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无所谓满意不满意的。”沈玉阑笑,“不过我在想,这婆子的罪责,值不值二十大板。第一,她对主子不敬,第二,抹黑太太,第三,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第四,故意谋害沈家嫡子——”“打五十大板吧。”沈玉珊不等沈玉阑是继续再说下去,便是急忙开了口。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六章 发落

五十大板?沈玉阑斜斜的看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的沈玉珊,缓缓笑了——沈玉珊当她是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片子?这样大的过错,直接打死也是不为过的。五十大板,也不过躺着养伤一阵子,也就好了。事后不也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她若是就这么答应了,也太对不起方才她发的一通火,和费了半天的口舌。

沈玉阑笑了半晌,然后缓缓开口;“太太和竞哥儿都病着,就不闹出什么血腥的事情了。就打二十板子,然后撵出去吧。这样的奴才,留着也是祸害。没得败坏了太太的名声。”顿了顿,见沈玉珊吃惊的样子,顿时就笑了:“怎么,妹妹觉得这样还不够?那就连家人一起撵出去吧。府里的东西不许带走,知道哎了衣裳和铺盖就是了。”至于银钱,那是自然不许带走的。家奴就是这点子不好,连人都是主子的,更别说是银子了。所以,即便是将银子抄没了,谁也不会说什么。

不然,怎么说,光身撵出去,是比直接打死好不了多少的处罚么?

要知道,撵出去,不给银子,不给卖身契,那等于直接是断了他们的生计——从此之后,他们过的日子可以想象。没有卖身契,就一直是沈家的奴才,想再卖身也没法子。就是短工……正规的地方,那是不要的。可是零散的短工,却是糊口都成困难的。

不是沈玉阑心狠,而是这个婆子太可恨。她自己犯了错,自然就该承受相应的惩罚不是?

沈玉阑看着婆子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冷冷的笑了。这个时候怕了?晚了!刚才不还是挺自信的,觉得沈玉珊会救她么?那么就看看,沈玉珊到底是不是那个大发慈悲的人吧!

沈玉珊却是没出声,一动不动,除了面上隐约的怒容之外,在没有别的神情了。连看,也是没看一眼那婆子的。

沈玉阑忽然就有些替那个婆子有些不值得——对这样的人效忠有意思么值得么?落了这么一个下场,真真是什么都没了。

既然沈玉珊不开口,那么自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那婆子怔怔的,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惊住了,直到拖出了院子去,这才猛然喊了一嗓子——可是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这个时候,想要求饶,想要说实话,那已经晚了。

沈玉阑看向沈玉珊:“妹妹还有别的事情么?”

沈玉珊面色阴沉的摇摇头。

沈玉阑便是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那既然如此,我也不耽搁妹妹了。太太那儿,你替我赔罪一番吧。方才的事情,我也是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家里的风气——太太如今这样了,妹妹你也快要出嫁了,这家里没个主事儿的人,还真不行。所以,我就做主将李姨娘先放出来了。这样一来,也算是让她将功折罪了不是?”

沈玉珊冷哼一声;“李氏是因为不尊主母,所以才被禁足勒令思过的。怎么着,姐姐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不成么?”

沈玉阑笑容淡淡的;“这自然是大事儿,不过如今人少。眼看着你又要出嫁,太太不能起身,到时候府里操办婚事,谁出面?我也受伤了,怕是不能出面的。难不成,妹妹到时候要自己出面操办这些不成?”

