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王爷安好!”

百里流觞静默地点了点头,眼中并没有被胭脂那艳若秦淮不夜天一般的容颜所倾倒,他只是坐到了床畔之处,去看沈从墨的伤势。

而百里绍宇却是在那一眼被胭脂的艳色惊住了,仿佛眼前看到的是那火树银花不夜天,三十六天彩灯齐挂的景致,百里绍宇轻轻地扯了扯宋珩的衣袖,“你怎会认识如此的美女?”

百里绍宇的声音压得很低,宋珩将那最后一口药汁灌入口中,只觉得自己眼下苦不堪言,这一抬眼倒是瞧见百里绍宇看向胭脂的眼神之中带了一些个欢喜的之色,她认识百里绍宇也不能算是太过长久,但是她还是从未瞧见百里绍宇露出过对一个女子的喜爱的神色,对于永宁,他是宠溺的,对于自己,宋珩倒是觉得有些像是朋友之间的玩闹一般,对于胭脂那种神色,这还倒是她第一次瞧见。

胭脂的确是极美的,但是若和自己的大姐相比,大约也是差不离的,当初同上藏剑山庄的时候也不见百里绍宇多看宋薇几眼,眼下对于胭脂,他那看的可就是目不转睛了。

“多亏了胭脂姐姐,不然我同沈公子只怕要在秦淮河里头多呆上一些时间了。”宋珩出声道,她看向胭脂,眼神之中带一些感激,“胭脂姐姐,眼下沈公子一直未醒,只怕还得在你这处叨唠几日,请姐姐不要见怪。”

胭脂摇了摇头,“宋小姐实在太客气,宋小姐不嫌弃,多叨唠几日又何妨。只是宋小姐眼下自己还病着,奴家看还是叫婉儿留下伺候着沈公子罢!”

“不,一会我回了府上,便潜了丫鬟和小厮过来照顾,就不劳烦胭脂姐姐了,他日必定登门道谢!”

宋珩婉拒胭脂的好意,如果不是沈从墨眼下的伤势,她压根就是想把人送回到藏剑山庄去的,又怎么好让婉儿来照顾呢。

“原来宋小姐和沈公子得了胭脂姑娘您的相救。”百里绍宇朝着胭脂漾开了笑,那笑容可称之为如沐春风不已,叫人心旷神怡。

胭脂只是淡淡地看了百里绍宇一眼,那容色之中有些倦意,很快地就是将那视线落到了宋珩的身上。

“宋小姐,可是需要奴家给你雇一辆马车,送你回定远侯府?”胭脂亲切地问着。

“无妨,一会我便会派人来接宋小姐回定远侯府,这胭脂姑娘…”百里绍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那胭脂又开了口道:“即便这样,奴家便不大饶两位王爷同宋小姐的说话,先行告辞。”

宋珩见胭脂退出了门口,急忙出声道:“胭脂姐姐,他日宋珩必登门道谢。”

胭脂转过了身,朝着宋珩微微一笑,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珩,那胭脂姑娘怎么是这么匆忙便是要走?”百里绍宇看向宋珩,“难道我长得如此像是洪水猛兽不成?”

百里绍宇看到刚刚胭脂那样子,略微有些困惑,虽然他是不若老四一般的谪仙之姿,却也还是个品貌端庄的少年郎,怎么这三句话一句都是没有让他说出口的,从头到尾那胭脂姑娘都是看着宋珩,若是看着老四,百里绍宇倒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平衡了一些,可偏偏却是看着宋珩。

“我怎知,秦王殿下这话应该去问胭脂姐姐才对。”宋珩摇了摇头,许是胭脂不习惯见到两位王爷的缘故吧,所以才这么匆忙离去,“或许是殿下那殷勤模样吓着了胭脂姐姐吧!”

“胡说!”百里绍宇手上的折扇一收,敲上了宋珩的头,“本王又不是那些个狂蜂浪蝶,一贯只拾落英不忍摘!”

