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本宫来此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如果被旁人看见,说不得又要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蒋皇后脸色惨白,双手不安的抖动着。

“如果不是要紧事儿,儿臣又岂敢劳烦母后,”李辙眉头紧锁,疲惫不堪。“父皇病的突然,还把自己关在寝宫,谁也不见。 白日里去求见,被温公公拿着父皇手谕请了出来,现在各处都盯着父皇的病。大皇子暗地里收买人心就算了, 动作更加频繁,文官中隐隐已有近半数投入他门下。万一父皇真的…太子未立,我们不得不防啊。”

“本宫能有什么办法,一个妇道人家,久居深宫。如果不是为了我儿,本宫才不会搅进你们这潭污水池。”蒋皇后一着急,眼泪直往下掉,现在她如履薄冰,一步错就是抄家灭族的祸事。

“父皇这病来的蹊跷,突然就卧床不起,现在满朝只当是父皇体有微恙,若是传开了,必然有大乱子。”李辙短短几天像是苍老了十岁有余,面容灰白,气色全无。

“关键是我们不知父皇到底情况如何,只听那温耘一面之词,太医所说也是含含糊糊。 动作频频,一旦父皇不好,他怕是会立刻动手。帝都八万禁卫军,统领李甘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可他偏偏又是刘贵妃的表侄,有这重关系在,我是真的放心不下,虽然御林军在我手中,但人数还不及禁卫军的三分之一。外面还有西北军和西南军,西北军在赵澜江手里,我不担心,可是西南军呢,西南军统领钱永忠是个老狐狸,盘踞西南多年了。 与他关系甚密。钱永忠的儿子更是娶了刘家的嫡女,算得上是 的表妹夫。如果他们沆瀣一气,那我们可就办法全无了。”

“赵澜江!她又有兵又会打仗,把她召回来。只要她在帝都, 和刘贵妃他们必然不敢轻举妄动。”

李辙苦笑,道:“母后,这就是我为何要找您来此了。她是外将,没诏令哪能回来,更别说带兵回来了。我现在见不到父皇,也不知他身体到底如何,唯有您去见父皇,一探究竟。若是父皇当真病重,那我便发密信给澜江,要她火速回京护驾。若是父皇身体只是微恙,没有大碍,那就请父皇见我一面,我有要事要面奏于他。”

“皇上他谁也不见,又如何会见本宫,”蒋皇后道,单是争个宠、谋个位,她那点儿算计还有用,要是当真摊上这等大事儿了,她那点儿小伎俩,还不够看。

“母后,我大魏有惯例,若是皇帝不朝,正宫皇后可持凤印于千阳宫外跪求面圣,这是老祖宗给皇后的权利。”

“什么?!你是让本宫胁迫皇上见本宫?不可不可,一旦皇上恼了本宫,那岂不是要了本宫的命啊。”蒋皇后连连摇头,这可不是小事啊,一个不好,就冷宫待着去了。

“母后,”李辙苦口婆心的劝,“如果父皇身体安好,由儿臣替您告罪,我确实是有要紧事要向父皇面奏,父皇必不会怪罪。若是父皇病入膏肓,您去了,我们也好掌个先机啊。此事关系着儿臣与四弟,母后与我母妃的未来。难道您当真希望二皇子登基,孙贵妃独揽后宫大权?”

蒋皇后猛地站起身来,在避风亭里来回走动,那孙贵妃与她是天生的死敌,水火不容。若让他们得势。那么她与她的儿子,怕是活路不多。

“好,本宫就试上一试。为了我儿,便是如冷宫又如何?”蒋皇后下定决心,要与那孙贵妃不死不休。

七十一、秘而不宣

第二日,蒋皇后便穿着礼服,头戴凤冠,双手捧着凤印跪在千阳宫前。千阳宫前后俱被御林军严密把守住,严防泄露消息。

李辙在避风亭焦急等待,这些日子他心力交瘁。本以为自己已经够成熟、完全可以接下父皇的担子了,可当真父皇倒下了,自己却力不从心。李辙是瑞武帝最偏爱的儿子,自小拜师君乾习武艺兵法,师从当朝大瑞宋钧习策论。可以说,瑞武帝是在把他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李辙在领了差事后,一贯做的顺风顺水,手到擒来。