沈玉珊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出面操办的,不然成了什么了?所以,嘴唇动了半天,到底沈玉珊还是没能够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最后硬邦邦的留下一句:“姐姐既然都这样书哦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玉阑灿然一笑:“我也是为你好。”

沈玉珊气得扭头就走。我

她走后,沈玉阑面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处置一个婆子,不过是刚开始罢了。

丫头们手脚也快,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沈玉阑就已经又坐在了熟悉的书桌前,看着书桌上一排木雕出神了——倒不是在想什么人,而是将事情联系起来,前前后后的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有什么是她忽略的东西。一定有什么,是她忽略了的。

不过沈玉阑还没想出头绪,就觉得有些困了,加上又该喝药,便是喝了药躺在床上眯一阵子——临睡前,沈玉阑吩咐人点了甜梦香。她最近睡得也不好,总是做梦。虽然醒来多数不记得到底做了什么梦,可是梦里那种惊悸的感觉,却总是久久不曾消散。所以她就用了些安神香。

而就在沈玉阑睡着的时候,沈玉阑回来的这个消息,已经是旋风一样在传遍了——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其实金荷改成沈玉荷,充作沈家女儿嫁过去顾家,这个事情不少人都是看得明白明白白的。毕竟,一开始,说要联姻的是沈玉阑,大家又不是傻子,前后一联想,自然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而且,寺庙的事情,虽然捂得牢实,可是谁私底下没个消息传递?明面上装作不知道,其实心里……都门清呢!

一时间,沈家自然又成了焦点——有和沈家关系好的,是真关切,而是和沈家关系不咋样的,也乐得看笑话。

而常家,显然就是在前者那一行列中。纵然没做成亲家,可是常家对沈家,却是反和气了。毕竟,订婚的那件事情,常家做得不够好,对沈家有些亏欠了。

等到沈玉阑醒来的时候,常敏已经递了帖子过来了。

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不见的道理。事实上,一听是常敏,她雀跃得不得了——从回来,她神经虽然松了不少,可是却也一直紧绷着。尤其是进了沈家的大门之后,更是绷得更紧了。此时常敏一来,她只觉得心里一松,顿时就好受不好。常敏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可靠的长辈,有些话,有些事情,她是完全能从常敏那儿得到安慰和帮助的。

沈玉阑迫不及待的就请了常敏进来。

常敏一进来,也是迫不及待的就将沈玉阑打量了一回,最后落在沈玉阑僵硬的腿上,眉头立刻皱起:“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沈玉阑不想让常敏担心,就笑着说没事儿:“就是跑的时候跌了一跤,腿摔了一下,可能有些骨裂吧,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

沈玉阑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常敏却是不大相信,“你先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呆在那儿。当天寺庙大火,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沈玉阑被问得哑口无言,顿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实话实说么?怕吓到了常敏。可若是不说,随意敷衍下去,常敏怕是也不回信。最后沈玉阑思前想后一番,只说了一半儿的实话:“那天晚上瞧着情形不读,我就进了山,谁知后头就不敢下去了,干脆绕了山路,走到另一边,然后乘车回来的。路上摔了腿,又休养了两天。所以,也就耽搁了。”

这番话,倒是也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略去了有人在后面追杀之后,自然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常敏没多想,却是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吓坏了吧?好好的婚事也——不过你不必难过,天意注定罢了。这件事情,就别多想了。活着回来,已经是极好了。”

沈玉阑点点头,她心里当然知道这个。同时,也比谁都感激这个:“能回来,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改明儿我让擅长这方面的晚辈来瞧瞧。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是万一弄得不好也是要落病根的。”常敏嘱咐了一句,神色多少有些肃穆:“这些日子,就别见客了。这件事情,怕是在京城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你好好养着,别听这些心烦的事儿。这种事情,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慢慢的过去的了。”

沈玉阑明白常敏的意思——这会子,人家议论的话怕是不大好听。只是怕她听了之后,会放在心上觉得不好受。而且,她若是一个不好做出什么事儿,传出什么话,那岂不是更加让人议论?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别人只是嘴上说说,可是她的名声……

沈玉阑却是笑了,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好几回了,她哪里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人言可畏是没错,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人的性命重要。只要命还在,那么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常敏自然是没先到沈玉阑竟是还笑得出来。微微怔了怔,最后却也是笑着摇摇头:“也是,你的性格可不像是在意这些的。”

沈玉阑心里感慨,又有些难过,却是不想常敏看见,干脆扑进常敏怀里:“师傅,看来我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常敏就笑着摇头:“傻丫头,怎么会?”只是嘴上说着,心里却是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不说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能够随便选挑合适满意的了。沈玉阑的命,到底是有些苦的。明明是沈家的大小姐,合该美美满满的,骄傲顺遂的度过一生。可是……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七章 解释

