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彥没工夫骂顾石头的多事,“阿舒,别这样。”他不能只考虑自己,护卫们跟着他奔波,同样劳累。若他睡觉耽搁半个时辰,在接下来赶大部队时,大家会更加辛苦,大家都会吃不消。

这时候,青阳喊着哥哥,正急急地跑来。

青舒见了,松开了周伯彥的袖子,“小阳,快些跑。”待青阳跑近,她一阵嘱咐,“哥哥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姐姐安排了马车,你用马车送哥哥一程。记住了,要盯着哥哥睡够半个时辰,知道吗?”

青阳仰头看着周伯彥,嘴上答,“记住了。”

“一定让哥哥睡够半个时辰,之后你再返回来。”青舒又嘱咐了一句。

青阳说知道了。

青舒让人叫来洛三与两名鹰卫,让他们跟随保护青阳的安危。

古管家比青舒想的更周到,建议说不如多派两辆马车,也好让周伯彥的护卫们跟着休息个半个时辰。

周伯彥无奈地笑,只得任青舒忙的团团转的一阵安排。而后,他被青阳拉着袖子坐进了马车里。

青舒接过小娟手里的包袱,往马车里一放,“这是肉干和点心,路上吃。”之后不等周伯彥说话,亲自给关上车门,并下令启程。

三辆马车出发,而周伯彥与锦衣护卫们的马被分开栓在了三辆马车的左右或后边。马车最前头,是骑马开路的洛三。马车最后头,是骑马跟随的两名鹰卫。

送走了人,青舒无心做事,回了自己屋中,坐等消息,并想着:他要去边关,希望一切安好,能平安归来。

一个时辰后,送人的青阳回来了,回来的第一时间跑去见青舒。

听闻动静,青舒迎了出来,“小阳,你回来了。”

青阳跟着姐姐进屋去,而后报告起来,“姐姐,哥哥刚开始不听话,总和小阳说话,不肯睡觉。小阳假装生气,说要回来跟姐姐告状,哥哥才变听话,睡了小半个时辰。”

“小阳做的很好。饿了吧?厨房留了热饭热菜,这就让人端过来。”

青阳说好,然后又说起一事,“姐姐,哥哥说,他在一个朋友那里定了四车的果树苗。再过个半月,就会有人运了那四车果树苗送来。”

青舒觉得惊喜,“真的吗?定的都是什么果树苗?”

“哥哥说了,有苹果树,有梨树,有杏树,有桃树,还有一个叫柿子树的。姐姐,柿子树是什么样子的?结的果子好吃吗?”

青舒心中高兴,“姐姐也不知道柿子树长什么样子,只是在书上看到过名字而已。”

青阳说要问卢先生,起身要走。青舒叫住他,要他吃过饭再去问,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过了几日,被派去荒地那边了解情况的古管家一脸喜色地回来了。

“管家,荒地上一切还顺利吗?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青舒站在前院问道。

古管家说那边一切顺利,之后一一报备起来。

张管事已经在孙家村租下了农家院。因租下的这处院子是村中里正的院子,因此地方大,院中能停放三辆车马不说,里正还承诺,三日内定在院中给盖个喂养牲口的草棚出来。再说房屋,院中堂屋三间,东厢房三间,西厢房二间,厨房一间,装柴草的茅屋也有。租子说好按月交的,一月一吊钱。同时也说好了,用的柴草里正家出,不另加钱。

柳师傅那边,四十间茅草屋明日便能完工。柳师傅没有偷工减料,苫布用的也好,到了多雨的季节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漏雨。

再说干活儿的乞丐,吃了几日的饱饭,精神头儿都不错。再加上让所有人都洗了澡,让所有人喝了熬的草药,又是分发了粗布衣裳与新鞋袜给他们穿,这让他们整个大变样。

让古管家最高兴的,不是以上几件事,而是关于烧荒的事。青舒一直愁如何烧荒才不会伤了夹杂在枯草中的枣树亩,但一直没有想出解决的好办法来。

可是,张管事带领的百名乞丐自己找到了好办法,并已将烧荒之事完成了近三分之一。具体的做法是,他们先是进荒地,找到灌木或树桩子,便会连根刨出来,带回茅草屋附近堆起来,说是等晒干了要当柴烧。同时,在找灌木或树桩子的时候,他们若发现小树苗,不管它是不是果树苗,以发现的树苗为中心,将周围近十来米左右的枯草全部都砍倒。青舒上次带人去的时候标记出来的枣树苗,他们也转着圈儿扩大范围砍了枯草。

