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皇甫永安告别乐亲王府,背着一个不算很小的包袱去了定北侯府。大家都知道姜小神医与定北侯府有渊源,所以也没有人觉得他去定北侯府有什么不妥之处。

“爹,永宁。”皇甫永安轻车熟路的进了玉澄轩,笑着招呼起来。

“哥,你终于可以搬回家啦!”皇甫永宁看到她哥哥身上背着个包袱,便开心的叫了起来。

皇甫永安摇摇头道:“还不成,我得先回师门一趟,等回来彻底治好阿焕才能回家。”

皇甫永宁失望的哦了一声,既而眼睛一亮,立刻扭着看向她爹,学着阿黑的样子卖萌道:“爹,我想跟哥哥一起出门。”

皇甫敬德瞪了女儿一眼,嗔怒道:“胡闹!你哥哥回师门有正事,你跟着象什么话?”

皇甫永宁立刻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跟去保护哥哥啊,他又不会功夫,万一碰上截道的怎么办?”

“去,尽不想好的!”皇甫敬德没好气的吼了女儿一句,皇甫永宁再了解她爹不过的,知道她爹没正经生气,只站着不动,一双凤眼睁的圆圆的,眼巴巴的看着她爹,这可是从阿黑那里学来的绝招,她爹回回都败在阿黑这一大“杀招”之下。

皇甫敬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自从回京之后,他这个女儿倒比在北疆之时活泼多了,每天和阿黑两个尽研究怎么“对付”他这个做爹的,眼巴巴的盯人就是她们两个研究出来的新战术,回回都好使的很。闹的他这个做爹的完全没有脾气。

“爹,就让妹妹跟我一起走吧。”最先受不住的不是皇甫敬德这个做爹的,而是皇甫永安这做人家哥哥的。皇甫永安与妹妹失散的时候已经能记些事情了,对于整日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的妹妹,他的记忆自然是最深刻的。孪生兄妹的亲密和默契不是一般兄妹能比的,所以皇甫永安的妹控属性极强。兹是妹妹提出的要求,不论合不合理都必须答应。

“这…永宁,你想过没有,你这一走就是一个月,阿黑怎么办?”皇甫敬德暗谙迂回之术,拿皇甫永宁最心疼的阿黑说话。

皇甫永宁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阿黑跟我们一起去啊,哥,你们那里够大不?”

皇甫永安立刻笑着回道:“妹妹你放心,我们谷中的地方可大了,别说是一只阿黑,就算是百十只阿黑都能容的下。”

皇甫永宁立刻扭头看向他爹,眼中满是“爹你看我哥都说没问题了,就让我们一起去吧。”

皇甫敬德无奈的直抚额,若是不用军法约束女儿,他这个女儿就着实的让人头疼。“永宁,你想想阿黑那么招人眼,你们若是带上阿黑,还能悄悄去永安师门么?永安,爹知道你那师门是个隐密的所在,万万不可张扬的。”

皇甫敬德此言一出,两兄妹都不说话了,的确阿黑也太招眼了,若是这这么大喇喇的带着上路,还不得他们走出京城,就会闹的尽人皆知。

“爹,阿黑的事回头再说,儿子还有正事向您禀报。”皇甫永安打破

了沉静,将身上的包袱拿下来,取出了那只小木匣。“爹,这是阿焕让我交给您的,您请过目。”

皇甫敬德疑惑的接过匣子,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钥匙开了锁,掀开盖子便看到了一封写着“岳父大人敬启”六个俊秀大字的信封。“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要写信?”皇甫敬德疑惑的说了一句便取出信拆开,拿出信笺仔细看了起来。

信封取走之后就露出了压在下面的银票,皇甫永宁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一张面额为十两的银票。皇甫永宁“咦”了一声,伸手拿起一叠银票翻看一回,不由惊呼道:“爹,好多银票,全是十两的!”

此时皇甫敬德已然看完了大半封信,对于女婿齐景焕的意思已经基本上明白了,他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是有好多银票,足足二十七万两。”

皇甫永宁闻言惊喜的叫道:“爹,这些足够接济退役将士们过个好年了。”

皇甫敬德眉头紧紧的皱着,并没有说话,自然脸上也没有喜色,可是他也没有反驳什么。齐景焕在信上写的清楚,定北军的将士们是为大陈身负重伤不得不离开军中的,他做为大陈皇室子弟,更加有义务照顾这些为国献身的将士以及他们的眷属,这让皇甫敬德无法拒绝。可是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皇甫敬德心里又有些憋屈,他莫名有种卖女儿的感觉。皇甫敬德总觉得若是没有齐景焕和他女儿定婚之事,齐景焕可能就不会捐出如此巨额的财富以接济伤残将士们。

“永宁,你觉得这些我们应该收下么?”皇甫敬德问道。

皇甫永宁想了想,问道:“爹,阿焕为什么突然给咱们这么多银子?”

