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珩再清楚不过了,今日的事情不会是第一次,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有等一方死去的时候,才会彻底地结束。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合该就是如此的。

“娘娘您已经不能再置身世外了。”宋珩提醒着穆贵妃,如果今天她没有帮着自己开了口,她或许还不会被牵扯进来,皇后会对付穆贵妃也不过就是防着圣恩荣宠,且穆贵妃有子万事足,而皇后这辈子都是不会有子嗣的,这其中必然会有不少的争斗,从之前的事情的就可以看得出来了,“娘娘,咱们现在都在一条船上,有人想要凿穿了这一条船,我们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这是一个完全没有半点选择的事情,宋珩自认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束手就擒的人,那么她唯一能做的,那就亲自毁去对自己有威胁性的存在了。

“…”

穆贵妃晓得自己眼下已经是没有半点退路了,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我怎么样都不要紧,我只希望的我的玥儿能够平安。”

这个就是她一个当母亲最想要的,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就比什么都好。

“殿下天庭饱满,是个有福之人。”宋珩缓缓地回道,她也观察过九皇子的面像,虽然没有仔细算过,但是光从面色来看,九黄子是一个大富大贵的人,想来命运也不会差到那里去的。

穆贵妃想了想,她忽地地握住了宋珩的手,很是严肃地道:“宋珩,我可以助你,但是我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倘若那日我不在玥儿的身边了,你要护着他,护着他直到成长。只要你答应,不管你往后要做些什么,我都是能够答应你的!”

宋珩看了一眼穆贵妃,这个曾经的浣纱女眼下宠惯后宫的主,她的眼眸之中有的只有对自己那个孩子的关心罢了,这是一个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会有的眼神,甘愿将世间最美好的年华都一并给了自己的孩子。

宋珩点了点头,她也很是喜欢九皇子殿下,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是会护着九殿下的。

“那么,你说要如何才能够将阮丞相…不,阮家除掉?”穆贵妃看着宋珩,眼神之中有着坚定的神色。

宋珩凑上了前,在穆贵妃的耳边轻轻说了四个字:“兄妹有染。”

穆贵妃微微一震,宋珩说的这些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严重上许多,她嘴唇抖了抖,“怎会?”

穆贵妃不敢相信,这些年皇后一直都是后宫的典范,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罪名在。

“阮碧兰小姐同阮皇后是那般的想象,虽然说有外甥像舅舅的说辞,可怎么都没有侄女像姑姑这样的话吧?”宋珩看着穆贵妃那越来越是震惊的脸孔,她几乎已经是骇然了,怎么都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听说这十七年来,阮丞相家三度更换奴仆,但是那些个奴仆谁都不知道去了那里,后来有些人在乱葬岗发现了阮丞相的家仆,不过这也没什么的,府上的家仆多半都是签了死契的,生死都是由着主子来做主的。但是三度更换奴仆这件事情,即便是府上有人犯了错事,也不该是全部都换了个干净吧!”宋珩缓缓地说着这一件光是想着都觉得有些震撼的事情,“这三度换奴仆的时间也有些巧合,一次是在阮丞相的亡妻入府之前,一次是在阮碧兰出生的时候,而这最后一次是在阮皇后进宫的那一年。一换就是那么多人,除了要掩盖一个秘密,我着实是想不出,为何阮家要一次性地将那些个奴仆置于死地,听说,阮丞相的妻子还是死在难产之中的…”

穆贵妃的声音里头带着抖,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是说…你是说…”

穆贵妃几乎是说不出来点什么,她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真是光是想着就觉得叫人…

“委实有些恶心吧?”宋珩轻轻一笑,道出了穆贵妃那没有说出口的话,“娘娘你说这般污垢的人,怎么还能够端坐在凤座之上母仪天下,这全然就是一个笑话嘛。”

孤引月同她说的时候,宋珩也是有些意外的,想不到这阮家竟然是会出了这种事情来,而那阮碧兰是那般邪恶的产物。宋珩当然也不是光听孤引月一个人的说辞之后就已经深信不疑,她也是悄悄地查了一下这些事情,但是并没有查到什么具体的,只是查到了这个阮家三换家仆的事情,然后就是再也查不出点什么来了,阮明道是怎么样的人物,真的有这么一件事的发生之后,怎么可能还会留下可能会留下把柄,金陵城之中还是有不少人记得阮家三次招家仆的事情,不过那些个人倒也觉得再正常不过了,大门大户的,换奴婢,打死奴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宋珩觉得,这三次换奴仆的事情,却也是从侧面之中显示出阮家的确是有着一些事情隐瞒着的,至于是什么,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够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板倒了阮氏一家就好。她要的只是一个罪名,能够让阮家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罪名罢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兄妹有染的一回事,她不在意,她只要这件事存在就好。

“…”

穆贵妃想了想,这阮皇后要是真的同自家兄长有染,要是让陛下知道,那真的可是杀头的大罪。

“宋大人,这事…”穆贵妃略略有些迟疑,这事太过严重了,要是事情败露,死得就是她们了!

“娘娘,茶来了!”宋珩轻笑了一声,她已经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证明着有人走过来了,不管是谁,都已经是不适合再接着说什么了,“娘娘,我一直都在。”

她会一直都在的,这就是她给予穆贵妃的承诺。

穆贵妃点了点头,她知道了,她会配合宋珩的,“有事你同我说,我会配合你。”

那脚步声越来越接近,宋珩这才瞧见这走来的并非是刚刚跑出去的九皇子殿下,而是刚刚陪着永宁郡主一同陪着太后回营帐的沈从墨。

“穆贵妃娘娘安好!”沈从墨朝着穆贵妃行了一个礼。

“沈公子!”穆贵妃看了一眼沈从墨,刚刚在酒会上这个男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现出了思慕的意思,眼下应该也是应该循着宋珩而来的,这般的痴情,穆贵妃看了一下前方,缓缓道:“我去前面看看,你们随意聊聊吧!”

沈从墨那里是不知道穆贵妃这是在给自己制造机会呢,他眼中带着感激的笑意,朝着穆贵妃行了一个礼,目送着穆贵妃的远去。

“阿珩。”沈从墨对着宋珩叫了一声。

“有事?”宋珩看着沈从墨,她发觉近来沈从墨似乎是心情大好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是特别温和的模样,比最初相识的时候要来的越发亲和起来。

“刚刚,我遇上了宋大人。”沈从墨看了宋珩一眼,他低下了头来,似乎在斟酌着要怎么同宋珩说。

宋大人?

