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阑又看向藏雪,语气凌厉的斥责起来:“别说我不给你脸面!主子没开口,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也不瞧瞧,这哪里你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咱们府上可不是没规矩的人家,这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做奴才的若是不谨守本分,也别怪我们这些做主子的不给脸面!我知道你是仗着平日我对你多有宠爱,你又有几分伺候的功劳,这才敢如此。我且告诉你,你若是再这样,哪怕你再劳苦功高,可一句话就能发卖了你!这目中都没了主子,还要奴才做什么?”

指桑骂槐,杀鸡儆猴,她又不是不会。这老婆子狗仗人势,想羞辱她?哼,她倒是要看看,最后是谁没脸面!

那老嬷嬷面色顿时更加难看了——却又偏不能反驳一个字。为啥,因为沈玉阑可不是对着她骂的。毕竟,人家骂得是藏雪呢。

那老嬷嬷倒也是个气性大的,见沈玉阑这般,竟是一下子起了身,硬邦邦的丢下一句:“老奴如今话也传到了,这就家去了。”

沈玉阑一声冷笑,“不送。”

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对方回了齐家之后肯定会添油加醋的告状一回。可是……她怕什么?她什么也不怕!齐家的人再厉害,总不能逼着她任劳任怨的去被欺负吧!所以,她还怕什么?撕破脸了,她也有话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齐家人,也是真够奇葩的。这样没规矩的奴才,可见主子又该是怎么样?

被这么一搅,她也没心情看账本了,四下转了转,便是将时间打发了。

等到下午齐宇舟回来的时候,沈玉阑已经是没什么事儿了。当然,她也没主动说起这糟心的事儿——毕竟也没有谁一回家就想听这些的,没得坏了心情不是?而且,齐宇舟若是知道了这事儿,怕是也会觉得难堪吧。最难受的还是他,所以她又何必?再说了,她也没吃什么亏……

因此只捡了一些高兴的琐事儿与他说。末了想起光武侯夫人给的私房,不由拉了他,神神秘秘的探头过去道;“话说,成亲前一夜,你娘过来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匣子。说是她的私房,让我们留着过日子,你猜,有多少?”

齐宇舟却是显然心思不在这个上头,只是随口反问了一句:“多少?”

沈玉阑却是并未觉察,压低声音将数目说了。末了几乎难掩兴奋:“咱们现在可是富翁了。怕是一般的世家大族,都比不上咱们哩。”

齐宇舟仍是平静淡然的附和了一句,只是眼神却是盯着沈玉阑拉着他袖子的手紧紧看着……

沈玉阑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走神,再顺着目光往下一看,顿时不由得窘迫了起来,忙松开手,又尴尬咳嗽一声,假装若无其事。

好在齐宇舟也没说什么,更没有什么动作。还算默契的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晚饭的时候,沈玉阑斟酌了一回,还是问出了口:“咱们成亲也好几日了,要不要抽空回齐家一趟看看?”

齐宇舟捏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后故作轻松:“有什么可看的?”可是到底紧绷着的唇角和微蹙的眉心出卖了他的心思。

沈玉阑叹了一口气,提起齐家齐宇舟就成这样了,早知道就不提了。不过话既然都出了口,那么自然也就要继续说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吧?说到底,其他人可以不管不顾,娘那头……”

光武侯夫人过得并不如意,作为儿子,回去给她撑腰也好。

“不必了。”齐宇舟直接就拒绝了,似说过之后又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便是又柔声道:“若是你想娘了,咱们可以接她过来住几日,我亲自去。”话到了这个份上,沈玉阑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当下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笑着点点头应了下来。

章节目录第二百零五章 明悟

沈玉阑早上起来便是得了个让人不痛快的消息——昨夜里府里遭了贼。 []虽然发现得及时,并未让府里蒙受损失,可是却也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的。

沈玉阑看了齐宇舟一眼,他显然是不痛快,黑着脸抿着唇,表情冷得仿若是寒冬腊月的风。

“既然如此,那从今日开始,夜里加派人手吧。而且。巡夜的也增加一些,间隔更是缩短些。”沉吟片刻后,她便是开口言道。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巡夜的和守门的,都扣月钱。”齐宇舟阴森森的环视一圈儿,直看得下人们都是低下头去才算是作罢。