而这回瑞武帝病倒后,他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顺利,不过是建立在父皇偏爱与帮扶之下。短短的十多天,彻底把李辙从自傲中打醒,比朝中势力,他不如二皇子李原那样积极钻营,甚至比不过大皇子李旭。 比外戚,二皇子外公母舅都为朝中重臣,大皇子母舅富可敌国,而他,连舅舅是谁都不清楚。如果除去瑞武帝的宠爱,他李辙,应当是在储君竞争中,最先被淘汰的那个。

“父皇这一病,我是彻底醒来了啊!澜江啊澜江,原来我最大的资本,不过是父皇的宠爱和你的支持,可笑我还一直自以为是。”李辙自嘲的笑道

李辙的亲信舍人匆匆跑来,“殿下,皇后娘娘被陛下召见了,然后就再也没出来,温公公说陛下留她侍疾呢,皇后娘娘的小太监送了一句话出来。”

“什么话?快说。”

“他说:‘当归已归,秘而不宣。’”

李辙喃喃重复了两遍,当归已归说的必然是赵澜江了,秘而不宣又是指什么呢?说澜江归来的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可澜江回来路途遥远,不可能不被人发现啊,这个秘而不宣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辙召来自己的幕僚揣摩许久,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无奈之下,李辙决定去找君释青求解。君释青是君乾将军的小儿子,也是澜江唯一的舅舅,生在将门的他不爱武艺,偏爱读书,在帝都开了一家学馆,专收一些幼年的学童。此人最爱奇门遁甲之事,时常宣讲一些神乎其神的事情。

“君夫子,我有一个问题迟迟想不明白,来寻你解答。”李辙冲进馆内时,君释青正在练字。

“莽莽撞撞,差点儿毁了我一幅好字。”君释青摆出一副先生架子,爱理不理的。

“哎呦行了啊君叔,您那字我打从小就没觉得好过,澜江八岁的写的都比你好了。”李辙羞他。

“胡说八道!”君释青气的胡子乱飞。

“来来来,君叔,我当真是有要紧事儿,您看是这样,有人给我了一个暗语,叫当归已归,秘而不宣。前面一句好想,可是后头这个秘而不宣就难解了。”李辙拉着君释青坐在圆桌旁说道。

“这有何难解,秘而不宣,就是要你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他人啊。”

“是啊,难就难在这件事没法瞒啊,就像是老天爷要下雨,雨一下下来,大家都知道了,怎么瞒呢,难道睁着眼睛说瞎话,看着雨滴直落的,还偏要说没下雨?”李辙摊手。

君释青摸摸八字胡,摇头晃脑一番,“有了,你说老天爷下雨没法瞒,那我问你,你可知道雨下多少,下了几滴,何处下了,何处没下?要你秘而不宣,你大可反其道而行之,广而告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任谁也不知道,其中哪个是真消息,哪个是假消息。这不就等同于秘而不宣了吗?”

一番话说的李辙双眼放光,直恨不得扑上来抱着他亲一口。

“君叔,您可真是高人,我要记你一大功。”李辙丢下话,一溜烟跑了。

君释青莫名其妙,摇摇头,继续练字去了。

之后几日,一个小道消息开始在帝都流传,说原来辽源的澜江王要回帝都了,说是要赐婚给她,要成亲呢。不出几天,满帝都人都开始讨论澜江王的夫婿为何人了。

没过多久,一队西北军骑兵浩浩荡荡开进帝都,更加印证了这个流言的真实性。可过了不到半天,又有消息了,说那进城的不是澜江王,不过是她座下大将罢了,为她回帝都打前哨儿的。

