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货送到嘉庆关时,已经是小年了,大雪纷飞,下个不停。将士们每日的操演也停了,大家都各自围在营帐里听小旗长讲阵法。这也是文白提出来的,说反正休息了,不如向大家讲解一下一些通用的阵法。

而文白此刻则窝在澜江书房里躺在小榻上舒舒服服的看一些前朝野史,不时还跑下榻去火炉前把煨在柴火下面的红薯翻一番身。澜江正在看军报,被他一会儿两会儿的动静弄的烦躁,“我说你就不能安静会儿吗,不停的动来动去。”

“你可真不会欣赏,我在这摆了美人春睡图,你居然看都不看一眼。”文白撇嘴道。

澜江敬谢不敏,道:“还是算了,我怕我看了晚饭吃不下去。”

“切,好了好了,别看了,过来吃红薯。”

澜江忙了一上午,也是饿了,两个人坐在火炉前一人一个黑漆漆的红薯。

“你这手艺也太差了,外面是焦的,里面还没熟。”澜江嫌弃不已。

文白不乐意了,道:“嫌弃啊,嫌弃你别吃,都给我。”

澜江赌气扔给他,没想到他尽然三口两口吃掉了,连她咬过的地方也吃掉了。一时间屋里气氛有点儿暧昧,澜江脸色也有些发烫。

文白似未觉察,仍低着头剥红薯皮,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的总是忘记,那日在南苑,那个辽国的五皇子萧浅是不是和你以前认识啊。”

澜江没料到他忽然提起这个,有点儿发愣,“是认识,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青梅竹马啊。”文白酸溜溜的怪叫。

“也不算吧,那个时间他已经十二岁了,被我外公带到家里,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乞丐。后来就一块儿习武。我还烧了他的头发逼他跟我打架,他失手把我胳膊打断了,后来还在我屋外站了一夜给我赔罪。再后来我外公过世了,他就留书出走了,当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现在看来应该那个时间就回了辽国了吧。”

文白心里酸的不行,恨不得打自己两下,没事提这些。人家是初恋,自己这半路来客能比吗?

“我翻了前些年关于辽国的情报,里面说萧浅是三年前回去的,是辽国皇帝的第五子,他母亲是个没名分的宫女,生了他就死了,后来他被人陷害,差点死了,才逃到魏国。后来回去,辽皇对他很是愧疚,封赏什么都没断过,后来得知他会兵法善武艺,又给了他军队。辽皇六个儿子,诸子争嫡,虽然他没有外家背景,但应该是最有希望的。”澜江联想到本朝的情形,又想到父亲的死因,不由得有些黯然。

文白心里就更酸了,初恋还不算完,人家初恋是要当皇帝的,更没法比了。过去和高帅富抢女神,现在又和皇帝抢将军,怎么看怎么没胜算啊。他悲愤不已,野史也不看了,恨恨的冲出去了。

澜江莫名其妙,怎么好好的又发疯了。

二十五、年夜饭

大雪一直下到了新年夜,因为在军营,大家杀猪宰羊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年夜饭。澜江没有参与,因为她居高位,又是女子,去了只会让大家不自在。陈碧做了几个小菜给她,又找刘元桥要了一壶酒,一个人的年夜饭,倒也不那么凄凉。

澜江一个人喝着小酒翻着兵书,门扑通被撞开了,文白闯了进来,脸红通通的不知是被风雪吹的还是喝酒喝的。

“怎么不去营里吃年夜饭,跑这里来了。”澜江隐隐的高兴,有人陪着吃年夜饭,总比一个吃味道好。

文白关上门,脱下厚重的大棉袄,捧着一个大油纸包神秘兮兮的坐到桌前。

“这是什么?”澜江好奇的打开,居然是一大只烧鸡和一大块牛肉。牛肉在大魏可是稀罕物,瑞武帝鼓励农耕,严禁私杀耕牛。想吃牛肉,只有等牛意外死了或者是老死了才能吃。见了这卤的香喷喷的牛肉,澜江也有些馋了,“怎么会有牛肉的,你们偷人家的牛了啊?”吃之前还是要问明来路。

