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嬷嬷一见齐景焕便高声叫道:“王爷,奴婢是太妃娘娘身边的高氏啊,奴婢没有窥视银安殿,只是…只是奉太妃之命过来的,求王爷明鉴啊!”

齐景焕自然是不相信高嬷嬷的,他确认他娘亲此时再不会派高嬷嬷到银安殿来,可是却故意问道:“既然是太妃娘娘派你来的,那么所为何事?太妃娘娘有何训示?”

“这…太妃娘娘担心府中俗务累着王爷,特命奴婢过来提醒王爷不要太辛苦了,务必以六休养身体为要。”高嬷嬷倒也有几分急智,仓促之间竟然被她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齐景焕淡淡道:“是么?本王知道了,来人,将高嬷嬷先带到一旁,等本王处理完这些人再说。”

高嬷嬷一听这话急的不行,偏偏她刚才过来的急,也不曾带个小丫鬟,如今被困在银安殿中,连个通风报人的人都没有。高嬷嬷也是不怕齐景焕这个王爷的,可是她怕飞虎卫,所以她心里再着急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瘪着嘴被带到一旁。

众管事们见高嬷嬷被带进来,先是暗喜,继而暗惊。高嬷嬷如今是太妃娘娘身边第一人,王爷连她都毫不客气的绑了,显然是动了真章,看来今儿他们再难得善了。不交待些东西是不行的。他们当然不会实话实话,必定要打折扣的,只是这贪墨的数额写多少合适?众管事心中没有底。写多了怕王爷盛怒,写少了,王爷只怕也不会相信,他既然能将自己这些管事都绑了来,想必手中已经有了些证据。

众管事想了好一阵子,才犹犹豫豫的提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有一个人动笔,其他人也都跟着写了起来。没过多久大家便都写完了,人人都将自己写的数字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唯恐被别人看到了。

白苍见众人都已经写完,立刻命飞虎卫士将那些纸张都收了起来,整成一叠后方才毕毕恭毕敬的呈到齐景焕的面前。

齐景焕并没有接单子,只缓声说道:“交给梁长史核对便可。”

梁术接了单子,打开手中的册子,一目十行的比对起来,众管人一见梁术手中有个并不厚的帐册,人人脸色都变了,到了这会儿他们岂能猜不出那是个什么册子,众管事们心里都明白,自己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连太妃娘娘都保不住他们,况且知道了真相的太妃娘娘只有恨他们的,怎么还会肯保下他们呢。

梁术很快核对完帐册,将帐册呈到齐景焕的面前,躬身沉声说道:“回王爷,没有一份写对的。全部都少报了,最多的少报九成以上,少的也有三四成。”梁术这话说的声音可不小,跪在下面的管事们听的清清楚楚,几个胆小的小管事惊恐过度已然昏死过去。

高嬷嬷听到这里,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立刻看向她的丈夫高喜旺,只见高喜旺目光闪烁,根本不敢看向她,眼神之中的躲闪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

齐景焕高高在上的坐着,底下人的任何表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他心念忽的一动,立刻说道:“梁术,将高喜旺自己写的单子和帐册一并拿给高嬷嬷细看。”

梁术应了一声,立刻找出高喜旺的单子,将帐册翻到高喜旺那一页,送到了双手被绑着的高嬷嬷的面前。

高嬷嬷并不识字,可她也能看出来两张单子上的数字不一样,梁术倒是心细,他猜到高嬷嬷不识字,便缓声说道:“高喜旺的单子上写明,他做了七年车马处的管事,总共贪墨银两三百两,但是事实上他自从进车马处开始,至今刚好整整十年,共计贪墨白银一千七百两,黄金六十两。”

高嬷嬷听到梁术报的数字,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高喜旺总共贪了一千七百两白银,六十两黄金,可是他总共只拿了八百两银子回家,其他那些都一哪里去了…

第一百一十七回整顿下

高喜旺听完梁术报出的数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他这是生生被吓的,梁术精准的报出了他贪墨的数字,而且还是当着他那个在家里说一不二的老婆的面报出来的,这下子他可真没有活路了。与高嬷嬷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高喜旺极为清楚他的婆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独好妒成性,还霸道无比,又极看重钱财,而他则是条条忌讳全都犯了,高嬷嬷再不可能为他在太妃面前求情。

高嬷嬷见丈夫突然栽倒在地,她心中纵然存了许多的疑问,可到底与高喜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生了三儿一女,自然是有夫妻之情的,高喜旺一晕,高嬷嬷立刻爬起来扑过去,摇着高喜旺叫道:“杏儿爹,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见丈夫没有反应,高嬷嬷立刻转身向齐景焕连连磕头,慌张的叫道:“求王爷开恩,派人去找大夫救醒奴婢丈夫吧…”