之后几日,不断的有骑兵在城门处进进出出。他们都穿着西北军的军装,总是来去匆匆,每次都有人以为是澜江王回来了,在城门处围观,可围了几次,没有一次是真的,都只是西北军的将士们。久而久之,也没人看热闹了,澜江王何时回来,也成了不少人赌桌上的一个谈资。

“啪!”一个青花瓷杯在地上摔的粉身碎骨。

“母妃,您息怒,别气坏身子。”二皇子李原连忙扶住孙贵妃,为她顺气。

“息怒?这么多人,居然让一个丫头给耍了,居然还隐而不报。”孙贵妃脸上因怒气而难得的带了几分血色。

李原解释道:“那队骑兵领头的都是赵澜江的几个亲信大将,谁料想到她如此大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重兵围堵,都一剑把赵澜江捅穿了,折了不少人马进去,后来才晓得那不过是她的一个侍女。真正的赵澜江在后面走小路呢。有个探子发现了,也去堵了,差点儿都成功了,又被他们跑掉了。”

“一帮子废物,她如果平安回了帝都,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吗?虽说你父皇现在病重,可他还是皇帝,你一日不登上大宝,我这心一日就不安宁。”孙贵妃柳眉微蹙,捂住胸口。

“母妃,现在到处不知道赵澜江的下落,万一她回来,父皇知道了,我们做的局就露馅了。李原忧心忡忡。

孙贵妃咬牙切齿,“这个温耘倒还真是一条好狗,肯帮我们对付赵澜江,却不肯对皇上不利。不然,让你父皇早日归天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母妃?您当真…”李原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等着赵澜江告到你父皇那,说我们害了她爹她哥哥?我这就去信给钱永忠,让他准备发兵,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温耘那个老狗给我把毒药下进你父皇的药中。这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若当不了皇帝,我们母子一起完蛋。”孙贵妃一脸狠戾的把桌上的鲜花揉成一滩烂泥。

七十二、未雨绸缪

王小五一行人的出现,让李辙大喜过望,谁知细问之下才知道,其中另有隐情。

“三皇子殿下,将军与我们兵分两路,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果然有人在途中偷袭我们,我们伤亡很大,假扮将军的女官也被人刺杀,险些丢了性命。还好军事想出的妙计,不然将军要是受伤,可就麻烦大了。”王小五想想都觉得后怕。

“那澜江现在人在哪里?你们现在都已经到达帝都了,她怎么迟迟未到?”李辙追问道,他迫切的想见到她。

“这个,下官也不知道,将军他们只有四人出发,轻装简行的,都走的小路。只说让我们沿着老路线走,速度和往常一样就行。他们就会缀在我们后头,可如今我们都到了两天了,他们还没到,真是让人担心啊。”

李辙咬咬牙,“不行,派人到各个入城路口接应,我担心还对付你们的人还在找他们。澜江绝对不能出事。”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王小五匆匆告退。

而此时的澜江正在一艘货船的船舱中,他们沿着闽洋渠一路潜行,在一个渡口搭上了一个帝都粮店的运粮船。花高价租了一个船舱。澜江乔装成男子,对外宣称是义兄弟三人。

常小馋在甲板上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又回到船舱里。

“小馋,到哪儿了?”文白问道。

“船老大说再走一夜,明个上午就可以到离帝都最近的渡口了。”

“从渡口进城还要走上半日,最快也要到明天傍晚了,那时城门已关,也进不了城。”澜江盘算了下时辰。

文白摇头,“皇城根上是非多,还是早些进城为好,也安全。现在也不着急赶路,我们来合计合计这一路上的事儿,看看幕后黑手是哪个。进了城也好有个应对。”