竞哥儿没什么大碍,所以李氏很快也能抽开身了——虽然将李氏软禁了,可是李氏身边的人,竞哥儿身边的人,郭氏和沈玉珊却是没敢动的。

李氏抽开身后,便是忙不迭的过来看沈玉阑了——有些事情,沈玉阑都需要李氏好好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沈玉阑懒懒的歪在床上,手里拨弄着碟子里的胭脂梅子。偶尔捻起一颗扔进嘴里。刚刚吃过药,嘴里一阵阵的发苦,若是不吃点有味道的东西压一压,别提多难受了。

李氏进来后,招呼了一声便是自觉地在床边坐下了——连贴身的丫头都没带进来。

沈玉阑抬头看着李氏——李氏换过了衣裳,抹了些脂粉,倒是看着比上午的时候好多了。只是,憔悴之色,却也是掩盖不住。

沈玉阑也不说话,只等着李氏先开口。

李氏拢了拢耳边的鬓发,微微有些不自在——沈玉阑出门的时候,将沈家托付给她,那时候一切可都是好好的,这才十几日的功夫,就变成了这样。也实在是让她有些没脸。不过,再怎么不自在,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该解释的话,还是要说清楚。

“那天大小姐刚出了门没多久,太太就让二小姐过来请我过去,说是大小姐的婚事,想问问我。怕我办得不妥当。”李氏面上有些阴沉和难看:“我刚去一会儿,还没说几句话,太太就发了怒,说我没规矩,竟是不懂得尊敬主母。然后就让人将我制住了强制送回院子里,一直关着,不许我出门。若不是我的亲信都在院子里,只怕都是要遭毒手的。关在院子里,我花了不少银子,才能偶然得到一点儿消息——不过也很有限。最初两日我也没多想,以为大小姐回来之后,事情总该就结束了。( )可是没想到,大小姐竟是没回来,只有表小姐一人回来了。”

“表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沈玉阑插嘴问了一句。

“第三日早上一开始城门,表小姐就进城了。想来,应该是连夜出发,路上在城外的客栈歇了一晚上。”说到这个的时候,李氏面上多少有些古怪之色。“接着,表小姐就跟太太说了失火的事情,还说,怕是你已经遇难了。”

“太太相信了?”沈玉阑又含了一颗梅子,可是嘴里甜蜜的滋味,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始终没法子将喉咙深处那一抹苦涩压下去。反而,那苦涩的味道,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

“太太相信了。”李氏抿了抿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蜜水,接着又说下去:“听说是派人去山上瞧了,可是却是没找到大小姐。然后,就彻底的将府里的人都清洗了一回。再接着,表小姐就突然改了名字,叫了沈玉荷,住进了大小姐原本的屋子。太太也派人告诫了我,说是大小姐遇难了,可是都在这个当口,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就干脆瞒下来——”

“这么说,换了新娘的把戏,也是太太想出来的——”沈玉阑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可是顾家怎么会同意?”

说起这个,李氏却也是一脸纳闷之色;“说起来,这个我却是不大清楚了。我只知道,第一次太太派人去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顾家似乎没同意。太太还发了好大一回脾气。最后。,还是二小姐出面,带着表小姐出门去了一趟顾家,这才不知怎么的就同意了。”

沈玉阑皱眉,手里的动作都是僵硬了下来:“你是说,表小姐和二小姐,一起去的?”金荷不是和沈玉珊,一直都不大对付么?她们怎么会扯在一起的?还有就是,到底沈玉珊是怎么样让顾家同意了这件荒唐的事情的?