皇甫敬德实话实说,很坦诚的说道:“对,是给咱们,让咱们接济伤残将士和他们的家属。”

皇甫永宁立刻笑着说道:“那当然要收下,爹,阿焕可算是帮咱们解决了大问题,今年不用发愁啦。”往年每到秋季皇甫敬德父女就要开始为不能足额发放的军饷发愁,为接济伤残退役将士发愁,今年有了齐景焕的相助,这两样难事都不用再发愁了,这让皇甫永宁很开心,却让皇甫敬德有种被女儿嫌弃自己无能的淡淡忧伤。

“爹,您觉得不该收么?”皇甫永安不解的问道。皇甫敬德眉头紧锁,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是轻轻点了点头。

皇甫永安立刻不解的问道:“爹,定北军为保大陈死伤无数,于国于民都立下不世之功,既然受了他们的好处,儿子觉得每一个大陈子民都应该捐助抚恤,而不是由爹您一个人将这份重担挑起来。我觉得这笔银子应该收下,而且阿焕同我说过,受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除非是完全没有劳作能力的,其他人应该给他找份力所能及的差使,而不是是由您一直养着他们。儿子觉得阿焕的意见很对。”

皇甫敬德叹了口气说道:“永安,你道爹不想那样做的,可是爹一直在打仗,根本没有时间精力来做这件事情。你看咱们家里不用下人,用的全是退役的伤残将士,就该知道你爹的用意了。”

皇甫永安点点头道:“嗯,儿子明白了,爹,儿子错怪您了,对不起。”

皇甫敬德摆摆手道:“自家父子不说这个,永安,眼看就到中秋节了,不若在家里过了节再动,我们一家三口分离了十三年,也该好好过个团圆节了。”皇甫永安自然是笑着应了,事实上这正是他的打算。若非为了过个团圆节,他大可在乐亲王府再待几日才告辞的。

在一双儿女的劝说之下,皇甫敬德总算是消除了心中的不快,接受了齐景焕对伤残将士们的馈赠。仔细思考过齐景焕信中所写之事,皇甫敬德请来诸葛月半秘密商议起来。囤田安置退役的伤残将士,这是一件极易引发皇帝疑心之事,要如何才能做的天衣无缝无迹可寻,必须得仔细筹划才行。

过了一日,齐景焕没有收到他岳父大人的回绝,心里才算彻底踏实下来,只不过两天没去定北侯府,齐景焕便开始想念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儿,于是便以送节礼为由,先去向太妃禀告,然后便能去定北侯府了。

太妃听儿子说要去定北侯府送节礼,心中便有些不痛快。自打儿子和那平戎郡主定了亲,就算是人没有天天到定北侯府去,却是天天打发人往定北侯府送东西的,一日都不曾落下,倒是正经外祖母家齐景焕却是一年半栽的不踏足一步。而且那平戎郡主也不是个会来事的,订亲到现在,她连一一根络子都不曾收到,这让乐亲王太妃越发心气难平。

“焕儿,你不提娘也是要说的,往年你身子骨不好,娘也不舍得劳动你,如今你的身子已经好多了,今年你外祖母家的节礼就由你亲自去送吧。”乐亲王太妃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自那日云乡侯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孙女灰溜溜的离开之后,云乡侯府的主子们轮番儿来王府走动,乐亲王太妃本就是个软耳根子,被娘家人左一哄右一哄的,到底给哄好了,因此才有今日之言。

齐景焕皱起眉头,心中很是不快,那日之事他犹自记的清楚,对于外祖母家的诸般做派,齐景焕很是烦感,最要紧的是他们企图羞辱齐景焕最看重的皇甫永宁,这是齐景焕最最不能容忍的。

“娘,您就不怕儿子去了云乡侯府,再被气出个好歹?”齐景焕半是认真半是怄气的问道。

乐亲王太妃皱眉嗔道:“尽胡说,那是你外祖母舅舅舅母,都是你的长辈,只有你敬着他们的,如何能说他们气你。焕儿,都是那起子下人不是东西,你可不能迁怒怪到你外祖母舅舅舅母的头上啊,娘只生了你一个,将来总要你表兄弟们帮衬你才好的。”

齐景焕听到这话不由的气笑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娘,您说让表兄弟们帮衬我?儿子没听错吧?”堂堂一府亲王还需要白衣之人帮衬着,这可真是大笑话。云乡侯府的人丁的确兴旺,但是真正有功名的除了云乡侯和世子宋锦堂之外,其他都是白身之人,与其说这些人帮衬着齐景焕,倒不如说他们还得求着齐景焕提携。

乐亲王太妃又羞又臊又生气,抬手拍了儿子一记,嗔怒道:“焕儿,都是自家亲戚,不许你这么说他们!那是娘的娘家,你理当亲近。”

齐景焕看着他娘亲的脸,很失望的摇了摇头,缓缓道:“娘,从前儿子身子不好,随时都有早亡的可能,那时怎么不见舅舅他们对儿子这般亲近?”

“你…”乐亲王太妃被儿子问的哑口无言,头些年云乡侯府中人对她和她的儿子都是敬而远之,特别是在她硬是收留了她大哥的庶子宋锦辉之后,两家的距离又远了些。如今宋锦辉被处置了,她的儿子身体又一天好似一天,又有请云乡侯做大媒之事,两府的走动才又密切起来,只是没密切了几天,又闹出一桩接一桩的事情,也难怪她的儿子不愿意与云乡侯府亲近,这冷了的心再想焐热,确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罢了,你不想去就不去吧,你长大了,娘也老了,做不得你的主了。”乐亲王太妃自怨自艾的说了起来。

齐景焕双眉紧锁,他特别不爱听他娘亲说这样的话,这让他有一种被绑架的无力之感,仿佛他有多么多么的不孝似的。

乐亲王太妃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焕儿啊,你去给你岳父送节礼,娘再没有二话,只是娘也是要做婆婆的人,身上却连一件未来儿媳妇做的针线都没有…唉,你媳妇自小没了娘,跟着亲家公长大,到底…”乐亲王太妃没有将话说完便摇了摇头,未尽之意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齐景焕原本就皱着眉头,此时连脸色都黑沉了几分,他媳妇儿就算是不会做针线也是世上最好的媳妇儿,况且他媳妇儿是做大事的,些许针线小事怎么值得让她媳妇儿费心呢。凭乐亲王府的财力,养上百十名绣娘完全没有问题,何必还要他媳妇亲自动手。

