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天生对危险有着极为敏锐洞察力之人,昭明帝的异常皇甫永宁比任何人都感觉的更加清晰。她曾无数次与父亲生死相依,所以对于杀机的预感,皇甫永宁是一定会告诉父亲的。

“前儿,是巳时前后么?”皇甫敬德面色微沉,立刻追问道。

皇甫永宁想了想,点头道:“是,我们到永福宫的时候刚交巳时。”

皇甫敬德明白了前日自己为何突然感觉到一抹杀机。他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永宁,你已经成亲,是大人了,有些话爹也不瞒着你了。当今皇上虽然并非无道之君,可是他有一个帝王不该有的缺点,好色。当今非常好色,以至色令智昏。从他少年时便是如此。这也是为父为何要求你在大婚之前绝不可除下面具的根本原因所在。为父绝不愿你陷入深宫的泥淖之中。”

“啊…爹你是说他会看上我?”皇甫永宁惊讶的问道。

皇甫敬德点头又摇头,皱眉说道:“应该说他看上的是你的这张脸,当今看人,只看脸,其他的全不考虑。永宁,爹知道你从来不在乎容颜,心中也没有世俗的美丑之分,可是当今却唯貌识人。他少年时就发过心愿,要娶天下最美的女子,这也是皇后娘娘不得志的原因所在。不是爹吹捧自家女儿,永宁,世上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

皇甫永宁紧紧皱起眉头,心中很是苦恼。自从她除下面具之后,所到之处无不引起震动,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惊艳,羡慕,嫉妒,贪婪占有等等…这让皇甫永宁非常不舒服,可那些人也只敢用眼睛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动,这让她连发作都不能,着实憋屈的紧。

“爹,我该怎么办?”皇甫永宁从来没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由无助的问道。

皇甫敬德苦笑一下,又强自打起精神道:“永宁,素时行事多加小心注意,千万莫要中了算计就好,其他的,也不必太过在意。毕竟你现在已经是乐亲王妃,论起身份,比你贵重的也只寥寥几人,其中太后和皇后应该会站在你这边,要提防的也只那一个人罢了。其他人皆不足为虑。再者…算了,先不说了,总之多小心些,过几年也就好了。”

“哦,对了,爹,前日在宫中之时,皇祖母和皇伯母将五皇子托付给我和阿焕了。”皇甫永宁忽然想起太后说过的话,便又对她爹讲了起来。

“真的?哦,那很好。永宁,说不得这转机就在五皇子身上。”皇甫敬德脸上露出了略显放心的笑容。

“爹,爹…皇上颁了诏贤令…”皇甫敬德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家儿子叫囔着跑过来。

“什么招贤令?”皇甫敬德眉头又是一皱,如今国家太平,文武大臣各司其职,也没有什么要紧的贵人得了太医无法医治的怪病,当今又发的是哪门子的招贤令。

“刚才陈宁去买点心,听到路人议论招贤令,他就跑去朝阳门外抄了一份,阿焕,你皇伯父想做什么?”皇甫永安边说边将一张纸递给他,扭头对身边的齐景焕说道。

齐景焕也满头雾水,之前他连一点点风声都不曾听到,怎么能知道他的皇伯父要做什么。

飞快看完招贤令,皇甫敬德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羽林卫?这是前朝专为世家贵族子弟设置的虚衔,我朝并非沿袭此制。如今皇上张榜张招贤,招的还是身负武功之人,几乎不设任何门槛,这…”

“爹,您莫急,小婿去打听打听。”身为一个好女婿,齐景焕时刻准备着为岳父大人分忧。

“不可!”皇甫敬德断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齐景焕不解的望向岳父,皇甫敬德沉沉道:“焕儿,你千万不要刻意打听此事,如今你和永宁已然大婚,只怕会为人忌惮,切记不可张扬高调,以免招来大祸。”

用定北军之魂来形容皇甫永宁再是恰如其分不过的,齐景焕又是身份最为贵重的亲王,若是他们愿意,掀翻昭明帝的宝座真不是什么难事。

想当初齐景焕病骨支离,又有那活不过二十岁的医家断言,昭明帝自然对他百般纵容宠爱,他在金殿上求亲,昭明帝便也答应了,可如今齐景焕身体彻底好了,又娶了定北军之魂,就算昭明帝心再大,怕也得对自家侄子起了忌惮之心。帝王的忌惮之心,从来都是灭门的前兆啊!