沈玉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李氏却是也给不出一个答案来。当时她被关着,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我今天说的这些,怕也是刚打探出来没多久的。

李氏见沈玉阑不再发问,便继续说下去:“后头表小姐和姑爷回门的时候,听说,夫妻倒是也算是和美——就是姑爷看着心情似乎有点不大好的样子。对表小姐,倒也算是体贴关怀。后头二人还在园子里逛了逛,才回了顾家。在后头的事情,大小姐也都知道了。”

“你说,现在表小姐到底知道不知道我回来了?”沈玉阑挑了挑眉,有些玩味的问李氏。

李氏想了想,却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应该是知道的。离得也不远,两家又是亲家关系,肯定这件事情顾家那头会得到消息了。常家那头,常姑奶奶不也是知道了?”

常家不仅知道了,还让常敏作为代表过来亲自探望了。这固然是有常敏自己的情分在里头,更多的,还是代表了常家。

可是顾家那头……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这就不合理了。凭着她和金荷的关系,金荷知道了这件事情后,怎么可能会来不来问问?就算是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先派人过来确定一下也是可以的。可是,却是偏偏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沈玉阑心情有些低沉和烦躁,没和李氏说几句话就让李氏回去照顾竞哥儿了。末了又道:“府里整顿整顿吧,乌烟瘴气的看得人心情糟透了。”

李氏忙应了,迟疑了片刻才说;“若是太太又拿身份压我——”

沈玉阑似笑非笑:“当初父亲离家的时候,可是嘱咐了你好好管家的,还有,你是御赐的良妾,和别人是不同的。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不向宫里那位反应反应?还有,我回来的这件事情,也该好好跟宫里那位说说不是?那时候,宫里将你赐给父亲,目的不正是为了这个?你若是一星半点儿的消息都传递不过去,只怕宫里不会高兴吧?”

李氏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沈玉阑,面上渐渐的白了——这些年,她可没少传递消息出去,都是给宫里那位的。

“宫里那位,恐怕很不希望沈家别别人掌控在手里吧?”沈玉阑又笑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烦躁——李氏这些年做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若不是知道这是必要的,她也不会一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没想到,她假装不知道,李氏竟然还真当是他们都是傻子,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她也知道李氏的心思——这生了儿子之后,李氏自然就更看重沈家一些,而不是对宫里毫无保留了。

这一次李氏被郭氏制住,固然有郭氏的雷霆手段在里头。难道就没有李氏故意示弱,不想让人知道她和宫里联系紧密有关系了?不然,寺庙失火的这件事情,不可能失火后那么长时间还不被发现。

而李氏之所以后头完全不再反抗,怕也是为了将她自己指摘干净罢了。毕竟,这换了新娘子,是多大的事情?沈峻之将来知道后,会是个什么反应?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而李氏当时被郭氏关着,不出头不露面,更不参与穿这件事情,那么将来沈峻之怎么也怪罪不到李氏身上不是?

沈玉阑并不是真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不明白李氏的心思,她不过是不想计较这些罢了。人么,为了自己这种心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她和李氏没什么约定,她自然也不会奢望李氏为了她不顾一切。所以,这些她都能接受。可是不代表,也能接受李氏将他们玩儿得团团转,将他们当傻子。看着李氏显然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沈玉阑轻轻笑l了:“姨娘也不必害怕什么,这些话,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不过,姨娘要明白,这一次我差点没了命,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善了的。”

李氏缓过了神来。最后勉强笑着应下了,态度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了。

“竞哥儿好好照顾着。那不仅是你的未来,更是咱们沈家的未来。”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想起竞哥儿红扑扑的小脸:“若是你连儿子都护不住,这个家里怕是就彻底没了你的位置了。经过这件事情,你也该知道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了。”

要说,这次她遇到失火和匪徒是意外,她是怎么也不信的——反而,从她出门起,她就像是落进了一个早布置好的陷阱里头。不然,哪里有那样巧合的事情?她不相信,这件事情里头,真没有郭氏和沈玉珊的巧手安排。

不过,也是她这一次小看了郭氏——她一直以为郭氏躺在床上起不来,也就没什么动作了。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郭氏的野心和狠辣,简直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沈玉阑想着这些,冷冷的笑了——这一次,新仇旧恨,她是打算一起算了。当年吴氏的账,如今她的账,她会一次性的跟郭氏算清楚!这一次,绝不会再让郭氏有机会辩解!她要郭氏,血债血偿!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八章 再碰面