宋珩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百里绍宇,显然是不大相信的。

“只怕是杜鹃啼血无人惜。”宋珩一向清楚身份这种事情,即便是秦王殿下再欢喜上胭脂姐姐又有什么用,他又能给她什么名分。

百里流觞检查了一番沈从墨的伤势,不算太严重,只是沈从墨不必他这个在战场上刀里来雨里去见惯了人,这一处箭伤就足够他养上许久了。他刚想说话,却是听见了宋珩那一句,他微微一怔,张口道:“若是真心喜欢,必定会是格外怜惜的。”

而他也不会再叫宋珩落入昨夜的境地之中,大皇兄这一次,着实是过的过分了一些。@a

☆、第八十六章 春宴前夕

这风寒来得很快,去的倒是挺慢。

宋珩回到了家中,整个人还是浑身发热,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大病如山倒一般,整整喝了四五天的药,喝得她整个只觉得呼吸都是带着药味的,索性也是因为病了的缘故,倒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这些日子不需要去军营,也无需每日都起早去那军营,面对那些个将士,这对于宋珩来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她原本就是一个不擅长教人的人,何苦要勉强自己摆出一张伪善的脸孔来。

可宋珩还是觉着有些奇怪,她也不算是没有病过,却怎么都没有遇上过喝了这么多天的药汁都不见好的情况,身体总是特别的乏力,完全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就算是以前失血再多的时候,宋珩都从来没有觉得像是现在这个时候一样。

“水碧,你说只不过是风寒而已,怎么就一直不见好呢?”宋珩半靠在软榻上,手上拿了一卷兵书,今天的天气很灿烂,大概也是真的到了那春暖花开的时节,阳光暖暖的,风也很是温和,一点也没有早前的时候那种清冷,她想,是真的是春天到了。

“小姐身子原本就体弱,这病来如山倒,自然是要比旁人要久一点,可小姐的气色也没有前些天的难看了呢。小姐之前忙的脚不沾地的,眼下好不容易是有了休息的时间,水碧还想着小姐能够多休息一些日子好给小姐补一补。”水碧站在一旁,她整了一条薄毯,像是怕宋珩着凉一般。

“是么?”

宋珩放下了自己手上的兵书,她伸手捏着拳头,相比较以前来说还是有些气力不足的,这的确是有些古怪,好在现在府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宋薇的事儿已经是下定了,果真是那护国公府上的三公子方瑞安,一个没什么建树的男子。

那宋薇也从暗房里头给放了出来,知道自己已经定下亲来的时候,那哭得叫惨烈的,好像自己不是要成婚,而是要给陪葬一般。

这是两天前的事情,宋珩刚好也在府上,她这病症白日的时候倒是没烧得那般的厉害,但是到了晚上的时候,好不容易退下来的又烧了起来,所以也就没有去商讨这件事情,倒是那宋薇跑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头,又哭又闹的,吵得她那一日都没有休息好,但是一中的丫鬟和小厮在她房门口拦着,没有让她进了门来,只是在院子里面不停地叫着,说自己说什么都不愿意嫁出去,叫宋珩别打着那心思。

“我那大姐怎么样?”宋珩低声问了一句,捻了一旁案几上的小点心吃了一块。

“还不是照样给闹着,整日闹着,说什么都不肯嫁给那方公子,还将那些个布给剪了,也不绣那些个出嫁用品。”水碧见宋珩吃了茶点,给一旁的茶杯里头添了一些热茶。

“绣不绣就随便她吧,反正这婚事已经是定在了春宴之后的半个月,她要是不绣,也别叫那些个绣娘帮着绣,这丢人的是她自己,咱们没必要帮着人。”宋珩冷声道。

“知道,小姐!”水碧点了点头,她会吩咐下去的,眼下府上的人也没有人违逆小姐的意思。

宋珩喝了一口茶,想了想之后她还是站起了身,“我出门走走。”

“是,小姐!”