文白白她一眼,道:“我们是那种人嘛,这牛是常小馋出去巡逻的时候撞见的一头野牛,估计是下雪找不到食才跑出来,可凶了,他们小队费了老大力气才射死它,就地分了,每人分了几十斤,藏在马鞍下头带回来的,常小馋托火头师傅卤的时候被我撞见了,就分了我一块,怎么样,不错吧,跟着哥,有肉吃!”常小馋就是那个在金州城外吃鸡腿被抓住的小伙子,因为贪吃被取了个外号常小馋。

见肉来历没问题,澜江撕了一大块,一口肉一口酒,享受的不行。文白见她开动了,自己也撕了一个鸡腿大口的咬,不时还抢下澜江的酒壶来一口。两个人居然把烧鸡牛肉全吃光了,连酒也一滴不剩。

澜江微醺,把窗户打开,趴在窗框上吹风,文白也凑了过来,两人并肩趴着,外面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往下洒。好像老天爷的糖罐子洒了。

“不知道娘和妹妹在家怎么过的,估计又是在堂屋守夜吧。”澜江想到家中亲人黯然道。

文白长长的哈了一口白气,拍拍冻的冰凉的脸,道:“你还好,还见得着,我肯定是见不着了,他们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干啥,看春晚,哈!”

澜江习惯了他的疯言疯语,也不过问,望着外面的雪景发呆,半响忽然道:“不知道辽国的人怎么过的这个年,他们买不到粮食,估计连肉都没得吃。”

文白无力的倒在窗台上,闷闷的说:“亲你能别这么煞风景吗,好不容易过个年,还要操心辽国的事。”

闻言澜江忍不住笑了,连道抱歉,“就像做梦一样啊,我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家里抱怨要守夜太累,今年我已经是超品大员了,还管着十几万人。换你你信吗?”

文白也笑了:“这有什么不能信的,我都来了这里做了军师了,还有啥不可信。女将军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澜江道:“你不是说你家乡也有一个吗?那个女将军最后怎么样了,归家了吗?”

文白道:“她最后成了一个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跟军中的战友一同回了家,换了女子的衣服出来见他,那战友看呆了,后来他们就结成了夫妻。还写了一首诗:公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说的就是她女扮男装,没有被人发现。”

“真好,有个好归宿。对了文白,你还没见过我女装的样子吧,我换了给你看。”澜江突然想到了,就立即奔回房间。

“平时总端着将军的架子,喝了酒也不过是普通女孩儿,这将军,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啊。”文白卧倒在小榻上,感叹道。

门没关,呼啸的风夹带着雪花冲进门内,澜江踏着雪走进门中。一身素白的齐胸襦裙,头发披散着,被风吹的飘向一边。眉目中带着雀跃,在文白面前转了个圈,道:“好看吗?我本来没带女服过来,这个是我娘 包裹的,她说怕我长年不见,忘记自己是个女子了,我也不会绾头发,就披头散发的来了。”

文白站起来浅笑道:“美极了,像踏雪而来的精灵,精灵你知道吗,是一种纯洁又美丽的小神仙。”

澜江听了夸赞,开心不已,文白拿过自己的大棉袄把澜江裹起来,定定的望着她,澜江奇怪道:“怎么了,我哪里不对吗。”

“不,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而你、没有别的喜欢的人,能不能、能不能考虑一下我,就像那个故事里的女将军一样,你带我回你家,然后换女装给我看,可以吗?”一向伶牙俐齿的文白,这个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词汇居然这么匮乏。

澜江注视着他没有说话,文白着急道:“我知道我也没有军功、也没爵位、也没什么钱,但是你放心,我很聪明的,会好好照顾你。”

“好,我答应你。”

“你看你是将军敢娶你的男人肯定不多,像我这样英明神武的就更少了,什、什吗?你说神马?”文白不敢置信。

“我说好,我答应你。如果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还活着,我就带你回我家,换女装给你看,招你做我家的女婿。”澜江重复了一遍。

“啊?刚刚明明没有最后一句的啊?算了,你真的答应啦?你确定你没喝醉?你确定你明天不会不认账?”文白还是难以置信。

澜江干脆在纸上写下收文白为婿,绝不反悔,然后画押。文白捧着那张原本是废纸的纸,兴奋的难以自已,抱着澜江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又飞快的冲出屋子,在雪地里打了个滚。

