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敬德嫌弃的看了齐景焕一眼,沉声道:“调养了这么久,如何还这般虚弱?”

齐景焕无言以对,他总不能对他岳父说我身子是你儿子负责调理之类的话,只能沉默了。

皇甫敬德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是自家儿子在负责治疗调理未来女婿的身体,便没有再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沉沉说道:“坐吧!”

齐景焕躬身谢座,待他岳父大人坐下之后他才坐了下来。见齐景焕还是很知礼数的,皇甫敬德心中的醋意略略减少了那么一丢丢。略缓了声气问道:“关于永宁学规矩之事,你是什么意见?”

齐景焕毫不犹豫的说道:“岳父大人,永宁愿意学就学,不愿意学,小婿绝对不勉强她去学。在小婿心中,皇甫永宁是独一无二的,小婿心悦的就是她这份独一无二。说心里话,小婿真的不希望永宁变成和京中贵女一般,象是用模子扣出来的人。”

皇甫敬德挑眉看向齐景焕,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讶之意。他真没有想到齐景焕会这样说。“为什么?”皇甫敬德沉声问道。

齐景焕看着他岳父的双眼,眼神极为真诚,“岳父大人,想必您一定知道小婿自小长在宫中,看过太多太多表里不一的蛇蝎美人,说实话,小婿真的怕了,女人狠毒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齐景焕摇摇头,似是要摇去脑子里那些不好的记忆。

皇甫敬德缓缓点头,女人的狠毒,他自小也没有少领教,在这一点上,他与齐景焕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略做停顿之后,齐景焕又说道:“从前小婿身子很不好,根本就没想过娶妻生子之事,可是…”说到此处,齐景焕白净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羞红,向岳父大人倾吐心声,这种事情齐景焕还是头一回做,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齐景焕生的实在是太好,就算是皇甫敬德正吃他的醋,看到双颊泛红的齐景炮,也不由的失了神。这般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孩子,配自己的女儿再合适不过了,皇甫敬德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的念头。

“小婿是独子,又自幼没了父亲,所以小婿一直没有安全感,虽然皇祖母和皇伯父对小婿都很好,可是小婿心里却始终不踏实。直到那日岳父大人还朝,小婿被人挤落城楼,是永宁救了小婿,在那一刻,小婿的心突然踏实了,那是走失了的孩子突然找到家的感觉,岳父大人,只有永宁才能让小婿安心。”齐景焕抬头看着他的岳父,极为诚恳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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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卡的欲仙欲死…

第一百一十三回第一次亲密接触

齐景焕对皇甫敬德说的那番话极为诚恳,不免让皇甫敬德动了慈父之心。他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缓声说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焕儿,你能这样对永宁,我很欣慰。”

齐景焕忙又说道:“岳父,小婿可以对天起誓,会一辈子对永宁好的。”

皇甫敬德摆了摆手,缓声说道:“只要你有这份心,起不起誓都不打紧。永宁是个好孩子,只是这些年来她跟着我,养散了性子,日后怕是要让你受些委屈了。虽说有公孙老夫人教导她,可是她能学到什么程度却不好说,今儿我把话说在头里,现在你们只是定了亲,还没有成亲,若是反悔还来的及,焕儿,你别急着说话,听我说完。”皇甫敬德见齐景焕着急张口,立刻拦住了。齐景焕只得闷闷点头,听他岳父继续往下说。

“焕儿,永宁若是学不会那些规矩,做不了一名合乎世俗标准要求的亲王妃,你可还心甘情愿与她厮守一生?你别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说,若是一时想不清楚,我可以给你一整天的时间。”皇甫敬德郑重的问道。

齐景焕并没有花时间思考,他用极为认真的眼神定定的看向他的岳父,一字一字郑重的说道:“岳父大人,您说的问题小婿在求亲之时已经想过了。小婿完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我要的是永宁,不是乐亲王妃,她不必为了迎合任何人而改变自己,小婿虽然文弱,却也有能力保护永宁,不让她受世俗之人的指指点点。小婿只想与永宁不离不弃的相守一生,岳父大人,请您看着,若小婿做不到今日之言,您只管一抢挑了小婿为永宁出气。”

皇甫敬德看着明明很羸弱,却散发着极强气势的齐景焕,唇角上扬笑了起来,他畅快的叫道:“好,总算我没有看错!焕儿,该学的东西永宁会去学,只是不论再怎么淡定,她骨子里还是虎威将军而非平戎郡主。”

齐景焕亦笑道:“就该是虎威将军!皇伯父到底落了俗套。”敢公开说昭明帝,齐景焕的胆子也算不小了。翁婿两人相视一回,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到了此时,皇甫敬德心中的大石才算放了下来,也才真正打心眼里接受了齐景焕这个女婿。

齐景焕从宫中出的时候已经是未初时分了,在定北侯府又待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得红日西斜,添寿生怕他家主子还想在定北侯府用晚饭,便挨到他家主子的身边,小声提醒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都出来一整天了,太妃娘娘会担心的,您早上出府的时候可说了晚上陪太妃娘娘用晚饭的。”

皇甫敬德听了添寿的话,立刻扬声说道:“焕儿,既然你已经说了要陪太妃用晚饭,为父就不虚留你了,回去吧,日后得空了就过来。”

齐景焕大喜过望,立刻站起来躬身应了,一再表示自己一定会经常过来请安。皇甫敬德笑着挥了挥手,说道:“行啦,往后日子长的很,也不急在一时,快回去吧。”