水碧点了点头,原本她是想要阻拦的,但是她也晓得阻拦也是没用的,好在小姐今天也没有再发烧了起来,这出门走走,也是不碍事的。

宋珩出了门,金陵城之中似乎已经有了春宴前夕的感觉,实习上春宴已经是很近了,离春宴大约还有七天的时间,在这七天之中,三国的使臣大约会在这些天里头陆陆续续地到达金陵城之中,因为谁都不知道那些个使臣会在什么时候到来,街道每天都是打扫的干干净净的,随时准备等着使臣的到来。

宋珩走过那街道,走到了秦淮河边,两旁的垂柳已经抽出了嫩芽,迎风吹拂,迎面而来的风暖暖的,岸边种的那些个桃花也已经绽放了开来,秦淮河有不少的女子撑着那油纸伞,脸上带着笑信步闲庭,三三两两的,有些女子的身边有着男子的相伴。

宋珩循着记忆,上了胭脂的那一艘船,船上有着百里流觞留下的两名护卫,那一日她回宋家的时候,原本是打算着想从宋家选一个伶俐的丫鬟再选一个小厮过去伺候的,百里流觞倒是留下了两个侍卫,说是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好及时救治。

“宋小姐!”

那将士站在门口,那房里头倒是有人说话的声,声音还颇是熟悉的,宋珩这一脚已经踏进了门,在瞧见那搬着小板凳坐在窗前的人是那秦王百里绍宇的时候,她直觉反应就是想把自己那踏进去的脚给缩了回来。

可那百里绍宇那眼睛就和话本里头那有着“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似的,厉的很,半点也是不给宋珩面子。

他手上那折扇一抖,笑着道了一身:“宋小姐这是来看沈公子吧?!”

百里绍宇看向宋珩,那眉微微一挑,朝着她招了招手又道:“宋小姐还站在门口处作甚,刚刚从墨还在念着你,可巧了,你便来了,正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一只纤长的手伸手扯了扯百里绍宇的衣袖子,那柔和的声音里头有些微微的虚弱,还有一些郝然,“你休要胡说。”

宋珩叹了一口气,踏进了房内,房内的气息干净清爽,宋珩倒是回想起当日在这个房中,有着淡淡的芬香,甜而不腻,她的视线落到了那一旁案几上的香炉,那里头没有袅袅的轻烟,大约是原本的主人不在,所以也就弃用了。

宋珩看向沈从墨,他身上只穿了一身的单衣,半靠在床铺上,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比起当日那半死不活毫无血色的模样是好上太多了。

“你——还好吧?”宋珩一贯不知道该是对外人如何示好,她出门的时候也是打算着想要来看看沈从墨,眼下看到了他,自己倒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宋珩几乎是要觉得自己现在要是面对着林氏宋薇那些,倒是有不少的话要说的,可面对沈从墨,她倒是不知道要怎么来表达了。

沈从墨看到宋珩的时候,他的脑海里面想到的就是那一晚他们在秦淮河之中的时候,冰凉刺骨的水中,她散乱着头发,宛若水魅一般,还有那柔软而又冰凉的唇。

霍地,沈从墨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北雍虽然民风开放了一些,男女之间还是有些礼教在的,哪天晚上那般,按理说,他是应该娶了宋珩的。

想到娶宋珩这事,沈从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越发的发烫了起来,就像是一团火在燃烧着一般,就连那眼睛也躲闪着半点也是不敢朝着宋珩看的。

“恩。”沈从墨低低地应了一声,“哪天晚上,多谢阿珩你了。”

阿珩?!

百里绍宇原本还在打量着宋珩同沈从墨之间,这些天他倒是经常跑来这小画舫找沈从墨,这伤口不算大严重,只要不是随意动弹就行。而这沈从墨一醒来之后便是问着宋珩的情况,那急切的样子一点也不关切自己折腾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而刚刚宋珩进门来之后,这沈从墨的视线全部都关注在了宋珩的身上,半点也没有转移开来,而宋珩的神色倒是半点未改,真是叫做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听到沈从墨这么叫着宋珩的时候,他刚刚才喝下去的那一口茶差一点把自己给生生呛死。

“我说从墨,你同宋小姐,何时如此的亲近?”百里绍宇看向沈从墨,“阿珩”,这般亲近地唤着宋珩的名,再加上那一张微微桃花色的脸,除非他是个瞎子,不然怎么会瞧不出来沈从墨对于宋珩根本就是有意在的。

沈从墨只是浅浅地笑着,并不言语。

百里绍宇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宋珩,她的神色未变,似乎并不介怀刚刚沈从墨唤她的那一声“啊珩”。

宋珩并不在意旁人对自己的称呼,称呼在她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代号罢了,她的视线只是望着那已经冰冷的香炉,脑海之中充斥着那一股子香甜的味道,或许,是她想太多了?