澜江看着像个孩子一样的文白,忽然忆起多年前,也是个雪夜,年纪还小的她追着肖浅问,你会一直留下吗,你会和我成亲吗。肖浅只是笑,不说话。而今日,也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自己:可以吗?那种美好的心情,以后一生恐难再有。之前她一直在想,肖浅的选择付出了什么代价,原来他付出的,是再也不会有的美好,是再也不会回来的澜江少女的心了。

第二日一早,澜江还未起身,窗户便被敲的梆梆响,打开一看,文白穿着一件单衣在屋外瑟瑟发抖,他举着那张签字画押的纸,冻得上牙打下牙。澜江没好气道:“说了认账就肯定认账,你至于衣服都不穿就来问嘛。”文白欢呼一声跑掉了。澜江关上窗户,忍不住又笑起来。

二十六、战事又起

闲适的时日总是短暂的,辽国皇帝强行向氏族摊派赈灾粮的行为激起了巨大的反弹,他们拒绝再为灾民提供食物和衣物,辽皇对此毫无对策,老办法不得不再次提上案头。他向氏族提出由氏族提供一应出兵粮草,招募难民入军,再次向大魏发动战争。战争中所得的土地、人口、钱财,氏族均可从中五五分账。

大军集结在即,萧浅一再的反对也没能改变辽皇的决心,最后只好黯然向辽皇跪请作为南征军主将。辽皇还是偏爱这个从小多灾多难又文韬武略异常出众的儿子。他不顾其他五个儿子的反对,将主将的位置交给了萧浅。

他痴痴望着山河图嘉庆关下那一大片肥沃温暖的土壤,多么好的地方啊,如果有了那样大的土地,农民们就不用再受制于氏族,衣食无忧,而自己这个皇帝也可以在氏族面前一挺腰杆。可惜自己年事已高,怕是见不到了,只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天能够达成这个心愿。

辽皇的心愿是美好的,可现实却异常残酷。澜江在收到辽军大军集结的情报后立刻召集全军上下将领一起商讨对策。马、江二参是与辽军斗了几十年的老熟人了,他们的意见是弃金、平二州,退回嘉庆关严守。

这是一贯的作法,澜江父亲在时也是如此。金州平州都是易攻难守,在那里死守最后只能是白费兵力。讨论了一上午,似乎大家脑海中只有退守嘉庆关一个念头了,再没有提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澜江很失望。

会后,澜江站在地图前,望着图上辽源的位置出神。

“怎么,你想抢攻辽源,依江而守。”文白凑过来指指图上的澜江河。

“没错,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被动挨打,辽人打来我们就守,辽人跑了我们依旧在守。这样下去,辽人根本不知道惧怕,因为我们软弱的像兔子。我不想这样,我想打的辽人怕,让他们痛,以后一想到大魏,就从心底发寒,不敢轻易的发动战争。”

澜江想起她在南书房瑞武帝说的话,他希望能拿下那块北国江南,其实也并非是贪恋那块土地吧,更多的是希望西北军能够由盾化作矛,不要当一只长了厚壳的龟,躲在嘉庆关后面,连如何咬人都忘记了。

“主意倒是不错,关键如何实施要好好想想。”文白摸摸下巴,伸手在图上比着长度。

澜江惊讶道:“你不吃惊,不说我痴人说梦?”刚刚在会议上,她没有说出这番想法,应为她知道,一旦说了必然引起轩然 。大魏一直偏安一隅,瑞武帝也非好大喜功之人,大魏极少主动挑起战争。就连十几年前赵光远将军乘胜追击拿下金平二州也是辽人侵略在先。如今她竟要在辽人未发起攻势前抢先攻占辽源,无论是谁,听了也要大吃一惊。

文白拍拍自己的胸膛,傲气的说:“我是何人,我是以后要给你赵府当姑爷的人。”

“女婿,别说错了。”澜江纠正。

“好好好,女婿也一样,你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我所要做的不是质疑,而是如何帮你去实现。”文白难得正经的说道。

