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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两位皇兄不同,六皇子看向皇甫永宁的眼神是赤果果的仇视,那架势就象是皇甫永宁刨了他家祖坟一般,眼神如淬了毒的刀子,森森的怨毒杀意让偏殿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

昭明帝眉头皱起沉声说道:“煌儿烨儿炜儿,皇甫小将军头一回进宫,你们替父皇好生招待她,不可有些微怠慢。”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应声称是,独六皇子脖子一梗双眉挑起骄横的叫道:“哼!他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将军,也配三位皇子一起招待!父皇也太抬举这小子了!”

大皇子闻言微微皱眉,三皇子则是挑眉看了皇甫永宁一眼,因有父皇在此,这两个做兄长的都没有开口说话。昭明帝则是面色深郁,冷了脸沉声斥道:“放肆!靖边乃是我大陈不世之功臣,齐景炜,还不速速与皇甫小将军赔礼!”了解昭明帝的人都知道,他一旦连名带姓的叫皇子们,那就是气大发了。

“我不!”被宠坏了的齐景炜一梗脖子叫了起来,只见他满脸紫涨,几乎要凸出眼眶的眼珠子满满都是恨意。昭明帝就算是再宠爱齐景炜,也不可能忍受儿子当着大臣的面这般挑战自己的权威,只见他面色一沉,冷声怒喝道:“来人,将三皇子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皇甫敬德见情势突变,不不得跪下劝道:“皇上息怒,想来六皇子年少气盛,说话有口无心。他年纪还小,就免了板子吧。”

大皇子和三皇子见一个外臣都开口求情了,便也跪下去求道:“父皇,今日是大军凯旋而归的大好日子,父皇千万莫坏了兴致,就饶了六皇弟这一回吧。”

皇甫永宁见父亲都跪下了,也只能跟着跪下,不过她才不会为那个刚一见面就处处找自己麻烦的六皇子求情,因此只是紧紧抿着嘴巴一言不发,也不磕头,对齐景炜的不满之意溢于言表。皇甫永宁心中暗道:这小子就是欠揍,二十板子还少了,打个二百板子他说不定才能学乖。

昭明帝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眼神最终停在皇甫永宁的身上,这事说起来也算是因她而起,谁劝都不如她劝有份量,只看这姑娘到底怎么说了…

第十五回皇子受刑怨更深

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了皇甫永宁力可扛鼎的神力,便没给她一颗七巧玲珑心,再加上皇甫永宁自小生长在军中,跟着一帮糙的不能再糙的男爷们儿长大的,所以尽管感官极为敏锐的皇甫永宁觉察到到昭明帝在看她,可是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昭明帝为什么看她。皇甫永宁就记得父亲再三叮嘱过自己,在宫中除非必要一定要少开口说话。所以皇甫永宁一动不动的跪着,就是不开口。

昭明帝面色比方才又沉了几分,对皇甫永宁的喜欢不免淡了几分,这般没有眼力劲儿的姑娘,只怕不那么适合做皇家的媳妇,看来想让她给自己搭个台阶是不可能的了,这顿板子看来是非打不可的。罢了,打也就打吧,炜儿也的确该好好上上规矩了。

昭明帝面沉如水,看向虽然跪在地上,可是却梗着脖子瞪着眼睛,满脸桀骜的齐景炜,到底下了狠心,他冷声喝道:“朕今日必要狠狠教训这逆子,谁也不许劝谏,来人,将六皇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皇上有旨,底下侍候的太监不得不上来执行,其他人是不敢碰六皇子的,众人围着齐景炜,畏畏缩缩的不敢出手。昭明见状大怒,厉喝“高三保,还不动手!”

高三保心中暗暗叫苦,他服侍昭明帝那么多年,深知昭明帝的心尖子刘贵妃是个最小心眼儿爱记仇不过的。当年那个负责行刑打六皇子板子的太监后来到底被刘贵妃寻了个错处,被送进慎刑司生生折磨死了。他虽然在皇帝面前有些脸面,可是那刘贵妃是个极任性的,怎么可能不报复自己。唉,真是命苦啊!

虽然在心中暗自叫苦,高三保还是上前扶起六皇子,齐景炜再怎么跋扈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子,高三保又是身负武功的高手,控制他这个半大小子自是没有问题的,六皇子想破口大骂,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那么被拉了出去。

行刑太监已经备下春凳刑杖绳索等诸般工具,齐景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到了春凳上,绑好之后,高三保在齐景炜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殿下回头叫的惨一些…”说罢,高三保就闪身退到一旁。

“皇上有旨,杖六皇子二十,着实打!”高三保大喊一声,足以让偏殿之中的所有人都听到。行刑太监大声应下,眼神却瞟向高三保的双脚,只见高三保的双脚摆成内八字型,行刑太监心里便有底了,他们向被绑在春凳上的齐景炜跪下行了礼民,口称:“奴才奉旨行刑,得罪殿下了!”

说完,两个行刑太监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刑杖抡圆了往齐景炜的屁股打去。一板子打下去,齐景炜便“嗷…”的惨叫起来,听得大皇子三皇子直皱眉头,大皇子满脸忧色的求道:“父皇,六皇弟身子骨娇贵,可受不住啊…”

三皇子忙也说道:“父皇,您就饶了六皇弟吧,这般叫下去毁了嗓子可怎么是好!”皇甫永宁听到三皇子那奇葩的求情之语,差点儿没憋住噗的笑出声来,因怕被人瞧见,皇甫永宁赶紧深深低下头,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唇角眼中的笑意。

高三保见六皇子上道,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立刻高声报数,很快便打完了二十大板,齐景炜的袍子也染上了点点腥红。这便是行刑太监的厉害之处,他们有本事将被打之人打出血来,还不让人有太重的疼痛之感,这手底下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是练不出来的。

行完刑,两个小太监抬着齐景炜进偏殿,让殿中诸人验刑。齐景炜还是清醒的,他别人谁也不看,只是死死的盯着皇甫永宁,眼中的怨毒之意更甚从前。这仇可算是彻底结死了,再没有解开的可能。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虽然并不很清楚行刑之中的门道,可是他们积年征战,对于伤情如何有着最精准的判断。只看齐景炜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这父女二人便知道齐景炜根本没有受多重的伤,顶多只破了表皮。

皇甫敬德不用想知道这板子打的极有藏掖,不过想想也正常,宫中之人谁敢对皇子动真格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暗暗给女儿比了个手势,示意她稍安勿躁。皇甫永宁本是眼中不揉砂子之人,她极想立刻戳破这糊弄人的鬼把戏,可是看到父亲做的手势,让骨子里已经深深刻下服从军令的皇甫永宁果然保持了沉默。可也仅仅是沉默。

看到儿子面色惨白冷汗淋淋,还有那渗出衣裳的点点血痕,昭明帝果然心疼了,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高三保一眼,高三保心里咯噔一下,暗:“已经是最轻的了,难道皇上还不满意?回头没人的时候必要好好请罪才行!”