齐景焕响快的应了,可是眼神儿却往花厅那边溜,皇甫敬德又笑着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和永宁道个别。”然后又高声叫道:“阿黑…”

正在花厅是缠着皇甫永宁撒娇的阿黑听到呼唤,嗖的从花厅中冲了出来,直扑向皇甫敬德。皇甫敬德按住阿黑的大脑门儿,笑着说道:“阿黑,你又淘气,走,咱们去梳毛。”阿黑最喜欢皇甫敬德父女给自己梳毛了,立刻高兴的摇头又摆尾,飞快的往后园跑去,因为心情大好,阿黑跑起来都是弹跳着的,仿佛在跳舞一般,看上去喜感十足。

岳父大人和阿黑都走了,齐景焕立刻跑向花厅,刚好皇甫永宁也在往外走,两个撞了个正着,皇甫永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齐景焕的手,将被撞的向后跌倒的齐景焕生生拽进了自己的怀中。因为皇甫永宁略略用了一点力气,齐景焕稳不住自己的身子,他一个前仆扑入皇甫永宁的怀中,好巧不巧的,他的唇不偏不倚印上了皇甫永宁的双唇。

微凉的柔软与温暖的柔软紧紧的贴在一处,错愕的皇甫永宁几乎将她的一双凤眼睁成了正圆,与同时震惊的双眼圆睁的齐景焕对了个正着。聪明过人的小王爷与勇猛无敌的女将军都没经历过这样的情形,两人都惊呆了。就这么四目相瞪,双唇相贴了一息的时间,两人同时向后弹,可是齐景焕的手还被皇甫永宁抓在手中,皇甫永宁往后弹的力量双远远大于齐景焕,所以齐景焕再一次被她拽入怀中。只是这一回方向没对准,齐景焕又是向前仰的,他本能的抓住皇甫永宁的腰带以稳住自己的身形,不想双唇又触上了皇甫永宁的胸口…

皇甫永宁穿的一袭夏日穿的浅湖蓝软缎箭袖,很是轻薄,所以齐景焕立刻感受到皇甫永宁怀抱的温暖,同时也领略了那极有弹性的丰盈。皇甫永宁也感觉到胸口传来一丝微凉的舒服之感,她的身子一向很热,所以特别喜欢清凉的感觉。这两人一个渴望温暖一个贪图清凉,可见得是天生一对了。

“王…王…王爷…”看到这一幕的添福添寿震惊的连话都说不顺溜了,只结结巴巴的叫了起来。

皇甫永宁和齐景焕这才反应过来,皇甫永宁松开抓着齐景焕的手,齐景焕也松开抓住皇甫永宁腰带的手,两人再次分开,这一回总算是没有再撞到一起了。

皇甫永宁脸上戴着面具,自然看不出她脸上是怎么样的神色,可是齐景焕没有戴面具,只见他一张白玉也似的俊脸红的与西天的太阳好有一拼。他还不只是脸红,就连脖颈和手都变成了粉红色,看上去特别招人,连当事人之一的皇甫永宁都看直了眼,她还没见过脸红都能红的这么好看动人的人儿。

做为一个在军营长大的孩子,皇甫永宁没觉得与齐景焕发生身体上的接触是件不得了的事情,而且皇甫永宁是个特别实诚的孩子,凭心而论,刚才的感觉还挺不错,皇甫永宁从前可从没有感受过。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再试一次呢。还不是很明白男女大防是个什么东西的皇甫永宁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轻薄了。

齐景焕可就不一样了,他什么以都明白,所以也就越发的不好意思。齐景焕完全不敢再看皇甫永宁,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嚅嚅说道:“永宁,对不起,我…我不是…”

皇甫永宁见齐景焕的反应好奇怪,三步并做两步走到齐景焕的面前,吓的齐景焕嗖的跳开了。他这一跳,倒让添福添寿大吃一惊,他家王爷啥时候有这么好的身手,那一跳怕不得跳出三尺多远呢。

“阿焕,你怎么了?好端端的你道什么歉?”皇甫永宁皱起眉头看向齐景焕,极度不解的问道。

齐景焕愕然的抬头,诧异的看向皇甫永宁,惊奇的问道:“永宁,你没有生气?”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皇甫永宁越发不明白了。

齐景焕哑然,他望着皇甫永宁那双极为澄净的双眸,激荡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是啊,刚才只是个极美好的意外,他又不曾存心轻薄皇甫永宁。再退一步说,就算是他有心轻薄,也不算什么错吧,皇甫永宁可是他的未婚妻呢,他们之间有点儿亲密接触也不算过分。

想通了这一节,齐景焕立刻将手放到背后,用力摆了摆,添福添寿赶紧识相的躲开了。刚才他们也是太过震惊才忘记回避,若是主子回头想起来找他的后帐,那可就麻烦了。现在赶紧闪人吧。

听到添福添寿跑开的声音,齐景焕才又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皇甫永宁的面前,自然而然的拉住皇甫永宁的手,极尽温柔的轻声问道:“永宁,你喜欢刚才的感觉么?”

“刚才什么感觉?”皇甫永宁纳闷的问道。

齐景焕也不着急,仍然柔声细语的说道:“就是刚才你把我拉到你怀里呀?”