宋珩缓过了神来,晓得沈从墨说的人是谁了,不出意外那被称为宋大人的应该就是她爹宋成了,她之前在宴会上就觉得宋成那人的眼神之中是有些不对的,瞧着沈从墨的眼神就像是瞧见了肉骨头的狗一样,双眼直发亮,倒不是自己要贬低他,因为那个时候的宋成就是这样的一个模样。想来也不是沈从墨凑巧遇上宋成,多半还是宋成自己在那边等着沈从墨然后装作恰巧遇上吧,宋成的手段大约也就只剩下这些了。

“他同你说了什么,你都无需在意,直接就当做是没有听过就成!”宋珩怎么不知道宋成这个人的个性,有利必图,说出来的话多半也是和利益相关的。

见沈从墨不答话,宋珩又叮嘱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别听他的,反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别白白被人给利用了!”

沈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户人家宋珩的确不是很清楚,但是看看刚刚太后陛下都一副礼遇的姿态,想来应该也是极有分量的,宋成不然就应该是一副贪婪的神色而是应该换上一副嫌弃的模样了。

沈从墨看着宋珩那一副殷切叮咛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想来刚刚宋珩肯定是没有瞧见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妻子告诫着丈夫一般。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话,沈从墨倒是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宋大人是问我,什么时候去你家下订,他道你还小了一些,眼下还没有及鬂,婚事可延迟到及鬂了之后再举行也成。他说,我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你是我藏剑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可能往后的婚事也不敢再有人来提了,你的名声就这样被我污了,理当要我负责的。”

宋珩微微扶额,她就是知道宋成这个人肯定是要说一些有些没的事情,什么要沈从墨负责,只怕是他巴不得人来负责才好。

“你就直接当没有听过他那些话即可,等晚些我会同我爹说清楚的,你不必介怀这些事情。”宋珩对着沈从墨说着,她想宋成真的是一个老糊涂了,还真以为她的命运是能够被他给掌控的,想着用她来换取利益。她哪里是这么一个随随便便就等着他安排人生的人,想来他是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性子了。

“阿珩,我就问你一句,你可是有喜欢的人?”沈从墨看着宋珩认真地问着,“若是你没有中意的人,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我晓得自己可能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种男人,我不会功夫,且也没什么英雄气概,你若是嫌弃我,我也能理解。”

沈从墨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件物什,用上好的丝绸帕子缠着,他缓缓地打开,里头是一只打磨得很是光滑的黑玉镯子,“回了山庄之后我自己打磨的,可能有些不大好,我瞧你总是不爱戴一些饰物,素净的厉害,就一直想着送你一样东西。镯子打磨好了之后,我让人拿到了国安寺里头供奉过,算是开了光的,能保佑平安的。”

沈从墨拉过了宋珩的手,将这一只光滑的镯子套进了宋珩的手腕,他的手上有些细小的伤痕,那是他在打磨这一个镯子的时候受的一些个小伤,玉是一个娇贵的东西,尤其是这黑玉,这黑玉一贯是产量极少的,有这龙尾石的别称,价万金。

宋珩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这一个黑玉镯子,黑如纯漆,细如羊脂,那是黑玉之中的上品,只怕这镯子若是在玉器铺子里面,只怕这价格高得可怕。

“这般贵重的东西…”宋珩伸手就是想要将自己腕子上的镯子给摘了下来还给沈从墨,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是不敢收的。

“你救了我,我送你一样东西聊表心意有什么不妥的!”沈从墨急忙阻止宋珩,“黑玉辟邪,我只是想让你能够一生平安罢了。你答不答应嫁给我,那都是无妨的,并非是要你收下了镯子之后就要嫁给我为妻的。”宋珩看着沈从墨,从他那眼眸之中,宋珩也是能够瞧出些所谓的情丝在里头的。

“沈从墨,你说你中意我些什么?”宋珩有些不理解地问着,“我着实是有些不大理解你喜欢我些什么,就是因为我上一次救了你的缘故?其实若是那一日和我一同落水的是旁人,如果也是同你这般有几分骨气在的,我大约也是会救了人的。”

宋珩认为沈从墨是怎么样对自己生了那些个情愫的,她想了想之后,大约是因为那一日在水中因为她帮着他渡气的缘故?别开玩笑了,不过就是一个人工呼吸罢了。就因为那一个晚上他和她这样的缘故就要娶了她?

“你大约还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吧?你大概是没有听说过外头的那些个传言,我们宋家府上有三子三女,眼下健全的只有我同兄长,人人都说是因为我才似的成了现在这种样子,我一个兄长残废了,一个弟弟面目全非,就连我的父亲,他也是畏惧着我的。”宋珩凉凉地说着,这些个传言她是晓得是谁传出去的,闹成这个样子,要是半点波澜都不起来,也实在是太为难了人的。府上的人都有些怕她的,就连以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黄氏现在也不敢对着她大小声,在府上,她看到的除了畏惧,还是畏惧。

沈从墨听着宋珩那薄凉的声音响起,带着嘲讽。

“眼下你肯定是不知道我想做些什么的,我也不妨可以告诉你,阮家,我容不下。”宋珩对着沈从墨慢慢地说着,“你知道的,我容不下的人,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的,就像是刚刚那样,不,可能比刚刚还要来得重要的多…”

宋珩的话说的虽然是含蓄了一些,但是还是清楚地告诉了沈从墨,她想要做的,她是要毁去一个同这个庆历帝登基开始就一直繁荣的家族。

“这样,你懂了么?”

