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乡侯夫人见女儿还是紧张自己的,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说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毛病,喝了王太医的药,已经全好了。想着你忙,我们不能帮忙已经心中过意不去,便没惊动你。”

说话间云乡侯老夫人一行已然来到堂上,可乐亲王太妃并没有请她上座,只是设了客座,也没安排皇甫永宁大礼相见。只是笑着说道:“永宁,这是焕儿的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二舅母家的四妹妹锦霜,大舅母家的五妹妹锦霓。都是自家亲戚,你认一认。”

云乡侯老夫人对自家女儿的话很不满意,可又不能说出来。心道只看这粗野丫头懂不懂事的,若是晓事的,便知道该怎么见礼。若是不晓事…哼!

皇甫永宁自嫁进王府,齐景焕什么事儿都和她交待个底儿掉,云乡侯府诸人以为皇甫永宁什么都不知道,却不知道她什么都门儿清。

只是向云乡侯老夫人颌首为礼,淡笑着叫了一声:“外祖母”,皇甫永宁真的连腰都不带弯一下的。毕竟此时她身着王妃服饰,头上还戴着象征亲王妃身份的凤头金钗。

依样叫了大舅母,二舅母,然后看向齐景焕的两个表妹,不论依照是国礼还是家礼,都该她们先上前见礼才是。

宋四姑娘和宋五姑娘许是在家里被教导过了,两人上前并排站于皇甫永宁面前,深深屈膝行万福礼。皇甫永宁等她们行过礼方才摆手叫起,命紫练送上见面礼。

这见面礼自是不能与给齐静姝的相比,不过是一人一对羊脂玉镯子罢了,公孙老夫人知道皇甫永宁嫁入王府后少不得要经常赏人见面礼,便从西边儿的玉石产地采办了许多玉料,着自家铺子里匠人做成各式钗环,专门留着赏人用的。这两对羊脂玉镯正是其中之一。

宋家四姑娘欢喜的道了谢,五姑娘道谢的神色却有些敷衍,想来并不怎么能看的上这对羊脂玉镯,又或者是嫌少了。不过那都不用皇甫永宁在意了,横竖也算是走完了这个过场。

“怪道焕儿非王妃不娶,原来竟是这般的绝色。”见气氛略显冷场,宋二夫人干巴巴的说道。

乐亲王太妃抚着儿媳妇的手,亲亲热热的笑着说道:“你们只看到她的颜色好,却不知道这孩子何止是颜色好,她心眼儿好,身子好,人又能干…简直无处不好,别说是焕儿,我们王府上下,没有一个不爱重她的,这孩子就该是我们王府的人,自她进了王府,我就没有一天不开怀的,宁儿这孩子真真是我们王府的福星!我们焕儿能娶到她,真是三生有幸。”

乐亲王太妃如此高的评价震惊了所有人,在座之人也见过婆媳相处和睦的,可还真没见过哪个做婆婆的这么喜欢儿媳妇,就连亲生儿子都退了一射之地。

皇甫永宁如今也会说话多了,立刻笑着说道:“我哪有母妃说的那么好,都是母妃疼我夸我呢。往后我还得多跟着母妃学习才是。”

皇甫永宁这么一说,真是让在座之人都惊掉了下巴,她们见过的,听说过的煞星皇甫永宁,可不是这样啊!

大家都忘了一句,那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日与齐景焕那个人精子混在一处,皇甫永宁再笨也能学上几招的,说上几句哄人开心的话,其实并不难。

皇甫永宁会说,可是平时她并不说,所以听到儿媳妇说出这样的话,乐亲王太妃只觉得心里慰贴极了,看向皇甫永宁的眼神越发慈爱。

她们这婆慈媳孝的,可是刺了云乡侯诸人的眼,虽然当日云乡侯府中人在王府闹了好大一出难看,云乡侯夫人也发誓再不踏入王府半步,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便也渐渐淡忘了,如今云乡侯在朝中的日子并不算好过,他怎么可能不拼命巴住齐景焕这个亲王外甥,所以云乡侯夫人只能自毁誓言,再次带着女儿来到王府,企图为女儿在王府谋得一席之地,毕竟王府侧妃之位可全都空着,还是可以谋划谋划的。

第二百三十八回永安婚事

昭明帝突然分封皇子,可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除了大皇子已经有正妃之外,其他的皇子们可都还单着,没个正经的岳家。家里有年龄合适姑娘的,只怕大都将眼睛盯上了那有限的几个皇子正妃的位子。毕竟若是选对了皇子,那就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后族,这可是不小的诱惑。

