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德眼睛一亮,对啊,他们完全可以去十里坡军营里住下,正好也遂了女儿的心愿。如今这段日子,是他们父子十年来与阿黑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不要说是他的女儿,就连他心里都相当惦记阿黑的。

“靖边,你又想阿黑啦?要不我们干脆去十里坡住一阵子如何?”皇甫敬德试探的问了起来。

“好啊好啊,爹你真好!”皇甫永宁一听说可以住到十里坡,便兴奋的拍手大叫起来。这个消息可算是她到燕京城以来听到的最好的好消息了。

皇甫敬德看到女儿开心的样子,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失落,便又刻意说道:“靖边,只有我们两人去十里坡住的。”

皇甫永宁立刻应道:“当然了,元青他们又不是定北军的人,当然不能住过去。只是阿仁不能去住太可惜了,他对杜伯伯帐中的药材别提多有兴趣了。”

只这一句,皇甫敬德就知道女儿对公孙元青完全没有那种心思,只当公孙元青是个哥们儿,与定北军中那将士们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明天我们要上朝,靖边,你回去把行李收拾好,明早让亲兵们带上,退朝后直接去十里坡。”皇甫敬德拍板说道。他心中虽然有一丝不舍,可是公孙夫人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他们父女实在不适合再住在公孙府上。兄弟之情虽在,可是到底有了一丝微不可见的裂痕。

“好嘞,爹那我先回去收拾了。”皇甫永宁笑着说了一句,便向自己的房间跑去,一想到又能和阿黑朝夕相处,皇甫永宁就开心的不得了。

“靖边…”皇甫敬德想起一事,便又高声叫了起来。

皇甫永宁又跑了回来,歪头问道:“爹,您还有什么吩咐?”

“靖边,明天去十里坡之事不要告诉元青元紫元娘。”皇甫敬德叮嘱道。

“嗯?为什么?好吧,我不说。”皇甫永宁疑惑了一下,却也没有多想便应承下来。

皇甫敬德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真是哭笑不得,只挥挥手道:“去吧。”

看着女儿跑走了,皇甫敬德低低叹息一声,他该怎样才能既让女儿尽快恢复女儿家的身份,又不会让昭明帝惦记上呢。

就在皇甫敬德左思右想之时,乐亲王府之中,齐景焕在皇甫永安为他推拿之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试探起来。

“阿仁,你有没有发觉靖边的眼睛与你的眼睛生的好象,也不知道靖边长的什么样子,与你象不象?”齐景焕随意的问道。

皇甫永安心中却是一沉,暗道:这小子竟如此敏锐么?“哦,是么,还真是巧的很,我也不知道靖边长的什么样子,没准真的与我很象呢。”皇甫永安只顺着齐景焕说道。

“对了,上回听你说你是孤儿,令师是怎么遇到你的你还记得么?”齐景焕又问道。

皇甫永安想了想,说道:“那时我三岁,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听师傅说他是在大散关外的森林里遇到我的。那时是冬天,我身上却只穿着一身薄薄的缎子中衣,都快被冻死了,若不是师傅捡到我,我只怕都已经转世投胎了。”

“啊…阿仁,你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独自出现在森林之中,莫不是被你父母的仇家所害?”齐景焕吃惊的问道。

皇甫永安耸耸肩道:“谁知道呢,我也不清楚。”

“阿仁,你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或者你还能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情,那怕有一点点线索,也能帮你找到父母亲人。”齐景焕很热心的问道。

皇甫永安停止推拿,从衣领中拿出那一小片碎玉,淡淡的说道:“当时我身上只有这个。”

齐景焕接过碎玉仔细端详起来,“姜…这上面有个姜子,难怪你姓姜呢。想来是令师依据这片碎玉给你起的名字。”

皇甫永安点点头道:“应该是吧。我身上除了这个再没有其他的信物,就这片玉都是碎片,也不知道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想依据这个找到家人,难啊。”

齐景焕立刻说道:“也不是啊,应该还是能据此找一找的。阿仁你看,这玉虽然只剩残片,可是玉质温润水头极足,是极上品的羊脂白玉。能拥有这样玉质的人家,不会是普通的人家,应该非富则贵。再以你的年纪推算,你今年十六岁,咦,你与靖边同岁呢。当时你三岁,被你师傅发现于大散关外,你是个小孩子,没有独自生存能力,你师傅发现你的时间距离你失踪的时间不会太长,这么算起来,你应该是十三年前秋冬之时失踪的。那么就可以去查阅十三年前的卷宗,就算是普通人家丢了孩子,也是要到官府报案的,官府一定有记录。”

皇甫永安惊讶的望着着齐景焕,吃惊的说道:“你竟然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没早认识你!”