宋珩有些不大确定,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怀疑胭脂,或许胭脂出现在秦淮河上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而那香味或许也不过是一个平常的香料而已,胭脂看起来,应该不至于…

百里绍宇见宋珩并不搭理的样子,他手上的折扇轻轻摇了摇,“从墨,宋小姐可是带着病都照顾着你,你也的确该好好地感谢人家一番。”

“不,是沈公子救我在先,若不是他帮着我挡了那一箭,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我,于情于理,我都是该谢谢沈公子的。”

宋珩澄清着,她一直以为沈从墨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在面对大皇子的时候,居然还是有点铮铮铁骨的意味,还真的叫她有些另眼相看了,所以凭着那一点的敬佩,宋珩想自己也是会救他一把的,却不想还是被他所救了。

“你们彼此都说是彼此救了人,我这倒是搞不清楚了,”百里绍宇笑眯眯地道,“这人人都说,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两人看,这彼此都救彼此一命了,是否是要以身相许了?”

胡扯!

宋珩白了百里绍宇一眼,这一命换一命的,应该是抵消掉了才对,什么以身相许的!

沈从墨的脸越发的涨红了起来,红得几乎是要滴血了,他朝着宋珩那处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什么以身相许?”一道沉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百里绍宇的笑容凝结在唇畔,他原本还想打趣一下宋珩同那沈从墨,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真的赶巧了,宋珩来了之后,没多久就连流觞也是一同来了。

百里流觞穿着白色锦衣,腰间系着明黄色的腰带,系了一块雕龙玉佩在腰间,他进了门来,瞧见那站在窗前的宋珩,张口便道:“宋小姐的病已经好了?”

“可不是么,我看那宋珩起色不错,想来应该是好了吧,所以才来看看从墨的情况,从墨这两天伤口养的不错,之前正和我说着,再过两天等伤口好了就回藏剑山庄去养着。”百里绍宇神色自若地同百里流觞说着话,“刚刚我听宋珩说从墨救了她,而从墨又说是宋珩救了他,我就打趣着说,叫这两人以身相许罢了!”

百里流觞默不吭声,只是看了那毫无异色的宋珩一眼,又看了一眼半靠在床上略有些尴尬神色的沈从墨。

“这过两日时辰就是要抵达京都了,我同父皇商议了一下,这接待西芳国的时辰一职不如交给宋珩来做,父皇也是同意了的。”百里流觞对着宋珩说着,“原本是打算来瞧了从墨的伤势之后便要去定远侯府上同你商议的,刚巧你在这里,也省的我走一趟了,三哥,我们寻一处地方再细谈一下。”

有正事的交代,宋珩自然是不敢怠慢,百里绍宇也不在说笑,只是同沈从墨说了一句好好休息就率先地走出了房门。

宋珩走了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回过了头看向沈从墨:“沈公子你若是要离开的时候且通知我一声,在这画舫之中叨唠了几日,也应该是同胭脂姐姐告别一声。”

胭脂,宋珩在嘴里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平常的几乎没有一点艳色,可想到那个女子,却是美得出奇,夺了这天地之间的美丽。

她想再去瞧瞧胭脂,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沈从墨听到宋珩这么说,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这个意思是说他离开的那一日,她是要和自己一起去吧!

