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派人送个信,我们也好去迎你。”一位将军笑着囔道。

“岳叔叔,军情紧急,没有时间说笑了,诸位伯伯叔叔,我们回帐说话。”皇甫永宁急急说道。

为首的岳将军面色一凛,立刻应声称是,与一众将军簇拥着皇甫永宁,来到了中军大帐。

“定北军众将接旨…”一进中军帐,皇甫永宁便拿出了昭明帝的调兵诏书宣读起来。

众将听罢心中俱是一沉,定北军经年镇守北疆,习的是陆战,可从来没有练习过海战,别说是打海战了,只怕整个定北军中,熟识水性的都找不出几个来。这样一只从来没打过海战的军队前往西海沿子,只怕是凶多吉少…

“众位叔伯不要担忧,我来之前已经研习过西海沿子的地形,我们完全可以扬我军之长,将进犯之贼放至陆地,再行击杀之。也不必担心将士们水土不服,太医院已经着手配药,不日便将送往渤山。”皇甫永宁大声说道。

“好,既然少将军已有通盘安排,我等还担心什么,少将军,您只下令点兵吧。”众将轰然大声叫道。

皇甫永宁大喝一声:“好,岳叔叔,孟伯伯,杨叔叔,即刻点齐锐兵营四千将士,傲虎营三千将士,疾豹营三千将士,与本将出征。伍将军,为出征将士准备十日军需,发到每位将士手中,令他们自行携带,至渤山后所需粮草,由京城直接发往渤山。”

“少将军,才一万兵马,人数太少了吧?不若将整个锐兵营傲虎营和疾豹营的将士都带上。”岳将军赶紧上前说道。

“不必,我定北军一万精锐足挡十万敌军,倘若倭人来犯,必从海上来,人数不可能过万。一万精锐,足够了。”皇甫永宁胸有成竹的说道。

自从得知有倭人进犯之事,她可没少研究西海战事,也算是谋定而后动,是以才会说出这样把握的话。

“是,末将等谨遵少将军之令。”岳,孟,杨三位将军躬身应是,立刻出营点兵。

没有被点到的几位将军则在帐中叫道:“少将军,如何不选我们的兵,我们也不比精锐营,虎营豹营差什么。”

皇甫永宁沉稳的说道:“诸位叔叔莫急,此番千里长驱,需得日夜兼程,还要保证战力,我定北军个个将士都是好样的,但论体力,还是精锐虎豹三营将士最佳。所以此番让他们打头阵。以我的预估,这场战事应该不会拖的很久,若是有意外,诸位叔伯就得带兵驰援,你们守在大营,身上亦有重任。”

众将应声称是,皇甫永宁想了想,又说道:“刘叔叔,我记得你营中将士有不少是渤山籍的。”

身形瘦小精干的刘将军立刻应道:“少将军说的没错,渤山那边招来的兵都在末将营,约有六百人。”

皇甫永宁点头道:“正好,刘叔叔,你将这六百名渤山籍将士召集起来,令他们易服为民,立刻火速秘密潜回渤山,候我军令。”

刘将军大声应是,快步出帐点兵。

皇甫永宁轻轻吁了一口气,向众将笑着说道:“方才着急点兵,还没与诸位叔叔问好…”

“少将军说这见外的话做甚?少将军,你好啊,元帅好不好?听说大公子找回来了,啥时也让咱们见见大公子呗。”众将围上前,七嘴八舌的笑问起来。

“你们都吵吵个什么,也不说先让靖边吃饭,回头把孩子给饿着,看我饶的了你们哪个!”一声粗犷的大叫,打断了众人的话,皇甫永宁抬头一看,笑着囔道:“打铁伯伯,我正饿的前心贴后脊梁,有啥好吃的?”

原来张打铁人长的粗,可心却很细,他一早就发现皇甫永宁声音虽高,底气却不似从前那样足,便知道这孩子必是只顾着赶路,这些日子一顿正经饭都没吃过,便去煮了一大碗面,多多的加了皇甫永宁最爱吃的红油羊肉臊子,急急送了过来。

皇甫永宁饿极了,接过面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满满一大海碗汤面,不过眨眼功夫,就被她吃了个精光。随手抹了抹嘴,皇甫永宁叫道:“打铁伯伯煮的面就是香,还有没有?”