皇甫永宁想了想,极诚实的点点头道:“感觉挺好的,你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齐景焕听了这话,欢喜的一颗心狂跳不已,他逼近一步,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皇甫永宁的双唇,喉头轻轻颤动,刚才的时间太短,他都不曾来的得用心感觉双唇相触的甜美滋味。“永宁,你喜欢我亲你么?”齐景焕倒是很知道打铁趁热的道理,立刻又追问起来。

“你亲我?你干嘛抓着我的手!”可算是反应过来的皇甫永宁突然抽出自己的手,长到十六岁,皇甫永宁平生头一回没由来的心慌了,她的心跳的极快,似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皇甫永宁的齐景焕没有错过皇甫永宁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疑似羞意的神色,他轻吁一口气,幸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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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七夕,上一章甜甜蜜蜜的好戏,祝亲亲们都甜蜜幸福快乐到永久!

第一百一十四回府务

幸福的找不着北的齐景焕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定北侯府的,当他回来神的时候,已然回到了乐亲王府的正门之前。王府的下人们一溜儿跪下恭迎王爷回府,整齐的请安之声才让浑然不知身之所至的齐景焕惊觉自己已经回家了。

乐亲王府长史梁术迎了自家王爷进府,上前低声说道:“王爷,大舅老爷上午来到王府,刚刚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

齐景焕点点头,随意的应了一声“知道了”,便转了方向往太妃的泽芝园走去。梁术则躬身退下,去忙他的事情。

“娘,儿子回来了。”齐景焕人未进房,声音便先传了进去,任谁都能听出他声音中透着喜欢开心之意,想来这一白天过得很是快乐。

与以往不同,齐景焕的请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门旁的小丫鬟打起湘妃竹帘,齐景焕略略低头走了进去,只见他的娘亲坐在东窗下的暗八仙紫檀玫瑰椅上,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另一只手正缓缓捻动手中的菩提根佛珠,从她的表情上也看不出喜怒,乐亲王太妃整个人安静的象是没有听到儿子的喊叫一般。

“娘!”齐景焕又大声叫了一回,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安,毕竟他的娘亲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嗯,焕儿回来了?”乐亲王太妃缓缓应了一声,声音中没有往日里见到儿子之时的欢喜。

“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只管与儿子说。”齐景焕快步走到他娘亲的面前,屈膝蹲下仰头看着他的娘亲,着急的问道。

“没什么,焕儿,在外面一整天,一定累了吧,快回去歇着吧,你的身子虽说是比从前有了起色,可也不能大意,还是要多加小心的。”乐亲王太妃总算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她儿子一眼,幽幽的说道。齐景焕听着那幽幽的声音,听出了一抹委屈和酸楚。

“娘,您到底怎么了,快告诉儿子,别让儿子着急行么?”齐景焕抓住他娘亲的手,不让她再捻动手中的佛珠,着急的大叫。

听着儿子的声音都比从前有了底气,乐亲王太妃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还有些失落,那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的滋味让她怔住了,甚至忘记拉儿子起身。

齐景焕急坏了,额上甚至渗出了冷汗,“娘,您倒是说话啊!您别吓儿子…”齐景焕摇着他娘亲的手大叫。

“王爷,您快起来吧,大舅老爷走后娘娘就一直在这里枯坐,已然有大半个时辰了。”如今俨然成为乐亲王太妃身边第一人的高嬷嬷走上前,忧心忡忡的禀报。

“大舅舅?他对太妃说了些什么?”齐景焕站起来沉声喝问,随着身体渐渐康复,齐景焕也越来越有气势,他这一声喝问象极了先乐亲王的气势,不独高嬷嬷惊的失了神,就连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乐亲王太妃眼中都有了生气,她猛然抬头定定的看着她的儿子,明明还是那个白净消瘦的孩子,可是这气势却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王爷…”乐亲王太妃喃喃叫了一声,缓缓站起来,伸出轻颤的双手,轻轻捧住儿子的脸,她的眼中已经涌出泪水。整整十三年了,老天总算开眼,听到她的祈求,将她的丈夫送回她身边了。

齐景焕惊愕的叫了一声“娘…”,可是乐亲王太妃却象是没有听见似的,猛的一把抱住儿子,伏在他胸前泪如雨飞,一声紧似一声的叫着“王爷…”

齐景焕渐渐明白了,他的娘亲是把他当成了他那已经过世的父亲。他心中不免有些纳闷。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父王的样子,可是齐景焕知道自己长的并不很象他的父王,他曾无数次被他的皇祖母夸赞生的好,继承了他父王和母妃的所有优点,才有那副足以倾国倾城的容貌。

“娘,我是焕儿啊!”乐亲王太妃勒抱的太紧,让齐景焕都有些不舒服了,他不自在的叫了起来,直叫了三四声,乐亲王太妃才回过神来,失望的松开双臂,涩声道:“原来是焕儿。”

“娘,您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大舅舅说了什么让您伤心的话?”齐景焕扶他的娘亲坐下,从高嬷嬷手中接过她刚刚投好的帕子,便挥挥手命高嬷嬷退下。高嬷嬷只得掩去心中的不情愿,低头躬身退了下去。

乐亲王太妃接过儿子送上的温热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摇了摇头缓声说道:“与你大舅舅不相干,娘只是想你父王了。焕儿,你父王走了十三年,可娘总觉得的他还在…”一语未毕,乐亲王太妃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与先乐亲王虽然只做了不到五年的夫妻,可是夫妻之间的感情却很深,深到她其实一直都没有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

这话齐景焕没法往下接,当初他虽然小,却也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父王躺在那副金丝楠木棺材中的样子,他那时还不到四岁,也由他皇伯父抱着,扶着他的手拿着小锤子钉下最后一棵锁棺钉,所以他的父王根本不可能还活着。