齐景焕立刻叫道:“来人…”

添喜跑了进来,齐景焕吩咐道:“你拿本王的贴子去户部,命他们将十三年前下半年报失三岁孩子,孩子身上有玉的卷宗全都送到王府来。”添喜应了一声飞快跑了出去。快的让皇甫永安都来不及阻拦。

添喜跑走之后,皇甫永安才说道:“王爷不必如此的。”

齐景焕摇了摇头说道:“阿仁你为我治病用尽了心思,我当然要为你做点事情,要不心里怎么过意的去。对了,阿仁,你知不知道,皇甫元帅的一双儿女也是十三年前失踪的。你说你有没有可能是皇甫元帅的儿子呢?”

皇甫永安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哪里能想到这齐景焕身子骨是弱的一塌糊涂,可脑筋却精明的令人心惊。他只不过知道了一点点线索,竟然已经无限近的接近真相了。

看到皇甫永安那震惊的眼神,齐景焕觉得自己差不多猜到了真相。“阿仁,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你真的是…”

“嘘…”皇甫永安赶紧竖起手指头,示意齐景焕别再往下说了。

齐景焕笑笑说道:“放心,外头没人,我们说话不会被人听到的。”

皇甫永安皱眉看向齐景焕,眼神中充满了戒备。此刻,他真是不摸不准齐景焕的深浅了。

齐景焕笑着说道:“阿仁,你不用防着我,我总不会害我的救命恩人吧。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全都是猜测,是你的反应告诉我,我的猜测方向是正确的。你是我的大夫,若是我有什么歪心思,你随便做点儿什么,我的小命就玩完了,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

皇甫永安微笑起来,他点点头道:“王爷,你的确聪明极了,没错,皇甫元帅是我爹,我也是头一回来王府之时才与他相认的,在此之前,我知道皇甫元帅是大陈的英雄,却不知道他是我爹。”

“难怪…”齐景焕笑叹了一声。

“难怪什么?”皇甫永安不解的问道。

齐景焕微微一笑,那笑容足以颠倒众生,就算是皇甫永安这阵子天天对着他看,都不禁心跳加速,几乎要迷失在那绝美的笑容之中。

“难怪每当你看到皇甫元帅的时候,眼中总充满了孺慕之情。你真幸运,还有机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亲,可我…唉,我已经记不起我父王的样子了。便是想看,也再没有机会了。”齐景焕失落的低声说道。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对自己父王的思念。

皇甫永宁低叹一声,将手放到齐景焕的肩上,低声道:“你爹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一定盼着你平安喜乐。”

“嗯,我知道,我没事了。对了,我是继续叫你阿仁呢,还是叫你永安?”齐景焕故做轻松的问道。

“还是叫我阿仁吧,爹说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好,现在是不我们父子公开相认的机会。”皇甫永安想也不想便说道。

齐景焕嗯了一声,在皇甫永安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他突然单刀直入的问道:“靖边其实就是你的妹妹皇甫永宁吧?”

“啊…”皇甫永安惊呆了,望着齐景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人到底长了个什么样的脑子,要不要敏锐到这种程度?

看到皇甫永安那极度震惊的表情,齐景焕的表情比他的还震惊些。他是有那样的猜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猜对了。

第七十一回求亲

“你你你你…”皇甫永安用“活见鬼了你是妖怪的”表情瞪着齐景焕,除了“你”之外竟是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阿仁,我怎么了?”心情大好的齐景焕脸上挂着极大的笑容,挑起一双秀气英挺的眉毛,好整以暇的逗起了皇甫永安。

“你!哼!”皇甫永安没想到竟然遇上一个比他的脑子还好使的家伙,竟然被气的犯了小孩子脾气。只是这里不是鬼医谷,自然也就没有师父师兄师姐们来哄着他。好在这样的孩子气只是一时,皇甫永安很快就恢复正常,他瞪着齐景焕没好气的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齐景焕忍笑道:“皇甫元帅,你,应该还有杜老先生,公孙将军和公孙大公子可能也知道吧,哦,对了,皇伯父可能也知道。除了这些人,应该没有别人知道了吧。”

“啊…”皇甫永安凤眼圆睁瞪向齐景焕,心中暗道:这家伙不是人,他是妖怪!一定是的!人才没有这么聪明!