齐景焕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他心中很清楚岳父的担忧。虽然他绝对保证自己没有不臣之心,可是齐景焕心里也清楚,在他的心中,皇伯父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人,他的母妃,阿宁,皇祖母,甚至是五堂弟,在他心的份量都比他皇伯父更重。想来,在他的皇伯父心中,他也不会是最重要的。前日在宫中,皇伯父的异常反应已经能证明这一点了。

“爹,这大喜的日子,您做什么呢,难不成咱们家还怕谁不成?若是厌了京城的生活,咱们离开就是了,燕京城还是什么好地方呀,比我们鬼医谷差远了。天下那么大,大陈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凭我们两府之力,到哪里都能活的很好。”皇甫永宁见爹和妹夫神色沉郁,便笑着囔了起来。

鬼医谷其实并不在大陈境内,皇甫永安三岁之后便不曾生活在大陈,对大陈,他心中是没有丝毫归属感的,所以才能这般没有压力的说出离开大陈之语。

皇甫敬德勉强笑道:“永安说的是,焕儿,永宁,今儿是你们回门的好日子,咱们不说那些倒胃口的事情,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什么都不怕。”

齐景焕也跟着笑道:“爹说的对,我们只高乐就是,天塌不下来的。”

一家人仿佛将刚才的担忧全都遗忘似的,复又说笑起来。只是表面的欢笑并不能完全掩住他们可能面对隐患,除了皇甫永安之外,人人心里都没有那么轻松。

昭明帝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颁下招贤令后,紧接着又颁布了一道石破天惊的诏书,将大皇子三皇子和一向如同隐形人一般的四皇子分别封为鲁郡王,齐郡王,平郡王,着内府立刻为三位郡王选址开府,而且只给半年的限期,半年之后,三位郡王必须出宫建府。

如此一来,宫中剩下还未成年的五皇子六皇子和底下几个尚在幼龄的小皇子。

内府令接到圣旨之后,整个人都直眼了,三座郡王府,半年时间,就算是要了他的老命,也没法子完成了。内城之中哪有那么多又大又空的合适宅子,且不说收拾宅子,单说每位皇子出宫,依旧例每人至少三十万两的安家银子,内府的府库如今是不空虚,可才办过大公主大婚和乐亲王大婚这两桩花钱如流水的大事,又要支出少说三四百万两银子,只怕内府一下子就得被抽干了。

内府令着实的欲哭无泪,拿着圣旨便去找昭明帝,哭诉内府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

昭明帝的态度倒是很好,他根本没有责备内府令,还笑着说道:“卿家也不必为难,朕也知道内府这一年以来支出甚多,银钱上怕是未必凑手。不过也不打紧,如今天下太平,这两年又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卿家完全可以先向户部拆借一二嘛。”

内府令听了不由一愣,心道:“还可以向户部拆借?不管了,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内府户部,还不都是皇上的钱,不过是左手倒右手罢了。”

赶紧的顺杆儿爬,“万岁,户部的钱大人可不好说话的紧,还求皇上降旨。”内府令赶紧说道。

“嗯,来人,传户部尚书。”昭明帝并只假做沉吟片刻,便向外唤道。

少时,户部尚书钱大人急促促赶来,昭明帝也不与他绕圈子,直接让他拔付给内府令二百万两白银,以做皇子开府之用。

这位户部尚书钱大人是新上任不久的,还没有积攒起对抗昭明帝不合理旨意的底气,他素来是皇上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做的,于是连嗑巴都不打的便应了下来。

内府令见了,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内府便可以少支出一半的银钱,那怕这两百万白钱内府是要还的,他只将时间拖的长久些,每年还上个几十万,不要十年也就还清了,还不会让内府伤筋动骨,这实在是太划算了。

户部尚书钱大人还是相当有行动力的,他当下邀请内府令与他一同去户部,内府令打了借条,户部尚书立刻下令开了国府,借出了两百万两白银,等一干户部有司主事得了消息赶来劝阻,内府令已经亲自押着两百万两白银回内府去了。直气的一干户部官员捶胸顿足,直想撕了那完全不懂业务,只知道讨好皇上的钱尚书。