☆、No.226先生有客

有乞丐头子坐镇,还有张管事监督,开荒的百人并不是扎堆干活儿的。他们被分了二十组,每五人为一组。不仅如此,他们还分片儿干活儿。

每日里,每组人分得同等大小的一大片儿地方。他们先将树根刨完,顺带的把树苗分出来,将树苗周围又清理干净,然后放火将这片儿地方的荒草烧掉。火是个危险的东西,烧荒要注意的事情也很多,因此大家都是细心地盯着,将火势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直到连个火星都没了,才敢离开人。

如此,荒也烧了,树苗也保住了。烧荒之事得到解决,青舒的心病就去了一块儿。

到了三月初五,荒地上开始风风火火地挖起了树坑儿。

而古府,来了卢先生的访客,一位名为宋宪的四十左右岁的男子,及他的两个儿子宋腾与宋达。

宋宪此人,布衣装束,肤色微黑,身高中等,微胖,面色透着沉冷,给人一种很不好亲近的感觉。听说他与娘子共养育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再说他的两个儿子。身为家中长子的宋腾,二十三岁,肤色也微黑,长相也随了爹,面色虽没有亲爹的那股沉冷劲儿,可也是个不爱说话的。听说他成婚且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身为家中次子的宋达,十九岁,是个性格比较开朗的人,肤色倒是比他爹白些,但长相也是随了他爹的。听说他年前才成婚,娘子已怀胎月余,过个*月就当爹了。

这父子三人既是卢先生的访客,青舒自不敢怠慢,让厨房那边往卢先生院子里送了些肉和菜过去,并派了小娟过去给卢娘子搭把手。

虽不是做饭的时辰,可因宋宪父子三人是赶了远路过来的,卢娘子便让小娟打了下手,趁着卢先生与客人们说话的工夫,围着灶台转了起来,炖了两肉菜、炒了两肉菜,并煮了白饭出来。

卢娘子和小娟迅速摆好桌子,酒菜摆上,酒杯、酒水摆上,让卢先生请客人上桌用饭。

等卢先生他们喝上酒,在前院玩儿的笙歌从外头跑了进来。小娟见了,知道卢娘子这会儿顾不上笙歌,便牵了笙歌的小手,带去了青舒那边。

青舒那边热闹着呢,课业被打断的青阳他们四个都来了青舒这边,正缠着青舒要听故事。青舒头痛,她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故事给他们讲,最后没办法,让刚进门的小娟去找条绳子来,说要让青阳他们自己玩儿跳绳。

跳绳游戏陈乔江他们不知道,可青阳知道。去年步语嫣来的时候,他跟着青舒和步语嫣玩儿过,于是忙着给陈乔江他们讲解。

等绳子送来了,小娟和小鱼一人抓了绳子的一头,在青舒院外的空地上转起绳子来。青阳准备好,起步跑进绳下,一边跳一边说“就是这样玩儿的”,然后跳着从另一侧出去了。

也不是多难的事,只要不怕被绳子扫到的疼,试几次就会学会。有了新鲜的玩法儿,他们终于把听故事的事儿忘到了脑后,争着抢着、大呼小叫地往绳下钻。他们这个说那个太笨,那个说这个碍事,一边玩儿一边不停吵嘴。

青舒终于松了口气,一转过脸,却见笙歌的眼睛紧紧地粘在了玩儿的高兴的青阳他们身上。青舒立刻明白过来,她的事情还没完。好吧,粗些的绳子对笙歌而言太危险,被扫到肯定会大哭,那就换个短些的绳子、细些的绳子试试吧!

于是,她让人找来好几条绳子,转起来试了试,之后挑了觉得最适合的一条出来,还把麦子、周星和宁四的儿子宁祥、宁瑞给叫来,让他们在旁边玩儿同样的游戏。这边转绳子的,一头儿是小丫,一头儿是蹲在地上配合小孩子身高的青舒。

只是,陪孩子玩儿从来都不是个轻松的事儿,青舒蹲了一会儿就蹲不住了。还好有铃兰过来,接替了她的位置,让她到旁边动动蹲麻的腿。

这边闹腾了半天,卢娘子找了过来。卢娘子对青舒笑着说,“他们这么闹腾,也就你受得了,不怕他们大喊大叫的。”

青舒笑,要领了卢娘子进去坐。

卢娘子摆手说不用,并说明来意,“你们先生说要带了客人去荒地看看,问你去不去?”