她却是觉得如此甚好——对待下人,不能太松,也不能太严厉。太松则容易出事儿,太严厉则无法收拢人心。正好她和他一人白脸一人红脸,倒是相得益彰。

当然,齐宇舟也的确是动了真火的。只是这样的事情,你再动真火也没有用。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贼人要来,你能挡得住?端是看能不能早发现,然后不让其成事罢了。

不过,也幸而府里没有别的女眷,不然传出去,也的确是不好听。对于这一点,她心头还是颇为恼怒的。

送走了齐宇舟,沈玉阑又琢磨开来——以前可从未听说有什么贼人敢来大户人家里偷盗的。一来这边多是权贵,本身巡逻就密集,而且大户人家谁家没有看家护院的?再加上都有背景,真出了事情,官府还不是卖力的查处?所以,这盗贼并不敢来的。反倒是一般的殷实小户去得多些——毕竟那些人多没有背景,自然也不怕什么。而且守卫也几乎没有。

想了想又让人去问,那贼翻墙入了府之后,是冲着哪边去的。( )是库房还是齐宇舟的书房,又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人大为吃惊——没想到竟是后院的方向,而且还是主院的方向。

这些沈玉阑便是有些个纳闷了——这主院可是护卫力量最大的地方了。先不说仆妇众多,二来主院是整个宅子的最中心,那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去的。真要去,那可是好比上刀山下火海一般的艰难。

她看藿香和莲芯等人,皱眉轻声问道:“你们说,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之所以这样问,乃是因为贼人一般行动之前都是要事先踩点的,若不是如此,如何能确保潜入之后能顺利找到财宝?对方既然直奔主院,那说不定就是事先就定下的计划。

莲芯想不出什么,倒是藿香微微一迟疑后有了猜测:“会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兴许不是贼,是刺客呢?”

沈玉阑心里一凛,然后便是想起了那日路上遇到刺客的事情。藿香这样说,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相反的,此时看来,还颇有些合情合理的味道。说不得,真是如此?

在心底咂摸了一回后,沈玉阑忽然眯起眼睛,“你们说,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冲着咱们来的。和齐宇舟没关系?”确切的说是冲着她来的。

这样一想后,她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遮挡被打碎了,眼前一下子就霍然开朗起来,当下开口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对方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想要得到我手里的东西,或是不想让我将什么事情泄露出去——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警告我。当然那,也可能是想置之我与死地。”

这样一想,她几乎连背后隐藏的人都有了几分肯定了。先前她只是没想到,如今想到了,自然也就觉得,若是那人做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合情合理。和符合那人的性格。

藿香心思和沈玉阑最为贴近,当下便是狠狠的变了脸色,一下子就铁青了。紧接着,几个丫头的面色也都是凝重起来了。

沈玉阑又前后斟酌了一回,便是越发的对自己的猜测笃定起来。

“去,找人去林妈妈那儿看看。实在不行的话,让她们过来府里住。再去问问李氏,沈宅里头有没有什么异样动静。”屈起手指轻轻敲了瞧桌面,沈玉阑面上已然是一片冷峻肃穆之色。

没错,她心中所猜测的人,是沈玉珊。顾蒙虽然前段时间被刺杀过一回,可是对方是有所图的。如今她和齐宇舟已经成亲,对方已经没有理由了。但是她就不同了,郭氏的遗书,当初被她捏在手里,更是说要给沈峻之看,牵扯到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沈玉珊,可未必愿意看见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沈玉珊和郭氏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同样的心狠手辣。同样的……喜欢斩草除根。

若是她死了,然后遗书也被毁了。那么沈玉珊就能捏着这件事情,永远不被人知道。而郭氏的死,也就真真正正的是“病故”了。

只可惜,沈玉珊没想到的是,那信,她早就让人好好的收起来了。如今放在外面的……是一封伪造的。怕的就是有人用法子弄去销毁了,到时候死无对证。同样收起来的,还有一份证词。一份至关重要的证词。

不过现在么……既然想通了这一点他,她也不介意逗逗背后着急上火的人了:“随后我写一封信,你们送去驿站。送去给我父亲。对了,记得动作大些,务必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这封信,能帮着她试验出,到底是她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沈玉阑向来就是个行动主义的,所以当下她就立刻让人磨了墨,写了信,特地多写了些话,厚厚的一大叠装在信封里,看上去倒是很有架势。无心的人只会觉得这封信未免内容太多了些,有心的人……怕是会想,是不是里头还有另外一封信?