张打铁心疼的都快掉眼泪了,从前打仗之时,他都没让皇甫永宁亏着嘴,怎么给孩子饿成这样啊!“有有…多的是,打铁伯伯去煮…”抹了抹眼睛,张打铁飞步跑了出去。

见少将军吃的豪迈,众位将军个个笑的开怀,果然少将军就是少将军,进了一趟京城,也一点儿都没变,还是他们熟悉的少将军。

张打铁又煮了一大碗面送进来,皇甫永宁有了一碗面垫底,这回才吃的慢一些,不过也就是盏茶时间便吃完了。

“少将军啊,也带上你打铁伯伯吧,看看,没有打铁伯伯在身边,你连个囫囵饭都吃不上,你爹和你一个脾气,想来也是一样的。打铁伯伯没有大本事,给你们爷俩做个饭还是行的。”张打铁真是心疼皇甫永宁,便哀哀的恳求。

“打铁伯伯…”皇甫永宁为难的叫了一声,此一去日夜兼程,她打铁伯伯已经是往六十数的人了,皇甫永宁真不忍心再叫他去受苦。

“要么带我去,要么,我这就申请退役,定北军绝不可养无用之人。”张打铁自然知道皇甫永宁的担忧,立刻大声说话,字字掷地有声。

“打铁伯伯,好,你也去。”皇甫永宁知道张打铁早就动了退役之心,可他一个孤老头子,没家没业的,这一生都献给了定北军,退役之后让他怎么活?她只能答应,也必须答应。

张打铁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言道:“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与大军一起出发。”

“你个张老头…”众将指着张打铁笑了一回,等他出了帐,才又问起了军情。

皇甫永宁将自己知道的,可以说的都说了一遍,岳孟杨刘也点好各部兵马,伍将军也将每位将士所携带的十日粮草发到他们的手中,五位将军前来中军帐交令。

皇甫永宁听说一切准备停当,起身抱拳道:“我这就率军出发,诸位叔叔,大营拜托了,待父帅与我归来,再与叔伯们畅饮。”

众将轰然称是,只道一声:“少将军保重!”便将皇甫永宁与十名副将,一万零六百名将送出大营,一路往渤山疾行。

皇甫永宁率军赶了六天的路,在距离渤山郡两百余里外的广宁府,与她的父帅皇甫敬德会合。

皇甫敬德听到亲兵来报,说是定北军赶到了,他心中很是高兴,以他的预计,与定北军将士会合的时间是两日之后。

可是当皇甫敬德看到率军之人是皇甫永宁,整张脸都黑沉下来,怒道:“永宁,谁让你来的?”

皇甫永宁抱拳单膝跪地,大声道:“父帅,末将皇甫靖边奉圣命,率军前来父帅帐下听命。”

“你…胡闹!还不起来说话。”皇甫敬德只能怒叱一声,并不好说的太多,免得伤了他女儿在定北军的威信。

皇甫永宁站起身来,她哥哥皇甫永安偷偷向她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儿。皇甫永宁抿嘴一笑,赶紧低下头,免得她爹说她军前失仪。

十名副将上前参拜元帅,大家见皇甫敬德面色腊黄形容消瘦,心中都是一惊,赶紧上前问安。

皇甫敬德摆手道:“本帅无碍,不过是前阵子受了些风寒,已经好了。众将辛苦了,此时已晚,今夜便不再赶路,立刻安营扎寨,明日寅时拨营赶路前往渤山。”

众将应声称喏,各自散去安排。张打铁此番并未带兵,便来到皇甫敬德的面前,抓着他的手惊道:“元帅,你怎么瘦成这样,燕京城是什么鬼地方?你和靖边可受苦了!”

皇甫敬德握住张打铁的手,笑着说道:“打铁大哥,我好的很,来,见见我的儿子,永安,快来拜见打铁伯伯,他可是你爹刚从军时的火长!”

皇甫永安立刻上前大礼拜见,口称:“小侄皇甫永安拜见打铁伯伯。”

张打铁赶紧扶起皇甫永安,口叫囔道:“不拜,不拜,拜我个糟老头子做甚,嗯…真是个齐整的好孩子,怎么,你这孩子竟不曾习武?”