“阿仁,你给我治了这么久的病,难道还不清楚我是全须全尾儿的大活人么?”齐景焕听到皇甫永安喃喃自语,哭笑不得的说了起来。

“啊…哦…你也太精了吧,粘上毛就是猴儿!”皇甫永安气咻咻的说道,这句话原是他的师傅师兄师姐们说他的,如今完全可以转送给齐景焕。

齐景焕笑了起来,起初皇甫永安对他还挺冷淡的,除了治病之外,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冷漠范儿,可是相处久了,齐景焕才发觉皇甫永安逗的很,是个特别有趣的人。如今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皇甫永安来给他做推拿按摩,与皇甫永安随意的聊天儿,真是非常惬意开心,齐景焕从没觉得有哪一刻比此时更轻松快乐。

“阿仁,不说笑了,咱们说正事儿。”齐景焕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对皇甫永安说道。

“啊?什么正事?”齐景焕的转折太突然,皇甫永安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维。

齐景焕放低声音说道:“我猜想皇甫元帅是以此次的军功为交换,求皇伯父赦你妹妹无罪,还允许她恢复身份。可是皇伯父明日却要封赏令尊和令妹,只怕皇甫元帅原本的计划要落空了。不得赶紧想个办法么?”

皇甫永安的脑子也很好使,可是他毕竟远离朝堂,对于这些上位者那曲里拐弯的深沉心思,他还是摸不透的,听齐景焕这么一说,皇甫永安才反应过来,立刻紧张的问道:“皇上想干什么,想什么办法?”

“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皇伯父应该打算压着不让令妹恢复身份,直到两三年之后。”齐景焕胸有成竹的说道。此时的他,看上去虽然依旧病弱,可是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无比自信的智慧光芒。

“为什么是两三年之后?”皇甫永安不解的问道。

齐景焕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意,他讥诮的说道:“因为两三年之后六皇子就到了适婚年龄。”

“什么,你是说,哼,休想,我绝对不答应!”皇甫永安脑子也是够用的,立刻反应过来,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齐景焕立刻端了一杯茶送到皇甫永安的手边,安抚道:“阿仁你先别生气,这只是一种可能,又不是事实,你先坐下,我们且从长计议。”

皇甫永安以怀疑防贼的眼神瞪着齐景焕,皱眉问道:“你有什么企图?”

齐景焕璨然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哪有什么企图,只是想帮忙。”

皇甫永安瞪着他道:“骗人!”

齐景焕仍是笑的如同春风拂面一般,只说道:“阿仁,我真没骗你。阿仁,你觉得我长的如何?”

“你自然生的极好。”诚实是皇甫永安身上的优良品质之一,而且面对着拥有仙人之姿的齐景焕,皇甫永安委实说不出他长的不好看的话。

“我的脾气好不好?”齐景焕又问道。

皇甫永安想也不想便说道:“很好。”身为亲王,齐景焕大概可以被称为史上最没有脾气的亲王了,他的性子极好,从来不发脾气,就算是被病痛折磨着,也从来不会暴躁狂怒迁怒于人,他只是咬牙默默忍受,有时候皇甫永安看到他那默默承受痛苦的样子,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我的身体,阿仁,你一定能治好我,对么?”齐景焕专注的看着皇甫永安的眼睛,眼神中对生的渴望。

“当然,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的治疗,我有把握让你活成人瑞。”皇甫永安看到齐景焕眼中对活下去的渴望,立刻用力拍着胸脯大声保证。

齐景焕笑了,依旧是那抹颠倒众生的笑容。“我长的不错,脾气很好,家底子也很丰厚,还能活上个六七十年,阿仁,你希望有这样一个妹夫么?”齐景焕用仿佛讨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轻松语气随意的说道。

“当然…啊…不对,齐景焕你什么意思?”差点儿被齐景焕带到沟里去的皇甫永安说了一半才发觉不对,立刻跳起来瞪眼怒视齐景焕,气恼之下直接吼出了他的名字。

“阿仁,你急什么,难道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做你妹夫么?也是,你妹妹是大英雄,我不过是个百无一用的废物。”齐景焕低下头,难过的小声说道。

