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宇舟感觉到她的目光,趁着旁人不主意,侧过头来朝着她挤了挤眼睛,一副得意的样子,仿佛在说;看,我装得很好吧。

被他这么一逗,沈玉阑险些没笑出来,虽然忍耐住了,可是却忍得有些辛苦。

怕齐宇舟再做出什么怪动作来,沈玉阑忙推他去前头:“咱们都是女眷,前头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且快去支应吧。若是不懂的,问问老管家。”

将齐宇舟打发走了之后,沈玉阑朝着李氏递了个眼色后便是率先出去了——然后就去寻了林妈妈。

林妈妈见了沈玉阑后笑着行了礼:“请将军夫人安。”

沈玉阑顿时窘迫起来,脸上都有几分红了;“林妈妈快莫要打趣我才是。”顿了顿又道:“如今各处一片忙乱,我一会儿还好多事情,妈妈快与我说说当时的情景。”

林妈妈点点头,也不再耽误,直接便是言道:“按照小姐吩咐的,您刚出了门子后,我就亲自将您备好的东西送过去了。太太看了之后,几乎立刻就癫狂起来——我又将小姐交代的话说了,太太这才安静下来。我也没多呆,便是退出来了。过了不到两刻钟,太太就去了。”

“郭氏当时可说什么话了?”沈玉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林妈妈微微迟疑了一下,到底实话实说:“太太当时骂得极为难听。我也不好将当时具体说了,面得污了小姐耳朵。”

由此可见,实在是骂得很难听了。沈玉阑点点头,心中了然。复又讥讽一笑:“换做我,自然也是要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诅咒过的。”

林妈妈没接话——至今想起郭氏当时癫狂的样子和恶毒的咒骂,她都觉得十分气愤。

“恶人自有恶报。”沈玉阑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可不是么?”林妈妈也是感叹:“做了那么多坏事儿,可算是有了报应了。”

“关于寺庙失火的事情,郭氏可认了?”沈玉阑又问。

林妈妈仍是点头;“认了,连细节都说了。”

“哦?那请了什么帮手,可说了?”沈玉阑挑眉,心头却是冷笑——郭氏看来是真疼爱沈玉珊的。寺庙失火案,沈玉珊可是并不清白。

“是郭家。”林妈妈压低声音:“郭家上任家主也是行伍出身的,虽然不至于豢养私兵,可是到底也有不少忠心的部下。另外,郭家那些护院,也都是军队里出来的。调动一二十人,也是轻易。”

沈玉阑微微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果然是郭家。”没想到,败落的郭氏一族,竟然还有这样的实力。倒是能耐得很。不过,郭氏一族也真够糊涂的,怎么会帮着郭氏做这样的事情?“我后头问过秦妈妈,秦妈妈也说得差不多。想来郭氏并未撒谎。”林妈妈笃定的言道,相当于是给郭氏一族定了罪。

章节目录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疑

对于郭氏一族,沈玉阑倒是还不急,当下只笑着让林妈妈回去养着了:“秦嬷嬷到底是也是咱们沈家的老人了,几个药钱我还是给得起的。好好给她养着罢,总还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林妈妈应了,这才回了自己家中。

而沈玉阑则是又往郭氏的院子里去了——

郭氏如今还停在她自己的院子里,没来得及穿上寿衣放入棺椁之中:也是棺材还没买回来呢。

郭氏院子里如今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仆妇们如丧考批,个个儿垂头丧气愁眉苦脸不说,如今连院子里的狼藉都还没收拾妥帖。

沈玉阑刚一进去,便是忍不住皱了眉头,然后叫了郭氏身边的大丫头双瑞来:“你们平日就是这样服侍太太的不成?”