这头刚让人大张旗鼓的将信送出去,那头林妈妈却是被领着进来了。

沈玉阑见林妈妈皱着眉头,便是知道怕是事情有些不好,当下心里也是微微一沉,旋即又是恼怒——对方一次次的接触她的底线,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纵然沈玉阑让林妈妈免礼,可是林妈妈还是遵从本分行了礼,这才恭敬地坐下说话。

“秦嬷嬷的儿子儿媳妇昨儿来了一趟,说是要接走秦嬷嬷,想回去孝顺着。”林妈妈也没什么可以弯弯绕绕的,坐下之后便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言道:“我瞧着那样子,一脸急切却不带多少关心,甚至有些不管秦嬷嬷死活的样子,只求带人走,也就没让——不过今儿又来了。还大吵大闹一回,说什么我们故意阻拦他们天伦之乐。说我们沈家黑心肝,要人做一辈子的活。”

林妈妈住的宅子虽然是依附着沈家的,可以说就是沈家里分割出来的一个小院落,可是林妈妈却是早已经不是沈家的奴仆。而且周围也还有别的邻居——这样一闹,可想而知林妈妈的为难。也怪不得林妈妈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沈玉阑还知道,林妈妈最近张罗着给儿子说亲,正是要紧的时候。若是因为这个坏了亲事,那就是糟心的事情了。

“这样,您将秦嬷嬷送到我这里来吧。就说秦嬷嬷病重——需要上好的药材,所以只能求了我。”沈玉阑斟酌片刻后言道,随后又冷笑:“再来要人的话,只管让他们上我这里来。我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撒泼耍赖法。”

她是打算好好会一会对方了,这之前怎么不接?偏偏这个时候去接。背后是有人还是怎么的?

林妈妈一脸羞惭:“是我办事不力了。”

“是我连累妈妈了才是。”沈玉阑叹了一口气,让厨房捡了一匣子的点心给林妈妈带回去吃:“不是咱们这里的作法,拿回去尝尝,就是摆着待客也是好的。”

林妈妈谢了恩,这才回去了。当天下午就打点好秦嬷嬷送过来。沈玉阑将秦嬷嬷安排在后院一个小院子里,也不让府里太多人知道,又拨了两个小丫头服侍着。

说实话,经过小半年的调养,秦嬷嬷倒是壮实了不少,虽然宿疾仍旧没去,可是却也好了大半儿。如今也能自己走了,还朝着沈玉阑惴惴不安的行了礼。

沈玉阑见了,不由得翘了翘唇角:“这么多年过去,秦嬷嬷倒是还记得怎么行礼。可见是个有规矩,懂规矩的。”

就这么一句话话,却是显然让秦嬷嬷有些个坐立不安了。

她看在眼里,也不多说什么,就让人带下去了——且让秦嬷嬷不安去,又何必解释太多?主子对奴才,只需要发号司令,不需要解释。况且,让秦嬷嬷自己去琢磨琢磨也好。指不定……就琢磨通透了,许多东西都看开了,也愿意告诉人了。

除却秦嬷嬷之外,李氏那头也是受了一番惊吓——虽说传回来的话模棱两可的,可是却也听得出来出了什么事情。

如此一来,沈玉阑自然也就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样大的手笔,则样强横的姿态,可不是沈玉珊才会有的么?不过这事儿不急,反正迟早对方都会露出马脚的。现在,还是要赶紧帮着常家那头将事情美满的处理妥当才行。