皇子开府,内府借了户部两百万两银子,这个消息很快传开了,立时引得朝野震惊,昭明帝颁下招贤令引发的关注则彻底被压了下去。

“皇伯父怎么突然分封皇子?事先没透出一点点风声。这势必引起朝中人心动荡啊…”得了消息的齐景焕皱眉自言自语道。

皇甫敬德的眉头锁的更紧,他本就不是一味以武力压人的蛮将,还是一位精通兵法韬略的儒帅,又有少年时与昭明帝相处的经历,对于昭明帝的心思,皇甫敬德还是能把握一二的。正是因为能猜到昭明帝的一些想法,皇甫敬德才会如此忧虑。

“焕儿,永宁,往后切记谨言慎行,行事千万不可张扬。永安,秘密安排退路。”皇甫敬德低声沉沉说道。

“啊…是,爹,我们记住了。”

“爹,我立刻安排。”

齐景焕皇甫永宁皇甫永安站起来躬身应了,神色都很凝重。

“焕儿,先不要惊扰你母妃,到了那般地步再说也不迟。”皇甫敬德想了想,叮嘱道。

齐景焕点点头,他的母妃胆子小,他当然不会拿这件只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去惊吓于她。

看看外面的天色,皇甫敬德说道:“时候不早了,焕儿永宁,你们早些回去吧,平日里正常过日子,只牢记内紧外松,不可让人察觉有异便是。”

日影将将西斜之时,齐景焕和皇甫永宁回到了乐亲王府之中,乐亲王太妃见儿子媳妇回来的比自己预计的早,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的,只迎上前笑着说道:“焕儿宁儿回来啦,亲家公可好?”

“回母妃,我爹挺好的。爹说我自小跟着他,女儿家的事情都没怎么学过,一定请母妃别嫌我笨,往后多教教我。”皇甫永宁得她爹的嘱咐,总算能说几句场面话了。

听到儿媳妇这么说,乐亲王太妃自然是很高兴的,只携了皇甫永宁的手笑道:“母妃看宁儿很好,如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晚饭一定还没用过吧,一早就让厨下煨了蜜汁火方,这会子滋味正足,回头可得多吃些。你整日里活动的多,可不能亏了身子。”

一直在众人身前身后跑着玩的阿黑一听有蜜汁火方,立刻跑到乐亲王太妃面前又蹦又跳的耍宝,惹的太妃大笑不已。

“阿黑,你也有。给你烤了只嫩嫩的小羊羔…”太妃摸着阿黑的头笑着说道。

齐景焕见自家母妃眼中只有儿媳妇和阿黑假意吃醋的酸道:“母妃真是有了儿媳妇就不要儿子了,您连阿黑都想到了,不知道有没有给儿子准备什么爱吃的。”

嗔了儿子一眼,乐亲王太妃笑道:“宁儿爱吃的哪一样你不爱吃?还用特特的做么?”

口上是这么说的,可乐亲王太妃怎么可能不给儿子准备,晚饭摆上来一看,其中半数以上都是齐景焕爱吃的,当然,皇甫永宁从来不挑嘴,她吃什么都很香甜,所以这一桌子也都算是她爱吃的菜品。

因为见皇甫永宁和阿黑吃的特别香甜,乐亲王太妃不由得也多吃了半碗饭,自皇甫永宁嫁进王府之后,乐亲王太妃的饭量倒是涨了不少,想来过上个半年,乐亲王太妃的身子也不会那么瘦弱了,好生吃饭,比吃什么补药都强的。

一时饭毕,一家人用清茶漱了口,略坐片刻后便在泽芝园中随意散步,齐景焕和皇甫永宁一左一右陪着太妃,阿黑懒洋洋的跟在后面,晚上吃的太饱,它都不想跑动了。

“焕儿,宁儿,如今宫里也去过了,也回过门了,看看选个日子宴客,你们外祖母家和大丫头二丫头家里都送了贴子,宁儿也得正式见见咱们家的亲朋故交。”乐亲王太妃笑着说道。

齐景焕点头道:“母妃看哪日合适就定哪日。”

乐亲王太妃嗔道:“真是个傻子,母妃已经将管家的事儿都交给你媳妇了,这日子自然得由她来定,宁儿,多早晚都行,别累着自个儿。母妃只是给你提个醒儿。”