沈玉阑腿上伤着,自然是不能东走西跑的。所以,见金荷的事情,她也不着急,她等得起。她就不相信,金荷能一直这么假装不知道。事情总会了解的。就是金荷自己不愿意来,顾家那头也必定会逼着她来。若是她真死了也就罢了,可是她偏偏又活着回来了。这对沈玉阑来说是好事儿,对已经嫁过去的金荷,却未必死好事儿。顾家,肯定会有些动荡的。

果不其然,第三天一大早,沈玉阑就接到了门房上送过来的帖子,是顾家送来的。署名竟然是顾蒙。

沈玉阑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就吩咐门房:“若是表小姐一起回来的,那就迎进来。若是顾公子一人来的,就说我现在不方便见客。”她现在,没有那个立场去单独见顾蒙了——不管怎么说,金荷嫁过去了,就算是她姐夫了。没有单独和姐夫见面的道理。她要避嫌。

只是很显然的,沈玉阑却是高估了顾蒙的理智程度和听话程度。即便是说了不见,可是顾蒙却还是进了沈家——人家说来看望郭氏的。门房上,自然只能放行。结果,顾蒙去看了郭氏之后,便是说顺道来看看沈玉阑,沈玉珊便是亲自的将人带到了沈玉阑院子外头。

沈玉阑险些没气得笑起来——沈玉珊的意图很明显,就是想看笑话。

不就是因为之前和顾蒙定亲的是她么?以为她对顾蒙肯定有什么想法,所以特特的安排了这个,先看看她心痛的样子?那沈玉珊可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她对顾蒙,从来没有别的想法,她生气的,只是被算计罢了。

所以,即便是来到了院子外头,沈玉阑依旧一句话就挡了回去:“不见,就说我吃药睡了。顺带再告诉顾蒙,也就是我表姐夫,让他转告我表姐一声,就说我想她了。”

到了这一步,金荷仍是不敢来,沈玉阑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凉。金荷为什么不敢来?若是她真坦荡荡的,她怎么会不敢来。

想到自己的猜测,沈玉阑连灌了两口茶才将那些烦躁都压下去了。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挺不遭人待见的。家里这些个“亲人”,除了沈峻之对她有几分真心之外,谁也不喜欢她。而外头的朋友——这些年没怎么出去走动,就在常家沈家之间来回了,也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和她相依为命的人,如今……

还有常俞,齐宇舟。明明一开始都挺好的可是到了后头,都几乎要成了仇人。齐宇舟现在还好点,看着虽然还有些生气,可是却更多的是消了气,不那么恼怒了。而常俞呢——他们之间的疙瘩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解开了。

真真是失败的。

沈玉阑苦笑了一阵子,真觉得挺惆怅挺难过的。还有半夏的背叛——她自问她对半夏不薄。可是半夏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件事情,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沈玉阑都是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肉跳的。

然而话是传递出去了,顾蒙却是不肯走的——只说有话要跟她说。

沈玉阑硬着心肠,只是不见。结果顾蒙还没走呢,又来了一个客人——这次沈玉阑犹豫了半天,还是让迎进来了。是齐宇舟。她本来是不想见的,也是出于避嫌。可是她更怕齐宇舟生气——齐宇舟是什么性子?那可是古怪得出了名的。若是她不见,保不齐他要怎么想怎么生气。原本她么之间的关系就有些危险了,要是齐宇舟真的再生气,那她怕是连这个朋友也要失去了。

所以,思来想去的,还是让齐宇舟给进来了。她就剩下这么一个朋友了。她是真的很珍惜。

开了院子门,只放了齐宇舟进来——她的意思想必顾蒙也该清楚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太不近人情了,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她不介意别人猜测她外头这几天怎么过的,是不是还清白。可是这种惹人闲话的事情,她是绝不会做的。她也很介意这样的话传出来。