“好!”沈从墨的声音有些欢愉,他伸手触摸着缠绕在他身上的绷带,伤口处还有些微微的疼,也有一点点的痒,这证明伤口正在愈合之中,可他多么期望着这下一秒自己就能够把伤势养好,然后同宋珩一起去那胭脂处。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欢愉而又期待着。

百里流觞看了沈从墨一眼,多看了一眼他嘴角的那笑容,他静默地转过了身,只叮嘱了一声好好休息之后就转身出了门。

百里绍宇的画舫就停靠在秦淮河边,他们三人上了船,百里绍宇亲自沏了一壶茶。

“这为何我要去接待那西芳国的使臣?”宋珩有些不理解地问着,在朝中适合接待使臣的大臣颇多,什么文华阁大学士,礼部侍郎,翰林院掌院的,无一不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人,对于这招待使臣一事也比她清楚的多了,怎么轮也是轮不到她的吧。

“这往年的时候,西芳国的使臣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朝臣罢了,可今年传来消息,这来的是西芳国的七公主殿下,自然是要比往年要重视一些。”百里流觞说着,“今年的春宴,比往年的都要隆重得多。”

百里绍宇也应和着点了点头,南嘉凤血歌国师,西芳的七公主,“那东极此次来的是两位皇子,还有那白玉京的京主,今年是不比往年了。且往年的时候,西芳国的使臣总是对我们北雍有些不满,那些个大学士却都说不出个什么原因来,今年你是咱们北雍唯一的女官,西芳国一贯是以女子为尊,朝中为官的都是女子,使臣也一贯都是女官,所以宋珩你接待西芳国的使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

“或是,你想接待那是凤血歌?”百里绍宇摇着扇子问道,这凤血歌的接待问题几乎已经是成了北雍朝廷之中最是紧张的问题,那些个大学士朝廷中的大臣基本上一听到凤血歌的名号就是已经心跳加快,怎么都是不肯担下那个指责的。

凤血歌这人,阴晴不定,谁知道会不会突然之间惹怒了他。

宋珩摇了摇头,“我还是接待七公主殿下即可。”凤血歌这人太深不可测,她直觉就是有些害怕,哪里还敢去接待他。

“这东极来两位皇子?”宋珩有些好奇地问着,“哪两位?”

“一位是二皇子孤诚鸣,一位是三皇子孤引月。”百里流觞回了宋珩的问题,却见宋珩那脸色颓然一变。

孤引月,莫不是那个孤引月吧?!

宋珩默不作声。

“最是棘手的事情是,东极似乎有意同我国联姻,可能会在春宴上提出。”百里流觞低声道,“眼下这皇族之中的适龄女子,只剩下宁皇叔的永宁了。”

------题外话------

好烦躁好烦躁,被逼婚了,这个消息太震撼,搞得我灵感全跑了…@a

☆、第八十六章 千金难买我愿意

宋珩原本还沉静在孤引月的事情上,她就知道那一日在破庙之中的那个人身份绝对不简单,拥有那东极的金蚕丝,护卫的身手又是那么的矫健,不是一般家将守卫会有的身手。

楼是东极的大信,原本宋珩还以为那人会和皇室想关,却不想他竟然是东极的皇子,或许可能会有重名,但是这个几率也着实不高,宋珩想着他孤引月一个东极的皇子出现在北雍境内,从争夺破军开始,又到那西北附近,如果说没有半点的企图,宋珩是绝对不相信的,可他想做些什么?

宋珩有些迟疑,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告诉眼前这两位王爷,即便是说了,她似乎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确定自己所知道的那个孤引月是否真的就是三皇子孤引月。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这接下来的话又是让宋珩倒抽了一口气。

“情况属实?”

百里绍宇也被百里流觞的话给惊到了,他手微微一抖,那一盏刚刚沏好的碧螺春一下子倒翻在桌上,茶水流得一桌都是,百里绍宇又匆忙地拿了帕子去擦,神色之中还有一些慌乱。

“大约是有这么一个意向。”百里流觞也不敢肯定,不过这联姻在国与国之间也算是常见的。但是有了这么一个意向之后,这提出婚约也是早晚之间的事情,“父皇也已经同宁皇叔谈论过这件事情了。”

这联姻一般都是会从世族之中选一个宗世女子,封上公主的头衔然后远嫁出去,可惜在庆历帝的时候,藩王作乱,那些个作乱的藩王不是死了就已经是被剥夺了封号,贬为庶民,他们的子女也全部都从宗族的玉牒上除名,唯一剩下的就是宁王叔。

庆历帝子嗣稀少,九子,三女,且三位公主也皆已经成婚,其中一位还是嫁给了护国公的长子,而皇子之中,成婚的也就只有大皇子百里纪昀和二皇子百里缙云,大皇子至今膝下有空,而那二皇子的女儿眼下不过就是牙牙学语的年纪。