青舒,“正打算明日一早去荒地呢!师娘与先生说一声,车马我自会多准备一辆出来。”

“不是明日,你们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就出门。”

“现在?这个时辰出发,镇门关前可赶不回来,除非去庄子上住。”

“这话师娘也说了,可你们先生不听,非要现在就走。还说,此次去有重要的事,估计要在荒地那边呆上三五天。”

“重要的事?”

“这个师娘也不清楚,你们先生也不让多问。”

青舒听了,便没再追问什么,立刻做了决定,“成,我去。师娘回去与先生说一声,前边准备好车马,我立刻派人过去请先生。”

事儿说好了,卢娘子匆匆回去了,说是要给先生整理行囊。

青舒看丫鬟没一个得闲的,便决定自己出去随便找个人给管家捎话。不想,青阳跑过来说要跟她一起去,连锁反应是,陈乔江他们都要跟。

青舒拒绝,“不成,你们都在府里呆着。这次姐姐去荒地,是要做事的,不是去游玩儿的,绝对不能带上你们。再说,去的人都有活计要做。带上你们,不仅要安排人照顾你们的日常起居,姐姐还得为你们的衣食住行分心,没法儿专心做事。”

可是,青阳一定要跟,说要帮姐姐干活儿。陈乔江他们也都说不用人照顾,什么自己会照顾自己,什么先生到哪里学生便跟到哪里等种种理由都给搬出来了。反正他们就是要跟。

青舒被他们缠的头疼,为绝了他们跟去的想法儿,便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姐姐去是要干活儿,是要挖树坑。”之后她让小娟给找来一个树枝,她用树枝在地上估摸着画了一个长宽大约二尺的方形出来,“这么大的树坑,要挖二尺左右深。荒地上的人,每日里每人至少要挖了二十个这样的树坑出来。姐姐比不得他们,要管的事情多,但也要保证每日挖五个树坑。挖树坑这种活计,你们能干?”

灏和洛小荣不表态。青阳却咬定了要跟去帮姐姐干活儿,挖树坑他也肯干。陈乔江竟敢保证每日跟青舒一样挖五个树坑。看他们俩个这样,灏和洛小荣又心动了,向青舒撒娇,说想去试试挖树坑儿。

青舒看着他们四个太过热切的眼神,有些生气。但她没发火儿,只是心中有了个主意,便沉着脸,“想去是吧,成。到了那边,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们中有谁做不到我的要求,我便立刻让人送回来,并要重重地惩罚这个人。第一,一日三餐只给吃粗粮,时限为一个月;第二,十日内罚抄你们师祖的游记三遍,要求字迹工整,一字不差。接受的,这就回去准备。不接受的,老实在府中呆着。”

“姐姐,我这就去准备。”青阳一脸认真地说罢,转身离去。

青舒愕然,这都没给吓退?

“我也去准备,哥哥等我。”洛小荣追在青阳后头走了。

灏见了,没说话,只是追在青阳和洛小荣后头走了。

愣住的陈乔江回神,突然对着青舒喊了一句,“姐姐是坏蛋。”而后气冲冲地跑走了。

小娟疑惑地问,“这是不去的意思吗?”

没人回答她。

青舒看着他们四个先后出了内院,吩咐起来,“小娟,告诉管家,明日的行程提前,立刻准备出门事宜。另外,要多准备两辆坐人的马车。一切准备妥当了,让人去请卢先生。”“小鱼,回去准备我的行装,再添两件粗布衣裳。”“铃兰,通知四位少爷,决定去的,只可带普通料子的衣裳,其中粗布衣裳为最佳,因为我们是去干活儿的,不是去当少爷游玩的。”

三个丫鬟忙去办各自得的差事。青舒这才看向小丫,“我不在府中,你只管玩儿,不必做任何差事。去吧!带了弟弟们出去玩儿。”

小丫答应着,等青舒进了自己的院子,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带着麦子他们收了地上躺的几根绳子,抱去前头还了。

青舒站在自己的院中,直到小丫他们的身影看不到了,这才进屋去。她终于决定,为自己培养新丫鬟。而人选,第一个就是已经七岁的小丫。剩下的,她会开始物色。在这样一个时代生存,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尊与卑、主与奴的规则,不是渺小的她可以任意评论的,她必须以自己的方式去适应、去遵守。

没用半个时辰,出门事宜便准备停当了。卢先生与客人被请上第一辆马车。青舒带着丫鬟站在第三辆马车旁边,明显是要坐这辆马车。而中间的一辆却空着。

古管家上前,“小姐,不知还有谁与小姐同行?”