刚那么一扶,张打铁就发觉皇甫永安身上没有一点功夫,不免惊讶的问道。

皇甫敬德笑着说道:“这孩子身子骨也不适合学武,被他师傅救了之后,就跟着他师傅学医,他师傅是老杜的师兄。”

“哦,学医好学医好,老杜的师兄啊,那可不得比老杜还厉害!我们定北军真有福气啊!好孩子,打铁伯伯也不知道你在这里,也没给你准备见面礼…你说说…”张打铁乐呵呵的叫道。

皇甫敬德笑道:“打铁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之间还用这些个虚礼,对了,这孩子已经定了亲,是公孙家的姑娘,打铁大哥你见过的。”

“哦,好好好,上回没喝成少将军的喜酒,这回这喜酒再不能落下了。元帅,我早就说过了,你有后福!”张打铁高兴的满面涨红,直比他自己有喜事还兴奋。

“啪…臭阿黑,又想偷我的酒!”阿打铁说着说着,突然伸手往腰间一拍,正拍在阿黑偷偷伸过来的爪子上。

阿黑偷袭不成,便干脆将张打铁扑倒,与他闹腾起来。从前在定北军中,除了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之外,张打铁是阿黑最喜欢的人,阿黑最爱闹张打铁了。

“哎哟…不行了不行了…我说臭阿黑,怎么元帅和少将军都瘦了,只有你这家伙胖了许多…是不是你把好吃的都给偷吃了。”张打铁费力的将阿黑推开,笑着问道。

“可不是,这家伙仗着我们大家都疼它,见天到处骗吃骗喝的,它不胖才怪。”皇甫敬德指着阿黑笑骂,语气中满是宠溺。

定北军将士训练有素,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经扎好营帐,各伙的火长也都架起锅灶,为伙伴们准备一顿热饭热菜,也好让大家略做休整,以应付明日的急行军。

暮色四合之时,皇甫永宁安排了明暗两哨,又向前派出了数组斥候,然后才回到中军帐,与父兄并张打铁一起用晚饭。

看到妹妹胃口大开,吃又急又快,好似饿了几天似的,饭量足足比平日里多一倍,皇甫永安不由皱起了眉头,心中略有所动。

众人吃过晚饭,各自回营休息,皇甫永宁见自家哥哥跟进了自己的营帐,便笑着问道:“阿安,你有事?”

皇甫永安点点头道:“嗯,有事,阿宁,我出京之时走的急,也没给你诊个脉,来,现在补上。”

皇甫永宁奇道:“我好好的要诊什么脉?从前在京里你也没说过诊脉呀?”

“现在不一样,等我先诊了脉再说。”皇甫永安板起来说话,神情非常严肃。

“好吧好吧,由你诊脉。”皇甫永宁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儿,她哥要诊就诊呗,反正她也没病,怕什么诊脉呢。

皇甫永安只三指在妹妹腕上一搭,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唬的皇甫永宁小声问道:“阿安,我…生病了?”

皇甫永安撤回手,板着脸说道:“你没生病,只不过是…”

“我就说我没生病,我这身子是铁打的,除了受过几次伤之外,再没生过一次病的!”不等皇甫永安将话说完,皇甫永宁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笑着说道。

“你…你个傻子,都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自己不知道…唔…”皇甫永安气急大吼,真恨不得把他妹妹的脑袋敲开,看看他爹这些年到底塞了些什么进去,一个女人家连自己怀孕了都不知道,真是气死他了!

皇甫永宁不等她哥哥叫完,便抢先捂住他的口,不让他再说出半句话。“阿安,你答应我不叫唤,我放开你,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皇甫永宁压低声音说道。

狠狠的瞪着妹妹,皇甫永安想想他妹妹的天生神力,不得不点了点头。

皇甫永宁放开手,拉着皇甫永安低声说道:“阿安你别叫,我真的不知道肚子里有娃娃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得帮我保密,不许告诉爹,要不爹一定会赶我回京的。这一回来渤山,我总感觉不对劲儿,我若不在爹的身边,爹一定会有危险,哥你相信我,我对危险有些不输阿黑的警觉,有我在,爹的安全才多一份保证。”

“这…爹身边有我,你必须得回京,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皇甫永安使劲摇头,坚持不肯答应。

“阿安,若是这块肉让我不得不回京,那我不要他了…”说罢,皇甫永宁将手掌放在小腹上,吓的皇甫永安一把扯开她的手,气急叫道:“不许胡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权利做决定!”