只是这些话齐景焕可以在心里想,却不能公开说出来。毕竟时下对女子的要求,德容言工之中,工也极重要的一项。齐景焕还没有疯狂到公然挑战千百年来形成的对女子的要求。

“娘,您知道永宁从小习武,她没有机会学习针线的。”齐景焕闷声说道。

乐亲王太妃叹口气道:“娘知道,从前她是没有机会学习,可她现在已经回了京城,只要有心学,还怕没有人教么?焕儿,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可她为你做过什么,你是娘的心头宝,娘总不能眼看着她把你当草吧?自来女子以夫为天,她若对你有心,不用人说她就会主动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从前你父王的衣帽鞋袜,有哪一样不是娘亲自动手做的?现在你的衣裳不也都是娘亲自动手做么。”乐亲王太妃有一手好针线,这是她最引以为傲之处。

齐景焕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再替皇甫永宁说好话,否则他的娘亲会更加厌恶皇甫永宁。乐亲王太妃却误以为儿子已经被自己说动了,眼中才算是有了些微笑意,只要儿子还能听进她的话就行。

从泽芝园出来,齐景焕心情很不好,添寿过来小声回道:“王爷,东西已经备齐了,这就去侯府么?”

齐景焕深深吸了口气,拍拍紧绷着的面部肌肉,点头道:“走,现在去就侯府。”近来齐景焕越来越觉得在定北侯府之时比他在王府里开心快乐多了,纵有天大的烦恼,只要看到皇甫永宁就全都烟消云散了,那怕是陪皇甫永宁给阿黑洗澡,阿黑时不时的吓唬“威胁”他,他都觉得特别开心。

齐景焕兴冲冲去定北侯府,却不知道定北侯府之中,皇甫永宁被公孙老夫人揪着练习针线,她都快憋闷死了。明明拿起刀枪剑戟无不得心应手的皇甫永宁,偏偏拿不起那细细的绣花针。且不说穿针引线了,单单只是一个拿针的动作,就让皇甫永宁练出了满头大汗,而她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掉落了一片银光闪闪的,断成两三截的绣花针。

公孙老夫人和她的丫鬟们都看直了眼睛,公孙老夫人活了偌大年纪,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子一拿针就能将针捏成两三截,真是愁死她了。

“永宁,针不是这样拿的,你看,应该这么捏,拇指和食指轻轻拈起,对,不要用力,千万不要用力…唉,你这孩子,都说了千万不要用力,畿要用力,你怎么又把针捏断了!”公孙老夫人看着阵亡在皇甫永宁手中的最后一根完整的绣花针,真是欲哭无泪。得,派人到前头传话,让管家去买上个万儿八千根针吧,要不真不够皇甫永宁捏的。

皇甫永宁只是练个拿针已经练出了满头大汗,就在此时,她听到陈宁在外头禀报,“少将军,元帅请您到真武堂去。”皇甫永宁如逢大赦,立刻跳了起来,撂下一句:“奶奶我爹找我我先走了…”便如一阵疾风似的,转眼便没了人影…

第一百三十一回无宠溺

公孙老夫人见皇甫永宁逃也似的跑开了,不免摇头叹气,不是她想为难皇甫永宁,实在是现在不逼着皇甫永宁学会做针线,等她嫁进乐亲王府,岂不是给了乐亲王太妃一个极好的搓磨皇甫永宁的理由。皇甫永宁又不是什么和软脾气,若是真与乐亲王太妃闹起来,这乱子可就闹大了,就算是那乐亲王再心悦于她,也没法子护皇甫永宁周全。

“老夫人,这可怎么办啊,郡主若是学不会针线,将来…”公孙老夫人的贴身丫鬟低声叫了起来。

公孙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并没理会她的贴身丫鬟。那乐亲王人材实在出众的很,她又是久历世事之人,岂会看不出自己身边的丫鬟已然有了自己的心思。皇甫永宁现在身边一个丫鬟都没有,可是做为亲王妃,她身边有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的名额。这些日子以来,那几个丫鬟变着法儿的讨好皇甫永宁,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还不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倘若真让皇甫永宁看中了开口讨要,她怎么可能不答应,如此一来那几个丫鬟就能跟着进王府,再使些什么手段混个通房姨娘什么的,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公孙老夫人真心将皇甫永宁当成亲孙女儿疼爱,自然不会让那起子心大的丫鬟给她添堵,她现在之所以不发落几个丫鬟,完全是因为不管这几个丫鬟再怎么下功夫,她都不可能松口,同时也能用这几个丫鬟做磨刀石,让皇甫永宁初步体会什么叫做宅斗。说白了那几个丫鬟不过就是皇甫永宁学习过程中的磨刀石般了。

飞也似的跑出的皇甫永宁可不知道公孙老夫人想的那么深远,她只庆幸客人来的太及时了,真真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啊。一路飞奔来到真武堂,皇甫永宁看到她爹她哥和齐景焕三人坐在堂上说话,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客人,皇甫永宁不免疑惑的问道:“爹,客人呢?”