宋珩看了一眼沈从墨,沈从墨点了点头,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宋珩想,大约他心中想的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基本上都已经能够肯定了沈从墨现在的心情一定是会很复杂,大约是会觉得她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过可怕了,就像是旁人一样,只觉得她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然后就会像是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

“阿珩,这样做你会开心么?”沈从墨轻声地问着,“如果你觉得开心的话,就不要去顾及旁人的想法,只要自己开心就够了。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宋珩有些错愕地看着沈从墨,原本她都已经预想到了自己可能会听到的一些话,却是这么都没有想到会从沈从墨的嘴里面听到的是这样的话,而自己预想到的话却是半句都没有听到。

“阿珩你一向不是一个无缘无故就伤人的,我看阮丞相那般对你,他之前都几乎是要杀了你,即便阿珩你做出点什么来,我觉得也没什么。”沈从墨对着宋珩缓缓道,他一点也没觉得宋珩这样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和宋珩接触也算是有些久了,她从来也都没有滥杀无辜过一个人,也没有对别人做出过一些出格的事情,如果不是阮丞相是真的惹恼了她,他想,她应该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阮家,也的确是太欺人太甚了,居然想要杀宋珩。

宋珩有些古怪地看着沈从墨,他居然这么对她说,原本她还以为沈从墨这样的人应该会想要以讲古的姿态说上一些话来,却居然用这样赞同的话来对她说。

沈从墨这样说她,宋珩反倒觉得自己是不知道要说点什么话来,两个人僵在那边,倒是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姿态。

“那,阿珩你是怎么说?”沈从墨半晌之后才又开口问道,“你…有中意的人么?”

宋珩其实对婚姻一贯是没有什么期待的,她一直觉得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行了,合着就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她没有生出一种念头想要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然后分外地想要给这个男人生儿育女的想法。或许某一天,她会生出这种想法来,但是她知道不是现在。

“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宋珩认真地说着,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些事情,府上的事情就已经足够她忙碌的了,从穿越到现在,桩桩件件的事情哪一处不是要她烦心的,眼下在官场之上又是那么多的争斗,能偶尔得个空也已经算是不易了,她自己都不晓得这样的日子要过的到什么时候去,只觉得腻烦的慌。她其实也是想要平平静静地过着生活的,可偏偏,命运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不想坐以待毙,那就只能够奋起反抗了,宋珩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想着的。

她没有想过会有一个男子宣告说喜爱着他,想要和她在一起,甚至于像是现在这样同她说这些话,她不是很讨厌沈从墨,可同样的,她也从来也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

“或许哪一日,我不再是现在这样的我的话,或许我会有时间想想这些事情了。”宋珩一向不擅长欺骗,也懒得找一些蹩脚的理由来欺骗人,她也不想骗沈从墨,从来都没有一个规矩说当男子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之后是一定要得到别人的回报的。

沈从墨懂了,同时心中的担忧也消失了,他原本还在担心宋珩会不会心中已经是有了人,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他有着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好,她没有想过这种事情还是好的,那代表着她的心中还是空着的没有人进驻,他还是有些机会的。

沈从墨微微地笑开了。

“那我便等着吧!”沈从墨道。

“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宋珩看着沈从墨,神情很是严肃,“你对我说你会死在破军手上这事,你从开始便是诓我的吧?不然你眼下问我愿不愿意嫁予你,若是我真嫁了,你也真的死在我的手上了,我岂不是就成了那杀夫要被浸猪笼的毒妇了?”

沈从墨莞尔一笑,“阿珩,我喜欢同你说话。”

他是极其喜欢和宋珩一处的,她不像旁的女子一般的忸怩,也不会因为讨论这些本不该男女之间一起讨论的婚姻大事而脸红着一张脸,然后抛开,她完全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有的那些矜持,坦然的完全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般。

“阿珩你可宽心,我怎会让你落入这般不堪的境地。”沈从墨看着宋珩,他早就已经是准备好了所有的一切,不会半点麻烦都让宋珩沾染上的,他会让宋珩无忧无虑的,“我自然也会努力地活下去。”

他第一次想要努力地活下去,活得好好的,活得长久。

“哦。”宋珩点了点头,突然之间她又道了一声,“有一个人看戏看了良久了,你觉得是不是应该收点门票钱是不是?”

沈从墨略微有些疑惑,只见宋珩上前了两步,伸出了手指,像是在指着什么一样。

凤血歌倚靠在一棵桃花树,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其实如果宋珩再往前走一步,大约就会走进他的结界里面来,可惜她就是没有再往前一步。

外头花开花谢,结界里面也是一脉的景致,登对的一个词大约就是说眼前这一对男女吧。

可偏偏…

凤血歌嘴角挂着轻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大约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了,他看着宋珩,她说的这样半点都留点情面,一点委婉的意图都没有。

“你看够了么?”

宋珩的手指微微地戳向了结界,只在那结界前一丁点停顿了下来,只差一点点就会触碰过界,可她就在那一瞬停顿了下来,这才微凉地开口。

沈从墨有些诧异地看着宋珩,瞧见她突然上前了一步,似乎对面有人一般。

“发现了?”凤血歌缓缓地从结界之中走了出来,微微蹙着眉头,“怎么总是这般的凑巧,总是你来打扰了我的清净,是嫌弃活得太久了么?”

沈从墨也没有想到,这走出来的人居然是凤血歌,明明刚刚在那一片桃花林之中什么都没有,他到底是从那里走出来的?!

可沈从墨来不及想这个,他上前了一步,挡在了宋珩的面前,一副护着她的模样。

------题外话------

明天阮家一门会倒霉了@a

☆、第一百零一章 春宴(九)

凤血歌看着沈从墨挡在宋珩的面前,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个藏剑山庄的年轻的当家人倒是真心喜欢这个半点亏都不肯吃的小丫头,他这才将将地说了一句,他便是已经护上了。“你不是他的对手。”宋珩扯了沈从墨的衣袖,示意让他让开,认真地告诉他这个事实,“我也不是。”宋珩从来都是有一个良好的习惯,她清楚地认知到自己的实力,所以面对凤血歌的时候,她不会想要去硬碰硬的,因为实在太不明智。