“阿安,你是天下最厉害的大夫,对不对?”皇甫永宁紧紧盯着皇甫永安,沉沉的问道。

皇甫永安咬牙点头,他自问当得起这个“天下第一”,皇甫永宁笑了,“阿安,我的身体很好,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你又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只要有你在身边,我的孩子绝对不会有事,对不对?”

皇甫永安虽然不情愿,却还是点了点头,从方才的脉相上来看,皇甫永宁腹中的胎儿真是扎实的令人难以相信,若是这样的胎象还会掉了,只怕世间再没那个妇人能怀的住胎儿。

“这就好,阿安,你得帮我瞒着爹,千万不能让爹知道,一切都等我们回京再说。”皇甫永宁低声说道。

“这怎么可能,如今你的肚子还小,能瞒的过去,可是等月份大了,肚子鼓起来,怎么可能瞒住爹?”皇甫永安连连摇头。

皇甫永宁笑着说道:“阿安你放心,我料定这场战事会在三个月之内结束,最迟也不会拖过八月。”

皇甫永安奇道:“你怎么知道?”

皇甫永宁胸有成竹的说道 :“自去年爹收到倭人进犯的消息,我便与阿焕一直研究海战之道。倭人从海上东来,第一条件便是风向,而西海沿子只春夏两季才盛行东风,七八月间风向必转为西南风,到了九月往后,便是西北风盛行。所以倭人进犯必须在春夏两季,回国也得赶在七月之前,否则就难以生还。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皇甫永安追问。

“其二是倭国总人口不足百万,可以为兵者不足十万,倾其国中战船,不过数十只,每船所载兵力,不可能超过千人,率军远征,所需粮草更是巨大,一艘战船,至少要需要一艘补给船,如此算来,就算在海上没有折损,倭兵总人数不会超过五万,我们以五万来算,每日所需粮草资费绝非小数,而我大军已至,又在沿海设下重防,倭人不能从沿海得到补给,只凭自带供给,最多也只能支撑两个来月,所以战事必定会在三个月之内结束。”皇甫永宁侃侃而谈,已是胜算在握。

皇甫永安点了点头,复又皱眉问道:“既然对你战局有如此把握,何必非要留在军中,爹不一样能指挥作战么?”

皇甫永宁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其实并不担心进犯的倭人,我所顾虑的只是那个刺杀了所有镇东军将领的刺客。倭人贵族喜欢养武士,其中有一种叫影武士,这影武士神出鬼没,出没处无迹可寻,我担心他们来行刺爹。在整个定北军中,我和阿黑,对是危险感觉最敏锐的两个,阿黑有时还比不上我。这就是我不能离开爹身边的原因所在。”

皇甫永安点了点头,他彻底明白了妹妹的意思,只正色道:“好,阿宁,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你也要答应我,每日让我诊一次脉,有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告诉我。还有,我会私下给你进补,以保孩子万无一失。阿宁,我告诉你,你腹中怀的,是两个胎儿,所以,你要加倍小心,两个胎儿的胎脉相当强盛,是我从未见过的。这两个孩子现在很稳,所以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

皇甫永宁惊道:“有两个?好,只要你不告诉爹,不让我离开军中,我什么都答应你。”

皇甫永安点点头,兄妹俩算是达成了协议。

出了皇甫永宁的营帐,皇甫永安撮唇长啸,没过多一会儿,一只金睛苍鹰便落到他的肩上,轻轻抚了抚金睛苍鹰的头,将一只小纸卷儿封入鹰脚的小铜管中,皇甫永安肩膀一抖,那只金睛苍鹰如利箭一般射入夜空之中。

“永安,在做什么?”刚刚放飞金睛苍鹰,皇甫永安便听到了他爹的声音。

“爹,您还没歇着啊?方才我检查药箱,发觉有几味药不多了,便让金子去取些回来,免得要用的时候不凑手。”皇甫永安笑着解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

“哦,是让金子取药啊,明天也来的及,金子纵然不怕在夜间飞行,可到底是违了本性,还是别折腾它了。”皇甫敬德知道自家儿子养了一只特别的苍鹰,这只鹰在夜间照样能视物如白昼。