皇甫永宁点头应了,说道:“母妃,永宁从前没有办过宴席,请母妃多教教我。”

乐亲王太妃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是王妃,自不必事事躬亲,只将事情交待下去就行了。回头母妃给你个小册子,你仔细看看,只要理清宾客间的关系就好。”

皇甫永宁自是无有不应的,一家三口散了两刻钟的步,乐亲王太妃身上微微有了汗意,齐景焕和皇甫永宁才带着阿黑告退,回了凤鸣居。

“阿焕,这是小册子?”皇甫永宁拿着足有半尺厚的一套书,对齐景焕囔道。

齐景焕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母妃真有意思,塞了给你就打发我们离开,准是她你嫌多不肯接的。没事儿,你别看这么厚的一大本,回头我帮你做几张图,你一看就清楚了。其实我们自开府之后就没与太多人有很亲近的往来,大多数都是面子情儿,都是有成例的,只按例走就行了。不用费什么心思的,放心吧!阿宁,时候不早了,咱们不看这个,还是早些安置吧…”

第二百三十七回初掌王府

皇甫永宁是没管过家,可她掌过军,想当初整个定北军的人马粮草调配,基本上都出于她手,甚至北疆的一些政务,她都是有份参加的。说她上马掌军下马管民并不为过。所以管理一座乐亲王府,皇甫永宁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难度。

在皇甫永宁嫁入王府之前,齐景焕已经无数次表示出自己对王妃的重视,整个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极爱重王妃,再没谁敢炸刺儿出夭蛾子,所以皇甫永宁接掌乐亲王府,顺利简直难以想象。

这日一早,皇甫永宁与齐景焕和阿黑一起陪太妃用过早饭,二人一虎便去了银安殿。原本皇甫永宁是想自己去的,可齐景焕和阿黑两个都快成了她的随身部件,谁也不肯离开她三步远,没奈何的,皇甫永宁只能带着这两只,开始她在乐亲王府的第一次升座。

王府中自长史以下,大小管事早就得了通报,全都候在殿后,等候当家王妃的第一次召见。

长史梁术将王府的帐册送到皇甫永宁面前的案上,恭敬的禀报:“回王妃娘娘,这是从去岁三月至现在的王府帐册,去岁之前的帐册王爷全都清过了,请娘娘过目。”

皇甫永宁点点头,去年齐景焕彻底清理王府之事她自然是知道的,那一回可是挖出了不少蠹虫,查抄所得也基本上用在了定北军退役将士的身上。如今王府之中或许还有人偶尔贪占点儿小小的便宜,却再没人敢伸手捞大油水。王府中新换上来的这一批下人,哪个不知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抓的道理。

“帐册先放在本宫这里,待本宫看完自会送还帐房。今日传你们过来,一来认认人,二来,十一月初十这日,王府将要宴请宾客,梁长史,你且安排起来,下去先写个条陈,也好让本宫熟悉王府的旧制。”皇甫永宁别扭的说着“本宫”二字,翻开最上面的一本总帐。

梁术应声称是,没有一丝儿的不情愿,对于新任王妃,梁术心中是感激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生擒纳都,为先乐亲王报了大仇。

“阿宁,喝杯茶润润嗓子…”非要和皇甫永宁挤在一张椅子上坐着的齐景焕见缝插针的将香茶送到自家媳妇儿的唇边,脸上的笑容灿烂的都有些谄媚了。看得长史梁术边笑边皱眉,他家王爷真是越来越没个王爷样儿…不过,看着这么有生气的王爷,他这心里怎么这样高兴呢!

阿黑就伏卧在皇甫永宁的脚边,不时用厚厚的爪子轻轻拍拍好哥们齐景焕的腿,齐景焕便会偷偷塞块点心肉干什么的给它。阿黑吃了点心,便自己玩上一会儿,然后再拍拍齐景焕的腿,继续讨吃的。一人一虎配合的别提多默契,想来这种小把戏之前可没少玩。

梁术忍笑退下,侍立在一旁的赤霄墨瑛低着头拼命忍笑,憋的满面涨红。殿下服侍的其他下人先是震惊之后,也都是低头憋笑,完全可以想见,自今日之后,齐景焕在王府的威信被他自己毁了个一干二净,这乐亲王府的当家老大,可是真要易主喽!