齐景焕见好几名管事都晕了过去,眉头已然皱了起来,又听高嬷嬷那般大叫,心中更加不耐烦,只沉声说道:“白苍,命人救醒所有晕过去之人。”一个“救”字被齐景焕咬的很重,白苍会意立刻大声称是,命飞虎卫士“救醒”晕倒之人。

只见数名飞虎卫士杀气腾腾的走到所有晕倒管事的面前,自然也没漏了高喜旺。飞虎卫士们一手拎起晕倒的管事,用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猛击他们的腹部,只一拳下去,所有晕倒的管事都被“救醒”了。那些没有晕倒的管事们个个吓的心惊肉跳,这会儿他们已经不敢奢望保住家产,只求保住一条小命了。他们也都是府里的老人,人人对飞虎卫都有畏惧之心。

“你们都不说实话,是觉得本王很好骗么?”齐景焕扫视跪在地上的管事们,冷冷的问道。

众管事们个个将头摇的如同拔浪鼓一般,连道不敢,可是他们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虽然已经见识了齐景焕的雷霆手段,可是他们心中到底存着一丝侥幸的念头,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一半以上都是乐亲王太妃的陪房下人,太妃又最是慈善心软之人,断断不会不管他们的。

齐景焕当然能猜出这些管事的心思,只淡淡问道:“梁长史,贪墨王府财产,按律该当如何治罪?”

梁术立刻躬身大声说道:“回王爷,依《大陈律》,王府管事贪墨王府财产者与官员贪墨同罪,贪墨银两五十两以下处以流刑,百两以下五十两以上处以腐刑,超过百两,按律当斩,其中贪墨五百两至一百两,杀一人,五百两至一千两,满门抄斩,一千两以上者,夷三族。三千两以上,夷六族,一万两以上,夷九族。”

梁术此言一出,银安殿上响起一片极压抑的抽气之声,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执行,他们之中个个都是夷族的罪。

《大陈律》是大陈开国之初由太祖皇帝亲自制定的,当时一名五品官员一年的收入不过七十两,所以太祖才制定了百两银子的标准,如今大陈开国已经近百年,官员的薪俸翻了十倍不止,如今一名五品官员的俸银是八百两,另外还有冰敬炭敬和三节赏赐,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也有两千两,所以现在如今已经没有人按照百两银子的标准给贪墨官员定罪了。若是按这个标准办案,大陈的官员少说有七成得被绑上法场杀头问罪。

齐景焕点了点头,淡淡道:“按这个标准来看,今儿这殿下之人有一个算一个,至少也是夷三族的罪,看来王府所有的下人都活不了多久了。”齐景焕知道王府下人之间多有联姻之事,随便拉出来两个人都能排上转折亲,估计只要有一个犯下夷九族之罪,王府中的下人就都得被包圆了。

听王爷这么一说,所有的管事全都拼命磕头求饶,银安殿上响起一片沉闷的“梆梆…”之声和声嘶和力竭的求饶之声。高嬷嬷也在磕头求饶之列,以梁术刚才报出高喜旺的贪墨数字,已经够夷三族了,她怎么能不求饶。

众管事磕的额头都青肿破皮流血,嗓子也哑了,可是齐景焕却并没有因此动容,高嬷嬷心中大惊,极为怀疑王爷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以她的了解,王爷可是个心肠极软的人,再不能做出这样狠心绝情的事情。

高嬷嬷怎么都想不到,齐景焕平素虽然心软,可他绝不是个滥好人,而且他只对自己重视的人心软,为了给皇甫永宁一个清静的生活环境,齐景焕宁可被人指责狠毒,也要将王府中的蛀虫全都揪出来,处理的干干净净。

“本王给你们两个选择。”齐景焕突然开口,让那些管事人心中又惊又怕,人人吓的魂不附体,个个都忘记磕头,都仰起头眼巴巴的看着齐景焕,他们的生死,就在这俊美的不似凡人,狠心的不似常人的小王爷的一念之间。

“第一条路,本王将你们送到有司按《大陈律》治罪。”齐景焕淡淡的说道。所有的管事们全都拼命摇头,没有人肯选这一条灭族的死路。

齐景焕略略停了片刻,又说道:“第二条路,上缴所有贪墨赃银,阖家发卖。”

但凡还有脑子,就没有人不选第二条路,这比起灭族来说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了,只要能活着,在谁家做下人不是做下人呢。

于中银安殿中响起一片“奴才选第二条路”的喊叫之声。就算是把家底子赔光,也比满门抄斩强多了。况且他们根本不相信梁术能将他们贪墨的银子算的那么清楚,这些年来谁家没私下置些产业,只那些产业的出息就是笔不小的数字,只要有命,就不愁没有银子。