宋珩对于联姻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的,自古以来公主出嫁他国的事情实在不算少了,有什么比一个公主更好的人选呢,从小锦衣玉食地供养起来,看着就觉得让人贵重,混得好的,有那文成公主做个榜样,混的不好的还有那王昭君,一女侍二夫,宋珩并不认为永宁能够接受得了这种事情,更可况永宁心中爱慕的是那凤血歌,真的要叫她远离北雍,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遣妾一生安社稷,不知何处安将军。

可又谁知道一个公主的出嫁能够改变什么,或许能够换来一时的平和,可等到战争真的掀起的时候,谁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宋珩想,大概永宁郡主多少也听到了这样的一些风声,她这些天病着的时候永宁也来探访过了一次,远没有以往的时候那般的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那个时候宋珩也不知道有这些事,还以为永宁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才闷闷不乐的,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大事。

“宋珩?”

百里流觞看向那从一开始就沉默不做声的宋珩,他唤了一声,只觉得她那刚刚那是神情有些落寞,好像是在可惜着什么一般。他知道宋珩同永宁也是交好的,或许她也和自己一样并不希望永宁远嫁他方,不单单是他,还有很多人也是一样的,像是三哥,还有宁王叔也是一样的,可他们的不愿意在家国社稷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这也是他所无奈的地方。

宋珩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百里流觞一眼,她的神情有些倦怠,如果知道今天遇上睿王会知道这样的事情,她想自己就不应该出了这个门,可即便她是不出这个门,这些事早晚也是要知道的。她只是替永宁觉得有些可惜,那么鲜活的一个人,肩负着期许去嫁给自己一个并不喜欢的人,然后在异国他乡那个枷锁之中困了自己一辈子,那样的人生,着实有些过于可怜了一些。

“我没事。只是觉得身为王室女子的郡主着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这样想着,倒不如我这个平民老百姓来的自由得多,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到底还是无须离乡背井过活,想要同人说说话的时候还能够找到熟人,而不是在那完全陌生的国度里头举目无亲地过着。”

百里流觞听着宋珩的话,其实在他的心底之中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着,身为皇室的人员,更多的时候却是没有给自己的人生一些置啄的余地,在那些个老百姓羡慕着他们在皇宫之中生活的时候,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羡慕着宫外的人。

“这事还没有定夺下来,或许到时候还能够转圜的余地。”百里流觞对着宋珩说道,他也不希望永宁嫁到东极去,这和亲一事也不过就是那么一些个的口风罢了,只有等那东极国的两位皇子到了北雍之后才能知晓,现在揣测再多也是没用的。

“也是!”百里绍宇应和着百里流觞的话,“这东极大约只是有这么一个意思在而已,或许指不定还是咱们在这边杞人忧天了,再说了,有咱们三个人在,难道还能想不出一个好的计谋不成!”

百里绍宇的声音越说越轻松了起来,他也是从小看着永宁长大的,自然是不舍得永宁会嫁的那么的远,眼下四国之间关系虽然是平稳了一些,可到底还是有些隐患存在,谁都不能确定,这样表面上的和平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去,要是哪天北雍同东极之间开战了,永宁可就真的惨了…

因为这事,三个人之间原本就不是什么欢愉的氛围越发的凝重了起来,宋珩询问了一些关于接待来使需要注意的事项,细细地在脑海之中记了下来之后。

“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宋珩看了一眼睿王和秦王,其实她知道,这些朝政方面的事情原本就算是睿王不同她说,还是有旁人会同她说的,而睿王亲自同她说,那就是代表着,她已经成了睿王同秦王派系的人了。

在朝中,一贯是以睿王为储君的呼声最高,可宋珩也知道,树大招风,自古以来帝王对于这些个拉帮结派,觊觎皇位的人必定不会给予什么好的结果。庆历帝虽说是父亲,但是在称呼他为父亲之前,他更是帝王,北雍的王者,没有一个王者会希望有人将自己从王座上拉了下去,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