也不知道是真替郭氏伤心,还是觉得害怕担忧,双瑞的眼睛一片红肿,面上更是木然哀戚。此时听见沈玉阑的责问,忙不迭就跪下来,磕头请罪:“姑奶奶饶了我这一回吧。实在是人手不够,也不知从何下手——太太平日里并不喜人多,此时府里别处也抽调不出人手来。这才成了这般样子。”

“哼。”沈玉阑冷哼一声,锐利的盯住了双瑞:“我且问你,我出门子的时候太太还好好的,怎么的片刻功夫就成了这样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我们也是着实不知!”双瑞放声大哭,膝行着朝沈玉阑又近几步:“太太送两位姑奶奶出门之后,虽然有些疲惫,可是却也没什么大碍。后头大小姐差人送了东西过来之后,太太就说太累了要睡一觉,并不让我们在跟前伺候。睡了也不过半个时辰,厨房那边送了药膳过来,我便是进来叫太太。这才看见,太太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沈玉阑面上一丝波动也无,连连冷笑:“这么说,你们也是不知什么缘由了?看来,就是你们伺候不尽心!竟是连太太何时去了也不知道!平素太太待你们可不薄!你们竟如此的不尽心!看来我们沈家是白养活你们了!”

双瑞连连磕头:“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 )实在是太太有吩咐,我们不敢不从啊!”

“那太太好好的,怎么就去了?”沈玉阑厉声责问。

双瑞面若死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哪里能知道郭氏怎么会突然就去了?别说交代,她自己尚且也是一头雾水呢!

倒是旁边一个小丫头突然膝行上来,跪在双瑞面前冲着沈玉阑连连磕头,哭道:“姑奶奶息怒,并不是双瑞姐姐不尽心,实在是太太这般吩咐了不许人进屋伺候!至于原因,奴婢斗胆猜测,许是这两日强撑着起来主持大局,太太身子本又不好,这样耗尽了元气,所以才会如此!先前太太回屋,脸色就很是难看,犹如金纸一般。后头等到看过了姑奶奶送的礼后,越发的面色难看,想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是不祥之兆了!”

双瑞听了这话,倒是眼前一亮,随后也是跟着磕头附和:“想来的确是这个原因了。太太恐是耗尽元神,所以才至于此境地!”

沈玉阑却是不肯就此息怒,只厉声斥责道:“既然觉得太太那时候就不好了,为何不请大夫?说来说去,到底是你们不尽心的缘故!”

这话一出,顿时就让双瑞等人无从反驳了,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沈玉阑冷笑一声:“罢了,现在太太还没安息,我也不和你们计较,等到事情完了,你们再各自去领了责罚就是了!我也不重罚你们,毕竟你们伺候太太多年,只一人罚去做扫洒之事一年,替太太看守香火就是了。”

这个惩罚的确是不重——至少没有什么皮肉之苦,也不太受罪。只是有些失了体面罢了。不过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去计较这个,反而各自都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沈家人,谁不知道沈玉阑一向都是脾性厉害的?如今这般,倒算是我格外开恩了。

“我身上带着喜,也就不进去看太太了。藿香,你进去替我看看太太,权当是我送她一程。”沈玉阑侧头吩咐了藿香,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只管责令她们好好做。你这是代表了我呢。”

藿香一丝不苟的行礼领了命:“小姐放心。”

沈玉阑这才点点头,重新去寻李氏了——她让藿香过去,可不是真让藿香去替她尽孝心,而是让藿香去看看,郭氏死得什么样儿。

正忙碌着呢,门房上来报,说是沈玉珊回来了——刚得了信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呢。沈玉阑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沈玉珊——沈玉珊那副样子,光是看看,就让人很容易的感觉到了她的不痛快。

沈玉阑不禁在心头猜测:沈玉珊到底是在不痛快什么?可是觉得郭氏死得不是时候,坏了她的喜气?还是替郭氏觉得伤痛?