皇甫永安瞬间被齐景焕的失落难过击败,他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唉,你突然说这个,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你…你别哭啊…”看到低着头的齐景焕双肩耸动,皇甫永安真有些急了。好端端的他把人给弄哭了,这可怎么办。做为鬼医谷中最小的一个,皇甫永安完全没有哄人的经验啊。

齐景焕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微微泛红水光潋滟,这是他刚才用手揉出来的。“阿仁,我实话告诉你,还不知道靖边是你妹妹的时候,她就天天在我脑子里晃啊晃的,白天夜里全是她。我…我都已经决定了,只要是她,那怕是男子也没有关系。”齐景焕涨红了脸,向有可能成为他大舅子的皇甫永安表白。

“啊…你…上回难道是因为…所以你才…”皇甫永安虽然是大夫,可也是个纯纯的童子鸡,到底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齐景焕玉面涨的通红,极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你…你这叫什么事,你都不知道她生的什么样子,怎么就偏赖上她了。”皇甫永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齐景焕被皇甫永安问的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皇甫永宁有那样的执着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她相貌如何,我的心意总是一样的。”做为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皇甫兄妹真容的人,齐景焕还真是跟着感觉走,只要感觉对了,相貌什么的全不重要。

“那日我被挤下城楼,是靖边接住我,她抱着我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一种从来没有感觉过的安宁,踏实,仿佛在那之前,我一直漂浮在半空之中,直到那一刻,整个人才落到了实处。”齐景焕不必回想从前,就说出了他的感受。

皇甫永安静静的听着,他突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俊美如仙子一般的少年藏在心底深处深沉的悲哀。位高权重圣眷极浓又有什么用,到底比不得双亲俱在一家和乐。一个幼年丧父的孩子本就可怜,更何况齐景焕还一病多年。

“我…自是不反对的,可是你也知道,这事不由我做主。”皇甫永安面对无助的齐景焕,拒绝的说真的说不出口。

“我明白我明白,阿仁,你能不能安排我和皇甫元帅单独见一面,就在今天,要快。”齐景焕飞快的说道。

“这,你今天已经出过门了,太妃娘娘那里恐怕?”皇甫永安有些犹豫。他知道乐亲王太妃盯齐景焕盯的有多紧,想甩开那些下人可不容易。

“阿仁,你知道我的身体好多了,完全可以出门,只不过现在不可以让人知道罢了。”齐景焕见皇甫永安并不是很坚决的反对,心中又多了几份希望,立刻缠着皇甫永安,非要他答应自己不可。

正在此时,外头远远传来添福的声音,“回王爷,姜小神医,皇甫元帅前来拜会。”

齐景焕大喜过望,立刻兴奋的叫道:“快请…”

皇甫永安皱眉看着齐景焕,心中暗道:“莫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他想见爹,爹就来了,看来他和妹妹还真是命定的姻缘。”

少顷,皇甫敬德被请了进来,齐景焕已然换好衣裳出房相迎了。皇甫敬德看到乐亲王亲迎,心中有点儿过意不去,他可不是来看齐景焕的,而是来找他儿子的。

“皇甫元帅里面请…”齐景焕笑脸相迎,态度极为热情,这却让皇甫敬德更加不自在了。

“王爷,下官是…”皇甫敬德正要说出来意,齐景焕已经抢步上前携了皇甫敬德的手,将他往房里让。皇甫敬德别扭极了,却不得不竭力克制住甩开齐景焕的念头,免得伤了这如娇花弱柳一般的小王爷。

添寿送上香茶,齐景焕立刻说道:“你们全都退下,不必在此服侍。”一众下人应声退下,直退到院门口听吩咐,如此一来,只要在房中用正常的音量说话,那些下人是完全听不到的。

“爹…”皇甫永安当着齐景焕的面开口叫了一声,惊的皇甫敬德差点儿跳起来。不是说好了先不公开相认么,他这个熊儿子怎能这么不小心?