齐景焕只能默默送上干净的帕子,乐亲王太妃拭了几番,好歹才算是止了泪。“焕儿,娘没事,就是想你父王了。”乐亲王太妃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涩声说道。

天色已经暗了,小丫鬟进来点灯,齐景焕拿出小怀表看了看,已经是戌时三刻了,他便轻声说道:“娘,时候不早了,儿子陪您用晚饭吧。”

乐亲王太妃摇摇头道:“不用了,娘不饿,焕儿,你回瑞松园自己吃罢。”

娘亲心情不好,齐景焕当然不能一走了之,他便故意说道:“娘不吃我也不吃,我陪您一起饿着想父王。”

乐亲王太妃虽然想念丈夫,可是她更担心儿子,因此只得应道:“娘吃还不行么,你这孩子可不能胡闹。”

齐景焕立刻命人摆饭,又让人去瑞松园传自己的晚饭,这二十多天以来,他就算是陪娘亲一起吃饭,吃的也是瑞松园小厨房中做出来,由添喜他们送来的吃食。

没过太久,添喜拎着一只金镶玉竹丝编成的五层梅花攒食盒送来了晚饭。齐景焕陪着他的娘亲进了花厅,乐亲王太妃看到添喜摆饭,忽然想起一事,便说道:“回头去给姜小神医送一千两银子。”

齐景急急说道:“娘,这会儿给阿仁送银子做什么?他还得继续给儿子治病的。”齐景焕以为他娘亲想撵皇甫永安离开,便不高兴的问道。

乐亲王太妃缓声解释道:“那一千两又不是给阿仁的诊费,上回他说由他负责你的一日三餐,如今过去二十多日了,娘怕上回支的银子不够用,再给他送些过去。”

齐景焕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儿啊。娘,儿子正好也有事与您说,添福,去请姜小神医过来。”添福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了出去。

“焕儿,你要与娘说什么,与姜小神医有关系么?”乐亲王太妃微微蹙眉问道。

齐景焕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娘亲,我们先吃饭吧,吃完之后再说。”

乐亲王妃点点头,与儿子一起用了晚饭。乐亲王府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之训,所以他们母子二人对坐用饭之时,安静的连碗筷勺子相碰的声音都不曾发出,这样的安静齐景焕原本应该习惯的,可是在定北侯府用过饭之后,齐景焕就不习惯了,他更喜欢与皇甫敬德一家三口共同用饭时有说有笑的气氛。

一刻钟之后,母子二人都吃好了,各自漱了口,移步到泽芝园东厢的东次间,这里是乐亲王太妃管事的地方。这时皇甫永安也被添福请了过来。

一番厮见之后,乐亲王太妃微笑问道:“阿仁,上回支的银子用的差不多了吧,本宫回头命人再送一千两过去。”

皇甫永安连连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太妃娘娘,在下正好有事禀报,这是这二十四日的流水帐,您先请过目。”皇甫永安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帐册,由丫鬟接过送到乐亲王太妃的面前。

乐亲王太妃并没有找开帐册,只笑着说道:“这你孩子怎么还真做帐了,本宫和焕儿都是极相信你的,很不必如此。”

齐景焕忙说道:“娘,您还是看一看吧,儿子昨天晚上看了一些,真是大吃一惊。”

乐亲王太妃惊讶的问道:“大吃一惊?不至于吧,不就是二十天的流水帐么?”她边说边翻开帐册,先翻到最后一页去看最后的结算数字。不看便也罢了,这一看乐亲王太妃也是大吃一惊,她猛的看向皇甫永安,惊愕的问道:“阿仁,这帐该不是算错了吧?二十天只用了不到五十两银子,这怎么可能?瑞松园从前每个月的用度都在两千两左右的,有时还更多。”

皇甫永安被乐亲王太妃报出的数字吓了一大跳,两千两银子,这乐亲王府的管事们可真是够黑够狠的。瑞松黑一个月的开支满打满算两百两就足够了,那些人竟然硬是给翻了十倍。这乐亲王府在那些管事们的眼中可真是人傻钱多,不坑白不坑。

“太妃娘娘,请您仔细看看这本帐册。”皇甫永安到底是外人,做到现在这般程度已然是越权了,若非乐亲王府是他妹妹未来的家,皇甫永安才不会做这些费心费力又得罪人的事情。

乐亲王太妃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沉沉说道:“阿仁,多谢你了!”

皇甫永安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娘娘不必客气,我与阿焕如今已经是好朋友了,总不能让人坑我的朋友。”有句话皇甫永安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与其被那些管事贪污了,还不如将这些银子送去救济那些因为伤残而不得不退役回家的老兵们。

乐亲王太妃点点头,儿子与这姜小神医相处的极为融洽,好到两人可以抵足而眠的程度,她也将姜不仁看成自家孩子,素日也是以“阿仁”称呼他的。甚至乐亲王太妃还想着给他张罗一门好亲事,再送他一套房子一个庄子一家铺子,好让他在京城安家落户。

“来人,将王府这个月的流水帐取来。”乐亲王太妃沉沉喊了一句,立刻有小丫鬟跑去帐房取帐本,帐房管事也没有多想,立刻将本月的流水帐取出交给小丫鬟。要是单从帐本上就能挑出毛病,那些帐房管事可就白在帐房混了一辈子,谁还没一手将帐本做得干净漂亮的本事呢。那些帐房管事们还在暗暗得意,并且盘算着王府过个八月节,他们能从中捞多少好处。若是他们知道皇甫永安记了一本没有任何水份的帐,只怕哭都没地儿哭去。

乐亲王太妃将两本帐册都摊开在面前,只看了一页便气的浑身乱颤。同一天采办的同一种蔬菜,王府帐房做 的帐册上记得的价格竟是瑞松园帐册的几十倍。以鸡子儿为例,一只值两文钱的鸡子儿在王府帐册上价格却是八十文。乐亲王太妃气的再也看不下去了,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喝道:“传梁术!”