要说伤痛,沈玉珊面上却是半点眼泪也没有。只一双眼睛阴沉沉的在沈玉阑和李氏身上扫视了一圈儿。那样子,仿佛是再看,到底是谁害了郭氏一般。

李氏面上便是露出了几分微微的不痛快来。不过掩藏得极好,很快就低下头去,微微撇了撇嘴。却是没让旁人看见。

沈玉阑则是一脸坦然的回望沈玉珊,然后轻声开了口,甚至语气里微微有几分责怪的意思:“玉阑,怎么的你竟是这个时候才回来?”

要知道,郭氏是沈玉珊的生母。没道理一起得了消息,竟是她比沈玉珊更先一步回来。这也显得沈玉珊未免太不孝顺了些。所以,这番责怪,是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谁叫沈玉珊姗姗来迟呢?

面对如此责备,沈玉珊面上的阴沉顿时维持不住,变成了尴尬,死死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然,说什么?难道说,九皇子自己不怎么想来,甚至也不希望她来?还是说,为了来不来的问题,她和九皇子险些没争执起来?

纵然觉得沈玉阑的目光刺目到了极点,沈玉珊也不得不忍耐下去。最后,干脆的看向了李氏,质问道:“李氏,这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我娘怎么突然就去了。之前还好好的——”

李氏本就因为沈玉珊的目光而不痛快,此时面上淡淡语气也是淡淡:“这个我却是不知道了。我正喂竞哥儿吃饭呢,太太院子里就传来了噩耗。我连饭也顾不上用一口,就赶紧操持起来了。若是姑奶奶想知道,不如干脆自己去瞧瞧罢。”

沈玉珊勃然大怒,“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吃饭要紧要是我娘要紧?”

李氏嘲讽的一翘唇角:“我不过是一个妾侍,如何能过问主母的事情?倒是姑奶奶该早些回来主持大局才是。”

沈玉珊气得面皮都是涨红了。

沈玉阑恰到好处的开口插话问道:“对了,九皇子没跟着一起过来?前头只你姐夫一个人,怕是照应不过来。”

沈家情况特殊,竞哥儿那么小,沈峻之又不在,所以靠着两个女婿操持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死者为大,谁也不会不讲情理。

当然,她也是故意这样问的——她是很清楚,沈玉珊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玉珊咬咬牙,明明心里不痛快得要死,却也不得不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家里宾客还未散尽,他留在家中招呼宾客。回头再来。”

李氏意味深长,故作不经意的狠踩痛脚:“正是这个呢。其实要说,靖威将军也不该这个时候就过来,丢下一屋子的宾客,算是怎么回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这头更重要些。咱们做晚辈的,对长辈自然是要尽孝的。”沈玉阑答得也是轻描淡写。

于是沈玉珊当场就被挤兑得险些没咬碎一口银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将九皇子狠狠的埋怨了一回,觉得九皇子不肯与她脸面,这才让她如此丢人。

不过沈玉珊毕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没尴尬多久,很快就找到了话题岔开了:“我娘去得不明不白,我想请大夫来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氏迅速的抬头看向沈玉珊,眼底有了几分薄怒——沈玉珊这是在含沙射影呢。这意思,分明就是觉得郭氏的死,有蹊跷!觉得她有嫌疑!

不过李氏没做贼心也不虚,当下便是冷着脸道:“姑奶奶您是太太亲生的,事情怎么做,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一个做妾的,也不好过问,我看不如我干脆就去小佛堂里,替太太诵经几日好了。横竖姑奶奶也在,这丧事是不用我操办了。再说我一个妾侍,也上不得台面。”

既然沈玉珊要当众打人脸,那么她自然也能撂挑子。而且,到时候别人说起来,她一句避嫌也就遮掩过去了。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沈玉阑在旁边淡淡的听着,没有半点动作——她却是半点不心虚的。沈玉珊要验尸,那就让沈玉珊好好的验!等到出了结果,还不知道是谁难堪呢!想到自己的布置,沈玉阑反倒是有些迫切了——好戏,可是就要开始了。