“阿焕,…阿黑,再偷吃,今天的午饭晚饭都没了!”实在看不下去那两只了,皇甫永宁轻叱一声,没大婚之前,齐景焕还有点儿正形,如今大婚了,他怎么一天比一天象个小孩子,哪里还有半点儿一府亲王的样子。论起赖皮,简直和阿黑有得一拼。

“阿宁…”齐景焕不和阿黑闹了,只从背后紧紧抱着皇甫永宁的腰,将头搁到她的肩膀处,拖长声音撒娇的叫了一声,活脱脱一只爱娇的人型宠物。

“阿焕,你怎么了?”皇甫永宁歪歪头,双唇在齐景焕的面颊扫过,美的齐景焕眯缝起双眼,那舒服的模样简直象极了阿黑。

“阿宁,反正日子长着呢,不如明儿再见管事们呗,我们…”齐景焕的双眼一亮,不知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阿焕,你前儿昨儿可都是这么说的…”皇甫永宁毫不客气的戳穿他,齐景焕嘿嘿一笑,又在皇甫永宁脖颈处蹭了蹭,亲了亲她的脸,反正就是要捣乱的皇甫永宁不能专心看帐册就是了。他才不要那本帐册抢走皇甫永宁的注意力。如今皇甫永宁的醋性真是越发大了,连本帐册的醋他都要吃。

满殿的人都被齐景焕的行为羞的再不敢抬头,人人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身上的衣服里。这…这…这实在是太羞人了…怎么可以这样!

“阿焕…”皇甫永宁被骚扰的无法,只能合上帐册,转头警告道:“阿焕,你再捣乱,我办不完正事,咱们哪里都不去。”

“哦…”齐景焕闷闷的应了一声,又小声嘀咕道:“我又不是要你来王府做管家婆的…”

皇甫永宁凤眼微挑,扫了那叠厚厚的帐册簿子,平静的说道:“别说把这些给我不是你的主意。”

齐景焕嘿嘿一笑,不说话了。他这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想着尽快让皇甫永宁在王府站稳脚跟,却没想到将自己坑进去了。他媳妇竟然可以独立看帐册而不必向他求助…

也不过是歪缠一会儿,齐景焕到底在皇甫永宁传唤各处主事之前,来到皇甫永宁对面的椅上坐下,看上去他仿佛只是特意来给皇甫永宁助威似的。

少时,各处主事一一进来拜见王妃,这些人都是新提拔上来的,有些人是真的老实本份,有些人则是根基未深不敢擅动,皇甫永宁也是与他们初次见面,并不知道根底,所以只听了他们回禀了各自的差使,再略略勉励敲打几句,然后以大婚为由,赏了阖府下人一个月的月钱,算是完成了召见王府管事这件事。

管事们都退了下去,齐景焕跳起来叫道:“可算见完了,阿宁,现在我们可以回房了吧…”

皇甫永宁瞪了齐景焕一眼,这家伙自从新婚之夜过后,可算是找到了人生新乐趣,见天儿的想拉着她回房…她倒是不讨厌做那档子事情,横竖以她的体力,那点子消耗实在不算什么,而且说实话,那种感觉挺好的。可齐景焕不同啊,他这才将将养好的小身板,万一再闹个消耗过度可怎么办!所以皇甫永宁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必须得有节制才行。

“完什么完,我还等着梁长史的条陈,墨瑛,去沏杯莲心茶来给王爷清清心火。”皇甫永宁又瞪了齐景焕一眼,吩咐丫鬟。

“阿宁,你不喜欢我了…”齐景焕真是歪缠上瘾,见皇甫永宁不答应自己的提议,便学着小孩子的样子闹腾,他那闹腾的样子,连阿黑都看不下去了,只往地上一趴,两只爪子往眼上一搭表示虎三爷看不下去。

“阿焕,不闹了成不,最多下午我带你支骑奔雷,好不好?”皇甫永宁也是拿故意闹腾的齐景焕没辙,只能缓声和他讲条件。齐景焕的骑术不算特别好,奔雷看不上他,他又想骑奔雷,所以皇甫永宁才开出这样的条件。