梁术很快赶了过来,乐亲王太妃将两本帐册都摔到他的面前,怒斥道:“这就是你管的府务!”

梁术捡起帐本只扫了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立刻跪下说道:“太妃娘娘息怒,下臣刚刚接手府务,还不曾过问帐房之事,请太妃娘娘传帐房管事问话。”

梁术是乐亲王府的长史,可是一直被宋锦辉压制着不得抬头,也就是宋锦辉失势,被送入大牢,梁术这才总算是有了出头的机会。可就算是这样,若没有齐景焕的坚持,梁术这个王府长史只怕还是不能名副其实。所以梁术此时才能如此坦然的那样向乐亲王太妃回话。

乐亲王太妃气的直喘粗气,却也不能再发作梁术,整个乐亲王府上下谁人不知道梁术明明是先王爷留下的王府长史,却在先王爷过世之后一直被撂到一旁,直到二十多天以前,梁术才当上了名副其实的王府长史。

第一百一十五回整顿上

因为没有理由发作梁术,乐亲王太妃一口闷气憋在心发不出去,面色便有些发青,额上隐约可见微微凸起的青筋。齐景焕见了,立刻微微欠身说道:“娘,儿子如今也长大了,身子骨也好了许多,不若此事就由儿子来处置如何?”

乐亲王太妃看着越来越象丈夫的儿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说道:“好,焕儿你来处理。”

从前丈夫还在世的时候,象发落人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她的丈夫亲自处理的,自丈夫过世之后,乐亲王太妃十多年都不曾真正发落过那个下人。如今儿子长大了,能担事儿了,乐亲王太妃自己又没有一下子发落帐房所有管事的魄力,自然是要让权的。

齐景焕点点头,对梁术温言说道:“梁长史请起,坐下说话。”梁术站起来连道不敢,齐景焕微笑道:“梁长史不必见外,你是跟随先父的老人,当的起一坐。”

乐亲王太妃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发烫,当初她嫁入王妃近三年都没怀上身孕,宫中赐下侧妃,她堵气不肯操持,梁术身为王府长史,自然要里里外外的操办起来。乐亲王太妃不敢怪宫中的太后皇上,便迁怒于梁术,自从那时便结下心结,乐亲王太妃怎么看梁术就怎么不顺眼了。后来先乐亲王过世,乐亲王太妃虽然没有免了梁术的长史之职,却也不怎么让他管事,她将自己的陪房下人安排到各处做管事,等于架空了梁术。到了后来,梁术只能白领薪俸却没有差事可做了。

梁术是先乐亲王十几岁的时候救下的一名被人陷害失了功名的举子,他是知恩图报之人,被救之后就死心踏的跟着先乐亲王,先乐亲王极为信任梁术,委以王府长史之位。就算是后来乐亲王太妃夺了梁术的权,梁术也没有离开王府,而是继续尽自己所能,默默的守护着王府和小主子们,以报先乐亲王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算是被太妃夺了长史之权,他也没有过一句怨言。倒是乐亲王太妃心结太深,看梁术总是不顺眼。梁术坐了十多年冷板凳,终于熬到小主子长大成人,可以当家理事了。

“焕儿,你处理吧,娘累了。”乐亲王太妃讪讪的说了一句,起身便走了出去,齐景焕与梁术赶紧站起身来,乐亲王太妃没有理梁术,只对儿子说道:“焕儿,莫要累着了,还有,别处置的太狠,到底都是府里的老人儿。”

齐景焕微微皱眉,那些人都要将王府蛀空了,他的娘亲还让他不要发落的太狠,这也太…他还有一年就要大婚了,既然皇甫永宁不喜欢处理那些琐碎的家事,那么他就得在迎娶皇甫永宁进门之前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给皇甫永宁一个清明干净的家。

“知道了,娘,儿子会根据他们的过错程度而决定如何发落了,娘亲既然累了,就快请去休息吧,就别为 这些琐事烦心了。”齐景焕很委婉的说道。乐亲王太妃心情不好,也没有细品儿子的意思,只点点头走了出去。

齐景焕看着他娘亲走了出去,他想了一下,对梁术说道:“梁长史,你亲自去找白卫队长,让他点起五十名飞虎卫,将王府各处的大小管事全都锁拿至银安殿,一应日常府务由你全权处理。”

梁术面色有些发红,眼中闪着激动的光华,看到一派沉稳发号施令的小主子,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是,下臣谨遵王爷之命。”梁术激动的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走出房门之后,梁术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拭去眼中激动的泪花,他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梁术走后,齐景焕想了想,便转身去了他娘亲的房间,他只说发落府中管事是大事,得去银安殿才行。乐亲王太妃也不笨,她蹙眉许久,想想那两本悬殊极大的帐册,乐亲王太妃没有再说什么从轻发落的话,只低声说道:“焕儿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你就看着办吧,别太过了就行。”乐亲王太妃此时还不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暗暗做了决定,要将王府的一应管事来个大换血,她那些已经爬上管事之位的陪房下人将全部被撸下来,还能不能留在王府做普通下人都很难说。