今日乐亲王府设宴,前来王府做客的各府亲贵,怕是都存了打听消息的心思。众人选择的打听对象,当然不会是乐亲王太妃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妃,也不会是皇甫永宁这位新鲜出炉的王妃,只能是齐景焕这位简在帝心的亲王。

可是昭明帝分封皇子的旨意颁的那般突然,在此之前,就连诸位皇子都没听到任何风声,更不要说这阵子全部精力都放在皇甫永宁身上的齐景焕,他被问到分封皇子之事,只笑着反问一句:“诸位堂兄到了年纪出宫开府,这是祖宗制度,难道大人认为皇伯父不应该分封诸位皇子么?”

被乐亲王这么一怼,其他想打听消息的大人也都偃旗息鼓,想着另寻门路打探消息,总得弄清楚皇帝的心思,他们才好望风行事。这从龙之功,可不是易得的,若然选错了主子,什么身家性命都完了。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门上来报,说是鲁王殿下,齐王殿下,平王殿下,五皇子,六皇子已然到了王府门前。

五位皇子的到来,恰如冷水滴进热油锅中,就算这些大人们也是饱经世事的,也不免引了一阵骚动。这可诸位皇子在分封之后的头一次公开亮相。

齐景焕微微皱了皱眉头,随既笑着说道:“诸位且宽坐,本王去迎接诸位殿下。”

众人忙道:“王爷请…”齐景焕便快步往王府大门行去。

“鲁王兄,齐王兄,平王弟,五堂弟,六堂弟,今儿好巧,你们竟一起来舍下了,里面请…”

大皇子鲁郡王立刻笑着说道:“堂弟今日大宴宾客,我们兄弟不请自来,失礼了,还望堂弟不要介意。”

齐景焕笑道:“鲁王兄说哪里话,诸位堂兄弟联袂而来,做兄弟的只有高兴,哪里会介意?只莫要嫌蔽府菜肴简陋酒水淡薄就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就连素日里最能挑刺找茬的刺儿头六皇子,都笑的象朵花儿似的,完全没有往日的桀骜不逊。只有五皇子偷偷递了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齐景焕唇角含笑,轻轻眨了眨眼睛,以示接收到了五皇子的信号。

“乐王弟,不知令舅兄今日可来了?”问话之人是三皇子,齐郡王齐景烨。那日在喜宴上,他一见皇甫永安便惊为天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舅兄自然来了,如今正随家岳父与诸位宾客在厅中用茶。”齐景焕笑着应了一声,心中暗道:“你若是不知死活,可没人救得了你。”三皇子自以为将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齐景焕早就看穿他了。将主意打到鬼医谷主头上,那可真是活腻了!

五位皇子进了客厅,诸位宾客立刻涌上来问好见礼,真是热闹的一踏糊涂,知道的这是乐亲王府宴客,不知道怕是得以为这里是五位皇子的主场。就连因为不得昭明帝喜爱而被冷落的五皇子齐景煜,身边都围了好几位大人,问短部长的好不亲热。

齐景焕心中也不恼,反而看着那些乱烘烘的大人们心中暗觉好笑,如今谁都猜不到当今到底是个什么心意,那些大人们就象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他们就知道自己撞到的是尊真佛?

三皇子一进门就看到了皇甫永安,他急欲上前亲近,却被好几位大人围住抽身不得,又因为如今正在节骨眼上,他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对朝中大臣爱理不理的,还得打起精神应付,为自己寻个有力的岳家,也好问鼎那金殿之上的宝座。只有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他才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皇甫敬德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皇甫永安更是懒得理会这些破事儿,除了皇甫敬德父子之外,也就是公孙胜父子三人,没有挨上前去讨诸位皇子的好了。他们只是在外围见了礼,便远远退开一旁,坚守着守礼而不亲近的界限。可偏偏这两家人,却是几位皇子都急于结交的重点目标。见这两家人不往前凑,诸位皇子心中是着急的。

与皇甫敬德搭上线,就等于让乐亲王府站了队,甚至间接争取到太后的支持,而与公孙胜结交,更加是接触甚至是掌控禁军的终南捷径。有这两家的支持,争夺大位至少能多三成胜算。

看着诸位皇子与诸位大人说的热闹,想想方才听到的议论,皇甫敬德和公孙胜心中都笼上了浓浓的阴云。皇帝此时分封皇子,燕京城的这潭深水,可就被彻底搅浑了。再想想那道被分封皇子旨意压下去的招贤令,皇甫敬德和公孙胜更加担忧了。皇帝到底想做什么?