看到皇甫敬德震惊的样子,齐景焕赶紧解释道:“皇甫元帅莫要吃惊,小王已经知道阿仁是令郎永安了。”

皇甫敬德皱眉看向儿子,眼中尽是疑问。

皇甫永安轻声解释道:“爹,王爷机智过人,儿子什么都没说,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皇甫敬德猛的转头盯着齐景焕,眼神很是骇人。可是齐景焕却神情坦荡目光镇定,丝毫没有惧意。皇甫敬德收回自己骇人的目光,轻声赞道:“王爷果然聪慧。没错,他是本帅的儿子。”

齐景焕知道未来岳父可能是误会了,赶紧对皇甫永安说道:“阿仁,你去将门掩上。”皇甫永安起身关门,齐景焕则走到皇甫敬德的面前撩袍跪倒,吓的皇甫敬德立刻闪身避让。齐景焕自然没有皇甫敬德的身手,只得转动身子朝着皇甫敬德避开的方向诚恳的说道:“皇甫元帅不要闪避,小王有要事相求。”

皇甫敬德忙道:“王爷有话起来说。”

齐景焕摇头道:“不不,只有跪着才能表示小王的一片诚意。皇甫元帅,小王齐景焕恳求您将令千金皇甫永宁许配小王为正妃。”

“咔嚓…”皇甫敬德仿佛听到一声惊雷炸响在耳边,他立刻瞪向儿子皇甫永安,守着门的皇甫永安急急摆手道:“爹,真不是我说的,也是他自己推测出来的。”

皇甫敬德皱眉看向齐景焕,冷冷的说道:“王爷的推测真多。”

齐景焕心里一紧,暗道:“坏了,皇甫元帅必是想拧了。”他赶紧向皇甫永安使眼色。皇甫永安忙说道:“爹,是真的,那个,你把你的所有推测都和我爹说一遍。”

齐景焕刚要开口,皇甫敬德沉声说道:“王爷还是站起来说罢,下官可受不起王爷之拜。”

皇甫永安也说道:“你起来吧,跪那么久你也吃不消。”

齐景焕也的确不能跪的太久,便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分析细细的说了起来。

听罢齐景焕的讲述,皇甫敬德由最初的愤怒转为震惊,他真没有想到这病弱不堪的小亲王竟然有这样聪慧灵光的头脑。对齐景焕的愤怒也转为赞赏,脸上也些微有了一抹笑影儿。甚至皇甫敬德心中还有隐隐的骄傲。在经历了公孙夫人对他女儿的嫌弃之后,齐景焕的求亲让皇甫敬德心中安慰许多。他的女儿何等优秀,公孙夫人不识宝,自有识宝之人。

“王爷,你都不曾见过小女的容貌,怎么就敢求娶她?”皇甫敬德笑着问道。

齐景焕一见未来老泰山面上有了笑意,心里也踏实不少。他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对皇甫靖边的心思。让皇甫敬德真真是哭笑不得,现在的孩子们都怎么了,连面儿都不必见就求亲,看来他真是老了!

说罢自己的心意,齐景焕又说道:“皇甫元帅,小王现在向您求亲,也是为了明日的早朝。”

皇甫敬德心中一紧,皱眉道:“此话何意?”

“皇甫元帅,明日早朝之上,小王会抢在皇伯父封赏您和靖边之前求皇伯父为小王和令千金赐婚。以后伯父父对小王的疼爱,他一定不会拒绝。所以小王必须在上朝之前求得皇甫元帅的同意。皇甫元帅,就算您看不上小王,也请先答应下来,因为这样对靖边最有利。若是元帅和靖边真看不上小王,小王保证绝不纠缠…小王一定想办法在不伤害靖边的前提下解除婚约。”齐景焕言辞恳切,真诚的让人无法拒绝。

“这…王爷,这如何使得?”皇甫敬德心里清楚这样对女儿最好,可是这样对齐景焕却太不公平。

齐景焕真诚的说道:“皇甫元帅灭忽剌人,为小王报了杀父之仇,靖边对小王有救命之恩,阿仁对小王有活命之恩,皇甫元帅一家是小王的大恩人,为恩人做些许事情再应该不过的。还请元帅不要推辞,给小王一个机会。”

“爹,您就答应吧,他真的很好。”一旁的皇甫永安见他爹眉头紧锁,便替齐景焕说起了好话。

皇甫敬德看看儿子,再看看满脸期盼的齐景焕,又想想女扮男装的女儿,长叹一声说道:“王爷,非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若是永宁不愿意,王爷真的可以想办法解除婚约?”做人爹娘的,总是将儿女的需求放在第一位,那怕是自己做恶人,也要将话说在头里。

齐景焕道:“皇甫元帅,小王愿意立下字据。只是小王恳求王爷,若是靖边起初不愿意,可否请元帅给小王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之后靖边仍不愿意,小王绝不再纠缠。”

“你待要如何?”皇甫敬德立刻警惕起来,难不成这小子想对他女儿霸王硬上弓?