皇甫永宁一句话问的她爹拉长了脸,而齐景焕则笑的越发灿烂,他心里别提多熨贴了,果然他媳妇儿没把他当外人。

皇甫永安倒没有太多的想法,只笑着说道:“没有客人,是阿焕来了,爹想着咱们俩后儿就出京了,就叫你过来见见他。”

皇甫敬德到底没有撑的住他一双儿女加上阿黑的死缠烂打,终于同意这他们三个一起去鬼医谷,前提是不许让人发现阿黑与他们在一起。这一去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皇甫敬德才大发慈悲,让齐景焕见见皇甫永宁。

“永宁,你真要和阿仁一起走么?”齐景焕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皇甫永宁,急切的问道。一想到自己要有至少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皇甫永宁,齐景焕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难受,也不顾未来岳父在一旁虎视眈眈,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皇甫永宁,眼中尽是依依不舍的缠绵之情。

皇甫永宁素性洒脱,又是经历过无数次生离死别之人,所以对于只是一个月的短暂分别,她压根儿就不往心里去,只笑着说道:“嗯,我后天就和哥哥一起动身。阿焕,我会一路帮你收集美食食谱,回京后一总给你,你叫人照着做就行啦。”

到现在为止,皇甫永宁与齐景焕最大的共同爱好就美食,这两人凑到一处,绝大部份时间都用来探讨各色美食,至于谈情说爱什么的,齐景焕倒是想,可是皇甫永宁于这上面却还没有彻底开窍,所以齐景焕在皇甫永宁心中的定位还只是“吃友”,并不曾上升到恋人的高度。

齐景焕很郁闷,他是很喜欢美食,可是在他心中有比美食重要一万倍的,那就是皇甫永宁,其实他现在对美食的兴趣也是因为皇甫永宁喜欢他才喜欢的。只是皇甫永宁并不知道,她还以为齐景焕和她一样就是吃货呢。

皇甫敬德见到未来女婿吃憋,心情立时好多了,一双儿女和阿黑就要暂时离开的离愁都被冲淡了许多,他正好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了断与武国公府的关系,要回原本属于永安永宁的一切。两个孩子不在京城之中,特别是永宁不在京城之中,就不会听到些风言风语让她心中不痛快。

“岳父大人,小婿今天能留下一起吃顿团圆饭么?”与皇甫家的人相处久了,齐景焕也学会了有话直说,绝不兜圈子讨人嫌。

皇甫敬德心情好了便不会为难齐景焕,他又不是真的看不上齐景焕,不过是摆摆老泰山的谱罢了,齐景焕既然已经做足了体面,皇甫敬德在自己允许的范围内还是乐意成全他的。缓缓点了点头,皇甫敬德淡淡说道:“那就留下吧。永宁,去吩咐厨下加四个菜。”

齐景焕常在定北侯府蹭饭,如今定北侯府的厨子已然非常清楚未来姑爷上门,他们要加哪四道菜了,只消吩咐一声就行了。

齐景焕再次躬身道谢,他口中说着道谢的话,心中暗暗想着如何才能偷偷溜出京城,与永安永宁一起走一趟鬼医谷。做为一个看遍了大陈所有游记,却没有离开燕京城一步的少年,齐景焕那病弱的身体中其实藏着一颗向往自由的不羁之心。况且这是与心上人同行,这对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焕儿…焕儿!”皇甫敬德连叫了两声,才将一门心思想辙如何偷溜的齐景焕叫的回过神来,他赶紧站起来垂手躬身应道:“小婿在!”

皇甫敬德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孩子怎么突然象丢了魂儿似的,别不是乐亲王府有什么事吧?

“焕儿,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你尽可以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虽然时不时的看齐景焕不顺眼,可是皇甫敬德已然彻底接纳了这个女婿,所以皇甫敬德真的很关心齐景焕。

齐景焕赶紧摇头,他是有心事,可是哪里敢告诉他家岳父大人呢。齐景焕确信若是他的岳父大人知道他想偷偷溜出京城,绝对会立刻将他五花大绑起来送回乐亲王府,再告诉他娘亲务必要牢牢看紧了他,免得他闹出什么乱子。所以齐景焕是绝对不敢向岳父大人吐露心声的。

皇甫永安与齐景焕相处的时间不短,对他的了解也很透彻,他倒是很快就猜到了齐景焕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甫永安只是向齐景焕使了个眼色,并不曾说破他的心思。

皇甫永宁很快回来了,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阿黑,阿黑一进正堂就扑向皇甫敬德好一通撒娇,用硕大虎头顶着皇甫敬德的后腰将他往外推。皇甫敬德自来极宠阿黑,他知道阿黑想和自己玩,便顺势让阿黑将自己顶了出去。阿黑后天就要跟着一起出京了,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皇甫敬德口上不说,心中其实也是舍不得的。

皇甫永安见阿黑进门就将他爹顶了出去,便看了妹妹一眼,皇甫永宁只笑着说道:“哥,方才我看见一群麻雀往百草园飞去了。”皇甫永安一听这话什么话都不说了,拔腿便走。他前些日子才下了种,最怕那些麻雀飞来刨地,将药材种子全都翻出来吃了。他种的那几样药材的季节性很强,若是被刨食了今年就再种不起来的。

齐景焕猜到皇甫永宁定是有话同自己说才刻意支起了他的泰山大人和大舅爷,他便笑着问道:“永宁,你想同我说什么?”

“阿焕,我不喜欢学针线,可是奶奶说为了你我必须学,你说呢?”皇甫永宁极为怨念的压低声音叫道。

齐景焕微微一怔,今儿怎么这样巧,他刚刚在王府听她娘亲灌了他一耳朵关于平戎郡主不动针线的抱怨,如今皇甫永宁也为了同样的问题找上他了。难道是她们婆媳商量好的,尽来做弄他一个人,齐景焕不禁多想起来。

“喂,你倒是说话啊!”久久不见齐景焕回话,皇甫永宁突然心里发慌,便又大声叫了一句:“齐景焕,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啊!”