“没事儿,反正它闲着也是闲着,爹,您早些休息吧。身子才养的好了些,可不能再累狠了。”皇甫永安边说边扶着他爹往回走。

皇甫敬德口中说着“爹哪里就老的要你扶着走路了”,脸上却笑开了花儿,有个孝顺体贴的儿子,真是比什么都强。

皇甫永宁的帐中,她用手捂着小腹,惊喜的自言自语道:“我有宝宝了,还是两个…真是神奇的很!阿焕要是知道了,一定得乐疯了,别看他从来都不提,可看人家小娃娃的眼神,别提多亮了!阿焕,你等着,等我打完仗,就回家去生宝宝,到时母妃一个爹一个,谁都不用争了…阿焕…我突然有些想你了…你在京城,一切都还好么?”

第二百第四十二回对阵

燕京城中,乐亲王府内,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母子二人望着渤山郡的方向出神。

“焕儿,母妃想宁儿了,她已经走了十三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外头习不习惯?还有阿黑,不知道它找没找到宁儿,早知道让宁儿带阿黑一起动身就好了,也免得阿黑自己去找…”乐亲王太妃低叹一声,情绪非常低落。自从皇甫永宁离京之后,乐亲王庆妃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连饭量都减了大半,每日只说是不饿,不想吃东西。

“母妃,我也想阿宁,阿宁一走,咱们王府都没生气了,别说是咱们母子,就连下人们都没了精气神儿。”齐景焕闷闷的说道。

乐亲王太妃点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宁儿啊,早点回来吧,母妃想你,我们大家都想你…”

齐景焕被他母妃说的,眼泪差点儿落了下来,王府里的人都想皇甫永宁,他是最想的那一个,自从与皇甫永宁成亲以来,他们两人就没分开过,不论做什么都是在一起的,如今猛的分开,齐景焕觉得自己的心生生被挖走了一声,想的他好疼好疼!

就在乐亲王太妃母子思念皇甫永宁的时候,皇甫永宁可没有思念他们,不是她不想思念,而是时局紧张,她没有时间思念。

定北军在广宁府外驻扎了一夜,清晨拨营之时,两名斥候一人背一个浑身血迹斑斑之人前来禀报。被背着的人一个昏死过去,另一个一抬头,皇甫敬德和皇甫永宁俱是大吃一惊。

“吴大有…”父女二人同时叫出声来。

“元帅…少将军,报仇啊…”吴大有嘶哑的叫了一声,便也晕了过去。

皇甫永安赶紧上前察看两个昏过去的人,他翻翻吴大有的眼皮,又探了脉,方才轻吁一口气,忙又转身检查另一个人的身体。检查完说道:“还好,这个吴大有性命无忧,只是失血过多,又累脱了力,另一个伤的重,得送入医帐急救,我先救醒吴大有,爹您先问着,我去救另一个。”

皇甫敬德点点头,皇甫永安在吴大有口中塞了一个暗红色的小药丸,然后以金针刺其人中,吴大有很快便醒转过来。

“吴大有,渤山出了何事?”皇甫敬德沉声问道。

“元帅,倭贼占了渤山…屠城…”吴大有一语未毕,放声大哭。

“什么!倭贼已经攻占了渤山,镇东军呢?”皇甫永宁抢声喝问。

吴大有哭道:“镇东军全军被杀,没有一人幸免。”

“啊…”皇甫敬德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他知道倭贼凶残没有人性,可还是没有想到他们是这般的灭绝人性,镇东军在渤山的常备军足有五六万人之众,全都被杀了…

“他们难道都不反抗!”皇甫永宁颤声问道。

吴大有哭道:“少将军,镇东军将领都被暗杀了,饮水中又被下了毒,他们没有反抗之力呀…”

“知道了,渤山百姓情况如何?”皇甫敬德涩声问道。

吴大有哭的更加厉害,“禀元帅,壮年男子尽数被杀,妇人和孩子被虏,元帅派来的亲兵和小人一起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只剩下武周兄弟和小人了…”

皇甫敬德点点头道:“知道了,来人,抬吴大有下去休息…”

“等等…元帅,小人遇到的倭贼,其刀法象极了狗鞑子…”吴大有想起一事,突然大叫起来。

“什么,你是说倭贼的刀法象忽喇鞑子?”皇甫永宁抢步上前,厉声问道。

吴大有重重点头,“是,少将军,不只是刀法,就连刀都不是从前倭贼常用的唐刀,形状更象是狗鞑子的弯刀,杀人的狠劲和狗鞑子一模一样。”

“弯刀?”皇甫永宁与父亲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难道当初他们并没完全剿灭忽喇人?可是他们明明已经将忽喇王庭连锅端了,忽喇王族也一个不少的都被抓住了,真的有漏网之鱼?