终于摆脱了诸位大人们的热情纠缠,五位皇子一一落座,活象是孔雀开屏似的,拼命展示自己的长处,以争取最多的好感。

齐景焕看着热闹的堪比集市的厅堂,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他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命人传话,令直节堂和沁芳园两边同时摆宴。宴罢便能送客了,齐景焕可不想自己的王府成为诸位皇子拉拢朝臣的所在。

直节堂的宴席上,皇甫永安突然成了受关注的重点,大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对他热情的让人头皮发麻,特别是三皇子,一口一个“阿宁”的叫着,让人听了还不知道皇甫永安与他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亲近。

皇甫永安最在三皇子第一声“阿安”出口之时,便冷着脸拒绝了,奈何这三皇子就是没皮没脸的叫个不停,着实讨嫌的紧。为了耳根子清静,皇甫永安在三皇子强行与他碰杯之时,故意将杯子往前一送,他杯中的酒便溅了几滴到三皇子的酒杯之中。

三皇子一口饮干杯中之酒,又叫道:“阿…啊…”一声阿安未曾出口,三皇子便捂着嗓子叫了起来,声音很是嘶哑,再没了平时的清亮。

“嗓子…我的嗓子…”三皇子捂着嗓子沙哑的叫着,满面惊慌之色。他素日里爱私下串戏,最爱扮的是旦角儿,扮相既美,嗓子又清亮高亢,倒是天生唱戏的好材料。三皇子非常喜欢唱戏,自然也最在意自己的嗓子,平日再是精心养护不过的,哪里想到只喝了几杯酒,嗓子竟然倒了…

三皇子这么一叫,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齐景焕眉头紧皱,沉声问道:“齐王兄怎么了?来人,快请邱先生…齐王兄,不若先移座偏,让敝府家医看看?”

邱先生是乐亲王府养的家医,医术并不比太医院的太医差,所以齐景焕才会如此安排。

“我听说你们王府有位杜老神医,为何不叫他来?”三皇子捂着嗓子,发出的声音越发干哑难听。

“杜老先生数月之前已经告辞离府,我们府中并没有人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齐景焕淡淡的解释。

少时,邱先生被人请了过来,他上前查看了三皇子的嗓子,沉声道:“想来王爷前几日有些用嗓过度,看咽喉红肿的程度,应该是有几日了,方才又受了酒浆的刺激,才会导致声音沙哑。只要禁声数日,再喝几服清热消肿的汤药就行了。在此期间,王爷切记饮食一定要清淡,不可再刺激咽喉,否则就会落下症候,那就难治了。草民这便开方子。”

三皇子面色阴沉,嘶声厉道:“本王从未用嗓过度,你休要胡说!”

邱先生能在王府当差,医术自然得说的过去,脾气更得随和,三皇子吼了他,他也不恼,只陪着笑脸,手下飞快的写着方子,根本不在意三皇子的恶劣态度。

可是齐景焕并不想忍让着三皇子,只淡淡说道:“齐王兄若信不过敝府的家医,小王也不敢强求,横竖请太医也不费事儿。邱先生辛苦了,先请回吧,添喜,速拿本王的帖子,去请王老太医府上,请他过府为齐郡王治病。”

添喜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大皇子赶紧叫住他道:“添喜回来…”,然后又向齐景焕笑道:“阿焕,你看你竟也是个急脾气,三弟他突然哑了嗓子,一时难免有些惊慌,并非是嫌府上的家医医术不好,这点子小事就不用麻烦王老太医了,贵福,去,拿上方子去给三殿下抓药…要快…”

他们口中的王老太医称得上是太医院的镇院之宝,已经年近九旬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身子骨极为硬朗,他早已经致仕,若是太医院真遇上什么不好治的疑难杂症,还得请这位老人瑞出手。方才齐景焕命人请王老太医,其实就是给三皇子难看了。

大皇子也算是打了圆场,齐景焕也不再坚持,三皇子捂着嗓子满眼着急之色,却是再不肯开口说话,他自家知道自家事,方才只开了两次口,他的嗓子疼的越发厉害,象是被刀割一般。