大皇子面色有些发白,可还极力保持自己的仪态,而三皇子则称的上花容失色了,他的脸色比齐景炜这个刚刚受了刑的人还要苍白几分,兄弟两人齐声请求道:“父皇,让儿臣送六皇弟回宫上药吧!”

昭明帝对于儿子们的手足情深还是很感到安慰的,他略想了想便说道:“煌儿送炜儿回宫,烨儿,你来招呼皇甫小将军。”大儿子已经有了正妃,而六儿子显然与皇甫永宁不对盘,就算是做了亲也是结冤家,倒是三儿子齐景烨无论正妃侧妃,甚至连个侍寝宫女都没有,而且他又生得那般秀美,若是让皇甫永宁迷上这个儿子,那么皇甫一家就算投到刘贵妃这边了。

昭明帝心中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皇甫敬德心里极清楚,可是皇甫永宁却不知道,甚至她的脑子里就没长这根弦儿。对皇甫永宁来说,女人是挺稀罕的存在,而男人,她真是看的够够的。

眼看就到了开宴的时间了,万能总管高三保上前请旨,昭明帝对皇甫敬德笑道:“皇甫爱卿,朕与你把臂同行,今日我们君臣必得尽欢而散!”说罢又回头吩咐三皇子道:“烨儿,替父皇好生招呼皇甫小将军!”

齐景烨应声称是,皇甫永宁听到他那略显阴柔娇软的声音,顿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眉头也皱了起来,男爷们儿怎么能这么娘炮呢,看惯了糙汉子的皇甫永宁表示很不适应…

第十六回有人找茬

宜春殿内,五品以上的文武百官早已经各自就位恭候圣驾多时了,当大家看到昭明帝与皇甫敬德把臂而行,后面紧跟着三皇子与皇甫靖边,不由又是狠吃一惊,皇上这是要把皇甫父子抬举到天上去啊,大陈立国已逾两个甲子,可还没有一个臣子能有这样的殊荣。不过大家转念一想,在那一百二十年之中,也没有哪一位大人立下如皇甫父子这般大的功劳,平定忽剌为先帝报仇雪恨,这绝对是不世出的功劳,便是裂土封王都不算过份。因为有了这样的吃惊,倒让群臣忽略了皇甫永宁还带着面具这件并不合规矩的的行为。

昭明帝入座,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坐于昭明帝左下首的第一席,右下首的第一席坐的不是任何一位皇子,而是乐亲王齐景焕,在齐景焕的后面才是皇子们的席位。大家对于这样的排位方式早已经习惯了。

昭明帝到现在也没有分封儿子,所以诸位皇子还都只是光头皇子,并没有品级份位,而齐景焕已经是超一品的亲王,而且是唯二亲王中的一位,另一位亲王是和亲王,是昭明帝的叔叔,如今已近耄耋之年,早已是耳聋眼花脑子糊涂黄土埋脖的人了,只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游。所以齐景焕是仅次于太后帝后的第四人,绝对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昭明帝刚刚入席,大皇子便匆匆赶了过来,他送六皇子回宫的路上被他的母妃派人截去了关雎宫,被盘问了好一阵子,又好说歹说安抚他的母妃,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耽误的便有些多,大皇子紧赶慢赶还是误了时辰。不过昭明帝显然没有任何怪罪之意,只是温言命大皇子入席,大皇子急忙坐下,三皇子立刻送上一方丝帕让他拭了头上的汗。

开宴之后酒过三巡,在敬祝过昭明帝之后,便是众臣自由发挥的敬酒时间了。皇甫父女立时成了唯二的目标。向他们敬酒之人一拔接着一拔,竟没个消停的时候。

皇甫敬德一连吃了三四十杯酒,他见在座之人还有三十多位等着敬他的酒,皇甫敬德心中暗道这可不行,若是这么喝下去,他非得醉死在宫中不可,燕京城中敬酒的规矩很彪悍,四杯起敬,一般都是敬八杯的,若是关系处的铁,一番敬酒至少要十二杯。好在向皇甫敬德敬酒的都是年纪偏大老于世故之人,所以他们心里还算是有分寸的,基本上都敬六杯或者八杯,并没有谁非得拉着皇甫敬德吃上十二杯的。

可是皇甫永宁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敬他酒的除了皇子便是各府世子,这些人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全都是年轻气盛,满心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你皇甫靖边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活捉了纳都汗王,有啥了不起的!竟然还敢居功自傲,带着个丑鬼面具死活不拿下,若是不好生收拾你一回,你就不知道燕京城里小爷们的厉害!