“永宁,你不喜欢就不要学了,干嘛非和自己过不去呢?大陈有数不清的会针线活的女子,可威武无敌的女将军却只有你这独独一个。我可不想你变的和那些俗人一样,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齐景焕赶表白自己的心意。

皇甫永宁脸上戴了面具,看不出什么喜怒之色,可是她的一双眼睛没有被遮住,齐景焕分明看到了皇甫永宁眼中的如释重负和一抹喜色。因着那抹喜色,齐景焕也欢喜起来。他的娘亲还真没冤枉他,果然他有些个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意思。

“太好了,阿焕,你知道么,有了你这句话我心里可痛快多了。公孙奶奶再不用逼我守那些个规矩啦。”皇甫永宁开心的叫道。

看到皇甫永宁这般开心,齐景焕也高兴的笑了起来。他的媳妇儿就是有活力有生机,凭谁都比不上!看,她双眸闪亮就象天上的星辰似的,真是好看的让他无法移开眼睛。为了让这一双眼睛中只有欢乐幸福,齐景焕觉得自己愿意为之付出一切!

第一百三十二回月圆人圆

八月十三,公孙胜夫妻来到定北侯府,将公孙老夫人接回家过节,团圆节自然要阖家团圆,公孙老夫人留在定北侯府过节,公孙胜可是要被他的政敌攻讧的,一个不孝的罪名扣下来,公孙胜父子们的前程都得黄了。

公孙胜来接老母亲的时候也曾邀请皇甫敬德父子三人一起过节,却被皇甫敬德婉拒了。若是当日皇甫永宁与公孙元青定了亲,两家一起过节还说的过去,可是亲事未成,皇甫敬德不愿意刺激元青,公孙夫人也不愿意儿子再见皇甫永宁,所以当公孙胜提出邀请之时,公孙夫人的脸上微微变色。在场之人但凡有眼睛的都看的清清楚楚。

公孙老夫人见儿媳妇还是有些拧巴着,不免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儿媳妇钻了牛角尖就是不肯钻出来,苦的可是孩子们,特别是元青,这孩子深受打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就连元紫对他娘亲也存了芥蒂,元娘比两个哥哥都好些,可也不象从前那样无忧无虑。若是…公孙老夫人是有心将元娘嫁给皇甫永安的,只是看目前的情况,只怕这门亲事也要比从前艰难多了。

皇甫敬德并不知道公孙老夫人的心思,送走了老夫人和公孙胜夫妻,皇甫敬德便将方义叫来仔细吩咐。他一反往年从不过中秋节的老例,命方义多多准备最最新鲜的蔬果点心,只一样月饼就要准备甜咸干果肉脯等八种口味,全是皇甫敬德细细问了一儿女的口味之后命人置办的。还命方义到京城最有名的百味楼订了二百两一桌的上好席面,再配上齐景焕送来的宫中珍藏的贡酒,四坛六十年的梨花白,他们父子三人终于可以畅饮一番了。

原本往年的中秋节,文武百官和有品级的外命妇都要进宫领宴,可是今年却没有按照旧例举办宫宴。内府刚刚被连锅端了,新上任的内府官员连接收工作都没有做完,的确是再没有精力筹办一场圆满的宫宴。再加上昭明帝刚刚知道自己成了大陈最大的冤大头,他的国库私库里钻进那么多硕鼠,他愤怒还来不及,如何有心思举办宫宴,莫说是宫宴,就连每年中秋节都要发放的赏赐今年都被蠲免了。

满朝官员之中心虚之人十有六七,因此也没有人敢在昭明帝盛怒之下提出此事,所以昭明二十年的中秋节,注定是个人人自危的,个个惶恐的中秋节。

虽说宫中无宴,可是燕京城的灯会却是照旧举办的,燕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可都盼着看灯走百病,这是一年当中,她们为数不多的,可以公开在外面游玩的机会。虽然今年的花灯远不如往年那么华美富贵。

月亮初升之时,定北侯府玉澄轩的院子里,皇甫敬德与一双儿女还有阿黑三人一虎已然喝的醉意薰薰,陶陶然不知身之所在了。许是跟了酒量极大的主子,阿黑的酒量竟然也不小,只它一个就喝了大半坛子的梨花白,已然坐不稳它那只专用的大方凳子,阿黑一个骨碌滚到地上,仰面朝天的躺着,露出它那极柔软的大肚皮。

皇甫永宁酒意上头,指着阿黑叫了一句:“阿黑耍赖…”也是脚下一歪摔倒在阿黑身上,正好压着阿黑那极为柔软的肚皮,阿黑原本是四脚摊开的,被皇甫永宁这么一压,便将两只右爪往左一合,刚好将皇甫永宁抱在怀中,这一人一虎就这么睡着了,片刻之后,皇甫永宁细细的鼾声和阿黑呼噜呼噜的鼾声交织起来,听上去竟是那么的和谐。

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安虽然酒意不浅,可到底还是清醒的,他们两个探头看看睡在地上的那两只,然后相视一笑,皇甫敬德又举起手中的酒杯,醉眼迷离的叫道:“永安,喝…”皇甫永安也举起杯子,明明是要与他爹碰杯的,可两人眼神儿都不准了,两只酒杯隔了有半尺的距离相错而过,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安也不管碰没碰着,将酒杯收回来往口倒,一杯酒足有一半都洒在外面了。

“热…”被阿黑四爪盘住的皇甫永宁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就听“砰…”的一声闷响,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安循声一看,只见阿黑已然被皇甫永宁踹飞,肥嘟嘟的虎屁股正撞到院中那颗老槐树的树干上,也就是阿黑皮粗肉厚的,这家伙就地打了个滚儿,又呼哈呼哈的继续大睡了。