见他们要谈事,常小馋主动出了舱门,在门口处守着。

“我以为够明显了,不用再说了呢。”澜江笑道。

“还是梳理一下的好,免得有了遗漏,后悔不及。”文白谨慎而细致的用茶水在桌上写出了几个关键字:奏本、诏令、暗卫。

“应该从徐东元开始,所有事情是我们审问了徐东元,并得到签字画押的口供后而起的。我写了奏本给陛下,然后有暗卫送来陛下诏令召我回京。这是第一个疑点。”澜江拿出被油纸包裹好的诏令,这份诏令与徐东元的口供都被她贴身收着。

“这份诏令是假的无疑,而陛下也定然没有看到你的奏本。因为如果陛下看到了,李星是不会出现的,取而代之的应该是刑部和兵部的官员。陛 边有个近人,有机会拿到新进的奏本,有机会窃用印章,还有机会偷习陛下的字迹。这个人是谁?”文白写下一个人字。

澜江回忆道:“我进过几次宫,陛 边的近人不多,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大内总管温公公,他很有嫌疑。不过他跟随陛下多年了,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背叛陛下呢?”

“这只是嫌疑罢了,留给皇上去想吧。接着就是暗卫,暗卫是陛 边的一个栅栏,护卫他安全的,为何他会说让你不要相信暗卫。除非掌握暗卫的人背叛了,刀不会背叛,只有拿刀的人背叛。这个掌握暗卫的人是谁?”文白说完,又写下一个人字。

澜江叹气,道:“这个就更难知道了,天威不可测,谁又会打探陛 边暗卫头子是谁,恐怕也只能问陛下了。”

文白狡黠一笑,道:“澜江这么说可就错了,并不只有陛下知道啊,还有最后的大黑手呢?他能使唤暗卫替他办事,能使唤陛 边的近人替他偷奏本私下诏令,那么他必然知道这些人都是谁。”

“你是说倒过来推测?那便好说了,如此怕我的奏本,甚至假传圣旨想要除掉我的,除了二皇子刘贵妃他们,我不作他人想。”

“是啊,黑手很明显,如果王小五他们顺利进京了,陛下现在应该已经了解了大概情况,那么我们进城时,陛下肯定有所安排接应,必然不会让我们在门外苦等。如果没有,要么是王小五出了意外,要么,就是陛下…”文白说的含蓄,澜江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她一直逃避思考这个问题,可现在,逃避已经不是办法,困境迫在眉睫。如果陛下当真出了意外甚至是驾崩了,她该怎么做。

“当然了,事情并非像我所说的这么糟糕,只是我这个人喜欢凡是往最坏的地方想,未雨绸缪总好过亡羊补牢。”文白见她皱眉,连忙宽慰道。

“不,”澜江长舒一口,点点桌上斑斑驳驳的水迹,道:“你的想法是对的,有些问题必须要往最坏的地方想。陛下早有打算,不然不会给我下那么一道奇怪的命令。也不会说下次再见便是皇陵的话。他是希望我拥立新皇,帮助新皇坐稳皇位。当日我还奇怪为何陛 体康健,却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恐怕当日他就有所觉察了吧。陛下是属意李辙登基的,但李辙在几位皇子中最势弱,陛下给我高位,未尝没有以我壮李辙之势的想法。他曾命我一旦回京,就乔装进城找李甘。明日就见分晓,如果有陛下接应,我们就去面圣。如果没有,就去找李甘。”

七十三、汇合

下船时正是中午,暖融融的日头照着忙碌的码头。澜江三人静悄悄的从大船上下来,无声无息的融入了码头上的人群中。

码头前面没多远有个茶棚,不少过往的商客在那里歇脚。常小馋打量了一下茶棚中的人,凑到澜江身边道:“将军,我好像看到茶棚中有个先锋营的兄弟。不知是不是来接应我们的。”

澜江扭头一看,确实有些面熟。文白看了几眼,道:“来接应必然不会只一人,还是个我们都不熟悉的,再看看,可能有领头的。”

几人在树下站了会儿,果然有个女子走到那人身边坐下了。

“陈碧!?是他们,小馋,我们在前面路口处等着,你去叫他们过来。”澜江一眼认出那女子便是陈碧,有陈碧在此,自然是无需怀疑了。澜江和文白继续往前走,常小馋去茶棚里貌似无意的和陈碧他们搭上话。然后匆匆跟上澜江他们。

没一会儿几人在路口的僻静角落汇合了。

“将军,您没事太好了。”陈碧一脸病态,面色惨白,走路都有些不稳。澜江忙扶住她,“你这是怎么了?路上遇伏了?”