章节目录第一百九十八章 死因

任由沈玉珊请了大夫过来替郭氏验尸,沈玉阑和李氏都在旁边冷冷的看着。

沈玉阑依旧是没亲自进去,只让藿香跟着进去看情况。沈玉珊倒是丝毫没有这样那样的顾忌,直接领着大夫就进去了。

大夫来之前,却是并不知道郭氏已经身亡了。此时见郭氏那副样子,这才明白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纵然碍着沈家的身份不好说什么,可是脸色到底是是有些难看了——他是大夫,可不是仵作。

沈玉珊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催促大夫道:“快看看,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会突然就去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大夫一脸为难,也不知是说的真话,还是不肯检查尸体,只是言道:“这……脉搏全无,我又如何能诊断出来……”

沈玉珊只将眼睛一瞪:“这么说你是不行了。”

大夫咬牙坚持:“实在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不知该从哪里下手——我一向只给活人看病,这……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顿了顿又试探着建议道:“要不,您看看是不是去请个仵作来?”

沈玉珊霎时变了脸色——请仵作来,这不是明摆摆的告诉了别人郭氏的死别有隐情?

这自然是不好的。毕竟也只是她的揣测,若真闹起来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那就丢人了。别人议论的时候,也不好听。若是李氏再抓住机会闹一场……那可就真难看了。李氏虽然是妾侍,可是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沈峻之又一直看重。不好做得太过。

如此一来,沈玉珊自然是犹豫不决了。半晌只瞪一眼大夫:“难道看个这个都不会?若是有问题,即便是不用诊脉也是看得出来的。所谓望闻问切,就算诊脉不能用了,还有其他的呢。你只管放心胆大的看,我自有厚赏。”

大夫却仍是一脸为难:“并非是我不肯,而是这死人,如何与活人相同?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着一拱手就要告辞。

沈玉珊气得跺脚,却也是无奈——人家都说不行,再勉强也是没有用的。

大夫一走,沈玉珊只得看了李氏一眼:“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她想说就这么算了,到底心里又有些不甘心。可真请仵作来,她又觉得太过了,后果恐无法承担。所以是纠结得很。

倒是李氏干脆,冷笑一声道:“既然普通的大夫不行,咱们就干脆去请个仵作来吧。我素来听应天府有一位仵作,断的是厉害无比,死人都能叫了开口说话。咱们就请他来替咱们解惑就是了。”

沈玉珊没想到此时李氏竟是以退为进,步步紧逼起来,又气又怒,最后却是冷笑一声:“却是不行,仵作那样腌臜之人,如何能看太太的身子?”

李氏挑眉:“原是姑奶奶挑的头,怎么的这会子倒是说这样的话来了?要我说,咱们还是请来瞧瞧才是,不然万一真有个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说着看向藿香;“藿香,你去问问你家姑奶奶,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这是要投票表决了。

藿香依言出去问了沈玉阑,沈玉阑自然是没有二话,当下便是笑了:“这样吧,拿了沈家的牌子,去走一趟请那仵作过来看看吧。”

沈玉珊反驳不得,只觉得这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说不出。最后干脆就气鼓鼓的想到——横竖她是不吃亏的。她现在嫁出去了,谁能拿她如何?大不了事后多给那仵作封口费就是了。

此时,沈玉珊倒是不再觉得李氏有问题了,毕竟若李氏真做了什么手脚,此时哪里会是这个态度?不然,岂不是贼喊捉贼了?

那头仵作倒是也来得极快——毕竟沈家也是圣人极为重视的,哪里敢磨蹭?况且,那仵作是衙门里的,最是明白,这若是出了命案,去得越早线索就越多。( )所以,也不必别人催促,自个儿就走得飞快。

沈玉阑这次也跟着一起进了屋子,却是留在外间,并不进去瞧。李氏同样是如此。唯有沈玉珊,是直接跟了进去的。

那仵作手脚极快,只看了几眼,翻动一下眼皮,又看看了看舌头,便是有了定论:“这位太太,是服毒而死的。”

此话一出,倒是让沈玉珊吓了一跳,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尖锐起来:“什么?服毒而死?”