齐景焕应了一声,这过不与不过的,各人标准不同,齐景焕只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行了,横竖他也没打处要了谁的性命,想来不算过份。

看着儿子走了出去,乐亲王太妃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涩声道:“你们都退下吧。”

其他下人都鱼贯而出,唯独如今已然成为太妃身边第一人的高嬷嬷自恃身份不同一般,因此便站着不动,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她方才说道:“娘娘,王爷今儿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从前再不是这样的。”

乐亲王太妃叹了口气,用并不喜欢的语气说道:“焕儿是要娶媳妇的人了,真的长大了…”

高嬷嬷听话听音儿,心中不免暗喜。她也是有儿媳妇的人,自然极明白将要当婆婆之前的患得患失,特别是象乐亲王太妃这样守寡十多年,守着独养儿子过活的女人,将很快就要嫁进门的儿媳妇视为夺走儿子的“情敌”,那就再寻常不过了。

高嬷嬷一心想让自己的女儿高玉杏飞上枝头做凤凰,可她们是奴籍,出身实在太低,只能从通房丫头做起,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才有可能被抬为姨娘,若是生的孩子得宠,破格被封为侧妃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高嬷嬷已然为她的最疼爱的小女儿设计好了一条通往侧妃之位的道路,她现在只是在耐心的等待时机,而这个时机的到来必定要建立在乐亲王太妃对未来的王妃心中生厌的前提之上。

“可不是么,想想娘娘刚生下王爷的时候,他才这么小一点点,如今都要为您娶儿媳妇了,娘娘往后擎等着享儿子媳妇的福呢。”高嬷嬷服侍乐亲王太妃几十年,早就摸透了乐亲王太妃的性子,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貌似安慰的话。

果然不出高嬷嬷所料,乐亲王太妃沉沉哼了一声,恼道:“享福?哼,能不受儿媳妇的气本宫就阿弥陀佛了!”乐亲王太妃其实一直都不喜欢皇甫永宁,可是她的儿子偏偏喜欢皇甫永宁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她不敢让儿子伤心,这才对皇甫永宁做了些面子情。在儿子面前,乐亲王太妃从没说过皇甫永宁半个不字,所以齐景焕还以为他娘亲和他一样,都特别特别喜欢皇甫永宁。只有象高嬷嬷这样近身服侍的体己之人才知道太妃的真实心思。

“看娘娘说的,哪能呢,那平戎郡主虽然不比平恩侯府嫡小姐那般德才兼备品貌俱佳,可也是咱们王爷在金殿上亲自求皇上下旨赐婚求来的呢,王爷和您相依为命,一定不会娶一位给您添堵的儿媳妇。”高嬷嬷状似为齐景焕和皇甫永宁开脱的笑着劝道。

“唉…平恩侯府的嫡小姐的确是个好的,若非她是刘贵嫔的亲侄女儿…现在说这些都没意思了,罢了,本宫累了,你退下吧。”乐亲王太妃叹了口气,无精打彩的挥了挥手,命高嬷嬷退下。高嬷嬷熟知乐亲王太妃的性子,知道自己的话已然在她心里留了影子,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恭敬的退了下去。

方才乐亲王太妃和高嬷嬷提到的平恩侯府嫡小姐,就是刘贵嫔亲哥哥唯一的嫡出女儿,名叫刘含烟,今年十五岁,是京城贵女中的第一美人兼第一才女,却不是京城中的第一美人儿,她的容貌比齐景焕和三皇子都略输一分,这是让刘含烟心中最恼恨却又无计可施之处。不过刘含烟的名头也是够响的了,是京城之中绝大多数公子哥儿热情追捧的对象。

刘含烟八岁那年在宫宴上以一首咏梅诗惊艳四座,自此便有许多人上门提亲,她是京城贵女中的第一美人儿,又有才名,平恩侯府自然不肯轻易为她定下亲事,所以尽管刘含烟经十五岁了,仍然待字闺中,不知终身将归于何处。

高嬷嬷暗指皇甫永宁没有刘含烟生的好看,这话乐亲王太妃心里不是赞同的,凭心而论,皇甫永宁的相貌比刘含烟可强多了,若是她肯以真面目示人,这京城第一美人之誉立刻得落到皇甫永宁的头上。不过乐亲王太妃她心里不痛快,自然也不想替皇甫永宁说好话,而且她还有过承诺,自然不会背弃诺言之事。事实上乐亲王太妃虽然有时候会牛心左性,可她到底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答应了皇甫敬德不在大婚之前暴露皇甫永宁的相貌,所以乐亲王太妃便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皇甫永宁的相貌。

高嬷嬷刚刚走出乐亲王太妃的屋子,就看到她的二儿媳妇在廊下着急的直转圈子,高嬷嬷皱了皱眉头,对于二儿媳妇那慌脚鸡似的样子很不满意。快步到了廊下高嬷嬷沉声叫了一句:“老二家的,你在这里推磨么?”

高嬷嬷的二儿媳妇牛氏原本是背对着高嬷嬷的,猛然听到婆婆说话不由吓的心头一颤,她赶紧转过身子急急叫道:“娘,您可算是出来了。出大事了,刚才白卫队长带人将爹绑走了,还派人去咱家看着,大嫂刚刚找人捎信,让媳妇来找您老人家,您快想想办法吧!”