庆历帝迟迟不立储君之位大约也是这个原因,这皇位是要他亲手给予,而不是被人剥夺。百里流觞在这一点上做得到也算是低调,他不居功自傲,也不主动结交朝堂之上的大臣,或者他是清楚地了解了自己父亲的想法,又或者是他根本也无心于这些,又或者他只是隐藏的很深,但是这些都不是宋珩要关注的,她要关注的是自己虽然不是主动成了睿王的人,现在已经是被人给定性了,他日若是睿王当政,她一个女子大约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但是若不是睿王当政,她越发的没有好处,所以宋珩觉得还是得趁着自己现在还处于这个高位上的时候,给自己寻求一条退路才行。

“宋珩你病了这么些天,难得出来透透气,这么快便回去又有什么意思!”百里绍宇拍了一下宋珩的肩膀道,他这人一向视礼教于无物,对于男女之防也是没有那么多在意的,同宋珩的相处,时而是将宋珩当做女子看待的,时而又会忘却了这件事情,“虽然你刚刚说要同沈从墨一同去感谢一下那胭脂姑娘,可我觉得吧,这感谢呢,你一个人也是可行的,不然本王陪你一同前去如何?”

百里绍宇笑眯眯地道,他这些日子天天去瞧上沈从墨一回,当然他也是很关切沈从墨的伤势的,沈从墨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是如虎添翼,有什么比掌控了北雍兵器制造点这个更加叫人有信心,而且沈家百年世家,虽不从政,可依旧还有些影响之力。但是他这每天殷勤巴巴地去瞧,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胭脂,自从那一日相见,伊人丽影便是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而且那胭脂从头到尾就没有正眼地瞧上自己一回,这越发地叫他觉得有些期待了,也不知道那胭脂是真的瞧不中他这个闲散王爷,还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如果她那是欲擒故纵的手段,那么,他真的是上了姜太公那直钩上的鱼了。

百里绍宇也查了一下胭脂,属下回报说那胭脂是秦淮河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一向是极富盛名,那些个王侯公子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也不见得能惹来胭脂的一个笑,这样的烟花女子按理说应该会得罪不少的人,可偏偏胭脂的手段又是极巧的,没有一个人敢是怨着她。

百里绍宇原本想自己去那花坊,可又怕自己去了之后胭脂姑娘不肯见他,所以这才眼巴巴地等着一场巧遇,又想着从宋珩下手一同前往。

听着百里绍宇那一番话,宋珩微微扬了扬眉,她还记得当日胭脂在两位王爷面前除了请安的时候,是一眼都没有朝着两人看,完全不像是平常金陵女子的做派,想那些个金陵城的女子,那个不把睿王殿下当做深闺梦里人,且胭脂又是一个风月场所的女子,一般最想的不过就是寻一个好的人将自己赎身吧,而睿王和秦王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巴结都是来不及,怎么可能会连正眼都不瞧一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殿下,胭脂姐姐的去处,宋珩眼下是不能去的,下一次再同殿下一起前往吧!”宋珩婉拒着,她不认为现在百里绍宇对于胭脂着迷太深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她对胭脂的疑惑越来越深的情况下。

“恩?”百里绍宇皱着眉头看向宋珩,自己眼下都已经是做出这种请求来了,依着宋珩的聪明才智,自然应该是明白他的意思才得以,怎么还好意思拒绝他。

“秦王殿下还是等下一次吧!”宋珩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画舫,惹得百里绍宇在身后头一直跳脚。

见那宋珩已经下了船,并没有要回头的意思,百里绍宇回过了头,略微有些恼怒地瞧着在那头静静品茗的百里流觞,有些愤然道:“你说这宋珩最近这脾气倒是见长了许多,连我这王爷都是已经不放在眼内了!”

“是么?”百里流觞不置可否,他捧着那一盏碧螺春,清香扑鼻而来,那味道怡人得很,就像是刚刚离去的那个女子给人的感觉一般,“她这性子连那阮丞相都是能够不放在眼内的,又怎么能说是脾气见长?”