齐景焕淡淡笑了一下,缓缓说道:“梁长史,此事由你负责,飞虎卫全力协办,七日后来瑞松园禀报结果。”梁术和白苍立刻躬身称是,有了飞虎卫协办,梁术办起此事更加如虎添翼。至于太妃会不会出面的问题,他们两人想都没有想过,他们只需要忠心于齐景焕一人就行了。而这些年来他们看着齐景焕渐渐长大,这个孩子虽然身子骨很不好,可是展现出来的聪明才智却让他们心服口服,也更加心甘情愿效忠于齐景焕。

高嬷嬷已经惊呆了,直到飞虎卫士前来抓她的丈夫高喜旺,高嬷嬷才醒过神来,向齐景焕拼命磕头叫道:“王爷,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太妃娘娘的份上,您饶了奴婢的男人吧。”

齐景焕皱眉不悦的喝道:“全都押下去。”既然是“全都”,自然也就包括高嬷嬷,又过来一名飞虎卫士,将高嬷嬷一并拖了下去。

梁术知道高嬷嬷如今是太妃身边最得力之人,便向齐景焕躬身说道:“王爷,太妃娘娘很看重高嬷嬷,您看?”

齐景焕淡淡说道:“本王自会向太妃解释,梁术,你只需查实每一笔帐务,其他的自有本王担着。”

梁术赶紧跪下应声称是,心中对于这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少年王爷越发佩服。看着梁术疾步走了出去,齐景焕又道:“白苍,这阵子要加紧巡查王府,只要发现有可疑之人,一个不落全都抓起来。”白苍忙也单膝跪下应声称是。

安排好之后,齐景焕便又去了泽芝园,与其让乐亲王太妃从其他人口中听说此事,他还不如去解释清楚,也免得伤了母子之情。

“娘,儿子已经发落了贪占王府财产的管事们,特来向娘回禀。”齐景焕一进门便大声说了起来。

乐亲王太妃心中一惊,这才大多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儿子竟然就处理好了,该不会是…“焕儿,你是怎么处置的?”乐亲王太妃急急问道。

“儿子命他们退赔所有贪占赃银,再将他们全家发卖出府,我们乐亲王府断断不能留背主之奴。”齐景焕直接了当的说道。

“啊…焕儿,都有哪些人?”乐亲王太妃吃惊的问道。

齐景焕深深叹了一口气,沉沉说道:“娘,说来您都不敢相信,儿子发落了所有的外管事。”

“什么?焕儿,你怎能如此胡闹,把管事们全都阖家卖了,可叫咱们使什么人去?这些年来咱们用那些人都已经用顺手了…”乐亲王太妃急急叫了起来。外管事中六成以上是她的陪房下人,这一发落,发落的尽是她的人,乐亲王太妃十多年来在乐亲王府唯我独尊,岂能受的了这个。

“娘,那些管事贪了儿子的家业,儿子发落他们是理所当然之事,您怎么会觉得儿子在胡闹呢?”齐景焕皱眉问道。

乐亲王太妃被问的一滞,她不自在的转头不看齐景焕,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儿子的问题了。

母子俩陷入沉默之中,这对于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来说还是头一次,过了好一阵子,乐亲王太妃才转过头,涩声问道:“焕儿,你就不能看在娘亲的面子上,只让他们退赔赃银,仍让他们在府中带罪当差,不发卖他们,行么?”

第一百一十八回求情(上)

“娘!您刚才说交给儿子处置的,儿子刚刚下了令,若是朝令夕改,儿子还有什么脸面再当这个王爷。”齐景焕睁大眼睛,满含委屈的叫了起来。

乐亲王太妃只有齐景焕这一个独养儿子,平素当眼珠子一般的宝贝娇养着,哪里能舍得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故而齐景焕这么万分委屈的一叫,乐亲王太妃便没了主意,只是没口子的说道:“焕儿你别难受,娘都听你的。你要发卖就发卖吧,娘不问了还不成么!”

齐景焕这才转了笑颜,拉着他娘亲的手说道:“谢谢娘不让儿子为难,您放心,就算儿子发卖了那些坏了良心的东西,也不会让您没有人使唤的,想我堂堂乐亲王府,还能缺了使唤的人么?儿子自会选忠心可靠又老实的人给您使唤。”

乐亲王太妃点了点头,心里到底不舒服,不过是因为儿子比什么都重要,她这才忍了下来。只是一想到八成以上的陪房都要被发卖了,乐亲王太妃心里着实堵的慌,脸上多少会带出些痕迹来。

齐景焕自是心知肚明的,他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娘,要不这样,儿子回头再细细看看帐,若是有贪墨少的,儿子给您留几个人,只不过不能让他们再做管事了,只是能做普通下人。”手没有管事权,纵然留下几个人也掀不起大浪,横竖往后这府务他是管定了,又有白苍梁术盯着,齐景焕确实也不必担心。

