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顾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猛然回神,“你说什么?”

“当年主审姚家灭门案的人叫李达,这也是他处理的最后一桩案子,还未结案便调至青州任太守,是个厉害角色。我们想从他口中问出点端倪,只怕要下一番功夫。”顾七将他所了解的一些情况低声告知于她。

“嗯,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再做计划吧。”

二人住进了清风客栈,虽然要了两间上房,可澹青菡却未进自己的屋,反倒是去了顾七的屋子,并重重的将门关好。

顾七瞪大了眼睛看她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自己的屋子,还在想她要做什么,只见她伸手进怀中掏着什么。

不会是想要掏刀劫色吧?

自然是顾七想多了,澹青菡只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牛皮纸,平铺在桌案之上,“这是李达府邸的地形图,我本来打算今夜去李府劫持李达,逼问他案子的细节,可现在我觉得去碧翠楼比这个重要。”

“怎么说?”

“刚才我打听了一下这个李达,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李达喜欢去碧翠楼,所以我们应当先从这里入手。对了,我还了解到,这个碧翠楼是一年前开张的,短短一年间一跃成为这青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后头必然有高人。”

顾七听的一愣一愣的:“你是包打听的吗?”

“难道你来青州之前没有先了解这里的情况?”

“没有呀,我想到来就直接来了。来了再了解不是一样吗?”

澹青菡眯了眯眼,眼中顿闪不屑,这人什么都没了解清楚,敢情跑青州来打酱油吗?

看出澹青菡的不屑,顾七却是眉峰一挑,笑道:“你放心,往后你会发现我的用处的。”

“嗯,我期待着。”澹青菡说着,目光朝窗外看了看天色,外头已是灰蒙蒙一片,四下已开始掌灯,璀璨灯火密密麻麻遍布整条大街。

深夜,原本热闹的大街已渐渐冷寂,澹青菡与顾七早已穿好一袭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之时跃出客栈,临行前澹青菡还特地问了句:“你的功夫能行吗?”

顾七哼哼一声,“行不行,试过就知道。”

于是,在飞檐走壁之时,澹青菡将顾七远远甩在了后头。

其实,准确的说,是顾七根本跟不上澹青菡的步伐。

待到碧翠楼时,顾七已是气喘吁吁,抹了额头一把汗,只恨自己当年习武之时没有用功,如今竟连个女子都追不上,当真窝囊。

顾七还在一边感慨,只见她已从后院翻墙而入,行动矫健如兔,他有些汗颜,这沈青究竟是何许人也?

第25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澹青菡已进入一间厢房,正见一个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沐浴的女子,隔着屏风隐约可见其玲珑有致的身躯。

“寻雁洗的白白嫩嫩是在等李大人来吗?”澹青菡一边说着,一边悄无声息地用一把匕首抵住她的后颈。

本来心情不错的寻雁大惊,僵直着身子颤抖道:“你……你是谁!”

“只是想请寻雁姑娘帮个忙。”澹青菡的声音平缓无害,此时姗姗来迟的顾七才进来。

“我知道这碧翠楼内,李大人最宠爱你,我只需要你在床地间问她几个问题。”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五百两银票摆放至她面前:“你若问出来了,还有五百两奉上,若是问不出来,这五百两也当作我们惊扰姑娘的补偿。”

顾七走到澹青菡身后,打量了一眼浴桶中已吓得脸色惨白的寻雁,冷声威胁道:“可若你不识时务,暴露了我们二人,今夜也就是你的死期。你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寻雁立刻点头,“明白明白,我一定按两位大侠说的办。”

澹青菡收回匕首,对寻雁交待了几个问题,便与顾七二人躲至寻雁的寝榻之下等待着李达的到来。

床榻之下不算大,却刚好能容下他们二人,黑暗中两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眨一眨地,顾七却好奇的问:“和你一起办事好像什么都不用愁,你竟把所有的事打听的清清楚楚。”

澹青菡轻哼:“哪像你,只管出钱不管事。”

其实这一路上,不仅吃住,这一路打听事、包括刚才给寻雁的五百两都是顾七出的银子,所以目前在澹青菡的眼中,顾七就是个不会空的钱袋,若非他还有这点用处,她早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不一会儿,便闻一个浑厚的男声闯入,从他与寻雁的对话声中猜测此人必然是李达。