吴大有被抬下去休息,皇甫敬德神色凝重,陷入沉思之中。

“父帅,今日不可赶到渤山,末将建议在据渤山五十里处安营,派斥候与细作再探。末将已经暗中派遣六百名渤山籍将士潜入渤山,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皇甫永宁建议道。

皇甫敬德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一抹骄傲,他的女儿已经从猛将向智将方向发展了,而她还不到二十岁,将来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斥候们陆续回营禀报,他们侦察得来的消息与吴大有所说并无出入。

渤山已经被倭人所占,郡守率府衙上下拼死抵抗,终因寡不敌众被俘,自郡守以下,人人宁死不降,已经尽被倭人所杀,望潮县令投敌,被倭贼任命为郡守,渤山壮年男子被屠杀,就是这狗官向倭贼献的媚。

有一名斥候与潜入渤山的定北军将士取得联系,带回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进犯倭贼共有六万人,主帅名叫西乡健四郎,是倭贼国中权势最大的一位幕府将军,副帅是一名终日以黑袍裹身,黑布蒙面的高大男子,这男子总是随身带一把镶嵌七星宝石的牛角弯刀。

“忽喇狗贼!”皇甫敬德与皇甫永宁齐声叫了出来。与忽喇人交手无数的他们心里很清楚,镶嵌七星宝石的牛角弯刀,正是忽喇王族子弟的象征,而且是直系,旁枝子弟的牛角弯刀,最多只能镶嵌五颗宝石。

“父帅,难道纳都还有儿子?”皇甫永宁皱眉问道。

皇甫敬德沉思片刻,言道:“为父记得曾听牧人说过,纳都二十年前与一名女奴生下一个儿子,那个婴儿天生重瞳,纳都视其不祥,将之丢弃,此子未曾记入忽喇金册,若真是此子,便能对上了。”

皇甫永宁点点头,当初她就是按着忽喇金册点的人头,一个都不缺的,现在又冒出个忽喇王族直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父帅,我们只有一万兵马,若想攻城,这点人马是不够的。要不要回大营调兵?”

“暂时不必。渤山郡城不深墙不高,其地势一面背水,三面平坦开阔,并非易守难攻之地。若倭贼有十数万兵马,还能勉强守上一守,只六万兵马,是守不住的。为父担心的是他们自海上逃脱,屠戮我大陈百姓,还想逃走,哼!白日做梦!”

皇下永宁立刻说道:“这个容易,倭贼只能从海上逃走,我们只要将其战船全部焚毁,便绝了倭贼的后路。”

皇甫敬德点头道:“正是这话,不过现在还毁不得,需得在发起总攻之后方能毁船。”

“父帅,末将想,那倭贼既然能暗杀镇东军将帅,想来也会故计重施,暗杀我军中将领,在军中下毒,不可不防。”皇甫永宁说道。

皇甫敬德点点头,说道:“你和为父想到一处了,传令下去,取水之前先验毒,另外,营中务必外松内紧,撤去三成明哨,加五成暗哨,你和阿黑辛苦些,晚上在营中流动巡查。”

皇甫永宁令命 ,自去向阿黑交待,这事从前在北疆之时,她和阿黑已经做习惯了,就连巡查的路线都不需要再重新安排。

在中军帐中想了一会儿,皇甫敬德命人叫来皇甫永安,皇甫永安一进帐便听他爹问道:“永安,可有什么事先服用的解毒药么?”

皇甫永安有些为难的说道:“爹,解毒药有很多,不知道您要预防的是什么毒,总不能乱吃一气的,还有,爹,你已经是百毒不侵了,还要解毒药做什么?”