三皇子伤了嗓子,其他几位皇子也不能再坐着吃酒了,只得陪他一起回宫,就象他们来的那般突然,五位皇子又匆匆的离开了,想来这一趟,他们什么目的都不曾达成。

诸位皇子走了,各家大人们便也暂时息了交结皇子的心思,既而,又动了结儿女亲家之心。

若说是选女婿,除了几位未婚的皇子之外,燕京城中最热门的人选便是定北侯世子皇甫永安了。他以真实面貌示人也不过区区半月时间,已经成了燕京城内所有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夫人们的首位女婿人选。

“皇甫侯爷,寒舍有一株百年老梅,今年花开的早,下官有心请您与世子过府参加赏梅宴,不知您可否赏脸?”一名形容消瘦面色发黄,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来到皇甫敬德面前,先敬了他一杯酒,继而陪笑的说道。

“哦,多谢何大人盛情,只是我父子俩俱是粗人,既不懂得赏花也不懂得做诗,便不去府上丢人了。”皇甫敬德笑着拒绝了。

京城的一切赏花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相亲。通常是家中有正值婚嫁之龄的儿女,以赏花宴为由,请来对自家有意或是自家对别人家有意的公子小姐暗中相看,看中了意,两家透个信儿,这婚事便能安排起来了。

皇甫敬德已然存了离开京城的心思,自然不想再多些牵绊,何况方才那位何大人的府上,并不是什么清净的人家,他家小妾一堆,嫡出的只有一子一女,庶出的倒是有七八个,正室夫人不当家,当家的却是个得宠小妾。

象那样的人家,皇甫敬德自然离的越远越好,那怕是皇甫永安娶不上媳妇儿,他都不能与这样的人家做亲。何况皇甫永安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紧,如今只有他挑剔人家,再没人挑剔他的。

见吏部左侍郎都在定北侯处碰了钉子,其他和何大人身份差不多的大人们,心中不免打了退堂鼓,他们也只是受了家中夫人的耳提面命,倒不至于非要拉皇甫永安做女婿不可。

与何大人同级或是略低的大人不再上前,可亲贵们却没有这般的顾虑。特别是那些品级比皇甫敬德略高的,还是很想打皇甫永安主意的。

“皇甫老弟,你我两家结个亲家可好?我家的大姑娘十六岁,与你家世子再是般配不过…”一声高呼,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大家循声一看,见说话之人是缮国公牛清。众人不由暗暗向皇甫敬德父子投去同情的一瞥。

这缮国公府的老祖宗曾经立下极大的功劳,得了五世不降爵的恩典。而牛清正好是第五代,而且是独根独苗。他爹又走的早,牛清不到二十岁便袭了国公爵,做了最后一代缮国公。

这牛清不读书不习武,整日里吃喝玩乐嫖赌,可以称得上是燕京城中头号纨绔。因为他是独根苗,身负为牛家开枝散叶的重任,所以牛清几乎将整个人生都投入到造小人的事业之中。

牛国公可不是只与他夫人造小人,据说缮国公府上,在名牌上的小妾就有二十多人,通房丫鬟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整个缮国公府头脸略整齐的,没有谁没被牛清沾过。

在牛清如此拼命的播种之后,他只收获了嫡女一名,除此之外,缮国公府的那么多女人,竟是再没有一个传出喜讯。在只有一个女儿的情况下,牛国公自然将女儿宠上天了,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直把个牛大姑娘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只当自己的是天下第一了。

这位牛大姑娘去年已经及笄,可就她那个说一不二的暴戾脾气,再加上牛国公放了话,必要为自家女儿选个四角俱全的,还得是倒插门的女婿。如此一来,牛大姑娘彻底没戏了。别说是身份相当,就算是平头百姓家的,谁肯将好好的儿子给人做倒插门女婿。

这牛国公是个混人,最大的特点是赖皮,极其赖皮,前年有位户部堂官家的三公子被他瞧上了,死活要赖着人家给做上门女婿,把人小伙子逼的没辙,都跳了河他都不放过人家,小伙子被救过来之后痛哭一场,干脆跪到皇觉寺内,苦苦跪求了三天,皇觉寺的方丈才给他落了发,剃度出家。因皇觉寺是皇家寺庙,老方丈是先帝爷的替身,有他护着,牛国公才没敢打进皇觉寺抢人。

因为有着前年那一出,所以众人见牛国公寻皇甫敬德说话,不由暗暗为他担心,这牛国公犯起浑来六亲不认,还特别的赖皮,简直沾边儿就赖,若是定北侯真被他讹上…真是可惜了定北侯世子那么风华绝代的人材…