沈从墨也是听说过凤血歌的大名的,但是在西北战场上,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他,杀人的时候,那般的果决。他也是知道完全不是凤血歌的对手,只是想着保护宋珩而已,而不是叫宋珩总是站在自己的前头护着他,他是一个男子,生来应该是保护女子的,沈从墨的背脊站得直直的,半点也是不肯退开。凤血歌看着站在宋珩前面的沈从墨,这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他几乎是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够直接让这个人直接血流如注死在自己的面前,并不需要费他多少的力气,轻而易举的很,杀他和碾死一只蚂蚁并没有什么不同。凤血歌扫了一眼,杀一个半点都不会反抗的人这让他觉得没有一丁点的兴致,就像是在杀老弱妇孺一般,这些他一贯都不会动手。宋珩看凤血歌的架势就知道,他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要动手,早在刚刚最初的时候他就已经动手了,且他们可能还没有半点的反抗能力就已经死在他的手上了。“什么时候发现的?”凤血歌漫不经心地问着,他问得是宋珩,在北雍之中也只有她会懂得阵法,能够看穿他的阵法的,也就只有她了。“不知道凤国师看了多久了?”宋珩看着凤血歌,其实她发现凤血歌的时间不长,她同沈从墨是一同边说边走,一时之间也倒是没有注意那么多,且凤血歌这个人一贯是捉摸不透的,如果不是她刚刚发现不对劲,只怕自己再往前走上一步,基本上又要踏入结界之中了。“你想让我看些什么?”凤血歌微微一笑,他对于北雍内部的事情半点都不感兴趣,就算是北雍闹了个天翻地覆,这又有什么同他相干的,作为南嘉的国师,他原本就应该指望着旁的国家因为内斗而变得国弱,这才是他乐于见到的画面,而不是国富民强。所以,他就算听到了一些别的事情,那又怎么样,这小丫头想要做,那么趁着自个还在北雍的时候就当做是热闹瞧瞧吧,等回到南嘉大约也就不会瞧见这种光景了。宋珩懂了。虽然凤血歌没有明说,但是从他那神情和语气来看,宋珩晓得凤血歌没有想管闲事的想法,当然,宋珩不能够保证凤血歌有没有听到别的一些事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做的,只是一旦凤血歌插足,事情会麻烦上许多,当然如果他听到了一些,或者是将一些事情告诉给了阮明道,不过现在看看也没有这种烦恼。“还是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些什么比较好一点?”凤血歌又慢慢地道。“自然是没有什么。”宋珩摇头,神色坦然地看着凤血歌,“我也没有什么旁的可以让国师可看的,不是吗?”凤国师浅笑,不打算揭穿这个正在睁眼说瞎话的女子,果然女人是天生擅长说谎的专家,能够把谎言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说谎。宋珩见凤血歌不回答,也不想和这个一贯是高深莫测的人讨论一些他到底是有听到什么还是没听到些什么的事情,和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说话实在是太累,不适合她这种人。宋珩扯了沈从墨的衣袖,然后拉着他转头就走,就怕凤血歌迟疑之后还是会选择动手。 阮明道从来都不曾这般的生气过,如果不是因为阮碧兰伤势严重的问题,阮明道几乎是要把自己这个家给砸了。阮碧兰的伤势说严重也不算太过严重,杖责是皮肉之苦,不过所幸罚得不算是太严厉,所以也就是皮开肉绽疼的疼的痛叫而已,筋骨倒是没有半点的损伤,而阮碧兰却是连痛叫都叫不了,因为比杖责更加严重的是掌嘴。这掌嘴一般都是用一块小木板,虽然是小了一些,但是抽上脸的时候是格外的疼痛,杀伤力也会更加强大上一些,这四十掌打下来之后,阮碧兰那一张脸完全已经是不能看了,青紫青紫的,嘴巴肿得和腊月里面的腊肠一样,怎么都合不上,血丝不停地从嘴巴里面滴出来,就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孩一样流着口水。因为肿得实在太过厉害,只要面部稍稍动了一动就会疼的要命。阮碧兰这身上疼,嘴巴也疼的,也不能好好地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只能趴着,阮碧兰的神智微微清醒了之后便是在那边不停地哭着,越哭是越发的伤心。阮明道午宴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府上来看阮碧兰的伤势,在碧兰被送回府上的时候,阮皇后就已经派了太医来整治了,等到阮明道回到府上来的时候,太医已经是处理好了伤势。“碧兰,我的乖女儿,你别哭!”阮明道一进阮碧兰的闺房就看到自己心疼万分的女儿眼下正趴在床上痛哭流涕,因为脸上的伤处疼的厉害,阮碧兰嗷都不能嗷上一声,只是在那边无声地哽咽着,这远比嗷叫还要让人觉得心疼,阮明道哪里见过自己这个女儿这样一身是伤委委屈屈的模样,心疼的就像是自己胸口上被人狠狠扎了一刀一样,根本就是不能自己,他坐在了床畔一双手伸出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能抱也不能碰。“爹…” 阮碧兰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挤出了这一个字,说出这一个字的时候,阮碧兰几乎身上疼的腻出了一身的冷汗,脸上的伤处太疼了,只要稍稍牵动上一些都足够疼的人出一身的冷汗。阮碧兰很疼,身上无一不疼,最疼的还是她那一张脸,她想她那一张漂亮的脸应该已经毁掉了吧,她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张脸还有学识,她的学识,他不需要,可眼下她除了这一张脸也已经是没有什么了,她要怎么办?“别说话,小心牵动了伤口!”阮明道急急忙忙地劝道,“没事的,碧兰,太医已经瞧过了,她说你只要好好养伤,很快就能够痊愈的,什么贵重的药物咱们家没有,到时候你还是会和往常一样的。”阮明道哪里是不知道阮碧兰的心思,女孩子都爱俏,她自然也是的,对自己那一张脸万分的珍惜,他也知道,反正府上药物自然多的去了,实在不行缺什么稀罕的也可以从皇宫内院里头拿,务必会让碧兰完好如初的。他最宝贝的就是这么一个女儿,哪里舍得让她有半点的委屈。不仅仅是这样,阮碧兰在心中怒吼着,她很想告诉自己的父亲,眼下她的心中到底是有多恨,多恨那个宋珩,这往后走出门的时候,谁不知道她阮碧兰曾经被人嘲笑,谁不知道她阮碧兰这么一处丢脸的事情,她想,经过这一次,睿王也肯定是不会再喜欢她了,甚至就连她那一向是无所不能的爹爹居然连降三级,天呐,连降三级,这根本是她所不能预料到的,当初她是对睿王怎么说的来着,她爹权倾朝野,当朝一品,能够给予睿王资助。可那个时候的睿王都没有半点的同意想要娶了她,现在她爹已经不是当朝一品了,不过是个三品的小官,往日里头她还嘲笑过别的官家女子,指不定她们现在在心底里面是怎么地嘲笑她的呢,光是想到这些,阮碧兰就觉得自己这脸实在是丢的大发了,往后别说出去见人了,她不如直接一根绳子上吊算了。