寒暄几句,就听见一阵销魂的喘息声,头顶上咯吱一下,便是二人已入榻之声。

“大人,您猴急什么呀!”寻雁娇笑连连,语调中却有几分僵硬。

“几日不见,可想死本大人了。”李达将寻雁压倒在身下,手不停的抚弄着她的酥胸。

靡靡之音传入整间屋内,床榻下的两人却是屏住呼吸,感受着床帏间律动的咯吱声,即便是一向冷傲的澹青菡都微红了脸。

倒是顾七,却是一副见惯了的模样,感受到澹青菡的紧绷,便故意在她耳边笑道:“这个李达精力旺盛,还很持久。”

澹青菡冷瞥他一眼,一副“你够了”的表情。

顾七见澹青菡一副尴尬的模样,觉着很有趣,不由朝她又靠近了几分,“嘿,你想不想试一试?其实我也很不错的……”

顾七的话未落音,只觉胸口一阵疼痛,他赶忙捂住,也不敢呼出声,只能扭曲着俊容咬牙切齿道:“真是粗暴!”

澹青菡冷瞪着他:“以后要再敢开这样的玩笑,就不止是打你一下了。”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那靡靡之音才消散,李达心满意足地搂着寻雁,一副要昏昏欲睡的模样。

“大人,听说您在帝都为官时曾主审第一国案呀。”寻雁适时开口问道。

“是呀。”

寻雁一脸倾慕,“您好厉害呀!不知那第一国案的真凶找出来了吗?”

李达轻轻一感慨,“若是找出来了,我能到青州来当个太守吗?”

“这话怎么说?”

“能如此精妙的布局,一夜间灭了姚家满门的人,必然是皇亲贵胄,我接这第一国案也等同接下了个烫手山芋。查下去,只恐小命堪忧,不查,又如何对皇上对天下百姓交待。”

“那您究竟查到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对这个案子这么感兴趣了?”

“这可是震惊天下的大案,所有人都很感兴趣。”

李达却闭口不言,寻雁一听急了,忙道:“大人,您就说嘛,寻雁保证不会传出去的。”

“当年,我们寻到姚家唯一幸存的人,是姚明轩的二千金姚丹凤,她当年躲在水缸中,才得以逃过一劫。后来却被律文灏带走,你说这代表什么?”

“是律家干的?他们怕姚丹凤走漏消息,所以带走?”

“反正我是不敢查了,这背后牵连出的人可是非同小可……”李达话音至此,大门被人“砰”的一声踢开,惊得床榻上二人弹跳而起,赶忙用被褥将自己赤裸的身躯包裹。

“来者何人!守卫呢!”李达怒目而视,叫唤半天却不见自己的侍卫前来。

“李大人好快活,也不知这份快活还能到几时?”来人的声音张狂,透着一抹浓浓的嘲讽,身后跟着数十名带刀侍卫,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你究竟是谁!”李达有些惧怕地问。

“段韶。”

李达虽未与段韶见过面,却也听过他的名号,赶忙道:“原来是段大人,不知段大人……”

“据探子来报,今日有人详细打听了你的一切。”段韶犀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达身后的寻雁:“今夜可有可疑之人到来?”

寻雁闻言,咬着牙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榻下那两个黑衣人供出来。

“事到如今还不老实交待吗?我这么多侍卫还保不了你吗?”段韶怒斥。

“有!今夜我正沐浴,突然闯入两个黑衣人,他们威胁我要我套问李大人的话,不然就杀了我……李大人恕罪,我受制于他们,这才不得已……”寻雁话音至此,已是声泪俱下。

这时,澹青菡与顾七发觉事迹已败露,便从榻下窜了出来,澹青菡的软剑直逼段韶。

段韶后退数步,身后的侍卫拔刀朝澹青菡砍了过去。

顾七也很快加入战局,一时间刀剑铿锵声遍布整个屋子,屋外的客人见此等刀光剑影纷纷仓惶而逃。

“这几个是高手!”澹青菡才与他们交手便能觉察到他们不凡的武艺,想到顾七的功夫不免有些担忧:“你先走。”