在这种找碴的心思做祟之下,一标世子们便发起了对皇甫永宁的进攻。为首之人是威国公府的世子郭通,此人的祖母威国公太夫人是武国公夫人刘氏的表姐,当年武国公皇甫征与刘氏若没有这威国公太夫人牵线搭桥,这两人也凑不到一块儿去。威武两国公府因为刘氏之故走的很近,所以郭通不独心里存着不服气,还存着一份替表姨祖母出气的心思。他可是听家里大人说了,皇甫敬德父子返京,严重威胁了他表叔皇甫敬彰的地位。

“皇甫表弟,我听说你在朱雀门公然顶撞你的祖父,真是不孝的紧,难不成你立下大功就能让你连祖父都不认?”郭通借酒盖脸,走到皇甫永宁的面前,满口都是教训人的口气。别说是皇甫永宁,便是不相干之人听了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你是什么人?”皇甫永宁抬眼扫了郭通一回,见这人莫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油头粉面眼下发青眼球混浊,一看便是纵欲过度之人,皇甫永宁心中不喜,立刻毫不客气的冷声斥问。

“你…你竟然连我都不知道!”郭通一脸活见鬼的受伤表情,惹的皇甫永宁着实的想笑。这人当自己是昭元通宝呢人人皆知。

郭通的酒肉朋友之一,临光侯世子郑仕安立刻上前怪声怪气的叫道:“哟,皇甫小将军果然立了功就连亲戚都不认了,这可是你的表哥,威国公府的郭世子啊!”

“什么锅世子铲世子的,本将军就是不认得!方才你提到本将军的祖父,本将军却是要问一问,本将军的祖父是谁?”皇甫永宁极不给面子的冷声撂出一句,立刻气的郭通面皮紫涨,攥着拳头便要向皇甫永宁打去。

皇甫永宁只扫一眼就知道这郭通是个花架子,她就算是坐着不动郭通都动不了她一丝一毫。但是皇甫永宁从来都不是被动之人,只见她将手放到桌面上,轻描淡写的按了一下,便将一寸多厚的紫檀几案生生按出一个掌形的洞口,一块与皇甫永宁手掌形状完全一样的木板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吓的郭通和过来帮闲的郑仕安脸色大变,两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可是这还不算完,皇甫永宁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个自不量力的家伙,只见她俯身拿起那块木头,站起来将手伸到郭通的面前,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攥,整块木头立时化为齑粉,飘飘摇摇的洒在郭通与郑仕安的面前。然后皇甫永宁用极具威胁性的眼神从郭通的脑袋看到他的脚板,仿佛是在挑选那里好下手一般。

郭通浑身哆嗦的更厉害了,最后竟然白眼一番生生被吓晕了过去。郑仕安想去扶郭通来着,可是他的身体已经完全不能使唤了,双腿抖的如筛糠一般,然后…他的袍子下摆突然就湿了,一阵子臊臭之气立时弥漫开去,原本打算观望一下再发话的昭明帝大怒,脸色阴沉的吓人,他厉声怒道:“来人,与朕将这两个混帐东西拖出去重打四十,削其世子之位,永不许进宫!”

第十七回亲王解围

威国公郭晋明与临光侯郑永成赶紧出来磕头请罪,可两人心中却是暗自欢喜,他们万万没想到世子之位就这么被腾出来了,他们最宠爱的庶子可算是有机会了。有昭明帝这个头号宠妾灭妻之人做榜样,燕京城中的亲贵们上行下效,大陈立国一百二十年,以前都是重正妻轻侍妾的,可近十年之中小妾们竟有翻身压倒主母之势。不得不说无论好坏,榜样的力量都是无穷的。

威国公与临光侯只是磕头认罪,却绝口不提为儿子求情的话,在场之人除了皇甫敬德父女刚刚回京不明就里之外,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除了略略感慨一下郭通与郑仕安不作不死之外,绝没有人同情他们。大家的注意力还都放在神力惊人的皇甫小将军身上。

原来这皇甫小将军竟然有此神力,难怪能生擒纳都汗王,几乎每一个到场之人心中都这么想。昭明帝虽然已经知道皇甫永宁天生神力,可也没想到神到了这般地步,紫檀木极硬,若说劈开什么的,大陈武将还是很有几人能做的,可是想轻轻松松的将之碾成齑粉,满大陈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爱卿,你道靖边力气极大,朕还道他只是力气比一般人大些,不想竟有如此神力,真乃天佑大陈,有靖边在朝,实实是我大陈之幸!”昭明帝无限感慨的说道。刚刚在偏殿因为不得不打了儿子而迁怒于皇甫永宁的昭明帝立刻又热切起来。

皇甫敬德躬身谦虚的说道:“皇上过誉了,这孩子只是力气大些,当不得皇上这般夸奖。”然后又向女儿说道:“靖边,御前不可造次,还不快快请罪!”

皇甫永宁闷闷暗道:我又没错请哪门子的罪!不过她再直率也不会当着昭明帝和满堂权贵说出这样的话,毕竟在返回京城的路上,她的父亲曾对她无数次的耳提面命,就是怕她性子太直有什么说什么,惹得皇帝翻脸无情,直接拿她女装男装混入军中为由重重的治罪。

虽然心中不情愿,可皇甫永宁还是向昭明帝躬身说道:“皇上,末将错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自然也这罪请的也就含糊不清了。

昭明帝倒真没为这事儿生气,事实上皇甫永宁给了昭明帝一个极好的借题发挥的台阶,让昭明帝有足够的理由从重发落郭通和郑仕安,满足了刘贵妃私下的要求。原来威国公府和临光侯府早就有人走了刘贵妃的路子,刘贵妃也已经在昭明帝面前给郭通和郑仕安上过眼药了。

“靖边无错,快坐下吧!”昭明帝对皇甫永宁温言说话,让一众亲贵都暗暗吃惊,他们纷纷暗暗重新称量这皇甫父子在昭明帝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而那些皇子和大大小小的世子们心里就越发不是个滋味了。他们这些人长于京中,也是常在昭明帝面前亮相的,可是昭明帝却没有这般亲热的叫他们的名字。

心中虽然不忿,可是看到昭明帝如此护着那皇甫靖边,大家便也息了直挑挑衅之心,于是大家如同约好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敬酒,密集的让皇甫永宁连吃口菜压压酒的时间都没有。皇甫敬德见女儿一气吃了三十多杯酒,心中着实担忧,他正要开口替女儿挡酒,却听到一个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这般密不透风的敬酒,莫不是存了将皇甫小将军灌醉之心?”一直坐在昭明帝下首,不曾吃用什么东西的乐亲王齐景焕突然开口说话,他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可是在人声嘈杂的正殿之中,除过昭明帝和部分耳聪目明的武将,还真没有几人听到。

齐景焕见那些世子们象是根本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一般仍然“围攻”那皇甫小将军,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激动的浅红,只见齐景焕伸手将自己面前的水晶盏推落,随着一声脆响,水晶盏跌的粉碎,整个正殿立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见都投向了齐景焕。

齐景焕身子不好,所以他也不站起来,只是拿手指着那些停在皇甫永宁面前惊愕回头的世子们,含怒问道:“你们成心想灌醉皇甫小将军么?”