“爹,妹妹醉了…”皇甫永安大着舌头叫了一声,然后腿一软也出溜到地上,倚着鼓凳睡着了。皇甫敬德看看坐在地上睡觉的儿子,再看看侧卧在地上的女儿,眼神有些发直的嘿嘿笑了两声,往桌上一伏也睡了。被皇甫永宁踹到槐树下的阿黑睡了一会儿,突然迷迷瞪瞪的爬起来,东倒西歪的挪到皇甫永宁身边,将皇甫永宁的身子拱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才伏在地上继续睡觉,仿佛做了皇甫永宁的大软枕,阿黑就能睡的更香甜些。

“元帅,少将军,姑爷来了…”随着方义声音的响起,只见身着一袭便服的齐景焕在方义的陪同下走进玉澄轩的院子。

“谁?阿焕…”齐景焕刚走进院门,正在沉睡中的皇甫永宁便腾的弹了起来,阿黑也忽的卧了起来,也不知道皇甫永宁睁没睁开眼睛仔细看,反正在一声极为警惕的“谁?”之后,皇甫永宁又懒洋洋的说了一句“阿焕”,然后便又倚着阿黑继续睡了。

在皇甫永宁低喝一声“谁?”的时候,伏在桌上的皇甫敬德也猛的抬起头来,等到皇甫永宁说出“阿焕”二字,皇甫敬德竟也伏回桌上继续睡了。看到眼前这一幕,齐景焕的眼睛都直了。他长到十七岁可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

方义也傻眼了,他跟了皇甫敬德二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皇甫敬德喝醉酒的样子,在方义心中,皇甫元帅就是自制的代名词。他家元帅怎么可能喝醉呢,太不可思议了。少将军也是,她什么时候喝醉过呢。

“好酒…”坐在地上靠着鼓凳的皇甫永安突然噫语一句,方义和齐景焕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呢。

“这…姑爷,您是不是先回避…”方义黝黑的面孔涨的通红,实在是尴尬的不行,他家元帅和少将军百年不遇的喝醉了酒,怎么偏让姑爷瞧了个正着。

齐景焕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眼中竟然涌出了笑意,他摆手说道:“不必,方管家,你带人照顾元帅和阿仁,我来照顾永宁和阿黑。”

“这…姑爷,阿黑到底不是人,又吃多了酒,万一…”方义是没看到元帅和少将军醉酒,可是阿黑醉酒他却是看过的,有一回阿黑偷酒喝,喝了个酩酊大醉,那叫一个难缠,还是元帅和少将军两个人一起上阵,好不容易才哄的阿黑吃了解酒汤。现在元帅和少将军都醉了,再没人能哄的了阿黑了。

“没关系的,添寿,多拿些香梨榨汁,多加蜜糖。”齐景焕立刻进入主人状态,接管了现场。添寿应声称是,自去找香梨榨汁,方义生怕阿黑暴起伤人,也不敢先去服侍皇甫敬德,只拿两件衣裳给皇甫敬德父子盖上,免得他们受了风寒。

“姑爷,阿黑不喜吃梨的。”方义小声说道。

齐景焕摆了摆手,笑笑说道:“加了蜜糖就爱喝了。”

少顷,添寿端了好大一盆香梨汁,齐景焕亲自舀出一大碗,然后将那只大盆放到地上阿黑的嘴边上,然后伸手在香梨汁中搅了一下,再将梨汁抹在阿黑的嘴上,阿黑本能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甜甜的味道好极了,阿黑勉强撑起眼皮子掸了齐景焕一眼,然后歪着头半张着嘴巴,齐景焕见状微微一笑,用勺子舀起香蜜梨汁一勺一勺的喂着阿黑的口中。

方义看的眼睛都直了,要知道除了他家元帅的少将军之外,阿黑拒绝任何人的投喂,如今竟然肯让姑爷喂食,而且还是在醉酒的状态,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阿黑很快喝了一大盆香梨汁,只见它的眼睛半睁半闭着,意犹未尽的巴嗒着嘴巴,齐景焕用手轻轻抚摸着阿黑的脑门儿,柔声说道:“阿黑乖,先把姐姐送进屋子再喝香梨汁。”

仿佛是知道吃人的嘴短,阿黑迷迷噔噔的站了起来,将皇甫永宁拱到自己的背上,一步三摇的走进屋子,一进屋子阿黑可就不想再往前走了,齐景焕赶紧说道:“阿黑听话,把姐姐放到罗汉榻上。”

阿黑极不情愿的又走了几步,往罗汉榻一歪,皇甫永宁就从阿黑背上滑到了罗汉榻上,齐景焕生怕阿黑摔着皇甫永宁,正要上前查看之时,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拨他的腿,齐景焕低头一看,见阿黑用前爪轻轻拍了自己两下,然后就伏在罗汉榻前睡着了。

齐景焕笑着蹲了下来,轻轻摸了摸阿黑的头,低低说道:“阿黑真棒!”许是知道自己被表扬了,睡着了的阿黑很愉快的甩了甩尾巴,吧叽吧叽嘴巴,似是在回味方才那甜蜜的味道,然后就沉沉的睡去了。

齐景焕这才站起来,低头看着沉醉的皇甫永宁。“热…”皇甫永宁迷迷糊糊的叫了一声,无意识的伸手擦了擦额头,可是她的额上根本就没有汗水。

齐景焕知道皇甫永宁脸上依然带着面具,否则她的脸色不会这么正常。他向皇甫永宁的脸伸出手,可是还没触及皇甫永宁的脸便已经停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对皇甫永宁真实面容的好奇,齐景焕快步走到盆架旁,笨手笨脚的拧了湿帕子,然后将帕子放到皇甫永宁的额头。

许是刚刚沾了冷水的缘故,齐景焕的手比平时更冷一些,这对浑身躁热的皇甫永宁极有吸引力,皇甫永宁一把抓住齐景焕的手,那冰凉的舒爽感觉让皇甫永宁舒服的低哼了一声,同时也让她渴望更多的清凉。