高嬷嬷一愣,皱眉低斥道:“不许胡说,你公公又没在帐房当差,他怎么会被抓起来?”高嬷嬷刚才一直在旁边服侍,所以知道太妃和王爷要对帐房管事下手之事。高嬷嬷的男人高喜旺又不是帐房管事,他只是车马处的管事,再怎么也拿不到他头上的,所以高嬷嬷才有此一说。

牛氏急急叫道:“娘,媳妇怎么敢骗您的,如今王府各处所有的管事都被抓起来了,听说是王爷下的令。娘,您快去求求太妃娘娘吧,若是…”

高嬷嬷眼睛一瞪,怒道:“不许胡说,你赶紧家去把孩子们看好了,千万别让玉杏受了惊吓。你公公被抓到哪里去了?”

牛氏见婆婆气势很盛,心里没由来的踏实了许多,她忙说道:“听说都送到银安殿去了。娘,媳妇先家去了,您可紧着想办法啊!”说完这话,牛氏便飞也似的跑走了。

高嬷嬷见二儿媳妇飞快的跑走了,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她很不喜欢牛氏这个儿媳妇,当初要不是她的二儿子强了牛氏,闹大了她的肚子,高嬷嬷再是不肯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的。牛氏原是乐亲王府门下庄子上庄头的女儿,相貌倒是不错,只是她自小在乡野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什么都不会,只有把子粗力气,如今在大厨房做杂工,做些打水洗菜之类的活计,她没有心眼儿,只会卖死力气,看着大厨房都不知道往家里捞好处,高嬷嬷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更加的不满了。

收回对二儿媳妇的不满,高嬷嬷站在院中想了一下,便立刻拔腿往银安殿跑去了。她现在还不知道银安殿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自然不能轻易惊动乐亲王太妃。高嬷嬷也算是个有心眼儿的,她知道不能轻易去求乐亲王太妃,免得消耗了本来可以不消耗的主仆情分。

高嬷嬷一口气跑到银安殿外的广场边上,已经累的气喘如牛了。她停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抬头向银安殿方向张望。原本只是由两名家丁守门的银外殿外竟然站了两列身着靛蓝劲装,腰间悬刀的王府侍卫。高嬷嬷吓的心头突突乱跳,这样的阵仗,自从先王过世之后,乐亲王府可就再没有过了。高嬷嬷认得那样的衣裳和那样的配刀,那分明是先王的飞虎卫!看清之后,高嬷嬷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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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有事,昨天前天没能更新。今天双更,晚上还有一更,字数不少于四千。

第一百一十六回整顿中

乐亲王府的飞虎卫建于十八年前,由先乐亲王的身边最得力的四名亲卫组建而成,共有飞虎卫士六十名,他们个顶个都是身手极好之人。十三年前,先乐亲王随驾北巡,被纳都汗王率忽剌军围攻,先乐亲王以身护兄,替昭明帝挡了致命的毒箭,此时随驾北巡的飞虎卫战全都身受重伤,最后抢救回来的只有四卫之一的白苍和四名飞虎卫士。

回到京城之后,昭明帝命白苍为乐亲王府重建飞虎卫,一应开支从昭明帝私库中支出,而飞虎卫还是只属于乐亲王府,更确切的说是属于还是稚子幼童的齐景焕,除了齐景焕之外,飞虎队不接受任何人的指令,就算是尊贵如昭明帝或者乐亲王太妃,他们的指令飞虎卫也是不必服从的。飞虎卫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保护先乐亲王这点唯一的骨血。

白苍一心念着为王爷报仇,这十三年以来没白没黑的苦训飞虎卫,不想还没有机会出手,忽剌人就被定北军连锅端了。白苍又是欢喜又是遗憾,等他到听说自家主子求昭明帝降旨,求娶定北军的皇甫少将军,白苍欢喜的都快疯了,可以说他是乐亲王府上除了齐景焕之外,对于这门亲事最喜欢最有热情之人。

齐景焕这十年以来虽然饱受病痛折磨,可是他每日必去王府北苑看飞虎卫,只有与飞虎卫在一起,齐景焕才能有些微的安全感。梁术被架空之后,齐景焕就让他到北苑与白苍一起打理飞虎卫。梁术与白苍如今都是齐景焕最最心腹之人,有什么事情交待给他们,他们必会办的极为妥贴周到,可以说飞虎卫是齐景焕用的最顺手的心腹之人。

高嬷嬷看到一直在北苑训练,极少在王府走动的飞虎卫都出动了,着实吓的不轻,她也不敢上前了。从前乐亲王太妃刚嫁过来的时候,有个丫鬟想爬床,便带着加了料的补汤偷偷接近先乐亲王的书房,不想人都没走到书房门前就被飞虎卫拿下,后来那个心大的丫鬟被先乐亲王下令,着飞虎卫活活打死,还命王府中所有的下人到场观刑。行刑之后,王府之中被吓病了的下人竟有八九成之多,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起那等不该起的心思。杖毙丫鬟之事到如今虽然已经过了十五六年了,可高嬷嬷始终也不能忘记飞虎卫是何等的凶悍残暴。