“不行…除非你答应昨晚那事才行!”齐景焕耍起赖皮也是无人能及的,房中的事情也拿来当条件讲。

“你…行,依你!”皇甫永宁没好气的应了下来,心中暗道:早知道不给他看避火图才是,谁想到这家伙竟能举一返三,也不怕把他那小细腰给折腾折了。

梁术的动作很快,两位主子打情骂俏刚刚结束,他便来了,呈上了刚刚写好的条陈。

皇甫永宁仔细的看过一遍,点头道:“嗯,就照这样做吧,赤霄,把单子给梁长史,让书办们写好帖子,着人挨着送去,辛苦梁长史了。”

梁术忙道:“这都是臣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皇甫永宁点点头,梁长史见主子没有别的吩咐,便识趣的告退,他若再不退下,他家王爷的眼睛就该抽筋了。

皇甫永宁刚刚回到凤鸣居门口,小姑子齐静姝就来了,齐景焕见自家妹妹满脸依赖仰慕的望着自家媳妇,眼神别提有多专注了,而他媳妇看向他妹子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宠溺,齐景焕心中一紧,难不成他不仅仅要和阿黑帐册争夺媳妇儿的关注,还要和妹妹争?

“嫂嫂,您看,我按着您说的改了这衣裳,穿着练功一定会更方便。我们去试试好不好?”齐静姝捧着一套浅银紫色衣裳,笑盈盈的叫道。

“好啊,阿姝你的手真快!我这才说一天你就做好了。真厉害!”皇甫永宁绝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直夸的小姑娘双颊绯红,眼中满是娇羞。

“什么衣裳,阿宁,我天天和你在一起,怎么不知道?”“妒夫”齐景焕不高兴的问道。

“哦,是昨儿的事情,昨儿上午在园子里遇到阿姝,聊起身上的衣裳练功不方便,阿姝说她有法子,不想这么快就做好了。阿焕,阿姝真的很巧。”皇甫永宁笑着说道。

齐景焕想了一下,昨儿上午,哦,是有一会儿他去了官房…可那才多大点儿功夫,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他家妹子竟然如此会见缝插针。

“王兄…”小姑娘娇娇怯怯的唤了一声,倒让齐景焕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应和道:“是,阿姝的手很巧。”

“多谢王兄夸奖,若是嫂嫂不嫌弃,以后您的衣裳都让阿姝来做,好不好?”齐静姝双眼亮晶晶的,满眼渴望的望着哥哥嫂子。

“呃…偶尔做一下就行了,王府也不能白养着针线上的人。”齐景焕压着心中的“妒意”,淡淡说道。

“哦,知道了。”小姑娘眼中明显闪过失望,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低下了头。

皇甫永宁素来见不得小姑娘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她立刻揽着小姑子的肩膀,笑着说道:“阿姝,做针线太费眼睛,往后少做些,没事儿就来找我玩儿…”

“真的,嫂嫂,我可以天天来找你么?会不会打扰你?”齐静姝的眼神刷的亮了,兴奋的叫了起来。

“不会…”齐景焕一个“会”字还没出口,就被皇甫永宁一句不会拦了回去,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做了一个决定,赶紧给齐静姝找个婆家,尽快把她嫁出去,省得她来抢他的媳妇儿。

日子在齐景焕各种歪缠着媳妇儿中过去,很快便就到了十一月二十,王府宴客之日。

这日早饭过后,客人们陆陆续续的来了。男宾们留在前面,自有梁长史带人招待,女宾们则在王府侧门换乘青骡车,由管事嬷嬷引着往王府内院而去。

最早来的是齐静珊齐静瑚两位已经出嫁的王府姑奶奶。有了上回的教训,这两人深刻知道弟媳妇绝对不可以得罪,此番她们上门,就是赔罪求和来了。没有乐亲王府撑腰,这两位王府姑奶奶在婆家的日子可没有从前那么舒坦。

管事嬷嬷将两位姑奶奶引向沁芳园,招待女宾的宴席就摆在此处。二姑奶奶在车中问了一回,赶紧说道:“怎能先去沁芳园,得先给母妃,见过王妃才是,不知母妃和王妃这会子在哪边?”