“你在说笑吗?让我当缩头乌龟逃走,丢你一个女子应战?”顾七嗤鼻一笑。

“你留下只会拖累我。”澹青菡不是打击他,以顾七的功夫来看,确实会拖累她。

顾七为之气结,却不肯离开,仍旧与澹青菡一齐对付这些侍卫,这时,青州的官差也很快赶来,顿时将整个碧翠楼围得水泄不通。

澹青菡知道不能再僵持下去,只能逃为上策,最重要的是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走!”澹青菡一个旋身,即刻拉住顾七的胳膊,拉着他便朝窗外飞身而出。

段韶眯着眼,即刻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6章 玄素大婚

澹青菡带着顾七飞快闯入一片密林,身后的追兵穷追不舍。她的功夫不弱,却带了一个比自己功夫弱的顾七,行动着实缓慢了许多,根本甩不掉身后那些个追兵。

“我们分头跑吧!”顾七也知道自己确实拖累了她,便出了个主意。

“你在开玩笑吗?这片密林定然早已被守卫团团包围,分头跑只会死的更快,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甩掉他们。”澹青菡没好气地说。

二人终于走出了这片密林,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万丈深渊,他们无路可逃,便只能在深渊前与之缠斗起来。

“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段韶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已能感受到这二人的体力不支。

“沈青,我们先束手就擒,再做打算。”顾七略微有些妥协,也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他的手臂已被刀锋划了几刀,鲜血早已浸透整个衣袖。

“我宁愿死也不会束手就擒。”她语气坚定,澹青菡的身份绝对不容许暴露。

“我能保证,段韶必然会放了我们。”顾七说的信誓旦旦。

澹青菡突然很认真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顾七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冲段韶大喊:“段韶,你可认得这个?”说罢,便将玉佩朝不愿的段韶抛了去。

段韶稳稳地接住,细看一眼玉佩,眼底有些诧异。

可犹豫再三,却未下令侍卫停手,冷冷道:“段韶受令擒拿打听姚家灭门案之人,若段韶今夜放你们离开,死的便是我。”

“奉谁之令?”顾七眸中顿露寒意。

“你们不需要知道。”

澹青菡那藏在面巾下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真以为单凭一个玉佩他就会放了我们吗?”她一手持长剑,另一手捂住肩上的伤口,冷道:“即便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擒住我的尸首。”说罢,便是纵身一跃,朝身后那万丈深渊跳了下去。

顾七看她身影朝悬崖纵身跃下那一刻,竟想也不想地扑了下去,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们有机会活下来的!只要留有一命,姚家的案子以后还能继续查。”

澹青菡却摇头,眼中有着决绝:“我不能牵连我的家人,湛王殿下。”

顾七满脸惊愕,“你怎知我的身份?”

“顾是您母妃淑妃的姓,而您在皇家排行第七,所以叫顾七。”澹青菡说罢,狠狠甩开顾七的手,任自己朝那万丈深渊下跌去。

“沈青!”顾七嘶声高呼一声,却咬了咬牙,也纵身跳了下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个粉身碎骨,却没料到,自己却被一只手稳稳地拉住了,整个人便挂在悬崖中央。

他仰头,只见她手中的长剑正稳稳地插在悬崖的乱石上,另一手则死死地拉着他的手,而她那受伤的肩膀,血迹断断续续地沿着衣袖溢出,流淌在他的身上。

“你跟着我跳下来算几个意思?”澹青菡气若游丝地瞪着他。

“我若知道你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也不会跳了。”顾七只觉耳畔有着一阵阵狂风呼啸而过,亦不知方才怎就脑子一热,跟着跳了下来。

“你跳了,还不是要我救你?你就只会拖后腿。”澹青菡说到这里,嘴角却露出一抹笑容。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也是这样危急的时刻,是一只有力的手臂握住了她的手,将死亡边缘的她救了回来。

她与他,也是萍水相逢,却被他舍身相救。

四年前的一幕似乎正在重演,虽然此时此刻的顾七却是在拖累她。

“我听到瀑布飞溅声了,悬崖之下必然是潭水,我们有救了。”顾七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我知道。”可此时的澹青菡却是体力不支,握着唯一的支撑点的手悄然一松,便已笔直下坠,与顾七一同摔下悬崖最底下的寒潭。