她爹不是一品大官,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人还会在他们的身边围绕的么,不会的,阮碧兰再清楚不过了,那些个人只会像是躲着瘟疫一样躲着他们的。她爹不是一品大官,睿王是越发不会娶她了,就连阮碧兰都觉得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半点的希望都没有了,眼前剩下的只有无穷尽的绝望了,她像是走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半点的光明也看不见了。“我恨她!爹,我恨她!她得死,一定得死,绝对不能活着!”阮碧兰几乎是拼着全身的力气吼出了这么一句,宋珩,她好恨,真的好恨,恨不能拿一把刀子捅死了她才好。“爹知道!爹知道!”阮明道连连应着,他哪里是不知道,别说是碧兰了,就连自己都恨那个人恨得牙痒痒的,但是光是恨着有什么用呢,那女人居然是武功高得出奇,暗杀都杀不了她。阮明道再清楚不过了,宋珩这个女人是绝对不能留下的,只要有这她的存在一直在背后扯着他们阮家后腿,阮家一定会倒霉。眼下就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了,但是要怎么杀了这个女人,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他官位连降三级,首先还得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官位给弥补回来。想到这个,阮明道就恨上了沈从墨,这个小子一贯是呆在藏剑山庄像是个贵方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突然之间就出来了,还帮着宋珩同自己作对,偏偏沈家同萧太后家有些渊源,而沈从墨的手上还有圣祖皇帝钦赐的丹书铁劵,如果今天不是这个小子突然之间出现,陛下卖给了藏剑山庄一个面子,自己这事根本就不会这般的严重,连降三级啊,陛下什么时候对自己有过这般的惩处。然而,沈从墨这个人是绝对不能动的,就算是要动也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动手,就像是宋珩一样,现在朝堂之上谁不知道他们之间交恶,要是现在宋珩或者是沈从墨发生了一些事情,肯定第一个就会想到他的身上来,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再被有心之人稍加利用,只怕自己是又要遭殃了。“爹!杀了她!杀了她!”阮碧兰像是看出了阮明道的迟疑,她也晓得眼下这个时候是颇为严重的时候,可她就是咽不下这一口气,不杀了宋珩,她就是寝食难安,只有杀了她,她才能够日安食,夜安眠。 阮碧兰紧紧地攥住阮明道的手,她那尖锐而又细长的指甲几乎是要扣进了阮明道的肉里头,那刺痛从阮明道的手上传开,阮明道看着自己这个固执无比的女儿,他很想告诉她,眼下真的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一旦动了手他肯定是要逃脱不开关系的,要是被人查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头顶那乌纱帽都是要不保的,可看着她那一双已经被仇恨彻底蒙蔽了的眼睛,阮明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爹,如果不杀了她,那么就我去死!”阮碧兰认真地看着阮明道,她是说真的,宋珩不死,那么她就去死!宋珩和她之间注定就只能留一个!阮明道看着这一张脸,他想了十五年前,她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他,一声一声地道:“你就——你就真的想要我进宫伺候他不可么?”那个时候她的声音是那么的绝望,甚至于有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当初,他是怎么回答的?“去吧,这为了阮家的荣耀,就当是为了我,去伺候他,为了阮家为了我,你得当上皇后。”阮明道想起来了,当时的他是这么对她说的,然后看着那一双眸子渐渐地从绝望带上了憎恨。然后,他看着她坐上了宫中派来的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成了妃子,湘妃。在礼数上,他还要朝着她行一个礼,然后尊称一声“湘妃娘娘”,她的声音空洞无比,眼神里头却是充满着仇恨。“我会好好地伺候他的,我会坐上皇后的位子的,可你——会后悔么?”…“爹!”阮碧兰见阮明道迟迟都不肯答应自己,以为他心底里头还是有着旁的顾及,心中有些恼怒了一些。她是他亲生的女儿啊,他不是一向说自己是他手掌心上的宝么,为什么这样一件小事情都不肯答应她呢!阮明道被这一声叫唤拉回了心神,他有些困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走神,且想起了那么多年前的一些事情,他不该去回想那些个往事的,而且这些往事也早就已经埋藏在地底之中才对。他看着一脸期许地看着自己的阮碧兰,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话是半句也说不出来了,他点了点头。“爹答应你一定会除掉宋珩的。”阮明道应着,他是一定会除掉了宋珩的,不管是为了碧兰还是为了自己!阮碧兰听到阮明道这么说,她这才露出了笑脸,这一牵扯了之后,她恍然觉得自己身上实在是疼的厉害,就连这脸也格外地疼,一抽一抽的,她怕自己再说话会影响到身上还有脸上的伤势,乖乖地趴在那边半句话也是不敢再说了。她知道的,只要爹答应了她之后就一定是会为自己做到的,就像是从小到大那样自己喜欢的东西爹都一定会帮她达成,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阮明道这中午的时候早早地走了,这晚上的时候还是去参加宫宴的,这下午的时候,东极的两位皇子同百里流觞还有西芳的晚晚公主一同打了猎,晚宴之上倒是有着不少的野味,通过御厨的妙手,倒是色香味俱全,光是闻着味儿就足够叫人胃口大开了。人人都以为阮明道遭遇了这官降三级的惩处之后,他应该是心情极其的抑郁,可到了晚宴的时候,大家伙瞧着那阮明道的脸色还是神色如常,甚至在瞧见宋珩的时候,那神色也没有多少的异色,坦然的就像是没有午间那一件事情一般,他还是那高高在上的阮丞相,而不是眼下这三品太常寺卿。“你且瞧瞧那阮丞相…不,阮太常寺卿,”永宁原本还想接着称呼阮明道为阮丞相的,因为习惯了,习惯了这般叫着阮明道,这丞相一职他已经是快担任了十年了,永宁一直以为这样的称呼多半是会叫到他年迈之后辞官退隐,却不想还会在一夕之间生变,他阮明道不再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了,但是一想到午间的时候,阮碧兰那受的痛楚,永宁倒也是有几分开心的,“你瞧瞧他,居然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宋珩凉凉地看了一眼阮明道,阮明道也很快地发现了她的视线,那一双眼眸之中带着恨意,只是这面上却是半点都没有显露出来,完全就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阮明道看了一眼金座,伸手招了一个正在布菜的小太监过来,似乎在询问着什么。