那管事嬷嬷听了二姑奶奶的话,在车外回道:“回二姑奶奶,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就在沁芳园流云阁。”齐静瑚听了这话,心中才略略踏实。

两位姑奶奶下了车,对视了一回,见对方打扮的很华贵,可是气色却没有那么好,明明不过双十的年纪,眼神中却透着一丝无奈疲惫,可见对方在婆家的日子过的很不顺心。

“大姐…”齐静瑚叫了一声,伸出了手,齐静珊拉住妹妹的手,叫了一声“二妹…”两人的眼圈儿都有些泛红。许是都想起了从前在王府做姑娘时的快乐时光。

“大姐,你还好么?”

“就那样吧,二妹,你怎么样,他们家对你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的,也就是不敢往死里得罪我罢了…到底我是王府里出去的。”

“二妹,我们之前都想错了…”

“是啊,我们真的错了,也不知道母妃和阿焕,还有弟妹,肯不肯原谅我们…”

姐妹二人一路说着,一边往流云阁走,没走太久,便到了流云阁。门外的小丫鬟见两位姑奶奶来了,赶紧往里禀报,少时,就见皇甫永宁带着小姑子齐静姝迎了出来。

“大姐二姐,你们来了…”皇甫永宁和齐静姝都笑着唤了一声,在皇甫永宁的面上没有一丝芥蒂。当初的些许不愉快,她都已经忘却了。

“弟…王妃…”大姑奶奶张口要叫弟妹,却被二姑奶奶使劲儿拽了一下,赶紧改口叫王妃。她们这也是生怕皇甫永宁觉得自己不恭敬,再不肯接受她们的道歉。

皇甫永宁却笑着说道:“都是一家人,就叫弟妹好了。王妃什么的,是给外人叫的。母妃和三位侧太妃都在里面,二位姐姐快进来吧。”

见皇甫永宁态度很亲热,齐静珊齐静瑚二人心中又踏实了不少,这回与王府修复关系,应该是能成功的。她们也没不求别的,只求王府还是自己踏踏实实的靠山,婆家再不敢轻视自己。

进入流云阁,两位姑奶奶快步上前见礼,乐亲王太妃点头应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叫她们起来坐下说话。可两位侧太妃却很是激动,望着她们的女儿,眼圈儿都有些泛红。太妃肯赏她们女儿脸面,女儿往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了。她们如今也就这点儿期盼了。

皇甫永宁着实没有与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女人相处的经验,坐在一旁有些不自在,不免想找个借口溜出去。

就在皇甫永宁正在想辙开溜之时,有丫鬟来报,说是公孙老夫人的车子已经进了王府。皇甫永宁立刻站起来说道:“母妃,儿媳去迎一迎…”

乐亲王太妃笑着应了,皇甫永宁快步走了出去,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她刚走出沁芳园,便看到了公孙老夫人一行。

公孙老夫人是带着儿媳妇和孙女儿一起来的。皇甫永宁没有看到大公主齐静芸,心中不免觉得奇怪,她清楚的记得,公孙府上和大公主府都下了帖子的。以大公主的为人,是一定会和公孙老夫人她们一起来的。

“公孙奶奶,阿芸怎么没和您一起来?”皇甫永宁不解的问道。

公孙老夫人满面含笑,公孙夫人亦是笑的合不拢嘴,公孙元娘凑到皇甫永宁耳边低语几句,皇甫永宁的脸上立刻流露出欢喜的神色,“真的呀,那可太好了,我明儿就去看阿芸…”皇甫永宁欢喜的说道。

“不用不用…呃,妾身是说不敢劳烦王妃大驾,毕竟这日子还不很长,还是要避讳些的…”公孙夫人听了皇甫永宁的话,想也不想就摆手拒绝,虽然后面缀了句找补的话,可也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皇甫永宁先是愕然,继而点头道:“知道了。”语气已然没了方才的欢喜。

公孙老夫人心中气恼,又不好在外面发作儿媳妇,还得替她描补,只得小声说道:“永宁,再过一个月你去看公主,到时就能公开了。小人儿家家的小气,这会子不爱见人的。”

皇甫永宁笑着点点头,扶着公孙老夫人道:“知道啦,公孙奶奶,前阵子为了我的事情可辛苦您了!您身子还好么,近来有没有咳嗽?公孙叔叔和元青元紫都来了么?”