只是这个时候沈玉阑是没想明白,人家要说你闲话,怎么样都会说你闲话的,所以不管你怎么做,人家都有话说。

自然这都是之后沈玉阑才会明白的事情。这会子,她还见齐宇舟呢。

齐宇舟身形高大,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沈玉阑觉得,他的头都快要碰到门了似的,旁边的小丫头更是衬托得跟小矮人似的。不由得闷笑了一声,又纳罕这些年齐宇舟到底吃了什么,怎么就长成了这样。

脑子里不搭界的想着这些东西,面上却是笑着让齐宇舟坐了:“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没进宫里去?”齐宇舟现在似乎是颇得圣人信任,随时都在宫里去,早出晚归的,忙得很。今儿这么早就有空,真是的挺奇怪的。

“嗯,今儿休沐一日。”齐宇舟应了一声,心不在焉的。忽然就挑了挑眉,不客气的问道:“门外那人,是谁?死皮赖脸的。”说这话的时候,齐宇舟表情有些奇怪,颇有些不屑的意思。

“哦,他啊。是我表姐夫。”沈玉阑避重就轻,她是真不想在齐宇舟面前说起这个事情,挺有些耻辱感的。这件事情,让她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莫名的心虚——许是被齐宇舟的眼神给看的。

齐宇舟皱眉想了想,似乎很纳闷这个表姐夫是谁。沈玉阑自然是希望他想不起的,可是显然齐宇舟是想起了:“就是原本和你定亲那个。”一阵见血。

沈玉阑被他这样大刺刺的口气弄得有些不自在,又是有些无奈。便是软语出声哀求:“好了,别说这个了行不行?”

“纨绔子弟一个,他本来也不适合你。”齐宇舟定定的看了沈玉阑一眼,随后淡然的开口。说完就又飞快的转了话题:“腿好些没有?”

沈玉阑摇摇头,拍了拍腿:“恐怕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敢走路呢,”

“好好养着,别急。”齐宇舟笑了笑,出奇的倒是收敛了那副威严的样子,带了几分温和;“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少动气。对了,那赵家媳妇,我已经罚了她了。你就消消气吧。还有,若是缺什么,让人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沈玉阑心领他的好意,嘴上却是笑着打趣:“怎么,如今当了将军了,财大气粗了?打量我们沈家你就瞧不起了?好歹我爹也是将军,难道还能缺了我吃喝?再不济,我还有自己的私房钱呢。”

“你和光武侯府的合作,还是趁早断了吧。”谁知道,下一句齐宇舟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话来。“光武侯府上的那些产业,多半都是和宫里的人牵扯上了的,你若是继续这样,怕是有一天也得深陷下去。还有,钱赚得差不多就成了,再多,觊觎的人就多了。”

沈玉阑怔了怔,然后忽然不寒而栗——齐宇舟这几句话,意思都是在暗示,有人觊觎她了。而且,怕是她不能反抗的人。

沈玉阑想了半晌,最后感激的看一眼齐宇舟,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的提醒。”

“我不过是怕你走了我娘的老路罢了。”齐宇舟自嘲一笑:“虽然看着不错,可是都是外表光鲜,内里发苦罢了。当人手里的提线木偶,那种感觉可是不好受的。”

沈玉阑悚然一惊。她怎么也没想到,齐宇舟会这样评价光武侯夫人。更没想到……第一次听见齐宇舟对光武侯夫人有几分心疼的意思,竟然是说这样的话。

齐宇舟见沈玉阑半晌不说话,便是笑着问:“怎么,吓坏了?”声音却是不自觉的放得轻柔了一些。

沈玉阑点点头,苦笑了一回;“可不是吓坏了。”

“记着我说的话,小心谨慎些,自然也就没什么事儿了。”齐宇舟笑了笑,竟是没如同平日里那样笑话她。还有些安慰的意思。

沈玉阑觉得,齐宇舟是真变了不少——也许是因为这些年没见面,她对齐宇舟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那个脾气古怪偏激的少年郎上,而如今,齐宇舟一下子变成了体贴成熟的男人,她就觉得有些惊奇了。虽然偶然齐宇舟还是能看到昔日的影子,可是却也不似以往那样了。