醉酒之人是没有什么清醒意识的,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皇甫永宁伸手一拽,就将齐景焕拽入怀中,通身清凉的齐景焕对皇甫永宁来说就象竹夫人一般的存在,只见皇甫永宁如同阿黑抱她一般手脚并用,将齐景焕牢牢的抱在怀中,齐景焕羞的玉面通红,心中却有一丝窃喜,正如皇甫永宁渴望他的清凉一般,他也极为渴望皇甫永宁的温暖。

喝过酒的皇甫永宁身体更加火热,对齐景焕来说无异于最恒温的暖炉。原本齐景焕偷偷溜出王府,是想陪皇甫永宁到街上看花灯走百病的,不想到了定北侯府见到的却是醉猫四只。而他这个原本清醒的人被皇甫永宁一拉一抱,再加上酒气一薰,得,他也醉了,成了第五只醉猫。

方义扶着他家元帅回房,迈步进入房间,却看到自家少将军将姑爷紧紧抱在怀中,而姑爷也抱着少将军的腰,脸儿贴在他家少将军的胸前,两人睡的那叫一个香甜。方义这个糙汉子都被臊的满面涨红,连多看一眼都不敢,赶紧低着头将元帅送回房中安置,再将大公子也送进来。做为皇甫敬德最心腹之人,方义已然知道姜不仁就是自家元帅失散多年的长子皇甫永安。

方义来回来去的玩活着,刻意忽略心中那种别扭的感觉,许是皇甫永宁威武无敌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方义都没觉得他家少将军被人吃了豆腐,他反倒有种自家少将军轻薄了乐亲王该怎么办的淡淡忧愁之感。

罗汉榻上,皇甫永宁抱着齐景焕睡的舒服极了,许是齐景焕身上的凉气太有吸引力,原趴在地上的睡的阿黑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到罗汉榻上了,不大的一张罗汉榻上挤了两人一虎,那三个还都睡的极沉,让人瞧见了真是哭笑不得。

今儿跟着齐景焕出来的是添福添寿,这两人都看傻了,如同两根木桩子似的站在角落里,傻呆呆的看着罗汉榻上的两人一虎。因为齐景焕一向觉浅的缘故,所以每当他入睡之后,服侍他的下人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做出任何动作的。也正是因为服侍的久了,添寿添福才知道他家王爷从来没有睡的如此舒畅,自然更加不敢发出声音了。要知道从前他们求神拜佛,只求他家王爷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几乎所有的大夫都说但凡乐亲王能沉沉睡上一觉,这身子就有希望了。

方义安置好自家元帅和大公子,看着罗汉榻上的那三只也很忧伤,冷静下来的方义终于意识到是他家少将军被人占了便宜,方义抬腿迈步,正想走过去将罗汉榻上的三只叫醒,不想却被添寿添福架住胳膊拽了出去。

“你们要干什么?”方义瞪着添寿添福压低声音叫道。

添寿赶紧将手指竖到唇边“嘘”了一声,然后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方管家,你千万别惊醒王爷,王爷从来没睡的这么安逸。”

方义皱眉怒道:“你们王爷睡安逸了,我们少将军的名节怎么办?”

添福赶紧说道:“方管家您想想,您家少将军是我们家王爷的王妃,这名份早就定了,没关系的。何况此间就我们三个,您不说我们不说,再不会有别人知道。”

方义仍然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没成亲怎么能…”

“方管家,求求您了,您不知道,我们王爷十多年都没睡的这么踏实过,真的,从前我们王爷睡觉的时候,那怕是听到滴水的声音都会惊醒的,可刚才您扶皇甫元帅和姜小神医来来去去动静那么大,我们王爷都没有醒过来,可见得是真的睡沉了,方管家,我们求求您了,就让我们王爷好好睡一觉吧,王爷太可怜了,方管家,我们给您跪下了。”说着,添寿添福真的跪了下去。

方义叹了口气,伸手扶起添寿添福两人,缓声说道:“你们起来吧,我不惊醒王爷就是了。”

得了方管家这话,添寿添福才放下心中大石,两人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值起夜来,方义愁的不行,干脆和添寿添福坐一处一起值夜。另他稍稍放心的是今儿是中秋佳节,元帅一早就给府中众人放了假,让他们回家和家人过节,如今侯府之中只有几个无家无业的孤独之人,这些人每到团圆节之时心中都不自在,候爷赏了酒菜,他们此时也都吃醉胡乱睡了,偌大侯府此时竟只有他和添寿添福三个人是清配的。

齐景焕在定北侯府玉澄轩中,与皇甫永宁和阿黑睡的胡天黑地,可是乐亲王太妃却丝毫不知情,她还以为儿子陪自己赏月累了,提前回瑞松园休息。乐亲王太妃便也回泽芝园安置,刚刚卸了钗环,她却听到一声惊惶的尖叫:“不得了了,王爷失踪啦…”

第一百三十三回一场虚惊

正在由丫鬟服侍更衣的乐亲王太妃听到院中传来那声“王爷失踪啦…”的尖叫,脸上瞬间再没了一丝血色,整个人向后仰倒,正摔在后面的一个丫鬟身上,四个正服侍乐亲王太妃的丫鬟都被吓的不轻,其中三个吓的浑身乱颤口中叫着变了调的“太妃娘娘…”只有一个丫鬟相对冷静些,她就是刚才站在乐亲王太妃身后,这会儿正拼命撑着乐亲王太妃之人。