澜江心中一暖,这样不问缘由不管对错的去相信一个人,就是澜江自己怕也是无法做到的,能有人如此待自己,何其有幸。

“这里是澜江河,南北两侧就是所谓的北国江南辽源,而澜江河在此处宽约八里,两岸交通全靠一道石桥,就连萧浅上次出兵都是从这道桥上过的。可以说辽源的命脉就在这道桥上。一旦桥毁了,那辽军要么乘船过河,要么翻山从源头绕过来,无论哪一条,都是非常困难的。”文白思路清晰的点出要点。

“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关键就是如何毁掉,这石桥叫长望桥,是一代工匠大师彼得陈所建,用滚木滑轮,从乌拉山上取下的巨石,耗费了近十年人工建成的,几乎是一个神迹般的建造。那巨石经历数十年流水冲刷,不腐不朽。如何才能毁掉。”澜江道出桥的来历。

文白两眼放光,连问道:“那彼得陈大师现在在什么地方,他是我老家人。我想见见他。”

澜江无力道:“人家大师都过世好几十年了,你到哪里去见他。”

文白失望道:“唉真可惜,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他能在这留个著名的桥,也算不简单,那我就做那个著名的把桥炸掉的人吧。”

“什么?炸掉?这么说文白你有办法毁掉长望桥啦?”澜江狂喜的跳起来。

“那是自然咯,我是谁,我可是你赵府的未来姑爷,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哈!哈!哈!”

澜江也懒得去纠正他了,大声招呼周卯进来,令他去传王小五。然后一头扎进军报中,去找关于辽源的驻军信息。文白见她未询问炸桥方法,知她是信任自己,得意洋洋的去找张恒了。

二十七、老天爷帮忙

辽源号称北国江南,是因为澜江河的缘故,有雪山流下的河水滋润,原本贫瘠的辽国大地上有了一块肥沃的土壤,那里农耕畜牧都是风发达,几乎是辽国的半个粮仓。因为离大魏很近,所以那里一贯驻守着重兵。

王小五来后,澜江找他调取了都察院对辽源的情报,辽源在雪灾中受灾颇重,几乎所有越冬农作物绝收,牲畜也冻死大半,所幸的是辽源一贯粮食丰收,农民都有余粮,日子还不算太糟糕。

倒是那里的驻军遭殃了,辽军在辽源驻了十万兵马,以往驻辽源的军队军粮都是由军需官在辽源本土采买,而今越冬作物绝收,第二年吃饭成了问题,农民有余粮也不卖了,军需官出高价也没人卖。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铤而走险到大魏边境去买,没人敢卖不说,就是买到了也运不出来。向帝都军需处求援,那里自顾都不暇,无奈之下辽源驻军只好节衣缩食,连日常训练都停下来,减少消耗,后来辽北几城灾民骚乱,又急急从辽源调走了近四万兵马。

得到这个消息,一贯冷静自持的澜江叉腰站在院子里大笑了一炷香之久,把王小五吓的连连感叹,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跟那不靠谱的文白待久了,连性子都像了。

既然老天爷都助我,如果再取不下辽源,那才真是丢了我赵家的脸面了。澜江信心满满,立即召集核心将领。这次她不再询问将领们的意见,而是直截了当告知自己的作战计划。将领们不出意外的一片哗然。马参将连呼不可,道:“这是把西北军往绝路上推,就算下大兵力攻下辽源,那里无城可遮可挡,到处是大片农田,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守住的地方。”

澜江抬手打住他下面的话,道:“关于辽源多难守住,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西北军这么多年躲在嘉庆关这个壳子后面,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什么叫做主动出击了,什么叫做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们难道生来只能被动让辽人一次又一次的侵犯?你们还是男人吗?挨了拳头要怎么办需要我教给你们吗?挨了拳头,就要以双倍的力气狠狠打回去。辽源是不好守,可是那里有天险澜江河,只要我们把长望桥毁了,辽军就会像是被拔掉牙齿的狼,任凭他再凶再狠,过不了河,一样没用,除非他们能飞过来。”