众家世子知道这乐亲王是绝对不能惹的人物,众人忙都笑着躬身说道:“王爷您言重了,皇甫小将军是了不得的英雄,在下人等自然见贤思齐,自是想与小将军多多亲香的!哪里会成心灌醉他呢?”

刘景焕薄怒,面上涌起仿如桃花一般娇好的红润,他气恼叫道:“你们这么多人敬皇甫小将军一个人,每人都要他吃十二杯,还说不是想灌醉他!就算是皇甫小将军酒量过人,那么多酒水全都吃下去,肚腹也是受不了的!”

众家世子没有想到一向什么事都不问的乐亲王竟然这般直接的将他们的心思全都说了出来,难道他不知道有些事只可做不能说破么?而且大家也没有想到乐亲王会这般护着皇甫靖边,这哪里还是从前的那万事不问的乐亲王?

昭明帝见侄子这般护着皇甫永宁,心中也有些惊讶,不过他向来护着齐景焕,所以便沉着脸对那些世子们喝道:“尔等难道没有听到乐亲王之言,还不与朕退下,若敢再灌靖边的酒,看朕饶得了你们哪个!”

围在皇靖永宁桌前的世子们都退回自己的位子,只是他们人退开了,眼神却在皇甫永宁与齐景焕之间来回打转儿,那种明显存了什么含意的眼神让皇甫永宁心中极为烦躁,那种想发怒而不可以的憋屈感受让皇甫永宁心中不痛快极了。她腾的站了起来,在她身边服侍的一个小太监赶紧上前低低说道:“将军可是要净手?请随奴才这边走。”

皇甫永宁略略愣了一下才想起父亲曾经提过,在宫中有许多话不能直接说,得用隐语,比如上茅房不叫上茅房,得叫更衣或者净手,真真是虚伪的紧,难道换个说话做的就不是一样的事情么?小太监一提皇甫永宁便觉得肚腹隐隐发涨,她还真的有了那样的需求,便离席随那小太监去净手了。

几个燕京城中有名的刺儿头世子见机会难得,相互挤眉弄眼一番,其中两个便也离席净手去了…

第十八回没个消停

皇家的厕所也是气象万千的。皇甫永宁走进那座极宽敞阔朗,地上摆放着精致的雕花家具,墙上挂着虽然看不懂,但的确是很好看的书画,空气中弥漫着甜香的屋子,不由惊讶的问了一句:“这里是官房?”她好歹记住了父亲的教导,知道宫中的茅房不叫茅房,得叫官房

或者是净轩,总之听上去与上茅房没什么关联就是了。

小太监赶紧笑着应道:“回皇甫小将军的话,这里正是官房。”就在小太监说话的功夫,四名身着藕荷皱纱裙,外罩粉红薄绢掐腰比甲的漂亮宫女笑吟吟的迎上前来,娇声软语的屈膝问好,然后围到皇甫永宁的身边,簇拥着她往内间走。

皇甫永宁吓的整个人都僵了,她本能的双臂一振,随着扑通哎哟之声相继响起,四名宫女全都摔到距离皇甫永宁三尺以外的地上,摔的四名宫女花容惨淡,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对那吓人面具的恐惧立刻全都涌了出来,四名宫女慌忙爬起来跪地磕头求饶:“将军饶命啊…婢子们绝无恶意,只是要服侍将军更衣!”

皇甫永宁沉声喝一句“不用,你们全部退下”,然后便毫不保留的释放杀气,直接压的四名宫女站都站不起来,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净房。皇甫永宁扫了一眼,见领自己过来的小太监明明哆嗦的象打摆子一般,却还不肯退下。皇甫永宁剑眉一挑,冷声道:“你还不退下?”

那小太监胆怯怯的嚅嚅说道:“将军不喜宫女服侍,小人便服侍将军更衣。”这句话刚说话,他哆嗦的更加厉害了,谁知道这看上去能活活吓死人的小将军会怎么折腾自己,他可是听其他的太监们说过,宫中设宴之时,有不少好走旱道的亲贵在更衣之时往往都会屏退宫女,宫女都是皇帝的人,凭谁胆子再大也不敢与皇帝争女人的,不过小太监就无所谓了,昭明帝并不好那一口。所以好些亲贵专点小太监服侍各种折腾,只要玩不死人就行。这个小太监情不自禁的提气夹腿,想起从前那惨痛至极的经历,他那地儿先就疼了起来。

皇甫永宁可不知道这个小太监居然准备硬着头皮献身,她此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自打进了京城之后皇甫永宁就觉得各种不自在,这种感觉在进宫赴宴之后达到了顶点,她真的不明白明明可以自己做的事情为什么非要让一大帮太监宫女服侍着,难道那些贵人们的手和脚全都是摆设,只看不用么?她可不是那种恨不得连吃饭都要人喂的废物点心,因此便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也退下,本将军不需要任何人服侍!”

