的也是硬咬着牙苦撑,极度的疲惫感压得他们难以喘息。汗水交杂着血水流进眼睛,但是谁都顾不得擦一擦,耳朵也只听得到刀剑磕碰的声响。此时的将士们什么也顾不得,他们只知道奋勇厮杀,一抬头就能看见无数的刺刀和长矛从四周袭击而来,稍不走心,就会成为剑下亡魂。

边关如此激烈的战况,愁云惨雾笼罩着林国的上空,难以消散。一时之间,举国上下一片哀愁,谁也顾不得其他。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颗惊雷在林国的大地上炸开——皇帝突染恶疾,重病缠身。

皇帝的这场恶疾毫无征兆,又来势汹汹,不过三日功夫便卧床不起,命悬一线。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衣不解带,寸步不离,没日没夜,足足诊治了一个星期,也没能诊断出症状。太医院全体太医束手无策,只能保守地给皇帝用药。

宫里的消息一传出,李元熙越发觉得时事诡谲多变,接二连三出现祸患,这京城怕是要换天了。

那年由于随宁远的原因,她在含光殿第一次见到皇帝,她便察觉出他的虚弱和无力,他面色苍白,不见血色,全然没有而立之年男子该有的蓬勃活力,病态之色尽显。

那时外界都私下在传皇帝后宫佳丽三千,每夜纵欲过度,这才变成如今这般虚弱之态。这宫里的消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从辨析。但是那时她多少是有些相信的。毕竟从小出生在官宦之家,那些皇家秘辛她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可是如今,时过境迁,她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皇帝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病倒,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其中一定大有隐情。

皇帝日渐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而皇帝子嗣单薄,后宫嫔妃里除了随皇后膝下育有一女,其余均无所出。朝中众臣经过一致商议决定由成王暂代皇帝处理朝中政务。但是以叶家为首的党派则坚决反对。叶氏党坚决拥护祁王林湾。但奈何成王贤德在外,在众亲王中呼声最高,也最受百姓爱戴。加之又有徐、李、沈三家据理力争,叶家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成王贤德,谋略和胆识也是众亲王中最高的,当年深受圣祖爷器重。当时朝中一些元老一度以为他会是下一任天子。可惜不曾想最后圣祖爷却将皇位传给了景帝。景帝继位后对这个兄长也是极其敬重的。成王暂理国事,所有人都对其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力挽狂澜,给这岌岌可危的国家注入一些生机。

然而成王暂理国事不出半月,一日清晨,在御花园散步的叶贵妃突然昏厥。太医院的太医接到通知匆匆赶去储秀宫,经多名太医联合诊治得出叶贵妃已有一个多月身孕。

这个突然来临的孩子无疑让叶氏党看到了希望。他们开始联名上奏给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请命。

景帝病重,但是得知叶世佳有喜,也是龙颜大悦,特意下旨昭告天下若他日叶世佳临盆,诞下的为男孩,则直接册立为太子,皇帝殡天之时直接继承大统。若是为女孩则直接册封为长公主。

这条重磅级圣旨一出,朝野上下皆震惊,朝堂间暗涌横生,其中的氛围越发变得诡异多变。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身上,他们不单猜测这个孩子的性别,更深思这个孩子带来的连锁反应。只有李元熙眉头紧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抱有满心满脑的怀疑。她不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当日在普宁寺发生的事情,那样真实,那样活色生香。她的眼睛不会出错,因而她实在不得不怀疑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家血统。

不论是去一探究竟,还是出于以往叶世佳给旁人制造的她们私交密切的假象,不管出于何种原因,李元熙都是要进宫“问候问候”这位喜获皇子的皇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好累,求抱抱!给点收藏,给点评论,让作者君满血复活吧!

☆、病重(49)

病重(49)

六月天,天气沉闷燥热,空气里寻不见一丝凉风。头顶烈日炎炎,大地像蒸笼一般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李元熙只着一件单薄的夏衫,额头上依然汗涔涔,热得不行。好在前头不远处就有一大片树阴,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快步走上前,这才发现道路两旁整齐划一排列着的是柳树。这些柳树生得健硕,柳条儿一直垂到地面,有些则直接落在湖面上。路旁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湖,湖水澄澈碧绿,如镜面一般平静无波。

她站在树阴下短暂歇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前行。据储秀宫的宫女所说叶世佳此刻正在含光殿里陪着皇帝。