这话好比是热滚滚的油锅里倒入了一碗水,顿时就炸开了锅——

沈玉阑和李氏虽在外间,却也是听过得一清二楚,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神色,李氏是震惊,而沈玉阑则是微微诧异。

不仅是主子们,丫头们也是诧异异常。自然,诧异过后,便是背心发冷了:郭氏既是服毒身亡,那么这件事情就不简单了。作为伺候郭氏的人,那就难逃责任。到时候怕是有些难过了。且不说什么严刑逼供,就只说一样:看护不利。

不管是谁下的毒,丫头们都有看护不利的责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了。

沈玉阑最先回过神来,叫了仵作细细的问:“那可否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毒?”

仵作沉吟片刻后道:“虽然具体是什么毒我也不清楚,不过大致猜测,约莫也是烈性得很的毒液。若是想知道,怕是得费些周折。”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样的案子,不知贵府是否要报案?”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人命,是要报案的。可是沈家的声望……再加上大户人家里头,谁没有一星半点的阴私,所以仵作问着也是不确定。

沈玉阑犹豫片刻,看向沈玉珊:“玉珊,你来决定吧。”

沈玉珊此时总算是从懵然中缓过神来,恶狠狠的便是道:“自然是要报案!不然岂不是让凶手白白的逃脱了?谁害了我娘,我自要她血债血偿!”

沈玉珊说这番话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凶狠阴厉的。想来若是让她知道凶手是谁,她说不定会将对方直接活生生的吞吃入腹才肯罢休。

可是,这话听在沈玉阑的耳朵里,她却是只想笑——沈玉珊倒是好意思说这话!若真血债血偿,她们母女二人,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不过,这句话,她却是很想原封不动的还给沈玉珊的。血债血偿,一个人总要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她也相信,沈玉珊总有一日,会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玉阑看了李氏一眼,见李氏没有反对,便是也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报案吧。”

仵作闻言,便是道:“那我们恐怕就只能将这位太太的身子带回去,等到查清楚了,贵府才能领回去——”

“一般来说要多久?”沈玉阑皱眉问。

“至少要结案才行。”仵作有些为难。

顿时所有人都是皱起了眉头——这可不行。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案?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什么冷天,相反的。现在一天热似一天的,尸身若是存放个一两日还好。上了三五日,那可就有些不好闻了。若是再久远一些——拖上十七八日,那可就是糟糕透顶了。

沈玉阑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总要让太太死得明白才是。”横竖怎么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来,她怕什么?反正郭氏身子烂不烂,都和她没关系。她不在乎这个。

李氏自然也不会开口。原本她就不愿意让人怀疑,现在知道郭氏死得不明白不白,更不愿意让人怀疑了,所以也是赞同这样的作法的。同样的,至于郭氏尸身烂不烂,她也不在乎。

唯一有些不肯的是沈玉珊:“不行,最多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就要领回来下葬。不然一直放着,像是什么话?”

仵作一脸为难——“这,衙门有衙门的规矩——”

沈玉珊轻哼一声:“算了,也不为难你了,回头我亲自和你们上司说就是了。”

仵作松了一口气。然后让沈家的出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又找来一副担架,准备将郭氏立刻带回衙门去。

沈玉阑远远的避开了——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郭氏了。她更不想自己吓唬自己。死人,可没什么好看的。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李氏同样也没上前,沈玉阑捉摸着,李氏应该是觉得晦气——

就是沈玉珊,也没靠太近仔细瞅。

可是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得很——这头沈家已经派人去报了案,那头郭氏刚一抬起来,却是被发现原来她身下压着一封信。