“这才是人家厉害的地方,如果他瞧见了我就脸色骤变,恨不得直接扑了上来杀了我不可,那他就枉然在丞相的位子上坐了那么多年了!”宋珩轻声地同永宁说着,“喜怒不形于色,你看他瞧见了我也是半点都没有什么的,可他那眼神,可是实实在在地想要杀了我的!”看着那阮明道的眼神,宋珩知道,那人不单单是想要杀了他来着,更加是想要将她挫骨扬灰了不可。那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宋珩猜想,只怕这老狐狸心理面已经是想好了对付自己的手段了吧。“可不,你可是叫他丢了丞相之位呢,如果他不恨你,只怕是他自个有毛病了吧!”永宁点头表示认同。宋珩往着金座上看了一眼,在庆历帝的身边并不见阮皇后的身影,只有那穿着一身华衣穆贵妃陪着庆历帝坐着,看着宋珩的视线穆贵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很快地低下了头去逗弄着自己怀里面的九皇子殿下。“今夜,皇后娘娘不来?”宋珩有些疑惑地问着。“皇后娘娘说是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在营帐里头歇息,让穆贵妃娘娘陪着陛下呢。我看她下午主持诗会的时候还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八成是觉着瞧见你心情不大爽快,所以借病使性子呢!”永宁低声道,那阮皇后同阮碧兰压根就是一个性子的,最怕就是不能惹人注意,凡事都要压人一头,一旦被人专美于前的话,哎呦喂,那就堵得和什么似的,就怕人家瞧不起他们。这样?!宋珩看了一眼那似乎已经同小太监说完了话的阮明道,他依旧是一副面色如常的模样,半点也是不见异色。“宋珩,你这镯子可真好看?还是黑玉呢,咦,早上还不曾见你手上戴着这饰物,怎么眼下就多了这么一个好东西?”永宁一双眼睛东张西望的,不经意地就瞧见了宋珩右手腕子上戴着的那一只黑亮的镯子,有些惊奇地道,这黑玉在北雍之内极少,一般多做贡品,流落到民间的大多都是进了富豪之家,这么一个镯子,只怕得花上不少的银子。宋珩听到永宁的问话,她也低头看了自己腕上的那一个黑镯子,原本她也是不想收的,可沈从墨说什么都不肯再拿回去,闹到最后,这个一贯是温润的男人带了一些薄怒对她道:“若是你真不想要,且不当我是你的朋友的话,那便随便你处置吧,丢了也好砸了也罢,我是怎么都不会收回去的!宋珩,我真真只是一番好意罢了。”沈从墨的话都已经是说到这个地步了,宋珩自然也就不好再退却了,再退却就显得她有些矫情了。于是她就收了这个镯子,权当做是一个朋友送来的礼物,不带任何歧义的礼物。“是沈公子送的吧?”永宁猜测道,见宋珩点了点头,她又惊叹了一声,“他待你倒是真的极好的!”百里流觞就坐在对面那一桌,他的功力不错,自然也就将永宁同宋珩说的话听了个仔仔细细,最后他的目光是落到了那一只手上,宋珩的皮肤极白,在那一只黑玉镯子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白嫩了起来。沈从墨倒是真的是一个有心之人,这一个黑玉镯子只怕也是真的花了不少的心血。百里流觞这样想着,他侧过了头去看了沈从墨一眼,他的目光正柔柔地看着宋珩,那眼中,好像整个宴会上就只有她一个人一样,然后,他也看到了自己刚刚所看到的,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了一些,似是欢喜。百里绍宇一手搭上了百里流觞的肩膀,将一只斟满了酒的酒杯递到了百里流觞的面前,“今日三哥同你喝上一回?”这酒过三巡,这酒宴上的氛围已经很浓郁,这今晚的野味也算是一大新鲜,就连庆历帝也夸赞上了几句,这酒酣耳热之际,东极国的二皇子孤成鸣突然之间站起了身来,他严肃而又恭敬地道:“陛下,小王这一次来到北雍,还有一事所求。”酒席上的人听到孤成鸣突然之间开了口,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永宁突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原本还有些笑意的脸一下子跨了下来,她整个人微微有些哆嗦,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庆历帝大约也已经是想到了孤成鸣大约是要讲写什么的,他举着酒杯笑声道:“今晚这般美酒佳肴,有什么要事二皇子还是改日再提吧,今夜不提政事,不提政事!”庆历帝这样讲,孤成鸣却是一个不卖面子的人,他也早就已经递上了帖子,庆历帝却是半点回应也没有,而永宁郡主则是见了他就躲,半点颜面也不给他,今日庆历帝还安排了那么多的名媛,那司马昭之心也算是路人皆知了,如果自己现在不提,只怕夜长梦多等到自己要回国的时候都没有半点的应允呢,孤成鸣怎么能够不心焦,怎么能够不着急!他才不管这些个事情,他是东极来的使臣,即便是庆历帝也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仗着这个胆量,孤成鸣几乎是脱口而出:“小王久闻永宁郡主貌美,这一次前来参加婚宴,也是因为思慕永宁郡主许久,在此小王恳请陛下将永宁郡主许配给小王,永结秦晋之好!”酒席上在孤成鸣这一句话说出了口之后,几乎是寂静无声,就连呼吸声也一下子像是没了一般,安静的可怕。永宁郡主咬着自己的唇,那一双眼睛微微泛了红,泪珠在里头打了滚,她就缩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敢抬头,她不敢去看此时此刻皇伯父,就怕皇伯父会应允了。永宁也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如果皇伯父一旦答应了下来,自己是不嫁也得嫁了,半点也由不得她做出选择。“小王愿意以沪城,雍州,永州三座城池为聘礼来迎娶永宁郡主。”孤成鸣又道。三座城池!庆历帝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知道该如何说。“二皇子好大的手笔,这般的聘礼着实叫人瞠目,若是二皇子以三座城池为聘,郡主这要是嫁过去,也不知道以什么为礼了!”在殿上所有的人都不敢开口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响了起来,宋珩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的脸上带着笑,朝着庆历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陛下恕罪,臣一时斗胆,还望陛下宽恕才是。臣也身为女子,这女子嫁娶之事多少也有些耳闻,这二皇子的聘礼这般的荣重,臣实在吃惊。这嫁娶一向是讲求门当户对,二皇子同郡主倒也是应了这个礼,只是二皇子以城池为聘,莫不成郡主也需要以城池为礼么?”