“真的?焕儿你肯给娘亲留下几个人?”乐亲王太妃惊喜的叫了起来。齐景焕见了这种情形不免暗暗叹了口气,他的娘亲虽然疼他,可心里到底也还会偏着那些个陪房下人。

“娘,儿子只能给您留两房下人,您看留哪两房?”齐景焕淡笑着问了起来。

乐亲王太妃一听儿子问留哪两房下人,不由的犯了难,她嫁进王府之时,带过来六房下人,如今只能留两房,这留谁不留谁的,着实让性情有些忧柔寡断的乐亲王太妃一时难以决定。

“焕儿,让娘想一想,明儿再告诉你行么?”当儿子展现出坚决果断之后,乐亲王太妃突然有了一种丈夫回来了的感觉,先乐亲王在世之时,事事不必她操心费力,也不用她做什么决定,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丈夫的决定。

齐景焕自然是笑着应了,又陪他娘亲说了一会儿话,乐亲王太妃见儿子面有倦意,便赶紧让他回瑞松园休息了。

回到瑞松园,齐景焕刚一进门就看到杜老先生和皇甫永安两人都皱着眉头盯着他,杜老先生脸上的怒意极为明显,皇甫永安面无表情,眼中却是怒气冲冲。

“杜老先生,阿仁,你们这是怎么了?”齐景焕不解的皱眉问道,刚才和皇甫永安一起回府的时候,他还没有生气的意思,怎么才一会儿不见,就生气了呢。

“既然王爷已经大安了,老朽和阿仁也不必再在王府多留,明日一早我们便告辞离去。”杜老先生没好气的粗声说道。身为大夫,最看不得的就是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齐景焕的身子才有了起色,今儿就忙的不着家了,现在已经是亥时两刻了,平日齐景焕戌正时分就已经歇下了,从来不熬夜的。齐景焕打从外面一走进来,杜老先生便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他今儿累的不轻,只怕前些日子将养的成果得大打折扣,所以杜老先生才会如此生气。

齐景焕先是一愣,继而便想明白过来,他赶紧快步走到杜老先生和皇甫永安的身边,低声软语的求道:“杜老先生,阿仁,我知道错了,保证再没有下次。往后不论有多大的事情,我都会在酉末之前回来,保证按时休息。”

杜老先生也不是真的打算离开,只是要给齐景焕一个警告,做大夫的医术无论有多高,若是做病人的不积极配合,那也是治不好病的。杜老先生原本就担心齐景焕一旦身体有起色,他就不能继续静心养病,如今见齐景焕果然身子还没好利落就整天不着家了,杜老大夫又怒又担心,才会有那一句带气之话。

“王爷此言当真?”杜老大夫面色微微缓和,粗声问道。

“当真当真,我再不会忘记休息时间了,杜老先生您就相信我吧。”这阵子齐景焕与杜老先生皇甫永安相处的极好,齐景焕自从听杜老先生讲了皇甫永宁九死一生的征战生涯之后,便将数次从阎王殿里把皇甫永宁硬抢回来的杜老先生视为救命恩人,在他面前从来不以王爷自居,每每见到杜老先生,齐景焕都会快步上前抢着打招呼的。

没有人能真的对如同仙童一般的齐景焕真的动气,杜老先生见齐景焕已然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便也不再纠缠,只说道:“快进屋让阿仁把个脉,赶紧歇着吧。”

齐景焕赶紧乖顺无比的连声称是,然后走到皇甫永宁的面前,带着讨好之意的叫了一声:“阿仁,我刚才清理了王府那些眼大心大的恶仆,省得他们将来给永宁添堵。”齐景焕深知他的大舅爷最在乎的就是他爹和妹妹,便祭出了为永宁清除麻烦这杆大旗,果然皇甫永安脸上的怒色减少了许多。

“知道你要清理王府下人,可也不急在这一时,明儿再处理也晚不了。罢了,赶紧进屋吧。”皇甫永安抱怨了一句,话音里已经没有什么怒意了,他退后一步让出通道,齐景焕好脾气的笑了笑,迈步走了进去。

杜老先生到底也不放心,便没有先回房,与皇甫永安一起走进屋子,给齐景焕诊脉。两人都诊了脉,杜老先生皱眉说道:“王爷,从明日开始,你必须留在瑞松园休养身体,再不要管其他的事情。”

齐景焕有些为难的说道:“杜老先生,这几日我每天只用一个时辰安排管理府务行么?刚才我命梁术将所八成以上的外管事连同他们一家子都发卖了,王府得大量进人,这事我不能完全不管。”

杜老先生和皇甫永安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自来主家发卖犯错的下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一下子发卖府中八成以上的下人,这种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将下人们都卖了,王府的诸位主子岂不就没人有服侍了。不是他们小瞧乐亲王太妃等人,这些人离了下人服侍,只怕连衣裳都穿不齐整。

“阿焕你把下人都卖了,太妃她们怎么办?”皇甫永安惊讶的问道。

齐景焕笑笑说道:“王府养了四五百个下人,与管事们扯不上关系的怎么也有个一两百,先让她们上来服侍,明儿我着人去内府,让他们送些下人过来就行了。”