小太监一听这话就仿佛是已经被绑上断头台的死囚突然得到大赦一般,惊喜的叫道:“谢将军,小人告退!”说罢,他便一阵风似的蹿了出去,生怕跑得慢了这皇甫小将军会改了主意。

皇甫永宁见那小太监象只兔子似的蹿了出去,郁闷的心情突然缓解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这小太监瞧着还有些活气儿,不象其他那些宫人,看着是都挺好看的,但个个都象是戴了面具一般不真实。

小太监跑出净房之后,拍着胸口喃喃自语道:“好险好险,又躲过一劫…”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便被人一把捂住口鼻拖到暗处去了,小太监被吓的直蹬腿儿,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恐怖的场面。

“狗奴才,皇甫靖边还在净房之中么?”一道粗哑刺耳的声音在小太监耳畔响起。小太监听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刘贵妃的娘家侄子,平恩侯世子刘升荣。因为刘贵妃得宠,连带着平恩侯府之人在宫中都跋扈了几分,特别是这刘升荣,那是连皇后所出的五皇子也敢暗中欺负的主儿。小太监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就哆嗦个不停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回…回刘世子…皇甫小将军刚进净房…”小太监结结巴巴的说了起来。

刘升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立刻将那小太监丢到地上,提脚踏上他的胸口,凶猛的威胁道:“狗奴才,你若敢胡乱说话,刘爷腰里的刀子可不是吃素的。”

小太监吓的声儿都变了,只急急说道:“不敢不敢,奴才什么都没听到…”刘升荣得意的一笑,脚尖在小太监的胸口碾了半圈儿之后方才拔腿走了。

刘升荣走后,小太监爬起来看着净房的方向,脸上的神色变了数变,最后,他狠狠的一咬牙,似是帮着自己坚定心意一般。拍去胸口的灰尘,小太监悄没声儿的跟踪刘升荣,见他和另两个也穿着世子服色之人悄悄往净房北面的夹道走去。那三人一路走一路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还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递到了刘升荣的手上。

小太监宫入宫也有五六年的,这宫中的腌臜之事他听说过不少,也经历过一些,所以只看那三人的动作,这小太监便能将刘升荣他们的阴谋猜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替那皇甫小将军暗自庆幸,万幸他没有让宫女跟进去服侍,否则一旦真动了那些宫女,这罪过可就大了。

因为净房之中并没有宫女服侍,所以这个小太监便又悄悄的退了下去,轻手轻脚的走入净房外间,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几颗香锭子放进博山炉中,片刻之后,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清凉香气便在净房中弥漫开去。他们这些小太监每日起早睡晚的难免精神不济,所以人人都会随身带着醒神香。这小太监不敢直接提醒皇甫永宁,便想用这个法子让皇甫永宁灵台清明,不要中了刘升荣那下做的药香。

放好醒神香,小太监悄悄退出净房,在廊下静静的等候。他不知道其实他刚刚走入净房外间之时,在里间的皇甫永宁已经察觉到了,得亏他没有再往里走,否则小命保不保的住还真是两说。

听到小太监又走了出去,皇甫永宁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已经方便好了,正要起身系衣之时却听到后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皇甫永宁眉间一紧,她立刻加快动作系好衣裳,暗暗提气滑到后窗之下,整个身子都贴在墙壁上,连呼吸都细到无法听闻,就象发现猎物准备攻击的老虎一般,她在寻找最合适的时机随时发出那致命一击!

第十九回自寻死路

平恩侯世子刘升荣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净房后窗下面,他侧耳听了听,可是没有听到任何响动,刘升荣心中暗觉奇怪,便用手指沾了口水,在窗纸上点出一个小洞,他刚刚趴过去凑近小洞想看个究竟,突然惨叫一声向后直挺挺的栽倒,正摔在那两个帮闲世子的身上。

“刘兄,刘兄…”两名世子不明就里,忙接住刘升荣仔细察看,只是此时已经戌时初刻天色本就暗的很,再加上净房后墙这边僻静的很,也没有什么照明的灯烛,所以这两个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刘升荣一回,却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就在这时,皇甫永宁突然大喝一声:“什么人?”吓的那两个帮闲的世子赶紧抬起刘升荣一溜烟似的跑了。如今昭明帝正看重这皇甫靖边,他们又不是刘升荣,没有那么硬的底气,自然是不敢让人知道他们有不轨的企图。

净房之中,皇甫永宁将手中的澡豆放回旁边的琉璃盘中,随意的将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唇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竖起右手大拇指,向自己比了个“做的好”的手势。原来刚才她滑至窗下之时,顺手在琉璃盏中拿了两颗澡豆,她只放回去一颗,另一颗已经被她射入偷窥之人的眼睛里去了,她射澡豆之时用了暗劲,确保澡豆射入偷窥者眼中之后立刻化为粉末,然后就能随着血水流出不留半点痕迹。这样就不会给她们父女惹出太大的麻烦吧,毕竟完全没有证据。

守在净房外面的小太监也听到了惨叫怒喝之声,他缩了缩脖子,来到净房门前高声问道:“皇甫小将军,您有什么吩咐?”

皇甫永宁已然从内间走了出来,她微微皱眉问道:“你刚才可曾听到什么响动?”

小太监忙点头道:“小人听到了,许是什么野物儿突然受了惊,将军您没事儿吧?”问罢,小太监偷眼暗暗打量一回,见这皇甫小将军一身的清爽,眼神也很清亮,完全不象是中了招的样子,他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皇甫永宁自己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不让这小太监近身服侍,倒让他对自己有了极大的好感,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皇甫永宁当然知道不是什么野物儿的尖叫,只是她也不说破,只让小太监引路回正殿去了。这皇宫之中的道路曲曲折折的,晚上光线又暗,她还真没太记住回去的路怎么走。

再说那平恩侯世子刘升荣,他被两个好兄弟抬到背人的暗处,那两人遮遮掩掩的吹亮了火折子,举到刘升荣面前一照,吓的这两个同时惨叫一声向后跌坐在地上,手中的火折子不偏不倚正掉在刘升荣的胸前。原来刘升荣左半边脸已经完全被暗红的血水遮住,猛的看上去就象厉鬼一般吓人。那两个世子自小生长于温柔乡中,那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自然是被吓坏了。

夏日里的衣裳都很单薄,刘升荣的前襟立刻燃烧起来,那两个跌倒之人赶紧爬起来上前扑火,他们七手八脚的折腾了好一会子,才将刘升胸口的火扑灭,他的衣裳自然已经彻底被烧毁了,胸口也被燎出了一大片焦红水泡,仿佛还飘出一丝淡淡的肉香。

疼晕过去的刘升荣复又疼醒过来,左眼和胸口的剧痛让他生不如死,什么给皇甫靖边下绊子之类的事情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了,口中只不停的嘶吼道:“快给我请太医…”