众将领被澜江的大胆计划震住了,没人敢发言。张恒清了清嗓子,慢条斯理的道:“赵将军的这个计划我赞成,确实总窝在嘉庆关被人打很窝囊,而且嘉庆关不是永远不破的,一旦失守,后面再无可挡辽军的壁垒。御敌于国门外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辽军缺粮,连操练都停下来了。饥寒交迫的士兵肯定是敌不住我们的兵强马壮,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关键在于这个如何毁掉长望桥,这是计划的关键。文白军师已经在着手研究我,我看他很有把握,我觉得这个计划是绝对可行的。”张恒是军中老资格了,也是从小兵一步一步升至今天的位置,在军中很有威信,赵将军说行,他也说行,瑞武帝御笔亲封的军师也说行,这个计划基本就这么定下了。旁人再有意见,也越不过他们三人了。

二十八、实验室危机

兵贵神速,澜江决定只带先锋营的人出发,以巡视平州城防的借口出关,三万兵马紧随其后打着军队换防的名义直奔平州。平州城有两万人马,是年前才换防过去的,城中还有文白上次带来的攻城器械,澜江就带这两万人马前往辽源,而后续的三万兵马紧随其后。为防打草惊蛇,出了那日参会的将领,其他人等一概不知。

文白自那日找张恒给他一张材料单后就一头扎进了他的小密室,各种材料源源不断的往那个密室里运。

澜江见他一天一夜未出门,眼看出发时间就要到了,心中十分担心,正要去那个密室看看,突然一声巨响,文白的密室像个爆竹一样炸开了。澜江大惊失色,顾不得危险便冲了上去。

爆炸把文白的小密室屋顶都掀开了,惊人的热浪向四周弥漫。澜江冲上去掀开破损的瓦片木板,文白剧烈咳嗽着,躺在地面上,全身黑漆漆的。澜江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把他扛起来背在背上,飞奔到军医所去。

所幸经过军医检查,文白不过是被烟子呛到了,受了些擦伤。他躺在那,脸上全是黑灰,睁眼一笑,就眼白和牙齿是白的。

澜江又气又笑,手脚都吓的发凉了,她都不知道如果文白出了什么意外,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她的计划都是以文白在自己身边为基础设定的。如果没有了文白,那么再好的攻占辽源的计划,也只是一张废纸。还有一个隐秘的担心是如果没有了文白,那么那张签字画押的保证又有什么用处呢。

文白哑着嗓子嘎嘎嘎的笑,“小江江我跟你讲,我是天才,哈哈哈。我成功了。彼得陈sorry啦~~”

澜江倒杯水塞给他,骂道:“你小命都差点儿没了,还笑。”

“要不是小命差点没了,怎么知道小江江你背着我还能跑这么快。”文白做鬼脸得意的要命。一张黑脸皱来皱去,要多丑有多丑。把一旁帮忙的陈碧逗得直笑。

出发之时,文白小心的分了五辆大车来装材料,他专门调了二十名先锋营的战士看守要他们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带到辽源。

路上文白一直垂头丧气的,很不高兴的样子,澜江很意外,以为他累了。给他拿干粮补充体力。文白没有吃,而是连声叹气道:“澜江,这次出征你已经上书给皇上了吧。”澜江答是。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炸药这种东西,本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而我人为的提前了它的诞生,就像是种树,你浇水施肥帮助他长可以,如果你强行的把他拔高,只会让树死亡。我不知道我的行为会为你们带来什么。我很担忧如果皇上要我拿出炸药的配方,如果那样,就真的是铸成大错了。”文白黯然。

澜江见他如此,宽慰道:“你放心,我并未说是要炸桥,只说是在桥口处重兵把守,防止辽军过河。其实这也也能阻挡辽军,是我贪心了,想要一劳永逸。炸药威力如此之大,一旦被用到战争中,所造的杀孽是不可想象的。所以我不打算公开使用,至于陛下那边,自有我来同他解释。你为了我冒这些风险,我很不安。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文白咧着嘴巴笑的合不拢,而后正色道:“小江江啊,虽然你这么说我很开心,但是呢我作为男人,你作为女人,被保护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澜江眯眼,“这么说你是认为你打得过我了?要不要试试?”