“是,我们在长阳附近遇到伏击,我一时不慎,中了一剑,不过已经没事了。小染呢?怎么不见她?”陈碧四处张望,寻找着桃小染的踪迹。

“她…”澜江有些不忍开口,陈碧与桃小染是很要好的姐妹,现在她重伤未愈,澜江又怎么忍心告诉她噩耗。

“她如何?”陈碧何其聪慧之人,见澜江文白均是一脸难色,常小馋居然还红了眼眶,她心里已有了判断。强忍住泪意,陈碧强笑道:“此处不是话事的地方,三皇子交代我们在此接应,要我们悄然进城,现在城防处不知收到哪里的命令,进城核查异常严格。”

“进城核查?以往都未听说有这种事。帝都每日进出城的那么多人,如何查的过来?”澜江不解。

“自那日我们进城后,便开始了,说是皇上万寿节要到了,为了帝都治安,所以才如此。三皇子殿下散了小道消息出去,现在各处都不知道将军您的行踪,也不知您何时回城,所以才要我们在各处接应。好让您悄无声息的进城。前几日我们出入城频繁,城防处都知道我们西北军来的每日出城操练,将军,您一会儿换上盔甲,随王大人他们一同进城吧。王大人他在进城主路那边守着。”陈碧的伤显然没有大好,说了一会儿话,便冷汗淋漓,毫无血色了。

澜江见状,连忙招呼那名先锋营的小兵牵马过来,让陈碧坐在马上,陈碧推让不肯。

“你是因我而伤,我还未谢你,你又与我推辞个什么,不过是骑个马罢了,你们不要慌,在后面慢慢走。我们去找王小五,先行进城。”澜江安排一番,与文白、常小馋匆匆往主路上去了。

到了主路上,半天没见着王小五,还是常小馋眼神好,冲着那个盖着帽子在树下睡觉的人 就是一脚。王小五惨叫一声一跳而起,摆了个攻击的架势。一看眼前人,傻眼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啊,把我担心死了,居然还敢踢我。”王小五一把揪住常小馋的耳朵,扯着他来到澜江面前。

“将军,这一路还顺利吧,一想到他跟在你们旁边,我就不放心。”

“不放心你还让我跟着将军,你这不是害人吗?”常小馋不服气的还嘴。王小五手上一使劲,常小馋立刻只有惨叫的份儿了。

文白不忍,连忙护着常小馋逃离魔爪。“军师,还是你最好了,我以后都跟着你。”常小馋委屈不已。

“你个臭小子,我白对你好了。将军、军师你们没事就好,看你们迟迟未到,真是担心死了。桃女官呢?她没来?”王小五引着他们往小队骑兵操练的地方去,边走边问。

文白拍拍常小馋的肩头,叹气道:“路上遇到了点儿麻烦,有埋伏,桃女官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唉…”

王小五也面露哀色,“我们也是遇到了伏击,死伤了不少弟兄呢,唉…没在战场上牺牲,倒死在自己人手里,不值啊!”

“是啊,都是身经百战的好战士,我对不起他们。”澜江黯然,痛惜不已。

“好了,咱们快点进城吧,成里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呢。”文白见他们都情绪不高,连忙转移话题。

王小五闻言,猛的一拍脑门,“差点给忘记了,将军,朝里有大事呢。”王小五凑到澜江耳边轻声道:“陛下病了,多日未朝。现在满朝野都在担心陛下病情呢。可陛下谁都不见,把自己关在寝宫,连三皇子去探望都没能进得去。只怕不太妙。”

“什么?”澜江闻言如遭雷击,难怪有人胆敢假传圣旨,胆敢盗用暗卫。原来陛下病重。“我们速速进城,快!”