借着百里流觞的话,百里绍宇也倒是响起了那一日在朝堂的事情,的确,宋珩这性子的确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连人人避而绕路的阮丞相的胡须都敢拔,但是那姿态倒也很是痛快。

“算了,这天下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刚好就是那难养之人,我也不同她一般见识,”百里绍宇摆了摆手,他手上的折扇一抖,摇了两摇之后,“流觞,沈从墨对于宋珩颇有些情意所在,不如…”

“咔嚓”一声脆响,百里流觞那捏在手上的茶盖一下子捏得碎极,像是粉末一般从他的手中缓缓飘落,他朝着百里绍宇低声问:“不如什么?”

百里绍宇顿时只觉得自己的舌头像是被猫咬掉了一般,那后面的话半句也是不能说出口了,他原本是想同流觞说,如果沈从墨真的是对宋珩有些情谊在的,将他们两个人配在一起倒也算是一件好事,沈从墨这一次是大皇子将他推向了不的不选边站的地步,可谁又能保证,一贯是置身世外的沈家会坚持到底,如果宋珩嫁给了沈从墨就完全不同了,宋珩一来会顾念着家族,而来她眼下也算是自己这边的人,沈家自然也就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看现在百里流觞的态度,他似乎…不,百里绍宇一贯是同自己这个弟弟一起长大的,自然是晓得刚刚他那姿态代表着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想,也不愿意将宋珩推向沈从墨。

这举实在是大不明智!

“大皇兄眼下的态度,难道你还不懂么,他已经是容不得旁人了!”百里绍宇告诫着,“今日或许是宋珩或许是沈从墨,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会把手掌伸向咱们,难道到时候你还能忍着,还能够按兵不动?”

百里绍宇不敢置信道,“你喜欢宋珩?可她的心底未必有你!”百里流觞听到百里绍宇说出“你喜欢宋珩”的时候,他微微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真的喜欢宋珩,从关注到宋珩的时候,大约是那一日他在街市上,瞧见永宁那一匹受了惊吓的马匹横冲直撞而过,他原本是要追上去的,因为是他瞧见了坐在马上已经受到了惊吓的九弟。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一抹惊鸿一般的身影,掠上了那马背,然后制止了那疯了一样的马匹,一个身手不错的女子,宋家的女子。

留心到宋珩的时候,大概是在前往藏剑山庄的路上,她会阵法,这是他最在意不过的事情,原来在这个天地之间,不是出生于南嘉皇室却懂得阵法的人除了凤血歌还是有人的存在。

他是欣赏宋珩的,渐渐地,他总是会追寻着宋珩的身影,渐渐地就像是一个习惯了,习惯地找寻着宋珩身影。

听到三哥的话,他心中便是有些不喜欢。 “宋珩这人性凉,或许你眼下护她保她,却不能保证她必定是能够回报你的情感,流觞,宋珩并不是你该选择的,当年父皇收回宋家的兵权,便是不想宋家功高震主,你应该懂得。”百里绍宇压低了声音说着。

宋家,父皇并不想要让其能够强大起来,所以当年杯酒释兵权,为的也就是把是兵权完全收归他们百里家的手中,宋珩是个女子,所以对于百里流觞让宋珩当是三军教头,百里绍宇也是不反对的。能够让宋珩教会大军学会阵法,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到时候宋珩也是要走上宋家的老路的,只会成为一个平常的女子,不可能在军中呆上一辈子。等恢复到那平常的身份,她宋珩虽是宋家的嫡女,却也还不能成为一个王爷的王妃。

“三哥,我做什么事情都不是在做的时候便是已经想着要收取多少回报的,或许我是喜欢宋珩,或许她也不会回报我些什么,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中意她,并非是要她也一并中意我不可,”百里流觞缓缓道,他的目光坚定,“就像是永宁一般,我喜欢她自然是要护着她的。身为男儿,原本就应该以一生征战换取自己喜欢的女子一世欢颜。”

我愿一生征战,换她一世欢颜。

百里绍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半响之后,他才呐呐地说出了一句:“便是你这样,才宠得永宁无法无天,眼下你还是想将宋珩也宠成那般性子不成?”

“即便她不回报,那也无甚。”百里流觞认认真真地说着,“我能许的,便是让她舒心一世,即便是宠坏了人,那又如何,千金难换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