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溪,我今日回城的时候恰巧看见署衙内一个丞吏在审案,他们已经能够开始使用新的法规来审判案件了。”程千叶一边翻阅,一边由衷的赞叹,“你真的很有才干,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晋律》推广到了基层。”

周子溪低头行了一礼,算是接受了程千叶的夸赞。

自从他失去双腿,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怜悯,同情,乃至鄙视。

然而主公却从未用过任何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同自己讨论朝政,委以信任,甚至毫不忌讳的把自己带入朝堂之上。

因为主公这种坚定的态度,他人对周子溪的非议之声,也就渐渐的少了,让他这样一个身躯残废之人,也能够坦然的行走在蓝天之下,跨入庙堂之中。

周子溪真心诚意的想用尽自己毕生所学,来协助主公实现他的宏图大志。

但今日,进门之前,他听见一阵筝音。

那筝音中透着一股悲凉孤独之意,令闻者动容。周子溪的音律造诣很高,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分辨错抚琴者的心绪。

晋国稳定了汴州,又新夺取了郑州。击退了犬戎,震慑住周边诸侯。新政也推行得如火如荼,国力眼见着蒸蒸日上。

主公身边不仅人才济济,更是人人忠心耿耿。

便是身陷敌营的张馥,也被巧妙的解救了回来。

按理来说,主公此刻应当是最为意气风发之时。无论如何也不应流露出这般孤独之意。

但他却不知为何,总能在隐约难明的地方,琢磨到主公的一些不对劲之处。

程千叶翻阅着文献:“虽然负责刑律的官员们了解了新的政令、法规。但是我发现国内的百姓多目不识丁,想要普及这些还是很有难读。你觉得有什么可行的操作吗?”

周子溪答道:“依照新政,我国新入籍的庶民均必须明确户籍,规范住所。以十户为一什比邻而居,百户合为一理巷,设里长一名。十里为一亭,又设亭长。十亭为乡,多乡成县,再而有州郡。”

“主公只需命郡守管辖诸县,县丞自会负责教化乡长,乡长再普及给辖区内的亭长,里长。由亭、里长时时在里巷内为里民宣讲。里民们就会慢慢熟知新的政令,法规。主公所要做的,是选择适合的州牧,郡守,并定期对他们的政绩进行考核。”

程千叶点点头:“这样确实是一个有效管理的方式。就是太慢了点,主要还是百姓们的文化程度太低。之前我们推行一个简单明了的军功授爵制,在绛城各地设置专职人员,反覆宣讲,我发现还是很多平民听不懂。”

“现在要推广条文复杂的法律制度,还有兵役制度,税务制度,困难就更大了。单要选出那么多具有文化知识的基层管理人员,也是不容易。哦,我的意思是里正,亭长那些人。”

程千叶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主要还是学校太少,文化普及的不够。连个科举制度都没有,官员也不好选。”

周子溪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主公,选拔官员惯常靠得是举孝廉。何谓科举啊?”

程千叶回过神来,继续翻阅文稿,笑着道:“我说的是学堂,民间的学堂太少了。此事回头再细说,你先把手头这些事忙完。”

周子溪看着案桌前的主公,那单薄的身影,时时会透出一股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主公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守礼,但他思维其实十分的新颖跳脱,提出的政策见解,往往令人耳目一新,闻所未闻。甚至有时还会脱口而出一些大家不能理解的词汇。

他对臣子,士兵乃至平民和奴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和尊重。

这种过于平等的观念超出了任何一个君主所能具备的度量。甚至他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够妥当,因而刻意做了一些掩饰。

不能被我们这些臣子理解,所以主公才会有那份孤独之意吗?周子溪在心中想到。

“主公,您可是有何烦难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问出盘桓在心中的疑惑。

“我……”程千叶从书案中抬起头来,她不太想欺骗这个十分敏锐的臣子,但她也不能直说。

周子溪将他的轮椅转到程千叶面前:“主公这几日不在郑州,可是亲自去了……镐京?您和公主一同潜入了镐京?”