换了将士铠甲,一行人没多耽搁,迅速进了城。

西北军这一小只骑兵队本来一进帝都,就有官员向上级弹劾说他们无诏私自进京。可领头的王小五是都察院的官员,并且声称是有陛下密旨的。一时间唬住了大半官员。兵部是西北军的老哥们了,也不愿就此事多纠缠,大笔一挥,等西北军统领赵澜江进京后再做处理,此事就这样放下了。原本要去刑部大牢坐坐的一干将士们,统统被兵部安排到了禁卫军的一个小型营地里。就在城西边,离赵府不远。

七十四、装病?

进了营地,澜江与文白便乔装成王小五的亲兵,随他一起去宫门口递帖子求见三皇子,没想到被御林军的人退了回来,说传圣上口谕,一干人等,非召见,不可入宫。三人只好又回营地。

“将军不要着急,三皇子每日都会出宫,我们明日等他出宫了再找他也行。”王小五解释道。

澜江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现在宫里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陛下到底身体如何,又为何自锁寝宫。陛下如今病重,关于徐东元还有假传圣旨、暗卫伏击一事又该怎么处理。问题一堆啊!万一、万一陛下不幸殡天,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好了好了,赶了这么多路,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现在见不到三皇子,你空担心也没用,不如好好休息一夜养足精神。”文白劝慰道,见她发愁,他也心疼,这个女人真把自己当成个汉子了,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背,也不看看自己那小身板背的动背不动。

当晚,澜江几人便在营地里歇了。虽然离赵府不过一盏茶的路程,可是如今情况复杂,赵府那里肯定有不少人盯着,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所以澜江也学了回大禹,过家门而不入。

第二日一早,澜江与文白便乔装到城里的一个茶楼雅间里候着。王小五前往宫门处等三皇子李辙。没多久,他们也来到了茶楼。

李辙推门进来,王小五在屋外守着门。一见李辙样子,澜江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好端端的一个英俊少年,多日不见,居然憔悴至斯。

“澜江,你终于回来了。”李辙强抑住激动,上前抱住澜江肩膀。

文白看的眼珠子都要脱出来了:你妹啊!不是都说古代人恪守礼数嘛,这男女授受不亲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

“咳咳,咱们还是抓紧时间谈正事吧,时间紧迫啊。”文白故作急切,扯着澜江的袖子让她坐下来。

李辙白了一眼碍事的文白,在澜江对面坐下了。

“李辙,现在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澜江顾虑着茶楼的隐秘性,压低声音问道。

“一言难尽,父皇前些日子身体不爽,后来一病不起,还把自己关在千阳宫,任谁都不得入内拜见。已有多日未朝了,一应政务都由各部暂且处理。前些日子,我属下亲信偶然得知有人在帝都银楼提了大笔银两,虽然不是同一人同一家银楼,可是时间上太接近。而后帝都最大的远南镖局便接了一个富商的镖,说是运送一批石材去西南。这一系列事情让人不得不怀疑,如此多的银两去了哪儿,那个富商几十车货物当真是石材吗?西南是可是钱永忠的地盘,若是这么多银两到了西南,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李辙面色凝重,他虽经历不多,可史书看的可不少,封疆大吏,盘踞一方,无论在哪朝都是极大的忌讳。

“钱永忠?他的西南军可是要比我西北军日子好过多了。多年无仗可打,还享受着朝廷优待。无论在军备还是补给,都要高出西北军一筹。”澜江对此心中是很不满的,西北军将士劳苦功高,所享受的待遇还不如西南军。可她上任不久,实在不好挑起纷争,所以一直默默忍耐。