杜老先生听了这话不由摇了摇头,淡淡说道:“看来这瑞松园再不得宁静了,求情讨饶的人还不得把门槛踏破了。王爷的用意虽好,可是却太急了些,需知事缓则圆。”

齐景焕想了想,站起来躬身拱手说道:“谢杜老先生指点,景焕受教了。”

杜老先生赶紧扶起齐景焕,急急说道:“王爷万不可如此,老朽不敢当。”

皇甫永安却是年轻气盛,只说道:“已然这样了,难道还要阿焕收回已经说出来的话么。其实卖了也好,白养一帮子蛀虫,除了会挖王府墙角之外,他们还会做什么。”

杜老先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骂道:“阿仁,你就别跟着起哄架秧子了,行了,时候不早了,这会子也不能吃药了,都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按时起床,继续练五禽戏。”

为了给齐景焕固本培元,杜先生和皇甫永安每天早上都带着齐景焕一起习练五禽戏,齐景焕身体如此快的有了起色,五禽戏功不可没。

齐景焕应了一声,正要起身送杜老先生和皇甫永安,那两人却连连摆手道:“不用送了,赶紧叫人进来服侍你盥洗吧。”

添喜添禄进来服侍齐景焕盥洗,齐景焕累了一天,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倒比平日入睡的更快些。值夜的添禄见自己还没有放下帐子,王爷就已经睡着了,他不由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

今天原本该添喜值夜,添禄主动要求替添喜当差,添喜当然没有不答应的,福禄寿喜四人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瞌睡最多的时候,谁不想多睡一会儿。

添禄自然不是白替添喜当差的,他有目的。添禄本想趁着值夜的机会跪求主子放他干叔叔一马。也算是对的起他干爹和干婶婶了,只是没有想到他家王爷今儿累了,睡的如此之快,添禄根本就没有机会开口。

添禄的干叔叔是添禄刚净身入宫之时认的干爹,尚膳司三等管事太监吴公公的亲弟弟吴大能,他是外院采办处的二管事,也在今日被绑至银安殿的管事之中。采办处的油水极肥,吴大能只是个二管事,这三四年间也贪了好几千两银子,正在被发卖之列。吴大能的媳妇刚刚就来找了添禄,让他在王爷面前求情,说什么也要保下吴大能,哪怕留在王府做个粗使下人,也比被卖去挖煤砸石头修墙强些。

添禄一夜没有合眼,齐景焕却是一宵好睡,清早按时醒来,急急盥洗之后便匆匆去晨练了,添禄张了几回口都没机会说出求情的话,真是愁死他了。

齐景焕走后不到两刻钟,添禄的干婶子悄悄来到瑞松园,一见到添禄便急急问道:“添禄,王爷可答应没有?”

添禄是个老实孩子,他闷闷的低声说道:“还没有说,我…”

“什么?你还没说?添禄,你怎么能这样!二叔二婶对你不薄,你可不能丧了良心!”添禄婶子声音陡然高了起来,冲着添禄尖声大叫。

“我说添禄前儿才值了夜,昨天怎么又要替我当差,原来是被你逼的,添禄,你不用怕她!回头定要原原本本本的向王爷禀报。”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吴二婶子扭头一看,见说话之人是添喜,心里不由先怕了几分。添喜是福禄寿喜四人之中最嫉恶如仇,嘴皮子最利落之人,他的来头对于吴二婶子来说着实不小。

添喜是昭明帝身边总管太监高三保的干儿子,高三保知,这种性子在宫中绝活不过一个月,高三保便早早将添喜送到齐景焕身边,添喜倒投了齐景焕的脾气,如今俨然成了瑞松园的小管事。他早就看不管吴大能夫妻打着宫中吴公公的名头,总是占添禄的便宜,如何吴二婶子又跑到瑞松园对添禄颐指气使,添喜如何还压的住心里的火气。

吴二婶子脸色变了几变,到底是拼命压下心中的怒意,强打着笑脸陪笑说道:“看添喜公公这话说的,我们哪里能逼添禄呢,这都是添禄孝顺,才说要求王爷恩典的,添喜公公您可千万别误会。”

添喜极了解添禄的性子,所以也不问他,只挑眉呛声道:“添禄自愿的?他昨儿连瑞松园的大门都没出过,如何知道外院发生什么事情?既不知发生了什么,又何来救恩典?吴二婶子,你就算是想骗人,也编个靠谱的谎话成不?”