章节目录第二百零六章 回绝

谁也没想到,常俞会偷偷的过来。

当时沈玉阑正和齐宇舟吃点心说说话,听闻得这个消息,先是一愣,接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齐宇舟。结果果然瞧见齐宇舟唇角微微抿了一抿又松开,随后听见他笑着吩咐:“既是贵客来了,自然是要快请进。”

她便是垂下目光去,也笑了笑道:“想必是有什么事儿罢。不然怎么会这会子过来。”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几分多余,懊悔的同时,更是有些泄气——这气氛,怎么都觉着有些不大对劲。齐宇舟他显是不大高兴的,可是却偏偏又做出这么一副热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不说,还让人觉得诡异。

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是齐宇舟看在她的面子上,又不想因为小事儿闹腾起来。说来说去,都是在照顾她罢了。可是……领情的同时,又觉得微微有些不安。所以她宁可齐宇舟坦白些,不痛快就是不痛快,不必这样装着。反倒是叫人心里不好受。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微微叹了一口气,沈玉阑慢腾腾的跟在齐宇舟后面迎了出去。

刚走到院子口,齐宇舟忽然转过身来,朝着她一笑:“你出来做什么?外头热气还没退呢,你刚才吃了冰,一冷一热的,小心回头不舒服。在屋里等着就是。”

他笑得格外温和柔润,一双眼睛里几乎都能漾出宠爱来——沈玉阑看着,生生的被刺激得打了一个寒战。不过随后眼角余光瞟到了常俞的身影,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下子,说不出是好笑还是气恼。最后只含糊的“唔”了一声算是回答。反正走都走出来了,常俞也到了,没有那个道理再折返回去吧?

齐宇舟倒是也没太过分,随后便是转过头去笑着迎上了常俞,不等常俞先开口,便是“哈哈”大笑道:“常兄!快请快请,你可是稀客。 []”

沈玉阑也冲着常俞笑了笑:“进去喝茶吧。”倒是也没特别的热情或是有什么特别的态度语气,只按照平常对待一般人的样子。

常俞也是差不多的态度——不过对齐宇舟却是格外有礼些。两个男人你来我往,光听着场面话,倒觉得他们像是什么经年的老朋友似的。

沈玉阑也不去理会,慢悠悠的跟在后头,悄悄的从背后打量了几眼也就没再看了。

待到落座,三人喝了几口茶后,这才将话题饶到正题上来。

常俞显是有事儿的,几次看向沈玉阑,欲言又止。

沈玉阑想,这大约是想单独和她说话?可是她却并没有这个意思,斟酌了一下后便是笑道:“你也不是外人,这些年倒是如同我的哥哥一般,所以我也不和你见外。怎么的,这么晚过来一趟,莫非是有事儿?你只管直说就是。宇舟他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他和我性子差不多。再说了,我嫁了他,也不必回避他的。”

这样说着,却是悄悄看一眼齐宇舟,见他偷偷抿唇笑了一下,便是无力的在心中腹诽一句;有这人在,就是真想私底下说话,那也是不可能的。

常俞微微注视她片刻便是移开目光落在齐宇舟身上,笑道:“这话说得极是,那我便是直说了——还请齐兄别恼我唐突才是。”

齐宇舟因为沈玉阑那几句话心情好着呢,当下连笑容都是更灿烂热情几分,语气也越发的谦逊了:“这是什么话。都说了是一家人,只管直说就是了。”

常俞这才看向沈玉阑:“玉阑上次和姑姑说的事儿,我想来想去,到底还是觉得不妥当。( )法子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自然是你的。你不该白白给了我们常家。再说了,如今齐兄也在朝为官,若是献上此计,想比比我好多了。”

虽然早已经猜到了常俞心里的想法,知道他进来来想必是为了那事情,可是却是没想到,常俞一张口,竟是拒绝了。所以一下子倒是愣了愣。

不过很快的她便是笑着摇头:“这个法子,本就是常家献上去最合适。”

“可是你这样帮我们常家,却是我们受之有愧。”常俞微微垂下目光,神色淡淡。以至于有些疏离了。唯有放在膝上紧紧捏着的手指,才微微泄露出他几分情绪。

沈玉阑仍是笑:“有什么愧不愧的?我算起来也是常家的一份子。我在才常家学医多年,理应如此的。”