文白抱头鼠窜。

二十九、就地征粮

平州的大军在传令兵的指令到达后便已集结完毕,澜江一行到了未多做休整,便直接出发前往辽源。

出发时士兵们身上均只携带了三日的粮草,这仅仅只够路上的消耗。几个卫长忧心粮食不够,怕影响战斗力和军心。澜江道:“传令下去,道辽源后就地补给。”

这个命令传下去后,连文白都吓了一跳,“澜江,你是要屠城吗。”

“不,只是抢点儿粮食。”澜江答道。

“可这寒冬腊月的,抢了粮就几乎等于屠城了。”王小五也插言道。

“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占领了澜江以南的半个辽源,将面临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他们满怀愤怒,吃的饱饱的,拿起农具来与我们为敌,也许是明攻,也许是暗算,我们的战士还没有上到战场,便牺牲在没有价值的地方。我们还不能反击,不然便会被世人批判残暴无情,既然如此,我从一开始就断绝这个可能,抢走他们的粮食,让他们吃不饱,没有力气去和我斗,等我的军粮到了,我再发给他们粮食,施恩与他,世人皆是有奶便是娘,有了吃的,便可安安心心种田耕地。如此不好吗。”文白和王小五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们也没法评价澜江的作法是对还是错。

文白感叹瑞武帝选择澜江来接手西北军不得不说是一个相当智慧的决定,她大胆、不墨守成规、敢于尝试新鲜事物,还有一颗坚强而果敢的心。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一个眼带迷茫,有些怯弱的少女,面对着自己不开心的说他们都笑我。再见之时,已是站在擂台上举臂大声斥责的英武女侠,之后取金平、赴南苑,她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上她的位置,直到那个雪夜,踏雪而来,美若仙子。每一次都以为自己更了解她了,最后才发现自己了解的还不够多。

一路上天寒地冻,积雪未化,人马行进的十分困难,而攻城器械反而有了雪橇而更易运送。辽源驻军也被这等恶劣天气麻痹了,他们没有料想到一贯被动的西北军会在此时发动突然袭击。

深夜的进攻进行的异常顺利,南岸的辽军大营被先锋营的斥候们悄悄点燃,一时间火光四起,仿佛处处都有敌人,辽兵们四处逃散。待辽军将领组织起惊慌失措的辽兵进行抵抗时,已难挡西北军的猛烈攻势,兵强马壮的西北军,还拿着精良的武器,将辽军的反冲锋打的支离破碎。辽军死的死、俘的俘。

南岸城内守军早在大火燃起时便听闻动静,但一直警惕,未开城来援。此时南大营败象已显,城门上的守军人头攒动,已然做好坚守城门的准备。

没想他与他们对阵的并不是大魏西北军,而是被投石器投来的碎石,文白初设计投石器时,是做攻城墙城门之用。澜江建议说用碎石替巨石,可对敌方造成巨大杀伤。如今无数碎石飞向城门,巨大的弹射力将坚硬的城墙打的坑坑洼洼,而城楼上的守军更是伤亡惨重。几乎没有反抗的力量。

云梯推至城下,成队的士兵迅速蹿上去,将还在顽强向下射箭的守城军一一解决。几乎一兵不失,已打开了辽源澜江南岸城门。城内的平民惶惶然从家门里伸头出来看,见西北军大军进城,又慌忙闭紧家门。西北军未惊扰动城内的平民,而是直奔城北的长望桥,城北的驻军和守城军已接到消息,竟缩进北城,严守不出,白白把长望桥让给了西北军。

澜江觉得这幸福的有些不太真实,居然如此轻巧的就将桥拿下了,难道辽人当真以为这长望桥是不腐不朽屹立万年的吗?

既已拿下南城,就必须要拿的稳,澜江没有下令攻北城,而是命大军驻扎,抽调两营在城里巡逻,抓捕漏网的士兵。

而从嘉庆关出发的三万兵马也陆续赶至,文白拿到他的宝贝材料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炸桥事宜。澜江为了保密,未在江边留守人马,而是全部驻扎进城内。

在就地征粮的时候,西北军遇到了极大的反弹,辽人天性勇猛好斗,无论男女均人高马大,征粮的小士兵被他们推推搡搡,差点要拔刀反击。

澜江令孙寅擂鼓,城门口的巨大更鼓被敲响后,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澜江站在马背上,奔雷乖巧的站住不动。澜江的声音沿着长长的城门大道向远处扩散。

“你们所有人听好,征粮的命令是我下达的,而你们,则必须服从,因为从今天开始,辽源南城,将归我管辖。若你们坚持要与我为敌,那么我相信,在你们辽军来营救你之前,你已经去面见你们的乌拉山神了,请记住,我们的惯例是不杀军俘,而非平民。”

她的辽语娴熟,清晰。城内的平民或是愤怒或是惊慌的望着这个高高在上女子。有胆大者高声怒骂:“你这个女修罗,抢我们的粮食,要饿死我们吗?”