齐景焕不由苦笑起来,他知道皇甫敬德的言下之意,可是就凭他这个小身板儿,有本事硬拼天生神力的皇甫永宁么,若是皇甫永宁不同意,别说是做些什么了,他就算是想接近皇甫永宁一丈以内都不能够。

“皇甫元帅放心,小王敢对天起誓,绝对不会对皇甫永宁做任何卑鄙龌龊之事。”齐景焕立刻举手立誓。

“爹,他不会的,我相信他。”皇甫永安与齐景焕相处的时间更久些,对他的了解自然比他爹更多些。而且皇甫永安可是齐景焕的主治大夫,齐景焕敢起什么歪心思,皇甫永安灭他,只不过眨眼的功夫。

“这…好吧!”皇甫敬德沉思许久,方才艰难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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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二更

第七十二回求旨

齐景焕求得皇甫敬德的同意,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高强度的动脑筋,让他那还不曾完全康复的身体很是吃不消,就算齐景焕强自掩饰,可是皇甫永安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了。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皇甫永安比齐景焕还要了解他那具身体。

“王爷,你必须立刻休息。”皇甫永安板着脸说道。

皇甫敬德见齐景焕面色苍白,额头渗出点点冷汗,忙也说道:“王爷赶紧去歇着吧。”

齐景焕用有些虚弱的声音急切的说道:“皇甫元帅,您已经答应我的求亲,就不要再以王爷称呼我了,您叫我景焕或是焕儿都行,阿仁,你叫我阿焕。”

“这…称呼不算什么,还是赶紧去歇着要紧,我们都不是那等拘泥之人,对了,不瞒您说,我今天不请自来,是来找永安的。”

齐景焕点点头,他也知道不可能立刻让皇甫敬德改口,日后且得用些水磨功夫,倒也不急在一时。皇甫永安将齐景焕送入内室休息。然后便与他爹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爹,您找我有什么事?”皇甫永安急切的问道。

“明日早朝之后,我和靖边就要去十里坡军营暂住了,若没有特别的事情,我们会一直住到元帅府修好才搬回京城。”皇甫敬德并没有将公孙元青求亲,公孙夫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此做罢之事说出来。这件事情他打算永远瞒着一双儿女,毕竟两家是世交,不该因为一个内宅妇人而坏了这么多年过命的交情。

“为什么?爹,是不是与公孙叔叔…”皇甫永安疑惑的问道。

“没有没有,永安,公孙叔叔一家对我们很好,只是你妹妹惦记阿黑,在公孙叔叔家住的总不安心。这十年间,你妹妹从来没和阿黑分开过,她心里闪的慌,爹这才想带她去十里坡,等咱们家的宅子修好了,我们再带着阿黑一起回来。”皇甫敬德只能拿女儿做借口了。

皇甫永安根本就不相信他爹给出的理由,可他也不追问,只点头说道:“也好啊,我看妹妹一进军营就特别开心,爹能带她去十里坡再好不过了。对了,爹,咱家什么时候能修好?”

皇甫敬德笑道:“快了快了,最多一个月咱们就能住进去。”

“对了,爹,您能不能借我几个人?”皇甫永安虽然与皇甫敬德父子相认时间不久,可是父子天性让他们之间并不陌生,皇甫永安直接找他爹要人,也是完全不用客气的。

“行了,要多少人,什么时候要?”皇甫敬德都不问儿子要做什么,便直接答应了。

皇甫永安想了想才说道:“先要四个吧,爹,我要那种身手好又不显眼的,长的越普通越好,人要机灵些,今天就要。”

皇甫敬德在心中暗暗将亲兵们捋了一遍,很快就选了人选,只点头说道:“没问题,爹立刻让他们过来找你,你有事尽管交代给他们。”

皇甫永安点头道:“谢谢爹,爹您让他们说是儿子师傅手下的药徒,奉我师傅之前来服侍我的,这样进府方便些。”

皇甫敬德自然无不应允。他眉头微皱,低声问道:“永安,是不是王府有什么潜在的危险?”