“太妃娘娘放宽心,王府那么大,王爷许是去了什么僻静之处赏月下人们一时不知道才胡乱叫的,王爷绝对不会失踪。”那丫鬟急急的在乐亲王太妃耳畔说了起来,果然乐亲王太妃一听这话心神立刻安宁许多,至少不象方才那般惊慌失措了。

稳了稳心神,乐亲王太妃命瑞松园的下人进来回话,来人是个很面生的,不过十岁左右的小丫鬟,似她这么大的丫鬟,顶天了不过是个三等丫鬟,国,别说是近身服侍主子,就连进屋子服侍的资格都没有,通常不过是照看照看廊下的鸟雀,打个帘子传个话什么的。

“混帐行子,谁给你的胆子,敢喊叫王爷失踪?与本宫拉下去重重掌嘴。”乐亲王太妃一见不过是个才留头不久的小丫鬟,又面生的紧,心中的怒火腾的蹿了起来。

那个小丫鬟赶紧拼命磕头,边磕边叫道:“太妃娘娘饶了奴才吧,王爷…王爷真的不见了…”

乐亲王太妃双眉紧锁,沉声喝道:“来人,速传添喜过来回话,将这狗奴才带下去看管起来,回头再与她算帐。”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将那个小丫鬟堵了嘴拖了下去。瑞松园的差使,那怕是个没有等级的粗使杂役的活计都极为吃香,有一堆人抢的打破头,如今这小丫鬟惊了太妃娘娘,想来是不可能再留在瑞松园的,如此一来瑞松园里便有了空缺,于是一帮下人都不免动了各自的小心思,若是能将自家的孩子送进瑞松园,那可是一场大造化。

小丫鬟刚被带出去,添禄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原来添喜乡下的老娘病的厉害,齐景焕知道之后便给添喜放了假,还赏了他银子药材让他回家看老娘去了,瑞松园中的事务便暂时能添禄先管起来,添禄最老实,从来只有别人管他的没有他管别人的,所以也没有人怕添禄,若是添喜没有回家,再不会让瑞松园发生小丫鬟跑到泽芝园惊扰太妃之事,添喜又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有他在,齐景焕便偷偷溜出瑞松园也是不可能的。

“添禄?添喜呢?他怎么不来回话,王爷在哪里?”太妃也知道添禄是个没有本事的,便直接喝问添喜的去向。

添禄磕磕绊绊的将添喜回家之事给回清楚了,乐亲王太妃这才想起来儿子昨日的确提过那么一句,当时她还命人额外赏了添喜十两银子,这才算将添喜这一档子事给揭过去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她的儿子到底在哪里?

“王爷何在?添寿添福呢?”乐亲王太妃倒是真的信了刚才那丫鬟之言,觉得自家儿子可能真的去了王府中哪个僻静之处赏月,毕竟齐景焕在他娘亲心中从来都是乖宝宝,绝对不会做出不偷溜出府之事。因此乐亲王太妃心中倒也不很慌乱。乐亲王府面积极大,亭台楼阁数不胜数,单只赏月佳处便有五六处之多,这阵子府中下人短缺,有照应不到之处也是能说的通的。

只是添禄苦着脸回的话却打破了乐亲王太妃的安心,只听添禄带着哭腔说道:“回太妃娘娘,王爷陪您赏月之后回到瑞松园,说是有些累了想早些睡下,奴才便去张罗汤水,可是等奴才备好兰汤请王爷沐浴,王爷已经不在房中了,奴才找遍了整座瑞松园,都没有找到王爷…”添禄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然没声了,他真是吓坏了。

“怎么可能?快快,叫梁长史和白队长赶紧过来。”乐亲王太妃颤声叫了一句,便瘫软在椅上,片刻之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令她心惊肉跳魂不附体的可怕情景。

梁术和白苍很快就赶到泽芝园,两人一听说王爷丢了,第一反应都是绝不可能,梁术立刻说道:“太妃娘娘且请放宽心,王爷一定不会失踪的,容臣与白侍卫长先去查问一番再来回话。”

乐亲王太妃哭着颤声叫道:“快去快去,快把焕儿找回来…”

梁术与白苍退到房外,两人分头行动,梁术去门房查问,白苍则招来了飞虎卫士。

“今日轮谁保护王爷?”白苍沉声问道。

一名飞虎卫士上前答话,“回队长,今天是燕三和谢九的班。戌正时分燕三传了消息,王爷悄悄带着添福添寿出府,谢九赶的车。”

白苍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燕三和谢九两个身手很不错,而且他们身上都带着响云箭,一旦遇到什么意外,两人会在第一时间发射响云箭求援,响云箭极为醒目,五十里之内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还伴有极尖利的啸叫之声,如今已然过了子时,燕三和谢九并没有发射响云箭,那就说明王爷目前还很安全。

梁术去门房查问,没过多一会儿也回来了,他细细问过,才知道戌正刚过,添福添寿两人就坐了车子从西边街门出府,说是奉王爷之命出府办事,还亮了王爷的腰牌。添福添寿是乐亲王府数一数二有头脸的下人,门子自然不敢得罪他们,所以也没敢上前查看车中还有没有坐着其他人。现在想来,必定是王爷藏在车中,就这么混出王府的。

梁术白苍两下里一对,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毕竟他们家王爷对未来王妃可不是一般的上心,而且燕京城又有年轻男女在中秋节之日结伴出游观花灯走百病的习俗,说不准他家王爷就是去定北侯府向未来王妃献殷勤了。

“白大哥,有没有办法悄悄与燕三谢九联系?”梁术皱着眉头问道。

“联系的办法倒是有,可是却做不到悄悄联系,响云箭一出,只怕连宫里都要惊动的。”白苍摇了摇头沉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