澜江不怒反笑:“女修罗,这个名字好,如果你们配合,我的士兵会为你们留下足够五日的口粮,以后每隔五日可在城门处领取新的口粮。

我想你们当中的大多数,粮食都不足以让你们全家吃到秋收吧。但我可以,只要你们服从,我保证你们可以肚子饱饱的去收获秋天的粮食。”

平民中开始有了哄哄的讨论声,发口粮一直到秋收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这可是敌军将领,不杀人不抢财物不说,还发粮食。只需要自己缴纳一些粮食,便可以一直领口粮到秋收。这样的买卖不可谓不划算。

人在利益面前,总是很快妥协。有第一个人交出了两袋粮食后,后面的人就顺理成章的跟随。西北军的临时粮仓迅速的满了

三十、炸桥or不炸桥,这是个问题

巨大的长望桥静默的架立在澜江河上,桥体青灰,几乎全部由石头组成,湍急的河水从巨大的桥洞中奔流而过,而桥身岿然不动。文白与澜江的站在城楼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长望桥。

“想出这个造桥办法的人,不是笨蛋就是痴人啊。”文白感叹,“他几乎用了一种最难、最慢但也最稳的办法造了一座桥,难怪叫长望桥。成千上万年的望,可不是长望吗?”

“如果我毁掉它,我会成为罪人被永记史册。”澜江喃喃道。

“辽国人恨你,可是魏国人会爱你啊。”文白笑道。

“不,如此一座近乎神迹的桥,毁在我赵澜江手中,后代无论是哪一国的人,都会感慨,果然是女子无用,居然为了些许得失,把桥都炸了。他们不会记得炸桥的原因,只会记得是我,毁了一座独一无二的桥梁。”澜江摇头说。“我现在都在想,这桥是不是非炸不可了。如果又能留着它,又能挡住辽国的进攻,该多好。”

文白凝望澜江的侧脸,她的眼睛既坚毅又透露着迷茫。文白忽然大呼一声笨蛋,然后扯着澜江冲下城楼。澜江不明所以,只能跟着他跑。

一路狂奔到重兵把守的文白的小仓库,文白掀开一张大油布,下面是四台并排放着的大箱子,说是大箱子,倒也不尽然,上面有整整齐齐的孔洞。

“这是什么?”澜江问

“这就是我上次闭关闭出来的大杀器,连弩的升级版,用来进行阵地战的进攻是最好不过了,一次可射五十支长箭,射程远。可射五百至六百步,虽然打不到对岸去,但用来守桥可是绰绰有余的。杀伤力巨大。在人员密集的桥上,几乎算得上百发百中了。唯独的缺点就是发射一次再发射时需要填箭上弦,上弦需要的人力巨大,我建议是用耕牛来上弦,速度快,也省人力。”文白滔滔不绝的介绍着他的宝贝武器。

澜江眼神一亮,这种和投石机几乎可以算是目前威力最大的远程攻击武器了,而且攻击范围发,杀伤力强。投石机的弱点在于速度慢,攻击精准度不高,在小范围内杀伤力不够,且每次装填很费时间。而这种弩机不同,设计精度好控制,攻击范围远。如果单独使用,需要上弦的弱点很明显了,但结合起来的威力惊人,如果只是守桥,确实问题不大了。

澜江想明白这点,连忙追问:“文白,这种机器造起来可费时间,如今材料可够,还能造几台?投石机呢?”

文白掰着手指算了算,道:“投石机带了十台来了,攻城那夜被火烧掉一台。还有九台,这个弩机做起来倒还比较麻烦,估计也就只有这四台了。投石机还能再做些。不过这个弩机装填起来,有牛上弦的话,只需一刻钟,就可装填好。”

“太好了,这样的话,你的炸药也不用了,我们也无须炸桥,只要守在桥这端,任他辽人再厉害,也过不来。”澜江喜形于色,高兴的连连拍掌。

文白见她高兴,连忙把半边脸凑给她,道:“我立了这样大的功劳,不给点精神奖赏吗?”