吴大能媳妇被添喜噎的面色发青,可到底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心虚的四下看了一回,生怕王爷突然回来看个正着,到时就更没有回圜之地了。

添喜当然能猜到吴大能媳妇的心思,便故意大声说道:“添禄,王爷就快回来了,你还赶紧去准备水。”吴大能媳妇一听说王爷快回来了,也不敢再做停留,只叫了一声:“添禄,你要好好服侍王爷,二婶先回去了。”然后便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添喜等吴大能媳妇走远之后方才伸指戳着添禄的额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你可长点心吧!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添禄刚要说话,就听到有人在敲院门,还有个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三小姐来给兄长请安,快开门哪…”

第一百一十九回求情中

“三小姐这会儿过来,说不得也是为了给谁求情!”添喜嘀咕一声,却也不敢真的将三小姐齐静姝挡在门外,和添禄两个赶紧去开了院门。

“请三小姐安。”添喜添禄两个行打千儿行礼,三小姐齐静姝双眉轻蹙,勉强笑着说道:“免礼,王兄可起身了?”

添喜干脆利落的说道:“回三小姐,王爷已经起身了,此时正在做早课。”

“王兄还要做早课?不知道几时才能做完?”齐静姝略略迟疑一下,轻声问道。

添喜想了想,躬身说道:“回三小姐,还要两刻钟。”

“这…”齐静姝面色涨红,眼圈里甚至噙了泪珠儿,这时跟在齐静姝身边一个柳眉杏眼瓜子脸的丫鬟悄悄碰了她家小姐一下,低低说了一声:“侧妃娘娘…”

齐静姝还是犹豫了片刻,方才对添喜说道:“我进去等王兄。”

添喜当然不能拦着主子小姐,只躬身道:“三小姐请到花厅用茶。”齐静姝点点头,由添喜引着去了小花厅。她等了将近三刻钟,才等到她的嫡兄齐景焕。

齐景焕缓步走进花厅,齐静姝赶紧站起来,低头垂眸小心翼翼的行礼,齐景焕淡淡说一句:“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齐静姝却没有坐,等她哥哥坐定之后,才为难的低声说道:“王兄,我…我姨娘…哦不…”小姑娘心里纠结的很,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急的眼圈儿都红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滚落下来。

齐景焕因为自小身子不好,所以与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之间并不怎么走动,每每见面都是她们三个来探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集。所以齐静姝掉了眼泪,齐景焕非但没有心疼,还有一丝隐隐的不耐烦。毕竟齐静姝为什么而来,齐景焕心里再清楚不过的。

“可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奴才得罪了妹妹?妹妹只是管同本王说来,本王一定为从重惩治。”齐景焕微微皱眉沉声说道。

齐静姝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也不会打什么机锋使什么心眼儿,所以齐景焕那么一说,齐静姝更加说不出来意,眼泪掉的更加汹涌了。

齐静姝刚出生三天,先乐亲王就死了,乐亲王太妃悲痛之下,竟迁怒于齐静姝,认定是她克死了先乐亲王,自此对齐静姝不管不问,故而齐静姝不象她两个隔母姐姐那样在乐亲王太妃跟前还有几分体面。头些年她连给嫡母请安都不被允许进入泽芝园,都只是在园外磕头的,这三四年间才略好了些,可以进泽芝园,在正房门外隔着帘子磕头,若是遇上雨雪天气,偶尔也能进一回正房。在这样不受待见环境下长大的齐静姝,性子怯懦的很,从来不敢为自己争取什么,若非她有个性子强势又小有资产的亲娘,齐静姝在乐亲王府的日子可就更加难过了。

隔母妹妹一大早跑到自己园子里,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是对着自己抹眼泪,这事搁谁身上都膈应,更何况齐景焕最不喜欢的就是动辄哭眼抹泪的姑娘,他只欣赏象皇甫永宁那样坚强独立开朗爽快的姑娘。“妹妹若没有正事只是想哭一场,本王无暇奉陪。”齐景焕皱眉说了一句,起身便要离开。

“不不,王兄…我有事…”齐静姝慌忙用帕子抹了眼泪,象小猫哼哼似的嚅嚅说道。

齐景焕这才又坐了下来沉声说道:“有话便说罢。”

“王兄,听说您要发落外院的管事,静姝求您饶了外院的李峰李管事吧。”齐静姝边说边跪了下来。

齐景焕的记性很好,他记得李峰是司库处的一个二管事,王府一开府他就在府里当差,是侧妃李氏的大哥,齐静姝的亲舅舅。李峰手上也不干净,这二十年里贪了一万多两银子,可他自己没家没业的,平素过的很简朴,想来贪的那些银子全都填补了李侧妃。齐景焕既然要发落人,自然会将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并不会随意做出决定。

“你知道李峰犯了什么事?想让本王怎么饶了李峰?”齐景焕沉声问道。

齐静姝哭道:“王兄,我知道李管事贪了府里的银子,可他不是自己花用了,他是我姨娘的亲大哥,那些银子都给了我姨娘,我姨娘也没花用,都给我攒着,求王兄饶了李管事吧,我情愿将那些银子全都交还给王兄。王兄,这是一万五千两银票。”齐静姝边哭便拿出一只荷包,从中取出一小沓银票捧给了齐景焕。