叶世佳有喜的消息一经传出,她就计划着进宫去一探究竟。但是还没等到她有所行动,叶世佳就先派人来请她入宫了。

时值正午,她当时正在府里喂孩子吃饭,宫里的人匆匆而至说叶贵妃请她入宫。她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觉不妙。叶世佳这个时候紧急召唤她入宫所为何事?她心里没底,不敢怠慢,只知会了曾氏,甚至都来不及用午膳就进宫去了。

一路火急火燎,紧赶慢赶,总算是到达储秀宫了。不料却被储秀宫的宫女告知叶世佳在含光殿。

那宫女说:“娘娘让夫人到了直接去含光殿。”

日光倾城,映照着无数雪白的墙面,上方尚有柳树斑驳的剪影。

一路从储秀宫走到含光殿,她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黏黏糊糊的,紧紧粘在皮肤上,真的很不舒服。

“麻烦公公代为通传一声。”她站在外头,让含光殿的小太监进去通传。

因为叶世佳的缘故,这宫里的很多宫女和太监都认得她。看见是她来,那小太监不敢怠慢,迅速就跑进里头通传了。

片刻之后,那太监出来说:“娘娘请夫人进去。”

李元熙抬步进了殿内。

含光殿是皇帝的寝宫,他平日里宴请群臣也喜欢在这殿里。

她不是第一次来含光殿,对于这里头的陈设也还算熟悉。

“咳咳咳……”

她前脚踩进殿里,后脚就听到皇帝剧烈的咳嗽声。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看来皇帝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隔着一排帘子,里头是皇帝的龙床。

李元熙恭顺地站在帘子外头静静等候。毕竟是皇帝的寝宫,没得到叶世佳的首肯,她不便进去。

叶世佳的贴身宫女俯身在她耳边道:“娘娘,徐夫人来了。”

叶世佳点了点头,“请徐夫人进来。”

得到叶世佳的首肯,李元熙这才迈开步子进去。

叶世佳未施粉黛,一身素色纱衣,脸上的表情分外凝重。

皇帝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丝毫不见血色。那咳嗽一声连着一声,不断拢在众人耳畔,听得人心头一震一震的。

床边三五个太医院的太医也纷纷束手无策,神色复杂。

偌大的寝殿死气沉沉,毫无生机,除了皇帝的咳嗽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李元熙几不可察地扫了一遍,这才对着皇帝屈身,“民女见过皇上和贵妃娘娘。”

皇帝已经病入膏肓了,自然不可能回应她。叶世佳看她一眼,道:“起来吧!”

“谢娘娘!”

李元熙的话音刚落,皇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剧烈无比,一声盖过一声。

叶世佳赶忙走到皇帝床边,伸出纤细白皙的手不住地给皇帝顺气,“皇上您觉得怎么样?太医,快给皇上看看。”

一时之间太医们一个个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

皇帝几乎咳得背过气去,叶世佳将手帕捂在皇帝嘴边,“皇上您顺顺气。”

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过去后,皇帝终于平复下来。众人紧绷的心弦也终于可以短暂地松懈下来。

见皇帝不咳嗽了,叶世佳这才将手帕从皇帝嘴边移开。

下一瞬,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素白的手帕上是一大团触目惊心的鲜血,犹如冰雪大地上突然绽放开的罂粟。

叶世佳大惊失色,一张小脸霎时白了一大片。

太医院的太医们见此情形,面色则变得更加复杂,额头上冷汗不断。

“张太医,皇上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吃了这么多天药病情却不见任何起色?”叶世佳忧心忡忡,厉声诘问为首的太医。

张太医听到叶世佳尖锐的声音,如临大敌,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微臣无能,诊断不出皇上的病情呐!”

皇帝的病复杂多变,又来势汹汹,太医院的太医们行医几十年也是见所未见。翻阅各大医书典籍也未曾查到这种病症。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为了皇帝的病情几乎是愁白了头发。

叶世佳对于太医们这段时日以来没日没夜的辛劳也是看在眼里,不忍责备他们。但是皇帝的病情又委实令人堪忧。

“依张太医所见,皇上这病该如何是好啊?”