周子溪猜到了一半,只是他没想到程千叶不是隐瞒身份去了镐京,她根本就是直接去参与了谈判。

张馥说得果然很对,想要瞒过俞敦素,贺兰贞等人容易,但对于周子溪这样细致又敏锐的人,是不容易瞒过的。

“对,我是亲自去了。”程千叶沮丧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很不对。”

周子溪在轮椅上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礼:“我大晋朝堂之上,皆为晋臣。但微臣,永远只是主公一人的臣子。只要主公想做的事,微臣绝不会反对。臣是希望,主公若有烦难之事时,能让臣为您分担一二。”

“臣虽双足不便,但未尝就不能出使他国。主公既不放心让妹妹独自前去,当使微臣代劳才是。”

程千叶低头着头想了想,心中渐渐高兴起来。

她体会到了周子溪这份小心翼翼的关怀。

不论墨桥生,张馥还是周子溪,他们虽然不同程度的反对自己的行为。但他们都依然用自己方式,在帮助和宽慰自己。

片刻之前,程千叶还在因为自己不得不舍弃女子的身份,再不能和正常女子一般,谈一场正经的恋爱而觉得有些沮丧和孤单。

现在想想,虽然确实会失去一些东西,但同样得到了另外一种弥足珍贵的情感。

这些来至于臣子,朋友真挚的关怀,很大程度的温暖了身在异乡的她。

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孤身流落于异界时空的他乡之人。

在这里,已经有了无数让她牵绊关怀,同时也牵绊关心着她的人。

“谢谢你,子溪。”程千叶笑着道了谢。

送走了周子溪。

程千叶站在门外,抬头望着屋顶,小声的喊:“桥生,桥生。”

她知道墨桥生时常就坐在她看不见的屋顶之上。

果然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出现在她的面前。

程千叶拉住墨桥生的手,把他拉了过来。

她伸手环住了墨桥生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了结实的胸膛之上,听着那怦怦的心跳之声。

“我应该拿你怎么办?桥生。”程千叶闭上眼,在心中默默的想,“我错了,也许我在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桥生。”

她很想同墨桥生在一起,但却不能给两人一个正常的关系。

桥生若是和自己在一起,只能忍受着他人非议,永远无法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偷偷摸摸的和自己过一生。

“主公。”墨桥生的担忧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您……今日不开心吗?”

程千叶抬起脸:“桥生,我已经选择了要做晋国的主君,就只能放弃公主的身份。也许我一生,都不能和你做一对真正的情侣。”

她认真的看着墨桥生,缓缓开口:“将来,你如果想要一个真正的妻子,一个正常的家庭。只要你开口,我一定放你离开,绝不阻止你,我发誓,我……甚至会祝福你。”

墨桥生想要开口说话,程千叶伸手拦住他的双唇。

“你现在当然不会有这种想法。所以你不要急着反对。我也只是提前告诉你我的心意。希望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能够依旧不对我隐瞒,坦诚相告。”

程千叶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含着恨意响起,

“我绝不!”

那个人捧起了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下来。

他反覆的亲吻,全力的掠夺,不断加深,再加深这个吻。

仿佛在不停的说着那句话。

绝不,我绝不。

“主公,我只想要你。”

“我这一生只想要你一人。”

他断断续续的誓言,湿漉漉的落在程千叶的脸上。

程千叶伸出双臂,绕住墨桥生的脖子,

她用最大的热情,在月空之下,回应着自己心爱的男人。

三月之后,

西戎的皇帝病逝,立十三岁的太子元顺为帝。

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用铁腕手段雷厉风行的铲除了异己,将整个西戎的军政大权一把掌握在自己手中。

西戎派来使臣出使郑州。

程千叶在大殿之上接见了使者。

这是她熟悉的一个敌人,没藏裴真。

她在镐京的时候为了能及时保住张馥的性命,曾经以千叶公主的身份多次拜访了这位太后的心腹之人。

当然,对没藏裴真来说,这算是第一次见着晋国的君王。

他献上国书之后,悄悄打量了一下王座上的晋越候,心中吃了一惊。

这位君候和那位公主长得真是像啊,不愧是孪生兄妹。

“尊敬的殿下,我们西戎和晋国是往来邦交之国。如今我国的皇帝陛下登基大典举行在即,为表我国友好睦邻的诚意,太皇太后特派我来邀贵国使臣出席典礼。”