“是是,刘兄你先忍一下,我们这就去。”那两个世子慌慌张张说了一句,同时起身向外跑,刘升荣大怒骂道:“蠢货,留一个扶我去向皇上告状…”

那两人中穿绛紫袍服之人反应快,他抓住身边之人向刘升荣的方向使劲儿一推,急急叫道:“王老弟,你力气大,赶紧扶刘兄去告状,愚兄腿脚快,这就去寻太医…”说罢,他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那个王姓世子只恨自己反应太慢,不得不过来扶起刘升荣朝宜春殿正殿走去。

刘升荣还没接近正殿,高三保便从殿内走了出来,他的面色阴沉的吓人,刚才齐升荣的惨叫之声实在太过凄厉,以至于在正殿之中饮宴的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昭明帝盛怒之下面色铁青,若非再三控制,他铁定会摔了手中的酒杯,这不便把高三保派出去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高总管…”刘升荣和扶着他的王世子一看到高三保,便都哭丧着脸哀叫起来。

高三保吓了一跳,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回,才认出来那满脸是血衣冠不整之人竟然是平恩侯世子刘升荣。“啊呀,刘世子这是怎么了?”

高三保知道刘升荣在昭明帝面前很有体面,便赶紧上前问了起来。

刘升荣哪里敢说自己去偷窥加害皇甫靖边不成反被他算计了,只能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出去透气,不知道什么人用弹弓打我…”高三保听到这连点儿谱都没有的谎话,心里自是完全不信的。这黑灯瞎火大晚上的,就算是有人想谋害刘升荣,不拘用飞刀匕首暗箭劲弩什么的都行,独独没见过大晚上的用弹弓害人的。

可是高三保面上一点儿不显,只说道:“世子看样子伤的不轻,您这样子也不好进去见驾,不如咱家先安排您到其他房间请太医治伤?等咱家悄悄回了皇上,再请皇上定夺可好?”因为刘升荣说起话来还是挺有中气的,所以高三保断定刘升荣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不重,所以也没有特别上心,若是他知道刘升荣的左眼彻底被瞎了,只怕就不会这样随意安排了。大陈官员对仪容是有所要求的,残疾之人绝对不可能袭爵做官。刘升荣这就算是废了。

刘升荣骄横惯了,他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大亏,如何肯答应。他非要顶着一张受伤的脸去见昭明帝。

高三保见刘升荣油盐不进,心里也有了怒意,只淡淡说道:“世子就不怕惊了驾?需知这御前失仪这罪过可是不轻。适才世子惨叫,已然惊了驾。”

刘升荣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他一听说自己惊了驾,先就有了几分怯意,便也不再坚持,乖乖儿去了高三保安排的其他房间等着太医来治伤了。

第二十回不得安宁(上)

高三保派了个小太监去请太医,自己则回正殿向昭明帝禀报。昭明帝听罢高三保的低声回禀,眉头微微皱起,低声说道:“打发人去看着,绝不可惊动了贵妃。”高三保应声称是,赶紧下去安排。

昭明帝的眉头并没有一直紧皱着,很快便舒展开来,又与群臣尽情饮宴。忽剌人是扎在昭明帝心中的一根毒刺,如今这根毒刺被彻底拔除,昭明帝心情大好,并不太容易被些许小事影响。

没过多一会儿,高三保便回来了,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只快步走到昭明帝身边,低低说了一句:“皇上,刘世子左眼盲了,胸口有大片烧伤。”

“什么?”昭明帝一惊,手中两头镶银象牙箸夹着的酥炸荷瓣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底下坐着的群臣无人不将注意力放在昭明帝的身上,故而昭明帝失手跌落了酥炸荷瓣之事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大家心中全都犯起了猜疑,暗自忖度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否则皇上怎么会惊成那样!

“此话当真?”昭明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进宫陪宴,怎么就赔上了一只眼睛?在禁卫森严的宫中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昭明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后有一阵阴风吹了过来,他不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高三保点头道:“回皇上,奴才看的真切,真的没了一只眼睛。太医刚刚上了药,世子已经昏睡过去了。”

昭明帝眉头皱起,想了想沉声吩咐道:“着得力之人过去服侍,宴罢朕亲自去看。”高三保应了一声,忙又跑了出去。

皇甫敬德见高三保进出了几回,昭明帝的神色便不对劲儿了,他想了想便起身离席,佯做脚步虚浮的样子走到昭明帝面前,躬身下拜说道:“臣再谢皇上隆恩,只是臣已是酒意浓重,请皇上恕臣不恭,臣…臣告退了…”做戏要做足,所以皇甫敬德说话之时身体摇晃语言含糊不清,看上去果然是吃多了酒的醉态。

昭明帝也有提前结束酒宴之意,皇甫敬德主动提出来正中他的心意,他立刻笑着说道:“皇甫卿家这是连日劳累才不胜酒力,靖边,好生照顾你父亲,来人,传朕旨意,赐皇甫元帅乘轿出宫。”

皇甫永宁赶紧上前扶住父亲,父女二人一起拜谢昭明帝。其他大臣们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不懂了,忙也都起身请辞,没过多一会儿的功夫,这庆功宴便草草结束了。

皇甫永宁扶着父亲往外走,路过武国公皇甫征的面前,皇甫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冷哼一声。皇甫敬德在装醉,皇甫永宁只当没有听见,这父女二人有志一同的彻底忽视皇甫征,气的皇甫征面皮紫涨,胸腹之间都鼓了起来。

四名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太监已经备下凉轿专等皇甫敬德上轿,皇甫敬德得把醉酒佯装到底,因此坐进凉轿便微闭着双眼歪靠着轿厢,从浅金色皱纱轿帘外一眼便能看清。众人也都知道方才皇甫敬德吃酒无数,大家只道他是真的醉了,便没有与他打招呼,只是起劲儿的与皇甫永宁套近乎,特别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待嫁女儿的亲贵们,看向皇甫永宁的眼神要多热切便有多热切,大有效法榜下捉婿之举,直接将皇甫永宁抢回去府与自家女儿做亲之意。

饶是皇甫永宁戴着面具,却也有些吃不住那般热切的目光,她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装醉的父亲,心中很是郁闷。早知道要面对这些人的过度热情,她也装醉了。