宋珩的话倒是说中了庆历帝的心坎里面去了,在听到孤成鸣以城池为聘的话的时候,庆历帝也是有这么一个疑惑在的,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这商讨聘礼嫁妆的事情,实在不是他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情。

“宋卿怎么这般不懂事?!”庆历帝故作责备地道了一句,“不过你同永宁年纪相若,这般好奇倒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朕就宽恕你这一次吧!”

宋珩朝着庆历帝又行了一个礼,这才笑意盈盈地看向孤成鸣,模样可掬,“殿下还没回答宋珩的问题呢!”

孤成鸣笑了一声,“本王以城池为聘,郡主乃千金之躯,自然也当如此才能够应了一句名当户对的话,陛下若以商州,庆安,淮水三座城池为礼,必定是会成就一段佳话!”

商州,庆安,淮水三座城池?!

宴上的人谁不晓得,这三座城池是在靠近东极国三座富饶城池,自古以来也是作为门户所在的地方,这孤成鸣几乎是狮子大开口了。这三座城池同孤引月说的那三座城池相比完全就是小巫和大巫的差别!

“哦?”宋珩微微蹙了眉头,她又开了口,“眼下听完二皇子说的话,恕臣斗胆一句,殿下同郡主倒是真的有些们不当户不对了!”

孤成鸣这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却见宋珩那秀气的如同远山一般的眉毛一拧,脸色之中带了一些冷凝。

“殿下这嘴皮子上下一碰便是许了三座城池,再容臣斗胆一句,殿下眼下可是否真的做得起这个主?是否要先回国请示一下太子殿下,据臣所知,贵国眼下是太子殿下监国掌管一切事物,不知道殿下以城池为聘是否已经让太子殿下知晓,或者是有永成帝陛下的亲笔手谕?若是殿下有这些话的,倒也是无妨的,若是没有殿下这不是一处空许诺吗?圣上可是不同,一旦应允便是金口玉言半点做不得假的!”

宋珩冷冷地看着孤成鸣,那话就像是一把利刃一字一刀地刺向了孤成鸣,“殿下若是真想同郡主喜结连理,还望多些诚意!”

宋珩朝着孤成鸣行了礼,又朝着庆历帝陛下行了礼之后,这才又落了座。庆历帝见自己原本想说的,想到的和未曾想到的都被宋珩一下子说了个透彻,他心中暗自欢喜,这宋珩果然是有些本事的,这孤成鸣也委实太过奸诈了一些,就一个口头说辞就想白白要了北雍的三座城池,要是他刚刚真的开了口,待百年之后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但是刚刚宋珩这么一说就完全不同了,他一个皇帝的颜面可算是保住了,他说多了便是斤斤计较有违一国之主的贤德,眼下即是驳了这一桩婚事,又不失脸面,这事宋珩干得的确是不错。

庆历帝微微咳嗽了一身:“宋卿,你放肆了。还不同二皇子殿下请罪!”

庆历帝这么说也不过是个意思罢了,大庭广众之下总是不好让东极国的使臣太过丢了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予一些,即便他心中对于宋珩的举止是欢喜到了不行。

宋珩自然也是知道庆历帝的想法,刚刚那一句话里面半点也是没有责备的意思,宋珩乖巧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她对着孤引月道:“殿下,宋珩得罪了,还望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宋珩自罚三杯!”

孤成鸣捏紧了拳头,对宋珩的恨意满满,刚刚要不是这个小丫头在那边胡说些什么,眼下自己早就已经是得到了三座富庶的城池还有一个美娇娘,眼下看庆历帝的意思,大约是不想促成这段婚事的,要想同永宁郡主结亲,他想必还得找一个旁的法子才行!

宋珩,你这败事有余的家伙!

孤成鸣捏着酒杯,恨恨地将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宋珩!”永宁也知道这事态暂时应该不会让自己去嫁给那东极国的皇子了,她感激地看着宋珩,见饮了三杯酒的宋珩脸色发红,越发有些心疼了起来。

“这事不会这般简单的,郡主,那二皇子对你是势在必得。”宋珩对着永宁说着,从孤成鸣的姿态,还有刚刚的话来看,他是一定要娶了永宁的,眼下虽然挡了回去,但是难保不会生出旁的变故来,也许,孤成鸣还有有别的手段。

当一个男人势必要得到一个女人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的手段去得到的,文的不行,还有武的。

“我知道,我会小心。”永宁点了点头。

宋珩饮了三杯酒,她不是一个经常酗酒的人,酒力也不算是特别的好,这三杯酒一下子,整个人便像是烧腾了起来一样,没有进食的胃难受的厉害,她单手撑着额头,眼角却是瞧见阮明道借着要去更衣而出了宴会。

他这般出去,大约也不是去更衣,大约,会是去见阮皇后吧!

孤引月也站起了身来,在太监的带领下离席而去,离开的时候朝着宋珩微微一笑,那微弯的嘴角似乎是在告诉着她,跟上!

他一直寂寂无闻许久,终于是要出手了么?!宋珩有些疑惑,却还是不敢迟疑。

宋珩扶着额头,压低了声同永宁郡主道:“这宫廷佳酿太过霸道,我难受得厉害,我先出去醒醒酒气免得一会在宴上丢了脸面!”

永宁点了点头,“可需要我陪着你?”

宋珩摆了摆手,“你且坐着,我一会就回来。”

永宁当然是听着宋珩的话,宋珩一贯帮她,对于宋珩的话,永宁也不会有一点点的迟疑,宋珩慢慢地退下,她倒像是真的酒喝多了一些,脚步也有些虚软,晃晃悠悠地隐如桃花林之中。@a

☆、第一百零二章 春宴(十)

宋珩很快地就已经是瞧见了孤引月,他身边的那一个太监已经是被他给打发走了,他就立在桃花林之中,身上穿着的是一身如同夜色一般的玄色的衣衫站在一场桃花树下,似乎就是在等着宋珩的到来。

“一股子的酒味儿。”孤引月在宋珩走进的时候,他微微蹙着眉头,言语之中也有着一些嫌弃,“一个女子怎么能喝这么多的酒呢?”