仵作眼疾手快,飞快将信拿了起来,然后打开来看看——飞快看了一遍之后,却是又变了脸色。也不说话,只古怪的看了沈玉珊一眼,默不作声的将信递过去。

沈玉珊犹豫了一下,没伸手去接,只看一眼身边的婆子,示意婆子上前去接过来。

婆子无奈,只得上前去接过来,然后又展开,举到沈玉珊面前,让沈玉珊能看个明白。沈玉珊同样也是飞快的看完了。然后面色就有些变了——古怪又尴尬,还有些懊恼,更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章节目录第一百九十九章 遗书

沈玉阑没凑上去看郭氏这封遗书,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是能够从沈玉珊的面上看出一二的。( )很显然,事情是照着她的设想走的。

沈玉阑不禁微微翘了翘唇角——此时想必,沈玉珊心里十分复杂吧?

李氏也上去看了遗书,然后面色也是古怪了。

最尴尬的,还是仵作——郭氏的尸身,到底还领不领去衙门?沈家到底又是个什么态度?一时之间,仵作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过来了。更不该提说什么报案不报案的话。现在可好,看见了这些私隐,想要脱身都不容易!

要知道,这越是权贵的人家,越是不想让人知道个中私隐,为了保住那些秘密。不拘是重金贿赂封口也好,还是杀人灭口也罢,都是做得出来的。就是不知道,这沈家会用哪一种法子?

沈玉阑看着仵作难看的神色,便是好心出声道:“这件事情就这样罢,我们也不报案了,当然,这件事情还请先生保密才是。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仵作听了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忙头也不回的溜之大吉了。

沈玉珊也并未作出阻拦,李氏同样如此。

李氏想了想,将那遗书从沈玉珊手里拿过来了。然后递给沈玉阑:“姑奶奶看看吧。这事儿……实在是……”

沈玉阑只是扫了两眼,便是神色淡淡的收了起来:“这件事情我们作晚辈的也不好说什么,就将这个信寄给父亲吧。让他来做决断。人死如灯灭,以前种种先搁置在一旁再说。现下最重要的是先将人安葬了才好。现在咱们家没个主事的人,可不能让人笑话了去。”

李氏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一时看向沈玉阑的目光,却是有些复杂了。

沈玉珊此时也算是回过神来,然后……竟是直接冲过来抢夺沈玉阑手里的信纸了:“决不能给爹看!”

沈玉阑却是已经先一步的将信纸塞进了袖子里。而藿香和紫苏,则是一起上前,直接拦住了沈玉珊。藿香手疾眼快,更是一把抓住了沈玉珊的手腕,厉声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动手?真要如此的话,三小姐可该想想,什么叫长幼尊!而且,这事儿若是让人知道了,三小姐还见人不见了!”

“你这死蹄子,给我松手!主子说话,做奴才的哪里有插话的资格!”沈玉珊使劲挣扎,想要甩开藿香。又厉声道:“长幼尊卑这四个字,你倒是该好好学学。你一个丫鬟,也敢和皇子妃动手?就是你家主子,也该好好掂量掂量!”

沈玉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讥讽的看向沈玉珊:“郭氏尸骨未寒,你作为女儿非但不帮着料理后事,还意图与长姐动手。更是想要以势压人,你也不怕御史台参奏一本。到时候,九皇子肯不肯给你做主,那还不一定呢!再则父亲看了这封信,你说会不会迁怒与你,彻底厌恶了你们母子?”

沈玉珊被说得面色发白,面上一片绝望之色,眼底也尽是恐惧——大约也是想明白了继续闹下去到底是谁吃亏。人人尊敬的九皇子妃头衔,此时在这里,却是显然根本不实用。

可是要沈玉珊求饶,她却是又做不到。最后只能怨毒的看着沈玉阑,心中恶毒的一遍遍诅咒着。

沈玉阑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留下一句:“恶有恶报,这句话可是完美的体现了。不知道下一个会有果报的人,又是谁?”

沈玉珊顿时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