“哦,是牛国公,国公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犬子已然定了亲,国公错爱了…”皇甫敬德赶紧推辞。

“什么,已经定了亲,谁家的?好大的胆子,敢和我缮国公府抢人!”牛国公瞪起一双圆鼓鼓的牛眼,立时翻脸大叫起来。

半月之前,在乐亲王府的喜宴上,牛国公府的牛大姑娘偶然间看见皇甫永安,立时惊为天人,发誓非他不嫁,回府之后就闹着要嫁皇甫永安。

牛国公起初不同意,他心里还是想要女婿入赘的,可定北侯府只有皇甫永安一个继承人,说破大天也不可到缮国公府做上门女婿。牛大姑娘这通闹腾,逼的牛国公和夫人不得不让步,答应让女儿嫁到定北侯府。

牛国公夫妻商量好了,正准备找人往定北侯府带话,让皇甫敬德遣媒提亲,这样缮国公府才有面子。不想今日在乐亲王府里遇上了,牛国公又多灌了几杯酒,这酒一上头,便自己跑来找皇甫敬德提亲了。

“好叫牛国公知道,皇甫贤侄已经与小女订下亲事。”公孙胜突然站出来,大声的宣布。震惊在座之中的所有人,包括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安。

“你家,怎么可能?你少唬人,本国公没听到消息,便是你骗人!皇甫世侄分明是我缮国公府的女婿!”牛国公果然不负其无赖之名,又赖皮上了。

“怎么不可能?我们两家连定亲信物都已经交换了。牛国公是否还要验看验看?”公孙胜大声说道。

皇甫敬德心中感激公孙胜为自己解围,而且他本也有意让儿子娶公孙元娘为妻,一来公孙元娘这孩子真的很不错,二来,也是为了公孙老夫人和公孙胜,皇甫敬德自小可没少受公孙家的恩惠,他与公孙胜也是过命的交情。

横竖儿子要娶媳妇,与其娶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倒不如选公孙元娘,至少她与皇甫家的每一个人都很熟悉,相处的也非常好,两府又都暗中选了五皇子,立场也一致…细细想来,公孙元娘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看,当然要看,我就不相信你们两家定了亲!公孙胜,你家那小毛丫头才多大就要嫁人,怕是毛都没长齐吧!”牛国公斜眼瞄着公孙胜,口没遮拦的乱叫!

“牛清!”数道怒喝之声同时响起,震的满座之人的耳朵嗡嗡直响,大家循声看去,只见皇甫敬德父子二人和公孙胜父子三人同时大喝出声,皇甫敬德与公孙胜更是同时出手,两人同时攥住了牛国公的衣领…

“皇甫兄,他辱我爱女,我来…”公孙胜黑着脸说道。

皇甫敬德点点头,松开手道:“好,你先来!”

公孙胜向齐景焕道了一声:“王爷,下官失礼了…”便拖着牛国公那肥硕的身子大步走了出去。怒气冲天的公孙元青和公孙元紫也跟着跑了出去。

“王爷,这…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呀…”有人赶紧劝架。

齐景焕扫了那人一眼,淡淡道:“孙大人好涵养,想来有人辱及令爱,您也是八方不动的。”那位孙大人被怼的面红耳赤,讷讷说不出话来,在座众人也都知道了乐亲王爷的态度,便不再说什么了。“岳父大人不要动怒,先让公孙将军出了气,小婿再与牛清理论。”心中生气,齐景焕也不再称什么国公,干脆直呼其名。

皇甫敬德道:“阿焕,此事与你无关,你只一旁看着,嗯,不要让里面得了消息。”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皇甫永安紧紧跟上,一张俊脸冷的如寒冰一般。

齐景焕还真是听话,岳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对身边的添喜吩咐几声,然后便淡定的坐了下来,还招呼道:“诸位大人都坐吧,请继续用宴。”

门外不时传来“砰砰”之声和惨叫呼痛之声,着实让门内众人心惊肉跳,那牛国公只是个不通武艺的浑人,别再活活被打死吧。

事实上诸位大人想多了,公孙胜下手怎么可能没有分寸,他是痛打牛国公不错,可他一不打脸,二不打胳膊腿之类,容易向人展示伤口的地方,他专挑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下手,而且还尽造成一些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内伤,不多一会儿,牛国公痛的满地打滚,可表面上却一点儿伤都看不出来。

暴打了牛国公一顿,公孙胜停了手,公孙元青要冲上去接班,却被皇甫敬德拦住了,他沉声道:“元青退下…”