齐景焕听到一万五千两这个数字,便知道李峰的确是将贪墨的所有银子都给了李侧妃。他想了想,对齐静姝说道:“既然你替李峰退赔了他所贪墨的银子,本王可以从轻发落于他。再留他在王府当差是不可能的了,本王许他自赎。”

李峰的情况与其他管事都不一样,他没有为自己置一丁点儿产业,也不曾打着王府的名号在外头做威做福,就算贪墨的银子也比与他身体相同的人少的多,司库处油水极大,就算个普通当差的一年也能弄出几百两银子,而象李峰这样的管事,一年就能弄上万儿八千的银子,而李峰二十年才贪了一万多两,已然算是很清濂的了。

齐静姝再没想到她的王兄竟然一口答应了,都没用她怎么苦苦哀求。“王兄,您说的是真的,可以让李管事自赎?”齐静姝用难以置信的惊喜声音叫了起来。

齐景焕点点头道:“你姨娘已经替李峰退赔了银子,算是替他赎了贪墨之罪,他又没有其他的劣迹,自然可以自赎。”

齐静姝欢喜的直给齐景焕磕头,齐景焕皱眉说道:“你是王府小姐,皇伯父亲封的县主,自当有县主的气度,骨头硬些,别动不动就哭个不休。”齐静姝愣了一下,她仰着看着她的王兄,半晌才讷讷应道:“是,静姝谨遵王兄教诲。”

齐景焕挥了挥手,淡淡道:“若没有其他事便回去吧。”

齐静姝站了起来,咬着嘴唇挣扎片刻,面含尴尬之色,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王兄…不知道李管事自赎,得准备多少银子?”

齐景焕听了这话,倒是着意看了这个隔母妹妹一眼,没想到她看上去怯懦胆小,心思倒细致的很。“嗯…照一般市价就成了。这是你头一回求本王,所求之事也不算过份,本王才应允于你,回头该怎么说怎么做,你自己心里该有个成算。”齐景焕突然觉得齐静姝这个妹妹还有些可取之处,便多说了一句。

齐静姝立刻躬身应道:“是,静姝明白,李管事之事静姝绝对不会外传。”

齐景焕点点头,挥手道:“回去吧,往后也别总闷在园子里,也出来走动走动。”齐静姝惊喜万分的应了,来时的沉重心情一扫而空,她轻松的回蔷薇园向她姨娘报喜去了。亲舅舅不必被发卖去挖煤砸石头修城墙,还能自赎其身成为平民百姓,这简直是天大的恩典。因为心情畅快,齐静姝巴掌大的小脸上也多了几分光彩。

出了瑞松园,齐静姝身边那个柳眉杏眼瓜子脸的丫鬟才急急问道:“小姐,王爷可答应饶了舅老爷?”

齐静姝因为想着王兄刚才说过的话,便不正面回答,只是说道:“秋桂,不要瞎打听,先回蔷薇园再说。”名叫秋桂的丫鬟很是吃了一尺,她家小姐只是单独见了一回王爷,怎么就象是变了个人似的,看着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王爷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怎么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能改变了她家小姐?

齐静姝回到蔷薇园,李侧妃正在院中焦虑的来回走动,异常的心神不宁。她一看到女儿回来了,立刻快步迎上去叫道:“三小姐,王爷可答应了?

齐静姝眉眼舒展唇角含笑,比素日里瞧着生动多了,她飞奔上前抓住李侧妃的手,飞快说道:“姨娘别担心了,咱们进屋细说。”

李侧妃见到象变了个人似的女儿,心中又惊又喜,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进屋说。”秋桂紧步跟上,齐静姝却回头说道:“秋桂,我渴了,你去调些香露送来。”秋桂瘪了瘪嘴,低头福身应了,不高兴的去耳房调香露。做为蔷薇园第一丫鬟的秋桂,她其实是副小姐一般的存在,可是却被主子嫌弃了,这让秋桂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

李侧妃也是个灵透的人,进屋之后立刻屏退所有的下人,然后才小声问道:“三小姐,王爷是怎么说的?”