程千叶依照国礼同他应酬往来。

并设宴款待了作为使臣的他。

宴席之上,没藏裴真目光在列席之人中四处搜寻。

末了,他开口问道:“数月之前,贵国的千叶公主出使我西戎,曾于在下有数面之缘。鄙人同公主相谈甚欢,很是投洽,不知今日侯爷可否请公主上殿一见?”

程千叶面上笑盈盈的同他周旋,实着心中咬牙暗恨。

张馥当初一身的伤,都是出至于此人之手。她今日甚至没让张馥参与这个宴席。

这个仇,程千叶可不想揭过去,犬戎人入侵中原,踏破河山不提。更一度围困汴州,几乎让她折了俞敦素和程凤等全城军民。她迟早要和这些凶残的犬戎人算总账。

但她面上却看不见一丝的不喜之色:“原来将军见过舍妹,可惜千叶她如今回了汴州,不在此处,倒是可惜了。”

没藏裴真笑了起来:“公主的风采,不仅鄙人印象深刻,便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夸赞不已。今次派我前来,一则是为邀请贵国观礼,二则却是为我国皇帝陛下,求娶贵国千叶公主为妻,至此两国永结秦晋之好,世代邦交往来,永不相犯。”

没藏裴真的话一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大殿本来还算活络的气氛瞬间为之一静。

他抬起头,看见坐在对面的墨桥生重重地放下酒杯,正狠狠地瞪着他。

“怎么了,墨将军?难道我国的皇帝陛下,还配不上公主的身份吗?”没藏裴真冷冷道。

墨桥生慢慢站起身来。

程千叶开口阻止:“太皇太后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舍妹已有了婚约,倒是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份心意。还望将军回国之后,代为转达我的歉意。”

“公主有了婚约?”没藏裴真皱起眉头,“这莫不是侯爷的推诿之词?我来晋国之前,也曾打听一二,未曾听闻公主有过婚约,只不知公主许配的是哪国的豪杰?”

程千叶笑了:“我就一个妹妹,母亲不忍心她远嫁。是以在自己国内择一才俊配为驸马。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在这大殿之上。”

程千叶环顾了四周,目光落在墨桥生的身上。

墨桥生初听见犬戎那十三岁的小皇帝,竟然胆敢求娶程千叶,心中义愤难平。后听见主公说公主早有了婚约,心中又是一阵失落。

此刻,他看见了程千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突然就明白了程千叶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果然,他看见程千叶一展袖,笑着宣布,

“公主的未婚夫婿,正是这位墨桥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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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想设置这个,但是这篇的盗文比例实在太高了。

第88章

修养了这么一段时日, 张馥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

但程千叶考虑到他的身体, 很少劳动他, 但凡有事都尽量亲自到他的住所请教。

张馥坐在桌边,接过萧秀端上来的茶, 微皱了一下眉:“主公来了, 怎么还沏这个, 去换密云龙来。”

萧秀在张馥的腿上加盖了一张皮裘毯子,四处按得密实了,十分习惯的回复:“主公手中的自然是密云龙。但大夫交代了,先生且喝不得茶,只能喝这个。”

张馥无奈的摇摇头, 只好举着手中的养生八宝茶,让着程千叶喝了一盏。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这才初秋,先生就开始畏寒了吗?”程千叶关切的问。

张馥笑了:“已经不妨事了,可能刚回来时的惨样,把小秀吓到了。搞得他过度紧张, 就是周大人来找我商议新政, 他都要盯着看着,不让人家呆得太久, 十分下我的颜面。”