宋珩不以为意,其实她也没有多喝,不过是三杯而已,只是平日里面自己一贯不喝酒,所以才会有些不胜酒力罢了,不过是三杯而已并没有让她醉倒的地步。

“如果你再说下去,天都要亮了,你确定你要说这种有的没的事情?”宋珩打断了孤引月的念叨,“你让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孤引月从袖中抽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在孤引月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几乎就已经是让宋珩猜到他手上的是东西是什么了,那应该就是皇后的一张脸。

“刚刚阮丞相去找阮皇后去了,你说如果阮丞相迟迟不归,且叫人瞧见他同皇后纠缠不清,你觉得如果庆历帝晓得,那会是如何呢?”孤引月轻笑了一声,他看向宋珩,“今夜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放过,只怕往后想要再抓住阮丞相同阮皇后的把柄可就不易了!”

宋珩看向孤引月,的确,今晚是一个不错的动手机会,她最有机会的大约就是这几日在春宴之上,宋珩也想着要有什么样的机会让阮明道和阮皇后相处,今夜在她还没有算计到的时候,阮明道就先去找了阮皇后,如果不稍加利用的确会让她觉得惋惜。

“你最好是别玩花样。”宋珩看着孤引月,她到底还是信不过他的。

“我什么时候玩过花样?”孤引月轻笑了一声,将自己凑上了前去,“我不是一直都在帮着你么,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

孤引月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宋珩的额头,言语之中倒有些责怪的意味,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这般说委实太过伤了我的心。”

“是么?你说要帮我阻止郡主同你兄长的婚约,我怎么就没有瞧见你有半分着力的地方,想来也不过全部都是欺骗我罢了。”宋珩拍下孤引月的手,冷冷地看着孤引月,如果他真的是有出力过,刚刚在宴会上孤成鸣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来了。

“如果我真的是欺骗你,那种条件我怎会让我皇兄说出口?”孤引月冷笑了一声,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流光溢彩的很,眸子里头带着一些戏谑,十成十的恶意,“你看,眼下庆历帝不就是没答应,我那皇兄可是被你搅得半点面子也无了,你可还有什么不满的。”

所以,那种以城池下聘以城池回礼的事情,就是孤引月做出来的事情?虽然这种条件只要庆历帝没有老糊涂就绝对不可能会同意,但是,这就是孤引月的本事?能够劝得自己的皇兄相信这种毫无头脑的提议,他的本事应该不单单只有这样吧,亏得这个人还能够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姿态来。

“好了,不要看我,你就等着看好戏吧!乖乖在这里等我,可别走太远,到时候就没有好戏可看了。”

孤引月轻轻一笑,然后转瞬就消失在了宋珩的眼前,只带起了几片飞花,就像是是迷了人眼的飞花一般,宋珩看着自己眼前这消失的人影,果然这个男人功夫挺俊,或许应该和自己是在同一水平左右,他一直都将自己隐秘在幕后,从来都没有要站在人前的意思,这还是宋珩第一次瞧见孤引月在自己的眼前展露出功夫来,她还以为孤引月永远都不会展露在人前的呢!

他让自己等在这边,这是什么意思?

宋珩不知道孤引月到底是在做着什么打算,但是他眼下倒是真的有几分实心实意想要帮着自己的意思,她也就在这里等等看吧,反正最多就是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旁的,她也没有多少的损失。

宋珩其实是真的没有猜错的,这阮明道还真的是找了阮皇后。

原本这大臣,且还是皇后的亲哥哥要见自己的妹子,即便这个妹子是皇后,这都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在皇宫里头,从内务府递上一个折子,然后就是能见的,而阮香宜贵为皇后,阮明道又是一代的宠臣,这待遇也就不一般了,庆历帝也会开了口由着这两兄妹相见,甚至有时候在御书房同阮明道谈论国事晚了一些的时候,还会让阮明道一同留下来饮宴,这作陪的自然也就是阮皇后了。

阮明道知道自己今日本是不该去找自己的妹妹的,但是他实在是克制不住,尤其是在晚宴之上并没有看到阮香宜,他随手招了一个太监询问了一番,那太监却是告诉他,皇后身体不适。

她怎么会身体不适的?

阮明道心中很是担忧,自己这个妹妹身子骨一贯是不大好的,尤其是在那一次落胎,几乎是去掉了她半条命,用了无数上好的良药才养得算是个样子了,骨子里面却还是虚得厉害,用词来形容就是外强中干而已。

阮明道借着更衣,便是往者阮皇后休息的那个帐篷而去,路上倒也遇上了一两个太监和婢女,宫中大半的宫女和太监都是认识阮明道的,在阮家近乎独霸天下的岁月里面有谁是不认识阮皇后同阮丞相的,他们依旧还是带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个天天都是在后宫之中看着主子的脸色仰仗着主子鼻息生活的人,现在的阮家还没有倒呢,谁知道会不会到了明天阮家一下子又承了皇恩,成了顶尖的人儿,这十多年来阮家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么,只要阮家的人未死,自然的也就是还有翻身之日。

阮明道进了皇后的帐中,阮香宜其实从阮碧兰被送回家的时候自己那一颗心就已经是吊着了,不知道碧兰的伤势如何,她一向是个要强的性子,今天这样子的情况可能会让她觉得掉光了面子,觉得伤心委屈,阮香宜也很想出去,可眼下是国宴,她不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行事,还得顾着泱泱大国的颜面问题。

真是该死的颜面问题,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顾及什么颜面的事情,反正丢的也是皇家的脸面不单单是她阮香宜一个人的,她原本就不想做什么皇后什么妃子的,如果不是当年兄长非要她入宫的话,她倒觉得宫外的世界精彩多了,她就像是一只金丝鸟一般,困死在了这个囚笼一眼的地方,天天看着那些个红墙绿瓦,叫人黯然神伤。

皇城就像是一个坟墓,而她们则是住在坟墓里头的活死人,生在这里,死在这里。想到这些,阮香宜越发地觉得有些凄凉,她的哥哥啊,她那亲爱的哥哥可曾想过这样的日子是否让她开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