澜江轻轻打了他一巴掌笑骂:“登徒子。”

文白无奈:“唉,没香吻巴掌也行,无鱼肉也可啊!”

三十一、萧浅的计谋

也许是受西北军攻下辽源南城的消息影响,原本还在辽国京都的萧浅迅速与大军回合,利剑一指,直奔辽源。

在他到达辽源前,北城的大门一直没有打开过,那里的近四万守军龟缩在城内。那夜南城破时的景象几乎下破了北城守军的胆,三万多人的部队,被魏国人在不到三个时辰就打的七零八碎,连南城都被攻下来了。这样强大的攻击力还有他们那些奇奇怪怪又威力巨大的武器,彻底把北城辽军的信心击垮了。

辽军不出击,西北军也不着急,安然的驻扎在南城,每日驱赶俘虏在长望桥前堆设沙袋,设置堡垒,而南城的平民们也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隔五日去城门处领一家人的口粮,不时还可以把家里的鸡、鸭蛋、家禽卖给西北军。每日也不用早起扫雪了,西北军自会指挥者俘虏们把街道上的雪清的干干净净。用澜江的话来说就是要物尽其用,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自觉。

待萧浅率着近三十万大军赶到辽源时,面临的就是这样的窘境。己方明明在数量上占优,却无法冲过魏军在长望桥设置的关口。每当大队逼近,不是从天而降的碎石,就是从天而降的箭雨。还无法真正靠近关口,人员已损伤大半。萧浅一筹莫展。他弄不明白,魏军是何时有了这样多这样强的武器。而这致命的关口一封堵,辽军再想跨过澜江去攻打魏国,除非是翻乌拉山,或者是划船过河。

面对着对面三十万大军,西北军内部不少人原本是心生畏惧的,可僵持了几日,发现对面的辽军就像是老虎吃刺猬,下不了嘴。打,打不着,澜江河可有近十里宽呢,箭的射程不够;过,又过不来,冲不过长望桥的封锁。这下西北军将士吃下了定心丸。每日在江边跑步操练,忙的不亦乐乎。要是有辽军又来闯关,他们就围在桥头,为己方摇旗呐喊。把对岸的一干辽军将领气了个倒仰。

萧浅心知,这样下去,自己必败,不仅在气势上完全被对方压倒,而且军需供应也成大问题,朝中隐隐已有风言风语传来,再僵持下去,父皇怕会扛不住压力要把他换下去。如果可以的话,萧浅真的不愿意同魏国打仗,毕竟那里有他的师长、兄弟和喜欢的人。但如今,如果他不抗起这个担子,而把这三十万人的性命交给那几个不成器的哥哥,岂不是要绝了辽国的军队吗?

无奈之下,萧浅广召大军,要所有将士献计献策,如何能够通过澜江。

有提议爬山的,有提议划船的,都是一些无用之计。爬山,等山爬过去了,魏军早把辽国都城打下来了,就是魏军不打,自己有足够的军粮去往乌拉山运吗?划船就更可笑了,且不说辽人都不善水,会划船的人寥寥无几,就是有人、有船,一船又能运几人?魏军只需在岸边守着,见一个船发几只火箭,就可轻轻松松取胜。萧浅愤而将那些不靠谱的提议付之一炬,无意间竟看到了当前情况下好的不能再好的点子。

三十二、火攻

辽军消停了几日没来闯关,守关的将士都颇感无聊,整日嘻嘻哈哈在堡垒内嬉耍玩笑,被澜江巡查发现后狠狠的罚了一通。换了先锋营的将士在此驻守。

没过两天,王小五匆匆忙忙来找澜江,“将军,这几日守关口的将士发现有点儿问题,辽军不来试探就罢了,他们还偷偷摸摸的往下游调运部队,就这两日观察的,以后近千人从北城后的山上往下游去了,多亏我那帮弟兄眼神儿好,一眼就认出是辽军。”

澜江听了大吃一惊,这澜江下游她走过一遭,绝对没有可以容大军通过的窄小流域。辽军掉运部队下去,又有什么打算呢?澜江决心跟着辽军跑一趟,看看他们究竟在玩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