“微臣以为,既然太医院无力诊治皇上的病情,何不放榜天下,召集五湖四海名医进宫为皇上诊治。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张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在心里仔细斟酌一番才回答。

“夫人觉得此法可行么?”叶世佳深思后将脑袋转向李元熙。

李元熙垂着脑袋,眉目温婉如画,“民女以为张太医此法可以一试,普天之下多的是能人异士,说不定就有人能解此症。”

“行,就按张太医此法去安排。”叶世佳不再犹豫,一锤定音。

“娘娘您生怀龙种实在不宜在此多待,您还是先回宫去吧!”张太医瞧着叶世佳的肚子劝道。

将死之人阴气太重,病气也重,有身孕之人实在不宜久待。

叶世佳摸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密切关注皇上的病情,一有变化就告知本宫。”

“是,娘娘。”

“夫人陪本宫走走。”叶世佳不看李元熙直接抬步。

出了含光殿,外头的日头依然毒辣。李元熙抬起半边精致的侧脸,被日光照亮的那边有些微烫人。

她没用午膳,这会子已经饿得天昏地暗了。她的肚子一直在唱空城计,闹腾地不行。

叶世佳走在前面,后头贴身宫女替她打着伞。她则跟在后头,始终保持两步远的距离。

几人走了约摸半个时辰不到,路过一处浓阴,叶世佳便摈退了底下的宫女和太监。

一大行人最后只剩下叶世佳和李元熙两人。

两人沿着树阴徐徐往回走,步调不急不缓,从容不迫。

李元熙心里自然清楚叶世佳将底下人全部摈退是有话要说,因而她并不急于开口。

果然,片刻以后,叶世佳开口:“实不相瞒,匆匆将夫人请进宫是有要事和夫人商议。”

“娘娘但说无妨。”她心下疑惑,但也不至于太过意外。

“皇上的情况,夫人刚才已经看见了,怕是凶多吉少了。本宫盛宠不断,在这宫中占有一席之地,归根结底不过就是皇上的荣宠。可如今皇上病重,朝局动荡,这宫中有无数人在打本宫这腹中胎儿的主意。本宫虽有叶家支持,但总归还是势单力孤,比不得成王受人敬仰。”

叶世佳突然停顿下来,朝着李元熙郑重其事跪下,“夫人您是李家之女,徐家长媳,若是夫人能助本宫一臂之力,本宫就有胜算多了。”

李元熙总算是看清了叶世佳的真面目,下了这么久的棋,放了这么长的线,布了这般长远的局,原来就是为了这么一天。这个女人心思缜密至此,李元熙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她摸了摸发凉的手臂,明明是大热天,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冷。

她的身份特殊,在徐李两家之间起着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她的话不管是在李家,还是在徐家都是有一定分量的。更何况如今徐惟诚生死不明,她对于徐家则更为重要。一旦她点头,不论徐李两家最终会不会站在叶氏一党,单就在舆论层面上叶世佳就已经先声夺人,占尽上风了。

徐家自古与成王交好,成王之子娶了李家的小女儿,沈家又以徐家马首是瞻,这样一来京城三大家族都无疑是成王的大后方,这也难怪叶世佳忧虑。

原来所谓的党争就是这个样子的。想不到她李元熙有生之年还会与这个词扯上关系,而且还成为了其中至关重要的人物。她觉得上天真是待她不薄,所有的“好事”都让她经历了一遍。

她一介宦官女子,却由皇帝赐婚,嫁给政敌之子,在荒凉清苦的边关待了两年。好不容易夫妻和睦,过了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徐惟诚又生死不明。现如今还要被迫卷入党争。

她心湖翻涌,难以平复,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她忙俯身将叶世佳扶起,音色清冷,“娘娘恐怕高看民女了。民女一介妇人,只晓得丈夫和孩子,理一些家长里短,何德何能左右徐李两家。况且在民女看来,娘娘怕是有些杞人忧天了。一来皇上洪福齐天,必然能挨过此劫。二来徐李两家忠于皇室,天地可鉴。他日若是娘娘诞下皇子,依照圣旨可直接册立为太子,皇上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只要是皇家血脉,公公和家父一定会用心辅佐,不敢有丝毫懈怠。”

作者有话要说:姨妈到访,今天肚子痛了一整天,码字码到现在渣作者真的已经是条废狗了。(求安慰)

本来说让徐将军退居二线休息两天的,没想到越写越多徐将军已经好几章没有露脸了,真是罪过。

某渣:“将军您见谅,明后天一定让您回归一线和元熙团聚,我保证!”

徐将军:“哼!再不让本将军和夫人团聚,你小心血崩!”(傲娇脸)

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