“无功不受禄,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无奈常俞竟是分外坚持。

沈玉阑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常俞看着脾气好,温和得很。可是实际上认定的事情,却是不容易更改的。他更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以及自尊。

大约,她这样的所作所为,怕是让常俞觉得有些难堪了。尤其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些复杂,他不想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低头沉吟片刻,沈玉阑便是笑了:“这个法子也并不是白给常家的。我私底下有个要求。”

常俞一愣,随后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你说。但凡是常家力所能及的,自然是全力以赴。”

“无功不受禄,这话你方才说了。怎么这会子又来打我的脸?我都说了,你们要了法子,我才能提要求。这样才公平不是。”沈玉阑大笑,又怕齐宇舟觉得受了冷落:“宇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其实我倒是觉得不该提条件。”齐宇舟见沈玉阑问他便是笑着开了口:“要我说,你不过是孝敬自己的师门罢了,又是只给了个法子,其他好处一概没有。就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还好意思提要求?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了。”

沈玉阑微微发窘——这人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啊。说得那般大义凛然的,这不是故意要让人觉得他大方是什么?可真会给自己贴金箔的。

心头鄙视归鄙视,不过她实际上却是极为受用的。毕竟现在他们是夫妻了,所谓夫妻一体么。齐宇舟这样说,其实她是很有面子的不是?

常俞一时之间似乎也是有些微怔,盯着齐宇舟瞧了好几眼,半晌才摆手推拒道:“话不能这样说。”

“常兄这是拿我们当外人呢。”齐宇舟微笑,和煦得如同三月春风:“莫不是觉得和我交情不够?不行不行,你可不能见外。你若是真要如此,这是逼着我们不敢再和你们来往了。”

沈玉阑也笑着点头:“这话甚是。”心头却是对齐宇舟觉得更加诡异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齐宇舟这幅样子,和他平素里脾性古怪的样子,还真是相差甚远。怎么,如今这年头都喜欢装模作样了不成?

在齐宇舟这样卖力的劝说下,最后常俞完全被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摸了摸鼻子起身告辞,那样子,颇有些狼狈的。

待到常俞走后,沈玉阑斜睨齐宇舟一眼,“看不出来你倒是个大方的。”

齐宇舟将头一昂,义正言辞:“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这是你平时小看我了。”

沈玉阑“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不再理他了。

起初齐宇舟还没什么,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又缠上来:“说起来,到底是什么法子?要不先跟我说说?”

沈玉阑看他一眼:“真想知道?”

齐宇舟自是点头,像是看出她心底的犹豫,便是又举起胳膊发誓:“你放心,这话我听了就烂在肚子里,绝不会告诉旁人。”

沈玉阑倒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觉得没必要提前说——而且这事儿和他也没关系……不过如今他既然想知道,她也没那必要藏着掖着,仔仔细细的与他说了。

齐宇舟却是听住了,越听越是眼里放出光来,晶莹慑人,最后完全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击掌笑道:“好法子,果然是好法子。常家若是献上去,必然会得器重和拉拢。受用不尽的好处啊!”

沈玉阑听他语气里只有赞叹,并无其他的情绪,倒是一颗心微微落下去。反而也是高兴起来问他到:“你也觉得是好法子?”

齐宇舟点头;“自是好法子。有了这个法子,以后打仗倒是没那么发愁了,这每次一打仗,伤员多的时候,那损失太大了。许多人也是因为没有大夫的救治,生生的因为那伤成了残疾或是死了的都有。”顿了顿又叹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个法子,我倒是不该将话说得那样满,咱们该要个好处。”

沈玉阑先是哑然,再是鄙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齐宇舟却是不理会,兀自叹气不已。

“好了别叹了。常家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他们不会忘记咱们的。到时候这计划真成了,第一个收益的怕就是你或者我爹。”沈玉阑只得如此安抚了一句,以求耳根子清净。

齐宇舟这才面色好转,喜滋滋的点点头:“也是,想来他们也不好不给咱们好处的。”沈玉阑只苦笑摇头,却是又觉得好笑无比——成天和这人在一起,想不笑……都难哪!