公孙元青一怔,应声称是后退下,只不错眼珠子的盯着皇甫敬德。

皇甫敬德脚尖一挑,将牛国公挑飞起来,牛国公吓的凄厉惨叫,他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活活摔死,不想却轻飘飘的落在一丈外的石桌上。

牛国公发觉自己坐在石桌上,正暗自庆幸之时,只见皇甫敬德随手扯下身边缠在树上的五彩缎带,往牛国公身边的石桌随意一甩,只见那方足有三寸厚的墨玉石桌,被软软的五彩缎带击的粉碎,玉石渣子粉末落了跌坐在地的牛国公满满一身。

“啊…”牛国公被吓的厉声尖叫,太特么吓人了,比刚才公孙胜打他还吓人…

“牛清,再敢打我儿主意,出言羞辱我家儿媳,这石桌就是你缮国公府的下场!”皇甫敬德怒喝一声,将五彩缎带甩到地上,又吓的牛国公惨叫一回。

公孙元青和公孙元紫两个都看傻了,他们这还是头一回看皇甫敬德真正的出手,真是太震撼!太威武霸气!怪不得皇甫永宁那么厉害,这是家学渊源啊!

皇甫永安没有被自家老爹震撼到,他冷冷扫了牛国公一眼,牛国公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后脑勺,冻的他激灵灵的打了好几个寒颤,皇甫永安一甩袖子,一枚比毛发还细的寸许长的针状物直奔牛国公脐下三寸,牛国公甚至没感觉到疼痛,那牛毛细针已经刺入了他的身体。

此时的牛国公还不知道,从今日起,他将正式成为大陈的首位太监国公,皇甫永安出手,可不仅仅让牛国公丧失了男人的功能,甚至让他连工具都失去了,日见萎缩终至不见的某样工具,将只存在于牛国公的记忆之中。

教训完不知天高地厚的牛国公,皇甫敬德和公孙胜往回走,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公孙贤弟,多谢你给为兄解围,这情义为兄记下了。”

“皇甫兄莫这样说,小弟也有私心,我是真喜欢永安这孩子。何况咱们两家当初本就有约在先。只盼皇甫兄莫嫌小女粗鄙。”

“说什么,元娘是个多好的孩子!因不知弟妹的想法,我才没提此事,若早知你有此意,我早就请媒人上门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我就请人过府提亲。”

只三言两语,皇甫敬德和公孙胜便敲定了这桩儿女亲事,也真真是爽快至极。

第二百三十九回一劳永逸

被齐景焕留在厅中的诸位宾客见方才怒气冲天的两家父子们出去,回来时,两个老的勾肩搭背,三个小的也是有说有笑,仿佛根本不曾动怒的样子,众人不约而同伸着脖子往外看,等皇甫敬德他们一行五人在桌旁坐定,那缮国公牛清方才顶着一身一脸的灰尘瘪着脸走了进来。

众人见这位牛国公除了满身是灰之外,看不到一处於青,瞧上去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挨打。可方才那一声声的惨叫却又是做不得假的。众人只在心中疑惑,也没有人上前去问。一来是这牛国公太不会做人,闹得整个燕京城的亲贵阶层没谁不烦他的,再者,这里可是乐亲王府,定北侯的女婿家,谁敢在这里关心牛国公,给自己找不自在。

“王爷…你得为我做主!”牛国公挪到齐景焕的面前,气急败坏的叫道。

齐景焕板着脸冷声道:“是要做主,本王若是不为舅兄未过门的媳妇做主,岂不白白当了一回亲王。来人,传本王的话,从此不许缮国公府任何人上门…飞虎卫,送牛国公一家出府。”

当家王爷一声唤,两名飞虎卫从外面飞奔进来,架起牛国公飞奔而去,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牛国公已经被丢出了乐亲王府。

沁芳园内,乐亲王太妃正与宾客们饮宴,墨瑛突然从外面进来,走到皇甫永宁身边耳语几句,皇甫永宁皱眉点头,走到乐亲王太妃身边,亦是耳语一番。

乐亲王太妃听罢也是皱起眉头,想了片刻,叫过心腹大丫鬟春莹,将事情交待给她。

春莹带了两个健壮的嬷嬷来到缮国公夫人与其女的身边,对缮国公夫人低语一番,缮国公夫人面色大变,一把拉起女儿道:“宝儿,咱们走…”