李辙叹气,“这是无奈之举啊,钱永忠一家独大,在西南几乎像个小型王国了。此次有如此大的银两流往西南,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一心想面见父皇告知此事。而二皇子在朝中一直动作频频,收揽人心。我心急如焚,日夜难寐。又没法让你回来。后来我找了蒋皇后,她去千阳宫跪求面圣。结果进了千阳宫就没出来,说是陛下让她侍疾。只传了一句话出来:当归已归,秘而不宣。”

“当归已归,秘而不宣?”文白双眼放光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当归已归,难道说的是我?”澜江喃喃自语,“李辙,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在这个时间回帝都?”

李辙点头,道:“听王小五说了,二皇子还真是丧心病狂。居然谋害赵叔。但是那假圣旨怎么来的,倒还真是个难题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温公公了,可是他从小就跟着父皇,忠心耿耿的,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而父皇又病的不是时候啊,如今想请他主持公道也难了。”

“不难有了这句话,就一点儿也不难了。”文白胸有成竹的断言。

“怎么说?”李辙连忙追问道。

文白得意的瞟了他一眼,摇着尾巴找澜江邀功。澜江晃着拳头威胁道:“快说,别卖关子。”

文白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好,目露凶光瞪着李辙。“三皇子,我且问你,皇上是何日病的?”

李辙回忆一番,道:“九月初三,那一天本要上朝,结果温公公来说陛下有恙,今日不朝。”

文白又问澜江:“你的奏本是何时送出的?”

“八月二十,那日一营二营例行操演。二十到初三,十三天的时间,奏本绝对送到帝都了。”澜江如醍醐灌顶,猛然明白了文白的意思。

“果然还是小江江聪明一说就懂。”文白笑眯眯的夸奖澜江一番,还不着声色的挖苦了还一脸懵懂的李辙。

“为何奏本一到帝都,皇上就病了?开始我们还猜测陛下没有看到奏本,可是你不觉得陛下这病来的太突然吗?太医每日为陛下请平安脉,又怎么会让陛下突然一病不起。便是病了,为何又紧锁宫门,不许他人拜见。一切都不合常理。甚至皇后去求见,也被困在千阳宫。这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陛下被奸人挟持,有人毒害陛下,让他一病不起。”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奸人何其厉害,居然可以制住父皇宫中的诸多能人。父皇最擅驭下,他的宫中是铁板一块,一干下人均是忠心耿耿。若是奸人制住父皇一人,倒还好说,可要说他能制住千阳宫的所有人,那是绝不可能,更何况皇后娘娘还在千阳宫里,如果父皇受制于人,又怎么会留在皇后娘娘侍疾呢?”李辙反驳道。

七十五、走一步看一步

“答的不错,这种可能性排除,那便只有剩下一种可能,皇上没病,装病!他故意做出一副病重难愈的假象。让有心人露出马脚。”文白神在在的说出了一个惊人的推论。

李辙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这、这怎么可能啊?父皇何苦这么做。”

“首先陛下这病来的太突然太蹊跷,我就不多说了。然后是时机太微妙,刚好在澜江的奏本到达帝都后没两天,我开始还以为陛下没有看到奏本。可是刚刚听你说的那句传话,我才明白,陛下根本就是知道奏本的事情的,甚至还知道假诏书的事。不然为何他会说出当归已归这句话?他必然是知道澜江要回帝都的,你可不要告诉我这话是皇后说的噢,一个久居深宫的女子,你让她争宠可以,要她说出秘而不宣就太难了。如果我是蒋皇后,我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的靠山回来了,又怎么让你秘而不宣呢。所以这句话很可能是皇上传出来的。”

澜江低头沉思,“文白的说法有几分道理。这样一来,很多问题就有了解释,比如为何有人可以模仿陛下的字迹,可以窃用陛下的印章。比如为何有人可以指挥暗卫。这一切,可能就是在陛下的刻意纵容下,发生的。”