章节目录第二百零七章 出名

常家出名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而意料之外的事情则是,朝廷上为了这个闹翻了天——常家人刚献上这个法子,许多人都眼红了。自然,都是些带兵的。

其实沈玉阑给常俞出的主意,就是一个建立随军医院的主意。对,是医院。医院大夫是占少数的,最多的是护士。所以这里的理念也是一样的。古人的思想有些禁锢,譬如学医,学个几年,几乎要将该学东西都学了,才能是合格出师。而且师傅不收徒弟,还无法学这门手艺。而师傅收徒弟,不仅要看天赋,还要看许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一次最多也就带几个徒弟。

所以这样一来,大夫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稀罕的。她的理念是——像是医学院那样,直接进行系统的学习,一个老师教一帮的学生。而护士,现在的作用很简单,就是学会处理外伤就行。因为战场上……只有外伤是最常见的,也最需要人手来帮忙的。

这样一来,那么学习的时间就又缩短了。这也是为了短期之内能够快速的培育出能用的上的人手。然后,送去战场上,救治兵丁们。

至于从哪里去找人,她也都想好了——男丁稀少,没关系。女子学这方面的东西会更快更好。毕竟,包扎这种东西,是需要心思细腻的。而且,还涉及到了一些伤口缝合的问题。

两家女子不愿意没关系——咱们可以买人。买那些贫苦地方的,不得不卖儿卖女的。有一门手艺,而且每个月有钱拿,虽说要抛头露面,可是毕竟不是做什么龌蹉的事情。比那些勾栏院好多了。想来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若是牺牲了,自然也会有一笔抚恤金。不过军方医院一般建立在军队后方,所以除非是整个军队覆灭,那么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额。

这些她都想得很全面,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偏偏她就忽略了现在的男人们,一向不喜欢女子太过强势太过能干。

于是,一时之间除了那些争抢着要求常家先替他们培养这些医护人员之外。就剩下了一些酸腐的文官们,怒气冲冲的指责常家居心叵测,想要颠倒乾坤,不顾圣人礼法。认为女子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该出门来到处乱走。更何况是去都是男人的军队里。这是十分伤风化的,是有碍瞻观的。让其他国家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这样大的帽子扣下来,一时之间就是激动的武官们也沉默了不少。当然,也有据理力争的。

就是圣人,也是陷入了两面为难——能节省人力,又能强化军队,那自然他是动心的。可是却又不得不顾虑文官们的看法。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谁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让人恼怒的是,有个言官更是参了常家一本,要求严惩常家。

沈玉阑知道这个事儿之后,是真被气到了。这个法子是她想出来的,虽然是抄袭借鉴,可是却也因地制宜,改动了许多,费尽心思的处处完善了,献上去,却得了这么一个效果……还有,常家既然献上去,说明常家也是很赞同这个法子的。可是偏偏那些什么本事都没有的言官们,却是这样阻挠!怎么能叫人不气?

她不仅气,更是觉得堵心,连带着午饭都咽不下去。

齐宇舟回来的时候,她还兀自气恼着。

“听说午饭也没吃?这是怎么了?”齐宇舟也不去换衣裳,反而在她身边坐下来,笑着看她问道。

沈玉阑气哼哼的咬牙,却也不答话,反而问他:“我问你,言官们是不是说了许多难听话?你觉得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齐宇舟沉默不言,甚至想岔开话题:“还是先用点点心吧。不然饿坏了可怎么办?你昨儿不是想吃桃酥?我从外头给你带了。”说着果然掏出一个纸包来。

然而她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去吃什么桃酥?反而被齐宇舟这幅举动弄得更加怄气,一面瞪他一眼,一面将那纸包推开了,气鼓鼓的道:“不吃。还吃什么吃。你们男人这般看不起我们女人,就想着将我们女人都当成宠物养在内宅罢了!哼,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圣人之言,其实都是给自己那一腔私欲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