“子溪他就是个工作狂, 一做起事就没日没夜的通宵达旦, 我尚且时常要劝他。张卿你切不可学他。”程千叶转头看萧秀,“干得很好,继续这样管着你家先生, 一切以他的身体为优先。”

张馥摇头叹气:“主公你莫要再纵着他。”

萧秀却丝毫没有骄纵的模样,他叉手行了个礼,稳重而规矩的退了下去。

程千叶看着那退到门外,持剑侍立的身影。

这位曾经秀丽柔媚,只会围着她冒粉红泡泡的少年,不知何时就迎风而长,成长为了这样一个坚韧而勇敢的男人了。

“小秀经此一事,真是成长了不少。和当年简直判若两人。这都是张先生你教导有方啊。”程千叶感慨道。

张馥同样看着门外的身影:“他能有今日,真应该谢的是主公留给他的机会。当初,如果是我在肖瑾的位置上,我可能不会留他一命。”

他说的是当时萧秀发现了程千叶的身份,本该处死,但程千叶却留了他一命之事。

程千叶回想往事,也十分感慨,那时候的一念之仁,并没有白费。

张馥的目光转向程千叶,低首为礼:“主公慧眼独具,待人以诚,总能不拘一格用人才,实在是令人叹服。臣近日有幸结识了周子溪大人,周公当真是一位旷世奇才。听闻他竟是主公在奴隶市场寻回,馥实觉不可思议。从俞敦素到墨桥生,再到他。有时候,臣还真是不得不服主公的眼力和气运。”

程千叶有些不好意思,在这方面,她可是做了弊,当不得张馥夸奖。

张馥转了个话题:“微臣听说,主公当众宣布选墨桥生为驸马?”

“啊,对,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程千叶说道,“没藏裴真在大殿之上直接提出联姻的请求,我不想让他们过度的把注意力集中在程千叶这个身份上。想当场就断了他们的念头。所以来不及和你商量。”

张馥默默看着她。

程千叶大方的道:“当然,我确实也是喜欢墨桥生。”

“可是,公主这个身份……”张馥拧紧了眉头。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程千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个身份确实不合适留着,等我们回了汴州,过一段时间,就让她‘病逝’。”

她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既然我们注定不能公开,那就占个名分,也算寥作安慰。”

张馥不说话了。

主公在他面前豪不掩饰的露出了低落的情绪。

开诚布公的同他讨论自己的私事,是对他这个臣子的一种信任和亲近。

他心中有些踌躇,他知道主公想保留着公主的身份,如果谨慎谋划,他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实际上他心中对墨桥生很是不放心。

此人出身虽然微贱,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领军人才。

在主公的信任下,假以时日,他必能成为军中柱石。

其实主公不论宠幸多少男子,对他张馥来说都不是问题。但若是独宠这样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却并非国家之幸。

秋收时分,

程千叶留下贺兰贞镇守郑州城。

自己带着一应文臣武将及部分兵马,从郑州返回汴州。

大军开拔之前,贺兰贞拉上几个相熟的兄弟喝了一顿酒。

几杯黄汤下肚,他揽住墨桥生的脖子道:“可以啊,兄弟。主公真是看重你,竟然招你为驸马。”

墨桥生的面色微微泛红。

“你不必担心,千叶公主虽然地位尊崇。但我也曾有幸见过姝颜,那真是一位温和知礼,美丽端方的公主。”贺兰贞在他肩上打了一拳,“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座上的一位将军起哄道:“墨将军亲去镐京接回公主,想必就是在那一路上得了公主的青睐。主公这才赐的婚。早知有如此好事,当初我们就是抢破头,也要同墨将军挣着去啦,哈哈哈。”

贺兰贞不干了:“你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样子,就你那张脸,别说把公主从镐京接到汴州,就是把公主从天南接到地北,人家也看不上。”

“桥生,我虽然留守郑州,但你和公主大婚之日,却不能忘记兄弟我,到时候我必上奏主公,请他同意我回去喝你们的喜酒。”

俞敦素开口劝道:“贺兰兄,犬戎虽然败在我们手中两次,但却并不是好对付的。郑州是我们和犬戎的屏障,你独守此地,切忌慎之又慎。”