公孙老夫人拍着皇甫永宁的手笑道:“都来了都来了,这可是你头一回下贴子,哪里能不来的。真的还劳你记挂着,自吃了你哥哥的药膳,竟是断了根儿,前儿下雪都不曾咳过。我们永宁真是一出阁就成大人了,看看,这王妃不是做的有模有样么?没有你想的那么难吧?听说如今是你掌着王府中馈?今儿的宴席也是你主持的?”

皇甫永宁点头道:“是啊,母妃说她不耐烦管,大婚第二日就都交给我了,还好王府有旧制,长史和管事们也都尽力,我也不用费什么心思,一切都很顺利的。”

“这就好这就好!老身就说宁丫头是个有大福气的…也是,能掌管千军万马的人,哪能管不好家的。”公孙老夫人拍拍皇甫永宁的手,很是欣慰的笑道。

“奶奶一见到永宁姐姐,眼里就再没我这个孙女儿了。”公孙元娘假意撅着嘴抱怨,眼中尽是笑意。

皇甫永宁一把将她拉到怀中,笑着说道:“又撒娇耍赖,我眼中有你行不行啊!”

公孙元娘在皇甫永宁怀中蹭了蹭小脸儿,笑着说道:“当然行啦!永宁姐姐,我可想你了…”

公孙夫人落后两步,看着如此美丽得体的皇甫永宁,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想她小小公孙将军府的事情总比不过亲王府事情多吧,当初她却以那样的借口死活不答应婚事,结果让丈夫离心,最得意的大儿子寒心。如今儿子虽然尚了大公主,可公孙夫人心里清楚,儿子根本没法子真正放下皇甫永宁,从前没见过面都不能,如今见到皇甫永宁的真容,只怕心上那道伤永远不能痊愈了…

从来不曾真正认为自己做错了的公孙夫人此时有些动摇,只是一时的错过,便是一生了。就算她心中追悔,也是无济于事。

察觉到公孙夫人盯着自己看,皇甫永宁回头扬声笑道:“刚才只顾着说阿芸,还没和婶婶问好,公孙婶婶好久不见,您好么?”

公孙夫人点了点头,干干的说了一句:“我很好…”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说话间就到了流云阁,皇甫永宁伴着公孙老夫人一行进来,乐亲王太妃竟然亲自起身相迎,唬的公孙老夫人赶紧快步上前行礼,乐亲王太妃不等她拜下,便亲手扶住,笑着说道:“老亲家快不要多礼,我们永宁出阁,劳您费了不少心思,我这里还没谢您呢…”

公孙老夫人连道“不敢当太妃道谢,原本是老身应该做的”云云,两人言谈之间非常之亲近,这让公孙夫人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齐静姝因为皇甫永宁缘故,与公孙元娘也挺熟悉的,她们两个年纪又相当,自然便由齐静姝出面招呼公孙元娘,皇甫永宁今日可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这两个小姑娘的,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同,要招呼所有的来宾。

少时端静公主带着女儿来了,义武公府的老太夫人带着萧世云萧世泽姐弟俩也来了,这都是与皇甫永宁相熟的,关系挺好的人家。皇甫永宁见到义武公府的老太夫人,赶紧上前谢她赠甲之情…一时之间,流云阁中热闹非凡…

众人正在寒暄着,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云乡侯老夫人带着云乡侯夫人,二夫人,并府上的姑娘到了

乐亲王太妃听说母亲来了,便起身说道:“永宁,随母妃迎一迎你外祖母。”

皇甫永宁笑着应了,陪乐亲王太妃往外走,乐亲王太妃走的并不快,而且走到流云阁门口便停了下来,皇甫永宁虽然不解太妃之意,可也没有多问,也只站在门口等候。

少时,小丫鬟在外面通报,打起了帘子,乐亲王太妃才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母亲来了…”

云乡侯老夫人见女儿这般行事,心知这是从前怨气还没全消了,便压下心中的恼意笑着说道:“母亲和你嫂子外甥女儿也不是外人,哪里要你来接的?原早就该过来的,偏为娘又病了,不好扰了王府的喜气,如今刚好好了,你的贴子就到了,可真是咱们娘俩心连着心,巧极了。”

乐亲王太妃听母亲说病了,到底有些担心,忙问道:“母亲怎么病了?可是受了风寒,要不要紧,看的哪位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