高嬷嬷刚刚想溜,可是她刚一出现在银安殿外,就已经被发现了,立刻有人向里禀报,齐景焕听说高嬷嬷在殿外,一双修眉微微皱起,显然有些不悦。高嬷嬷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显然不是奉太妃之命过来的,否则她早就张扬起来了。对于娘亲身边的高嬷嬷,齐景焕并不喜欢,他更喜欢已经死去的崔嬷嬷,崔嬷嬷每每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都特别温柔慈爱,不象高嬷嬷眼神中总透着隐隐的算计。

“车马处可有大的藏掖?”齐景焕低声问侍立在一旁的梁术。梁术立刻躬身回道:“有,不算底下的孝敬,一年莫约一二百两左右。”

齐景焕眉头皱的更紧一些,他原本以为车马处并没有什么油水,不想也有可捞之处,一年一二百两,十年下来就是一两千两,足够置个象样的小庄子了。他的乐亲王府真是好大一块肥肉,王府的下人就没有哪个不想扑上来咬一口的。

“高嬷嬷若是想走就不要拦她,若是敢打探消息,便与其他管事一样捆了。”齐景焕对站在他左侧的白苍说道。白苍立刻躬躬低声应了,转身低声吩咐下去,便有飞虎卫下去处理此事了。

齐景焕看着跪上阶下的数排大小管事们,沉沉说道:“你等这些年来都没少公饱私囊,如今本王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如实报上你们贪污的数两,本王还可网开一面,否则本王不介意往北边送几个砸石头的苦力。来人,给诸位管事们提供纸笔,写清楚你们的姓名职位以及贪污的数目,然后按上手印。”

齐景焕此言一出,跪在底下的大小管事们都吓坏了,其实最惊恐的就是帐房的大小管事们。乐亲王府的帐房是重灾区,自从梁术这个长史被架空之后,帐房中的管事们便串通起来做假帐,起初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敢翻个一两倍价格入帐。落下的好处由帐房与采办处的人对半分了。后来乐亲王太妃让宋锦辉管了帐房,帐面上的价格就翻了十几甚至几十倍,而且报损的贵重之物也越来越多,庄子铺子上的出息却越来越少。

太后和昭明帝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变着花样儿的打赏齐景焕,除了内府每年支付给乐亲王府的十万两银子之外,太后和昭明帝私下的补贴一年也有个一二十万,再加上王府的产业众多,那些管事虽然有胆子贪污,却不敢做亏损帐目,他们很小心的维持着的表面的收支平衡,事实上乐亲王府的任何一处产业都是很赚钱的。

就这么着,乐亲王府养了一堆蛀虫,却还没有被蛀虫将整座王府蛀空。王府的主子们也没有短过任何衣食用度,所以王府大小管事们贪污之事便被掩盖了起来。

齐景焕已然发了话,可是他从前是个万事不管的,又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美人灯儿,王府的大小管事还真没有谁打从心里惧怕齐景焕这个王爷,所以当飞虎卫发下纸笔之后,那些管事们好象是约好了似的,人人都伏地磕头哭嚎着自己是冤枉的,个个都变着法儿的表白自己的清白。一时之间银安殿上闹哄哄一片,让人觉得好象置身于喧嚣的闹市一般。

齐景焕因为自小身子骨不扎实,总得静养,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喜静厌闹的性子,管事们这么一吵囔,齐景焕立刻沉了脸,冷声道:“梁术,将这些人的身契全都找出来,寸草丝缕不许带,一总发卖到北边去。”

梁术大声应道:“是王爷,下臣立刻找西市胡记的牙子过来,他们家专往北边贩人。白大哥,你的手下脚程快,麻烦你派个人跑一趟西市胡记找个人牙子过来。”白苍应了,随意伸手一点,唤道:“韩奇,你赶紧去西市胡记传牙子进府。”

名叫韩奇的飞虎卫大声应了,嗖的一下便跑了出去,真是要多快就有多快,让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韩奇就没了踪影。

那些管事们吓坏了,越发大声叫屈,他们还指望着叫屈之声传到银安殿外,有人听了立刻去请太妃娘娘过来。他们这些人当中,有半数以上是太妃的陪房,太妃是他们最大的倚仗,此时不求更待何时。

门外的高嬷嬷刚才想溜来着,可是在飞虎卫的眼皮子底下,她竟是双腿发软走不动道儿,正扶着身边玉兰花灯柱缓劲儿,不想她还没有缓过来就听到了银安殿中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叫屈之声。高嬷嬷仔细听了一下,惊的脸都灰了,她紧紧咬牙,用力捶着自己的腿,等双腿略略有了些力气,高嬷嬷便想赶紧回泽芝园向乐亲王太妃求救。银安殿中的管事们半数以上都是太妃的陪房,他们之间又相互结亲,早已经形成了一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如的整体,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高嬷嬷刚挪了两步,便有一名飞虎卫士大步走了过来,沉声喝道:“呔,你这嬷嬷鬼鬼祟祟,要往哪里去?”

飞虎卫积威极重,虽然叫住高嬷嬷的不过是个莫约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高嬷嬷还是吓的浑身乱颤,别说是回话了,她就连站都站不稳,身子抖的如同筛糠一般,自然也没法子正常回话了。

那名飞虎卫士见高嬷嬷象打摆子似的哆嗦,立刻认定高嬷嬷心里有鬼,他二话不说拽下挂在腰间的牛筋绳子,捆了高嬷嬷的手便将她拖进了银安殿。

“回王爷,这个嬷嬷在外头窥视银安殿,还意图逃走,小人将她绑过来,请王爷发落。”将绑了手的高嬷嬷押进银安殿,那名飞虎卫士单膝跪地大声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