“娘…我不,我还没和王妃说上话…”缮国公府的大姑娘牛宝儿真使劲挣脱她娘亲的手,死活不肯起身。还囔着要与皇甫永宁亲近。

席上众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看了过来,乐亲王太妃用不悦的眼神扫向春莹,春莹心中一凛,立刻示意身后的两个健壮嬷嬷一左一右“扶”着牛宝儿,缮国公夫人面色黑沉,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冷着脸气咻咻的往外走,两个嬷嬷“扶”着牛宝儿紧随其后,很快将她们“送”出王府。

缮国公夫人母女突然被撵走,众人无不惊讶。云乡侯老夫人皱起一双寿眉,她这女儿行事怎么越来越粗野,再没有从前的半分温柔和气,再怎么也不能做出直接撵人的事情,这事传开了,岂不是要成了燕京城的笑柄。

云乡侯老夫人是心中有成算的人,她自然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给她这个身份贵重的女儿没脸,只是向她的女儿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乐亲王太妃见母亲那明显的不满意,心中也有些不高兴,毕竟老夫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先怪她,而在外面,皇甫敬德公孙胜为了维护自家的孩子,毫不犹豫的向国公出手,这两厢对比之下,这由不得乐亲王太妃不觉得心中委屈。她也想要这样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家人。

“王妃姐姐,她们怎么突然走了?”义武公府的小世子萧世泽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年纪小,只跟着太祖母和姐姐在沁芳园坐席。

“傻小子,又胡乱叫,得叫表舅姥姥…”义武公府老太夫人轻轻点了点重孙儿的额头,笑骂道。

“姐姐这么好看,哪里象姥姥…”萧小世子撅着嘴不高兴的说道。

众人都被萧小世子的童言童语逗乐了,一时笑声掩盖了方才的沉闷。

“说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方才牛国公在外间出言无状,惹怒了我焕儿,焕儿下令,从此不许缮国公府的人再登王府的门。”

乐亲王太妃淡淡的解释一句,这话听上去是解释给众人听的,其实乐亲王太妃真正想告诉的,只有她的母亲,云乡侯老夫人。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自不会有那不识眉眼高低的,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追问缮国公到底是怎样得罪了乐亲王爷,竟让王爷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一时宴罢,众人陆续告辞,只有云乡侯府众人留到了最后,这一日闹哄哄的,她们都没有机会单独与乐亲王太妃多说几句话儿,修复两府的关系。

齐景焕与皇甫永宁一一送走宾客,这一天折腾可不轻,皇甫永宁揉揉脖颈,冲着齐景焕说道:“这一天闹的,比我上阵杀敌都累。从前一年也没说过今天这么多的话。怪道以前爹说,这种宴饮之事,是最累人的。阿焕,我们不用经常举办这种宴会吧?”

齐景焕笑着摇头道:“阿宁放心,我们不会经常举办宴会的,也不用参加太多饮宴,当然贴子是不会少收的,但不用全部都去。十次里去了个两三次就很给面子了。”

皇甫永宁点点头道:“这还好,对了,那个缮国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传话说的也不清楚。”

齐景焕一听这话立刻笑了起来,“阿宁,你还不知道,今儿爹给阿安定下亲事啦。”

“什么?定的是谁?”皇甫永宁大吃一惊,她之前可一点儿风声都不曾听到,怎么突然就定下了亲事?

齐景焕将在直节堂中发生的一切细细讲了一回,皇甫永宁沉着脸冷声道:“真是便宜了那狗东西!若是在军中,早就几十军杖打死了!”

齐景焕赶紧安抚道:“阿宁别气,你想咱爹和公孙将军能真饶了牛清?再者,阿安也不是好惹的,日后且有缮国公府的苦头吃呢。何况这事也算是间接促成了这门亲事,我记得你和公孙大姑娘关系挺好的…”

“嗯,元娘挺好的,她性子好,心中不藏奸,身手也还说的过去。”皇甫永宁评价人的标准总是有些与众不同,再没见过谁家娶媳妇儿,还要考量对方身手的。

齐景焕扑哧一笑,说道:“反正再好也比不过我的阿宁,阿宁,你是最好的!”

皇甫永宁如今已经习惯了齐景焕无时无刻的表白,只扬了扬头,笑着应道:“当然啦,阿焕你也是最好的!”