好不容易摆脱了意图捉婿的大人们,皇甫永宁随着凉轿往宫外走去,出得宫门,皇甫永宁上了自己的战马,皇甫敬德却还得继续装醉乘坐凉轿,因有小太监在场,所以皇甫永宁也不便将用澡豆打瞎别人眼睛之事告诉父亲,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打瞎了刘贵妃最疼爱的嫡亲侄子,也是刘贵妃心中的女婿人选,平恩侯世子刘升荣。

刘贵妃只生了一位公主,如今十三岁,被刘贵妃娇养的性情极为嚣张跋扈,刘贵妃挑来挑去,还是觉得将女儿嫁回娘家才能保证她一辈子不受委屈,所以便打算为女儿订下这门亲事,她已经向昭明帝开口提了此事,昭明帝也首肯了,只是还没有发明旨过明路,不过一些消息灵通之人都已经影影绰绰的知道一些,所以刘升荣已经十六了都不曾娶亲,这就是在等三公主及笄。

皇甫敬德父女很快回到武国公府,皇甫敬彰和皇甫敬显赶紧带着儿子们迎出大门,因皇甫敬德是装醉的,他便也不下轿,坐着凉轿直接进了玉澄轩。

也不知道是皇甫敬彰皇甫敬显兄弟是有意怠慢还是忘记了,反正这兄弟二人没有一个主动打赏四名抬轿子的太监,皇甫敬德心下暗暗冷笑,他暗中示意女儿,皇甫永宁会意,立刻从亲兵手中接过一个孩童拳头大的皮囊,对四名太监说道:“多谢你们送本将父帅回府,辛苦了一路,拿着吃茶吧。”说罢便将那个皮囊给了为首的太监。

那个太监习惯性的捏了一下,只觉得里面是硬梆梆的细小颗粒,不象是金银珠贝之物。那人心中暗道:“难道会是宝石,这不可能吧?”大陈并出产宝石,妇人们的头面所用宝石都是通过互市或者是出洋的客商带回来的,绿豆大小的一点都得值百十两银子。这皇甫父子不会出手这么大方吧?

等出了武国公府,四个太监找个背人之处打开皮囊,果然看到了灿灿如星,黄豆大小的宝石,四个乐坏了,细细一数竟然有十颗,就也是说他们每人能分到两颗品色极佳的宝石,还能上交总管太监两颗,这可是他们纵然使钱都未必能买到的好东西。

“皇甫小将军真是大方!”四人感叹一回,分了宝石便美不滋儿的回宫去了。他们可不知道,皇甫永宁自小有奇遇,她手里有一处宝石矿,这豆粒大小的宝石对其他大陈人来说贵重无比,可是对皇甫永宁来说却不值什么,她从前拿来打猎物的弹子都比这个大的多。

送走四名太监,屏退所有当差的下人,皇甫永宁正打算细细告诉父亲自己在宫中打瞎一个人眼睛之事,不想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皇甫永宁的耳力比她父亲更好些,她分明听到是那皇甫征带人直闯玉澄轩…

第二十一回不得安宁(中)

“爹,刚才在宫中去净房之时有人偷看,我用澡豆射入他的眼睛,当时没有任何人看见,料想那被打伤之人也不敢说出真相。”皇甫永宁匆匆在父亲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这父女二人便听到了皇甫征踢开玉澄轩正房的房门,他们抬头一看,只见皇甫征黑沉着一张脸闯了进来。

“皇甫敬德,你收的好义子!”皇甫征怒不可遏的冲着皇甫敬德吼叫起来。

皇甫敬德拧起一双剑眉,可很快便松开了,他只淡淡的说道:“靖边的确是难得的好孩子,想不到父亲也会夸奖于他。”

皇甫征被大儿子的一句噎的险些儿没背过气去,他那是在夸奖皇甫靖边么,那明明是正话反说,皇甫敬德就算是泥巴捏的实心人,也不能听不出来他的怒意,如何还敢这般应答自己,真真是气死人了!

皇甫征气的浑身乱颤,直着脖子吼道:“皇甫敬德,你养的好义子,竟敢公然在宫中行凶,如今皇上已经派人来拿他了,老子倒要看你能护他到几时!”

皇甫敬德眉头一皱,立刻沉声喝道:“这绝不可能,靖边是最有规矩的孩子,他断断不会做出这种目无法纪之事。靖边,你不要怕,为父这就陪你进宫,本帅倒要看看什么人敢污蔑我们为国戍边的定北军!”

皇甫敬德话音未落,皇甫征只觉得一股子寒气直逼面门,他又气又恨又怕,竟是不敢与儿子对视,只转过身向外高喊道:“皇甫靖边在这里,公孙将军请进…”

随着皇甫征的大叫,一名身着细银鱼鳞甲的紫面禁军将领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皇甫敬德见来人是公孙胜,心中先就松了一口气,他与公孙胜是发小,两人打小儿便认识,因为志趣相投而交情很深,这十年来他在北疆守边,若非朝中有公孙胜等人为他周旋,提供充足的后勤保障,皇甫敬德想要大败忽剌人会越发的困难。

“皇甫兄…”“公孙贤弟…”公孙胜与皇甫敬德各自抱拳打了招呼,公孙胜知道武国公府内里的腌臜事,有些话自然不便讲在当面,便向皇甫敬德使了个眼色,皇甫敬德会意,便更加不担心了。

“皇甫兄,刘贵妃的侄子,平恩侯世子刘升荣在宫中遇刺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恰在那时贤侄靖边也离宴更衣,皇上便命愚弟前来请靖边时宫说说一情况,等问过话愚弟一定亲自护送靖边回府。”公孙胜面上含笑的说了起来。

皇甫征听了这话心中却是大大的不爽,说好的皇甫靖边在宫中公然行凶,皇上派人来锁拿他进宫治罪的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不过皇甫征心里爽不爽在场之人根本没有谁会在意。要知道公孙胜甚至比皇甫敬德真讨厌皇甫征这个老而不死,除了算计大儿子,玩女人之外便什么都不会人糟老头子。