现在的齐宇舟,真的是成熟了。对人处事,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除了偶然喜欢戏谑嘲笑别人,不留半点情面的刻薄之外。

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

“对了,你见到光武侯夫人没有?”沈玉阑想,光武侯夫人见了这样的齐宇舟,肯定是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的。

“我不想回去。”齐宇舟笑了笑,面上却是渐渐的又恢复了冷然威严的样子;“横竖,一开始那儿就不是我的家,我又何必回去。”

沈玉阑默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劝。好半晌,才商量到:“要不,约出来见一见?不回那儿,可是光武侯夫人,总该见一面的。用我的名义去约,别人也不会知道。”

齐宇舟看着沈玉阑,似乎是在思考这个事情的可行性,好半晌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沈玉阑微微松了一口气。

章节目录第一百六十九章 姗姗来迟

沈玉阑终于等到了金荷的拜帖——帖子的材质和之前顾蒙用的是一样的,可是落款却成了沈玉荷。沈玉阑瞅着上头熟悉的字迹,以及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落款,心里那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她宁愿金仍旧用之前的名字。为不是这个沈玉荷。或许是她偏激了,可是她总觉得,金荷变成了沈玉荷,有些东西,已经悄悄的变了。当然事实上本也就是如此。虽然内心的那些猜测仍是没有得到证实,可是沈玉阑心里是明白的,她的猜测,怕真不是冤枉了金荷。

心里说不出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愤怒难过多一些。木然的将帖子放下,沈玉阑就让紫苏去门房上候着了——事到如今,她还是有些狠不下心来。心里总是觉得,事情还没证实,不该这样早早的就给金荷定了罪名。

沈玉阑本来是以为金荷肯定会一个人来,可是没想到,来的却是两个。金荷和顾蒙以前一后的走进来,金荷落在后头,顾蒙一进来,眼睛就四处搜寻了一回,最后定定的落在了沈玉阑身上。

而沈玉阑却是直接看向了金荷——金荷没抬头,看不清面上是个什么表情。不过打扮却是已经是妇人打扮了。华贵精美的红裙子,闪闪发光的珠宝首饰,无一不体现了顾家少奶奶的风范。以及……新嫁娘的喜气。是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是新婚,自然是要穿红裙子的。

沈玉阑笑了笑,眼里却是蓦然就冷了下去。

“姐姐,姐夫。”沈玉阑轻轻的唤了一声,明显看见金荷的身子颤了颤,步伐也是僵硬了起来。而一旁的顾蒙,我也是微微变了脸色,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不过沈玉阑却是没看顾蒙,只将注意力放在了金荷身上。

一个眼神过去,莲芯就在床边摆了椅子,请金荷坐下:“表小姐,您请坐。”其实现在是不该叫表小姐的,该叫姑奶奶,又或者直接叫大小姐。毕竟,金荷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那个没有依靠寄人篱下的孤女了而是被收养在了沈峻之名下,作为沈家大小姐嫁出去的。

莲芯根本就是故意的。沈玉阑看了莲芯一眼,莲芯却是假装没看到——沈玉阑心头就叹了一口气。金荷这次做的事情,让莲芯她们,心里很有意见吧?

同时心下又觉得有几分温暖:莲芯她们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这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呢。

这样想着,难免又去看金荷。见金荷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样子,顿时心头就有些说不出的失望。金荷人虽然来了,可是若是一直是这幅态度,她倒是宁愿金荷不来。

金荷不开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开口。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竟是有些尴尬沉凝起来。

最后居然是顾蒙先开了口:“你受伤了?”

沈玉阑趁着脸,没吱声。却是注意到,金荷也偷偷的看了她的腿一眼,心里一时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嗯。”到底彻底狠不下心,最后沈玉阑还是轻应了一声。却是抬头看向顾蒙;“姐夫让我和我姐姐单独说会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