齐静姝亦小声回道:“姨娘放心,王兄收下了您替舅舅赔的银子,还答应让舅舅自赎其身,不会将他卖去做苦力。”

“真的?”李侧妃惊喜的难以自制,忍不住叫出声来。齐静姝赶紧将手指竖到唇边,低低“嘘”了一声,悄声道:“姨娘您别叫,王兄说了,这事不能张扬出去。”

李侧妃连连点头道:“对对,不能张扬,这可真是太好了!万没想到王爷竟然这么好说话。我心里这块大石头可算是落地了。三小姐,王爷对你…怎么象是变了个人。”放下心中大石之后,李侧妃才有心思关注女儿的变化。

齐静姝唇角含笑的轻声说道:“姨娘,刚才王兄让我平日没事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整日只是待在园子里,王兄还对我说,我是皇伯父亲封的县主,就得有县主的做派气势,不能畏畏缩缩的…”

“真的?王爷真这么对你说?”李侧妃欢喜的眼泪都涌了出来。她苦挣苦熬的守着女儿十四年,因为太妃的不待见,李侧妃自齐静姝小的时候就压抑她的个性,将个原本应该如花儿一般明媚鲜妍的女儿生生压抑的如同暮气沉沉的老妪一般。如今有了当家王爷的话,她总算可以少让她的女儿受些委屈了。

齐静姝欢喜的点头道:“当然是真的,姨娘,王兄对我很好的。”

李侧妃抹了眼泪,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三小姐,王爷对你好,你也得对王爷好才是。听说王爷极为看重平戎郡主,你可得用心为郡主准备几色针线才是。上回姨娘见过郡主,记得她的身量,回头就给你尺寸,你独个儿给郡主做两套衣裳,也显得你心意虔诚了。”

齐静姝自是无有不应的,还主动说道:“姨娘,就用上回舅舅给的那两匹缎子吧。”

李侧妃略略迟疑一下便点头应道:“好,就用那两匹缎子,日后娘再给你淘换更好的。”齐静姝所说的两匹缎子是数日之前李峰悄悄送到蔷薇园的平金提花缎,一匹大红一匹浅紫,看上去流光溢彩,摸上去光滑如玉,是极难得的好料子。李侧妃原本想留着给女儿做嫁妆的。

李侧妃很快进房取出那两匹缎子,刚好此时秋桂过来送香露,她看到李侧妃取出这两匹打算给三小姐做嫁妆的缎子,不由惊奇的问道:“娘娘,您要给三小姐做衣裳么?”

李侧妃很喜欢看重秋桂,因此也没有对她这没有规矩的问话而生气,还笑着说道:“不是给三小姐做衣裳,是让三小姐给未来王妃娘娘做。秋桂,那日你也见过未来王妃娘娘的,回头也拟个尺寸来对一对,免得做出来不合身。”

秋桂听说是给未来王妃娘娘做衣裳,低头撇了撇嘴,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之意,旋即又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是,婢子这就去拟尺寸。”说罢她将手中的香露放到桌上,很随意的说了一句:“三小姐请用香露”,便匆匆退了下去。

李侧妃不以为意,她喜欢的就是秋桂的性子,可是齐静姝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想想她王兄对她说过的话,齐静姝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县主身份,对于秋桂的轻慢,她心中渐渐生出了不满之意。

------题外话------

晚上有二更

第一百二十回求情下

三小姐一大早跑到瑞松园之事很快传开了,大家都猜到她是去给李峰求情,又见三小姐离开瑞松园时面上愁意尽去,眉眼间还流露着一丝喜色,所以也不必齐静姝说什么,众人都猜到必是王爷允了三小姐的请求,于是许多人便愤愤不平起来。【鳳\/凰\/ 更新快请搜索f/h/x/s/c/o/m】特别是那些乐亲王太妃陪房管事的家人们,她们凑到一处商议了一回,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次日一早,齐景焕刚刚用过早饭,拿起昨日梁术送来的,他还不曾看完的帐册只看了一页,便听到外面传来请安之声,齐景焕立刻放下帐册站起身来,快步走出书房,原来他的娘亲乐亲王太妃突然来到了瑞松园。

“娘!”齐景焕迎上前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他娘亲亲热的应答。乐亲王太妃脸上连一丝笑影儿都没有,神情冷的如寒冰一般。齐景焕心中一怔,立刻就猜到他娘亲为什么生气了。

齐景焕也不恼,还笑着招呼道:“娘,您请屋里坐,儿子正好有事要向您禀报。”

乐亲王太妃冷冰冰的面容略有缓和,沉沉“嗯”了一声,向正厅走去。齐景焕回头吩咐一声:“去书房将本王正看的帐册取来。”乐亲王太妃听到帐册二字倒还没有什表情上的变化,可是随侍乐亲王太妃左右的丫鬟嬷嬷们几乎人人变了脸色。

到了正厅,乐亲王太妃沉声道:“所有人都退下。”一众下人行礼退下,厅内只剩下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母子二人。乐亲王太妃这才气道:“焕儿,你真真是长大了!在你这里娘的面子还没有三丫头的面子大!你可真行!”就在刚才,乐亲王太妃身边的丫鬟嬷嬷跪求太妃开恩,言语之间很自然的扯出了三小姐找王爷为李峰求情,王爷已然答应了之事。乐亲王太妃一听这话脑子轰的炸开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儿子不给自己面子,竟然给庶出妹妹这么大的面子,这让乐亲王太妃情何以堪。这才有了乐亲王太妃一大早怒闯瑞松园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