皇甫永安笑笑说道:“也不是的,我只是想尽快治好阿焕,手底下没有人不方便。爹,他真的挺不错的,有儿子在,也就两三年的功夫,阿焕的身体就能彻底好起来,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爹,我真的觉得他当我妹夫挺好的。”皇甫永安看的出他爹其实并不很情愿有个王爷女婿,便替齐景焕说起了好话,也算是他们这些日子没有白处,处了感情来了。

皇甫敬德笑笑说道:“爹知道,这事倒也不急,不过你妹妹的事情却是要尽快解决的。拖的越久对你妹妹越不利。”

皇甫永安点头道:“爹,我明白的。”

皇甫敬德拍拍儿子的肩膀,沉沉说道:“永安,你妹妹的身份不能再拖了,只能先公开,可你,还是要等一等。现在公开你的身份,会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爹保证尽快处理好那些麻烦,让你早日公开与我们团聚。”

皇甫永安笑道:“爹,我不着急的,您放心吧,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妹妹的事情要紧。”

拍拍儿子的肩膀,欣慰的笑着说了一句:“好儿子!你忙吧,爹先回去了。回去就把人给你派过来。”

皇甫敬德回到公孙府中,果然挑选了四名亲兵,命他们去乐亲王府。这四个都是相貌普通心思机敏身手极好之人,可以说是皇甫敬德亲兵之中水平最高的四人,皇甫敬德毫不犹豫的将这四个都给了皇甫永安,心中还想着明日去了十里坡,再挑选四名特别擅长隐匿之人潜入乐亲王府,专司保护他的儿子,当然,也顺便保护一下有可能的未来女婿齐景焕。

时间过的很快,不觉天色已黑,皇甫敬德只推说明日要上早朝不可没有精神,早早命人关了盛华轩的门,将公孙胜父子们全都拒之门外。这是皇甫敬德多年征战养成的习惯,每临大战之前,他都要静心独处,不与任何人交谈。

公孙元青乘兴而来,却吃了个闭门羹,还不知道母亲在盛华轩闹了那么一出的他心中纳闷极了,却又不敢硬闯进去,虽然这里是他的家。公孙胜得了消息,急急赶来,以皇甫敬德的习惯为理由,好歹搪塞过去,将儿子哄回去了。

次日天色未明之时,上房与盛华轩的灯都亮了起来,原本不用这么早起来的公孙元青又匆匆赶到了盛华轩。他看到皇甫敬德,张口就想叫“岳父”,却被皇甫敬德摆手止住了。皇甫敬德淡淡说道:“我还不曾和靖边说。”公孙元青立刻明白了,赶紧改口叫道:“皇甫伯伯,侄儿送您和靖边上朝。”

皇甫敬德摆手道:“不必麻烦了,我们与你父亲一同走,这京城的路,伯伯还没有忘记。元青,此时天色尚早,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年轻人觉多,不可缺了觉的。”

公孙元青一直没有看到皇甫永宁,眼神不免瞟向皇甫永宁的房间,皇甫敬德是过来人,自然什么都明白。只是这门亲事已经谈崩了,他自然不能再给公孙元青机会,因此便淡淡说道:“元青,快回去吧。”

公孙元青心中纳闷,如何未来岳父在一夕之间就改变了对他的态度。他想问个究竟,可是现在却不是好时机。公孙元青只能恭敬的应了下来,顺从的退了下去。

看到公孙元青落寞的离开,皇甫敬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说起来公孙元青是皇甫敬德最欣赏的晚辈子侄,没有之一。他多么希望元青能成为他的女婿,只是…想到公孙夫人那绝决的拒绝,皇甫敬德立刻冷了心。他知道出嫁的女儿与婆婆相处的时间比和丈夫相处的时间长的多,若是不得婆婆喜爱,她的女儿后半辈子岂不是要泡到苦水中了。所以皇甫敬德不论如何欣赏公孙元青,都绝不会让他做自己的女婿了。

没过多一会儿,皇甫永宁穿戴整齐出来了,只见她顶盔披甲面覆虎纹银面具,真真好一派少年英雄风范。皇甫敬德看着女儿,心中尽是骄傲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