今日是裕王府世子凌玄素与太子千金陆霏雨成亲的大喜日子,浩荡的仪仗队将新娘子太进了裕王府,可裕王世子却身着喜服孤立在府门之外,目光遥望府门之外那一条深不见底的大路,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世子爷,吉时已到,该去拜堂了!”管家匆匆而来,面容上略有急色,这已是他第三次前来催促。

“再等等。”凌玄素挥了挥手,不耐烦道。

又过了片刻,喜堂内却迟迟不见新郎来拜堂,这时已有不小的骚动。

此时的裕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派了管家请了三次都不来,这次便亲自去前去,只见凌玄素那孤立在府外的身姿显得有些寂寥,待走近欲发怒,却见朝夕气喘吁吁地奔向凌玄素,“世子爷,二小姐还是不见踪影,您还是先拜堂吧,不要等了。”

凌玄素眸光微闪,深深凝望了一眼那空寂的康庄大道,终是缓缓转身,却对上裕王的怒容。

“儿女私情与家族兴盛,你该知轻重。”裕王的声音冷凛。

“我只是想在成亲前再见她一面,仅此而已。”凌玄素略微苦涩的一笑,越过裕王,大步朝喜堂内走去。

裕王从未见过凌玄素这般模样,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凝咽,半晌,才回了神。

第27章 死里逃生

“我们在谷底多久了?”这是澹青菡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此时的她正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身上盖着顾七的夜行衣,面色惨白,红唇干裂。

“你终于醒了。”顾七见她醒来,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七天了,自从掉入寒潭后,你一直高烧不退,伤口流血不止,幸好这山谷内有草药。”

“你这个养尊处优的湛王殿下竟然还认识草药。”她想撑起虚弱的身子,却发觉没有一点儿气力,只能乖乖地躺着。

“我用自己的伤口试的,试了十几种草药才找到对的。”顾七鼻子发出几声哼哼,从地上捡起几个刚采的野果:“吃吧,你这七日都没进食,只是靠着水维持,真怕你没病死,反倒饿死。”

她接过野果却没有吃,思绪飞转几圈,才问:“我昏迷了,还会喝水?”

顾七咧嘴一笑:“当然是我喂的。”

看他笑的邪恶,澹青菡还想问的话却生生咽了回去,顾七却自顾自的说道:“你想问怎么喂的吧?当然是用嘴喂的,否则我喂多少你吐多少。”

听完,澹青菡立刻将手中的果子朝顾七砸了过去。

顾七也没有躲开,笑得异常奸诈:“不仅如此,你掉入水中高烧不退,我还帮你把湿衣裳脱了烤干,然后再帮你穿回去……”他说到这里,又是一个果子朝他砸了过来。

他见她脸上闪现一抹要将他活剥了的神情,他立刻道:“我什么都没干,一直坚守君子之礼的。”

这时,她的怒气才稍稍减少一些,想到顾七是为了她的生命安危,也就稍微释怀了一些。

“嘿,你说我们这样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如果我这山谷没有出路,那我们两就要老死在这里。空虚寂寞啊,我们不如拜堂成亲,生几个娃……”

“你想多了,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澹青菡缓缓打断他。

“你这么肯定?”

“你看那潭水,是活水,且顺着下流而走,所以这里必然有出口。”

“真是败给你了。”顾七长叹一声,弯腰将果子再次捡起,递给她道:“赶紧填饱肚子,这样才能一起找出口。”

澹青菡却没有动手接过,静静凝望着顾七手心那颗红润的果子,突然问道:“你为何要与我一起跳下来?你是湛王,即使段韶抓到了你,也不敢对你怎样。”

“我们一起来青州查案,我不能眼睁睁看你一人死去,我苟活于世啊。”顾七回答的理所应当。

她闻言,忽然笑了,眼眶中泛起一阵酸楚。

“哎哎,你可别哭!”顾七忙制止,“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令你很感动,也许你现在已经倾心相许了,其实吧,你不那么凶悍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她闻言噗嗤一笑,眼眶中的泪意却愈发明朗:“你真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