“原来是这样,公孙贤弟,靖边自小长在军中,对于宫中之事极不熟悉,不知为兄可否陪他一起进宫,等他回了话我们父子也好一道回府。”皇甫敬德虽然相信公孙胜,可是他到底不放心女儿,所以一定要求亲自跟了去。

公孙胜笑道:“这有何不可,皇甫兄同去再好不过的。”

反正是刚刚回来也不曾换衣服,所以皇甫敬德与皇甫靖边立刻随公孙胜起程进宫,皇甫征这个正牌武国公完全被漠视了。他自是气的不行,可是这三个人已经不是他这个没有实权的国公能以势压服的了。公孙胜是昭明帝最最心腹的爱将,否则也不会连着十年担任禁军总统领,皇甫敬德与皇甫靖边又是新立下大功,是举世皆知的大功臣。皇甫征是想摆摆老子的架子,可那也得皇甫敬德与皇甫靖边捧着才行,但如今的情势却是皇甫敬德父女完全不将皇甫征这个父亲(祖父)当盘菜儿。

出了武国公府,公孙胜才收起脸上轻松的表情,对皇甫敬德低声说道:“皇甫兄,刘升荣一口咬定是靖边打瞎他的眼睛还放火烧他,皇上细问他就装晕,刘贵妃知道此事,已经在皇上面前哭闹了许久,皇上这才命我带靖边进宫问话,这事,怕是棘手的很。”

皇甫敬德愤然说道:“公孙贤弟放心,靖边是什么样的性子愚兄再清楚不过的,这孩子天生神力,所以他素来极为克制自己,除非对敌之时否则绝不与人动手。愚兄虽不很清楚那刘升荣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情,可是这些年来也偶有尔闻,那是个最混不吝的东西,所以愚兄相信靖边是清白的,必是那刘升荣诬陷靖边。还望贤弟…”

公孙胜立刻点头说道:愚弟也正是这样想的,皇甫兄放心。靖边是我们大陈新一代军人之楷模,别说是我公孙胜,就是与靖边不相识的军中将士也不能让靖边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不瞒皇甫兄,其实皇上也没有疑心靖边,不过是被刘贵妃闹的撑不住了,才不得不传靖边进宫说说清楚罢了。”公孙胜提到刘贵妃之时,语气中的轻蔑与怨恨之意很是明显。

皇甫敬德听罢不由暗暗一叹,公孙胜有一位只比他大两三岁的小姑姑,两人从小一处长大的,姑侄俩的感情极好,那位小姑姑二十年前被选入宫中,十六年前突然死了,昭明帝虽然下旨厚葬,还追封为贵妃,可是人已经不在了。公孙胜做了禁军总统领之后暗自调查,用了近三年的时间才查出真相。

原来十六年前公孙敬的小姑姑很得昭明帝的心意,被封为俪妃,一度有超过刘贵妃的趋势,俪妃怀了身孕,只是在自己都还不太清楚的时候刘贵妃已然知道了,她立刻安排人给俪妃的贴身宫女送了两个特制的香囊,然后俪妃便突然大出血直至血竭而亡。这事刘贵妃做的极为隐密,公孙胜花费了无数精力才查出真相,只是俪妃死后昭明帝更加宠爱刘贵妃,而公孙胜又是那种没有万全把握绝不出手的谨慎之人,所以他便将这事死死藏在心中,也就是皇甫敬德略略一些,所以才会有此一叹。

皇甫敬德心中极为确定,只要让公孙胜得到机会,那刘贵妃必定会落个死无全尸的结局,这一点,皇甫敬德敢拿他的身家性命打包票。

第二十二回不得安宁(下)

皇甫敬德父女随公孙胜很快来到宫中,去的还是宜春殿,刘升荣如今就被安置在宜春殿右配殿的耳房之中,右配殿中,昭明帝与刘贵妃都在,刘贵妃早已经哭肿了双眼,一双眼睛肿的如粉桃儿似的,面皮儿红红白白的发亮,象极了刚出笼的寿桃包儿,皇甫永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来就饿的快,何况今晚赴宴她又被事先吩咐不可以敞开了吃的,回府之后也没有再用些什么填肚子,所以一直处于半饥饿之中,故而当皇甫永宁看到刘贵妃之时,她看到的绝非一个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美人儿,而是一颗又大又香甜的寿包,皇甫永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感觉肚子越发的饿了。

“皇上,您可要为荣儿做主啊…”刘贵妃见皇甫敬德父女走进来,立刻掩面放声大哭起来,哭声之悲切简直如丧考妣一般。哭的昭明帝直皱眉头,在皇甫敬德父女进来之后,刘贵妃已经如是哭闹许久了,昭明帝纵然有再好的性子,也禁不住刘贵妃如此的闹腾。

“臣皇甫敬德,皇甫靖边叩见皇上。”皇甫敬德当先跪下行礼,他面色微沉,看上去明显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而皇甫永宁因为带着面具的缘故,并不能看出她的喜怒。

“皇甫卿家,靖边,快快起来。”昭明帝仍是面带笑容的亲自俯身扶起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看到昭明帝眼中温和的笑意,皇甫敬德心中又踏实了几分,他们是刚刚立下大功还朝的有功之臣,但凡昭明帝长点儿心都向偏着他们才是,毕竟漂亮女人不稀罕,昭明帝只一道圣旨便可广选天下秀色以充后宫,可是能平定天下的战将却如凤毛麟角一般万中无一。

“靖边,朕诏你入宫,就是想问问你刚才在宴中离席之时可曾遇见平恩侯世子?他是否冲撞于你?”昭明帝微笑相问,眼神依然温和。

皇甫永宁满脸惊诧的说道:“皇上,臣离席更衣,自走出正殿至回到正殿期间,根本就不曾见过平恩侯世子,又岂有冲撞之说。”

刘贵妃一听这话立刻火冒三丈,她指着皇甫永宁,瞪起眼睛竖起眉毛喝骂道:“你这小贼好大的狗胆,竟敢当面欺瞒皇上,分明就是你眼红荣儿得皇上的心意,下毒手打瞎他的眼睛毁了他的前程,小贼,本宫要你为荣儿填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