“哦?哦,想起来了,永安,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众将士们。倭贼擅在暗中下毒,为父担心防不胜防,便想…”皇甫敬德想起自己曾经喝过那条大蛇的血,已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皇甫永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笑容,“爹,每日饮食之前,儿子先验毒,确保无毒后再让将士们食用就行了。您放心,天下还没有儿子解不了的毒。”

“这样…也好,就是辛苦我儿了。”皇甫敬德笑道。

皇甫永安笑笑说道:“爹,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子不象妹妹那样有本事,可以上阵杀敌,能做的也只有保您后顾无忧了。其实,若是能得到被倭贼毒死的镇东军将士的尸首,儿子便能查出倭贼用的是什么毒,就好配制解毒药了。”

皇甫敬德叹道:“镇东军被毒杀已是十余日之前的事情,尸体已经尽数被焚。”

皇甫永安嗯了一声,原本他也就是一说,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就算尸体未被焚烧,如今天气这么热,十多天过去,只怕毒素也已经变性了。

三军用过早饭,一路疾行,未到黄昏时分,定北军已经赶到了距离渤山郡不足五十里的高地之上,这是个背山面水,有极大一片开阔平地的绝佳扎营之所,皇甫敬德传下军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谋定而后动。

入夜之后,伴着营地旁潺潺的流水声的,是定北军大营中此起彼伏的鼾声,除了帐外点着数堆篝火之外,其他地方俱是黑沉沉的一片。看上去,这仿佛是个不设防的营地。

丑末时分,数道黑影分别扑向定北军大营,其中一道黑影没有入营,而是向小河上源奔去。

只见那道黑影奔到上游,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就在他正要拨开竹筒塞子的时候,后颈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这人白眼一翻摔倒在地,手中竹筒掉了下来。

“哼,这么没用也敢学人下毒!”黑暗中响起的,是皇甫永宁的声音。她伸手捡起竹筒收好,将那黑衣人下巴捏开,果然在其牙槽中发现一个毒囊。皇甫永宁也懒得将毒囊取出,只将那人下巴卸了,将其五花大绑甩到旁边的马背上,然后骑上奔雷,飞也似的赶回大营。

定北军大营之中,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嗷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上去好不渗人。

皇甫永宁冲入大营,只见她爹她哥站在中军帐前,众将和定北军将士分列两旁,在中间被血染红的空地上,七倒八斜的躺着好几具残缺不全的身体。之所以叫身体而不是尸体,皆因这些身体还在惨叫着。

“阿黑,干得漂亮!”皇甫永宁掸眼一扫就知道倒在地上的人全是阿黑的杰作,看看,那断口多么整齐干脆,只有她的阿黑才咬的出来…

阿黑用力甩甩它那湿漉漉的大脑袋,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许是跟着皇甫永宁太久了,阿黑养成了许多老虎不可能有的习惯,其中之一便咬了猎物之后立刻去刷牙漱口,没有皇甫永宁的帮忙,阿黑一头扎进水缸中,整个脑袋都被打湿了。

“果然是倭贼的影武士!”皇甫永宁身形如闪电一般,只在那倒地的几个黑衣人中间转了一圈儿,便将他们的下巴都卸了下来,然后转身对她爹说道。

“是影武士…嗯…来人,取出其牙中毒囊,侯副将,连夜突审。”皇甫敬德想了想,沉声下令。

一员三十多岁,面容狠厉的将军出列领命,让手下亲兵将地上的影武士们牙中的毒囊取出,绑起来押入刑帐严刑审询。

“侯将军,这里还有一个…”皇甫永宁打了个唿哨,那匹驼着被打昏的影武士飞奔过来。

“这狗贼企图在水源中下毒,被我擒下,还不曾去毒囊。侯将军,一并交给你了。”皇甫永宁简明的说道。

“是…”侯副将大声应下,亲自拎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影武士,大步走入刑帐之中。他可是定北军中刑询的一把好手,凭牙口怎么紧的敌人,他都能撬出些情报来。

“爹,您歇着吧,巡营之事有我就够了。您尽管放心。”皇甫永宁走进帅帐,见她爹还未卸甲,便上前说道。

皇甫敬德摇了摇头,说道:“永宁,你累了半夜,快去睡吧,后半夜爹来值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