贺兰贞正喝在兴头上,胡乱点头称是。

此刻酒酣畅快,气氛正浓。

俞敦素不想说多了少了大家的兴致。

许久以后,他回想起今日这一刻,依然深恨自己没有再多提醒一些。

回到汴州以后,

程千叶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把晋国的首都,从绛城迁往汴州,正式改汴州名为汴京。

这无疑是在绛城那些老牌的世家贵族中炸开了一颗惊雷,遭到了那些朝臣们的剧烈反抗。

但当毫无世家背景的俞敦素将军率着兵,浩浩荡荡的开进绛城之后。

太后以及那些支持主公的臣子就开始不慌不忙的收拾行装,准备迁移事项。

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征求所有人同意的意思。

奉常赵籍考匆匆忙忙的赶到太保魏厮布的府中。

看到属于他们一派的几位朝中要员,早就汇聚在位了。

“太乱来了,太乱来了。”赵籍考疾步上前,恼怒道,“说迁都就迁都,主公现在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中了。”

室内却没有他想像中的一片附和之声,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沉默的看着他。

“公等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们不觉气愤吗?”赵籍考鼓着气在位置上坐下。

“赵兄。”主座上的魏厮布叹了口气,“主公如今已非昔日可比,他要迁都,我等确实无可奈何。”

“这,这怎么就无可奈何了呢?”赵籍考抖着袖子。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发现少了不少人,“太尉吴大人呢?还有张大人和肖大人?”

“太尉大人一早就站出来声明支持主公的决定,现在只怕领着他的军马。跟在那位俞将军的鞍前马后的效劳呢。”一位在坐的臣公嘲讽道。

“这个墙头草。”赵籍考骂了一声。

但随即他不由慢慢的低下了自己的头。

主公如今手握重兵,在朝中更有实力强大的贺兰家族,杨太后的娘家杨氏一族,治栗内使肖瑾所在的肖家,以及这些家族的姻亲世家的鼎力支持。

就是他们这些人中,更有不少人见势不妙,早早倒向了主公。如今连手握兵权的吴太尉也都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确实,已经没了和主公抗衡的能力了。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样的地步的呢?

居中坐在主位上的太保魏厮布转过身,伸出手指在他身后的地图上比划,

“主公如今在汴州站稳了脚跟,又一路打通了汴州到中牟的通道。新近又大破犬戎,夺下郑州。”他的手划拉了一大圈,“你们看看这些土地,已有我晋国半土之数。”

“他推行的那些新政策,都很得民心。如今在百姓之中,呼声很高。国家的财政也节节攀升。便是国外的那些诸侯,也没人敢像当初那般轻视于他。”

他最后叹了口气:“我劝诸位还是放下往日的心思,到了新都,在主公面前好好表现,争取保住自己的官职。”

汴京之内。

内务大总管吕瑶近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

汴州改为国都,绛城的一干臣公贵戚都要陆续迁徙过来。

偏偏原本的汴州司空崔佑鱼又被主公升任为晋国大司空,择令其去疏通汴京附近的旧运河鸿沟,打通从郑州通往汴京的航运。

因此,这一应增加修筑府衙宫舍,安置人员之事全都压在了吕瑶他一个人的身上。

吕瑶擦擦头上的汗,他正坐在马车上,赶往天香夫人的住所。他打算打探一下主公这位正妃的心意,看是要如何安置主公一应后宫人员。

紧邻着天香夫人居所的一处宅院,是主公的嫡亲妹妹千叶公主的府邸。

天香夫人是一位奇女子,作为主公的正妃,她不务正业便罢了,还把主公赐的府邸改成了供一些庶名女子往来的什么“女学馆”。

但主公的这位孪生妹妹,千叶公主却更为特别,她以公主之身,出使犬戎,竟能成功的同犬戎那位赫赫有名的太皇太后会谈,还签订了盟约。

立了如此大功回到汴京的公主,却十分低调,同天香夫人的“女学馆”比邻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