“可这只是推测啊,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万一推测错了,那岂不是…”李辙还是难以置信。

文白捻起几颗黄豆丢进嘴里,对着李辙翻白眼。“拜托三皇子,情况再差,能差过眼前吗,就算推测错了,也不过就是目前这个状况,总不会再差下去。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控制住内城和外城。内城御林军,要拿捏在我们手中,外城禁卫军也是一样。只要有了这两个拳头,任谁也在这帝都里翻不起波浪。”

“如果我没记错,御林军去年陛下就交给你了,对吧。”澜江问李辙,李辙点头。“那么就差禁卫军了,陛下有交代我进城后私下联络李甘,李甘是禁卫军总统领。陛下让我找他,那么必然是陛下对他有所交代了。午后我就去,看看陛下有何安排。”

李辙忧心忡忡,在屋里来回踱步,文白懒得搭理他,自顾自的剥着瓜子壳,殷勤的把果肉递给澜江。两人一个剥一个吃,倒也配合默契。李辙晃了半天,把自己晃晕了,见两人吃的兴高采烈的,气不打一出来。

“澜江,你怎么只顾吃,不帮我想办法啊。”李辙委屈的不行,自从有了那个该死的文白,澜江就不像以前那么重视他了。

“没吃早饭,饿了。”澜江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安抚道:“其实到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可想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目前看样子陛下没有危险,我就放心多了,至于二皇子他们再怎么蹦跶,没有武力,都是白搭。我唯独担心的就是钱永忠那里,那么多银两够装备几万人了。他想做什么值得怀疑。”

“是咩是咩,着急有什么用,我们没回来之前你不都过了那么些日子了嘛,现在也一样过啊。看看陛下究竟是要做什么。你放心,陛下比你聪明多了。肯定没事的。”文白笑的欠扁,说话也带刺儿,听得李辙恨得牙痒痒,可当着澜江的面又不能揍他。只能恶狠狠的等着文白。文白也不是吃亏的人,你瞪我我也瞪你,看谁眼睛比较大。

两个大龄幼稚儿童的比赛,澜江没有兴趣参加,只好一人在旁边吃点心了。

分手时,李辙特意避开文白和澜江道:“澜江,你回来了我真安心,其实如果说父皇装病我也能理解,如果不是他病了,我又如何会知道我有如此多的不足。我根本不足以接他的担子。我甚至不如文白看问题看得透彻。父皇应该会很失望吧。”

“傻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不要妄自菲薄。陛下的眼光最是高明,他挑中你做接班人,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过是经验不多罢了,时间久了自然熟能生巧。你要好好加油,才不枉费边疆将士们的辛勤奋战啊。”澜江鼓励道。李辙心思纯善,如果当皇帝则显的忠厚有余,野心不足。可是既然瑞武帝选中了他,就有他的考量。做皇帝不光要创业还要守业呢。李辙便是瑞武帝选中的守业人吧。

文白躲在门后偷听,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臭小子,就会耍心眼,装 谁不会啊,看小爷来给你表演一个。

文白扶着额头步履踉跄的出来了,声音虚弱的说道:“澜江,我好像病了,会不会是水土不服啊。”

见他脸色不好,澜江忙搀住他,为他探脉。“可能是这些日子赶路累了,回去歇息一下,我让王小五请大夫给你看看。”

“嗯,我们回去吧,下午还有任务呢。”文白气若游丝的说道。眼睛贼兮兮的打量着李辙的反应。

李辙神态黯然,无法掩饰的失望。他目送着澜江同那个该死的文白走了,而那个傻货军师居然还伸手在背后比了个二,什么意思,怕人不知道他二吗?真是气煞人也。李辙恨恨的灌下一大杯凉茶消火。

七十六、秘会李甘

回到营地时,一早就跟几个先锋营的小兵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小五也回来了,王小五挑的这一帮探子高矮胖瘦各不一,穿着常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的小厮闯进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