青虹和紫练再次被两个没羞没臊的主子羞的满面通红,虽然见天儿看着两位主子恩恩爱爱,可她们还是没有适应。倒是添喜添福她们已经习惯了,只低头偷笑。两位主子其实都很大度和气,他们便是偷笑,主子也不会生气的。

正说笑着,外头传来一声通报,“回王爷,娘娘,太妃娘娘派春莹姐姐过来了。”

齐景焕收了笑,淡淡道:“叫她进来吧。”

少时,春莹走了进来,先在下面行了礼,然后笑着说道:“回王爷,亲家老夫人要告辞了,娘娘命奴婢来请王爷和王妃娘娘过去。”

齐景焕点点头,摆手道:“你先去吧,王妃和本王随后就到。”春莹应声退下,先回了泽芝园。

“还好没换衣裳,要不又得折腾一番。”皇甫永宁说了一句,伸手拿了一领紫貂大氅,对齐景焕道:“下午有些变天,披上大氅,免得着凉了。”

齐景焕乖乖儿站到皇甫永宁的面前,低头让皇甫永宁给自己系大氅,皇甫永宁口中轻斥:“真是懒死你了…”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系完带子还顺手拍了拍齐景焕的头,就象素日里拍阿黑似的。

夫妻两个去了泽芝园,乐亲王太妃笑着说道:“焕儿宁儿,你们外祖母要回府了,替母妃送送她们。”这可算是给足了云乡侯府的面子,平日里皇甫永宁和齐景焕并不用亲自送客的。

齐景焕皇甫永宁应了一声,替太妃送客,一路上,齐景焕目不斜视,只静静的走着,两个表妹叫表哥,他只淡淡应一声,再不多与她们说一句话,只恼的两位宋家姑娘粉面涨红,若非天色已暗,她们眼中的泪珠儿都会被人看见。

云乡侯老夫人心中自是不高兴的,更不高兴的还有云乡侯夫人妯娌两个。二夫人压不住心思,只说道:“都是一家子至亲骨肉,焕儿何至于对表妹们这般冷淡,难不成是焕儿媳妇不许?”

皇甫永宁挑眉,她本不爱理会云乡侯府的人,真以为当初的那些事情她不知道么。齐景焕可是什么都不会瞒着她的。如今宋二夫人挑事都挑到她跟前了,若是不接着,岂不是弱了她定北军少帅的名头。

“二舅母与我们很熟么?我们如何相处,你岂会知道?还是二舅母素日里这样对二舅舅,才会以己度人?”皇甫永宁冷冷回了一句,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宋二夫人留,这脸打的,就连云乡侯老夫人的脸都涨红了。

“放肆!焕儿媳妇,谁许你这般与长辈讲话,长辈教导你,你只有受着的,还敢顶嘴!”云乡侯老夫人厉声怒斥,这话说的可是重极了。

“你…”“阿宁…”皇甫永宁正要反唇相讥,却被齐景焕轻轻拍了拍手,拦了下来。

齐景焕看向云乡侯老夫人,冷淡的问道:“外祖母方才在说本王的王妃放肆么?原来在外祖母家,家礼远重于国礼,卑可欺尊!”“本王”和“王妃”二字,齐景焕咬的特别重,让云乡侯老夫人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外孙子竟然这般维护他的媳妇,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焕儿…”云乡侯老夫人用哀求的语气叫了一声,还想求回点儿面子。

齐景焕并不理会外祖母的叫声,只看向明显在强行压制怒意的云乡侯夫人,淡淡道:“若是本王没有记错,大舅母当日曾说过,您与府上的千金永世不再踏入乐亲王府半步。”

一股怒火直冲云乡侯夫人的天灵盖儿,她浑身颤抖的尖叫道:“不是你们下贴子请人,谁爱来这里…”

齐景焕点点头道:“哦,原来是本王做错了,阿宁,你千万要记牢了,以后绝不可再给云乡侯府送贴子,免得宋大夫人难做。”

皇甫永宁配合的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回头便传话下去,我们王府再不给云乡侯府下贴子。”

云乡侯老夫人许是近来身体调养的特别好,就算是气的浑身乱颤,却也没有被气昏过去,头脑还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一把攥住外孙子的手,颤声问道:“焕儿,你到底想怎样?真要与云乡侯府断亲不成?”

齐景焕淡淡道:“只要外祖母家绝不再打本王和王妃的主意,一切自是好说,府上的表妹们也都到了婚嫁之年,想来外祖母也是希望她们堂堂正正的做正室夫人,而不是做连娘家都不能认的贱妾。”

“你…好…好…老身知道了。我们走…”云乡侯老夫人颤声叫了一句,一手抓起一个孙女儿,恨恨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