青舒,“少爷要跟去,为他准备的。”

古管家以为这个少爷是指青阳一人,也没多想。不过,还有一件事,他需要小姐给个准话。“小姐,明日是璃小姐出嫁的日子。”小姐、少爷同时出门,看这个时辰,当日肯定赶不回来,那么明日两位主子定不会亲自去那边。只是人不去,不代表不随礼。而这个礼,小姐是给,还是不给,他无从得知。他不知小姐是否记得古璃明日出嫁的事,他是管家,无论小姐是不是忘记了,他都有责任从旁提醒一下小姐。

------题外话------

因为身体原因,还有其他烦恼事,没挂掉,活着回来了。

☆、No.227盛碗肉菜

三月初六古璃出嫁,这事青舒还真就给忘了,根本没放在心上。去是肯定不会去的,至于添妆嘛,她又不是古璃的长辈,可添可不添。不过,马氏对她而言还有点用处,所以她嘱咐管家,从库房取了半匹一般料子的绸子送去便是。

听得这话,古管家立即心里有底了。库房里上好的料子有很多,小姐却选了一般料子,这便显出与那边的疏离来。至于选半匹,大概是想入乡随俗吧!送都送了,肯定不会太过小气。一下就送半匹的绸料,在康溪镇上也算是出手大方的,不会失了身份。

这就要出发了,见青阳还不来,青舒刚想说不等了,却听青阳的喊声传来。

“别走,等等我,姐姐等等我。”青阳可是急坏了,肩上背了个包袱,怀里抱了个包袱,正往这边飞跑过来。追在他后头跑的,是手里拎着两双小号布鞋的洛小荣,再后边是关木头和洛府的丫鬟。

青阳跑到青舒的前头时,一脑门儿的汗,“姐姐,小阳和小荣弟弟坐哪里?”

青舒见他身上穿的居然是棉布的袍子,便知道他对此行是多么的坚持。她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阳,你执意要跟,你今日只要跟出了府门,姐姐虽然会为难、会心疼,可姐姐必定会说话算话,定会狠下心来严格对你。如此,你还要跟吗?”

青阳重重地点头,“我要帮姐姐干活儿。”

青舒心中五味杂陈,“小阳,小荣……”“算了,上车吧!”她亲自看着他们二人钻进马车里,然后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宣布,“少爷们此行不为游玩,只为体验劳动的艰辛,锻炼坚忍不拔的意志。书童也好,丫鬟婆子也罢,一个不带,日常起居他们自己打理。”然后看着跟过来的关木头和洛府丫鬟小梅,“你们回吧!这是你们主子的选择。”

小梅吓了一跳,“小姐,可是少爷他……”

“小梅,退下。”洛小荣从车里探了头出来。

正这时,只见灏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还不停赶着追在后头的书童初一回去。

陈乔江从另一头空着手跑过来,见到青舒后急的直跳脚,“姐姐,姐姐,你打他,打虎子,他抢了我的包袱不给我。”他嘴中的虎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祖父亲自替他挑选的护卫,陈虎。

青舒看了眼正钻进马车去的灏,再看一眼急的上窜下跳的陈乔江,直想叹气。当她发现卢先生正下了车来看热闹的时候,心里一阵不爽。可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她没好气地说道,“行了,行了,上车。”心里想着,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整治他们,省得他们再给她找麻烦。

陈乔江听了,才不管包袱不包袱的,欢呼一声上了马车。

“你,还有你,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儿追上我们。”青舒点了洛府的护卫和陈府的护卫,坐进自己的马车里。

古管家被弄糊涂了,可也知道小姐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喊了一句启程,亲自送主子们出门去。见一行人渐行渐远,他才命令家丁们关上府门。正这时,随行的洛三骑着马去而复返,笑眯眯地告诉管家,小姐让他回来为少爷们拿上四套被褥。

不多时,洛护卫在马上驮了四套被褥,与陈府和洛府的护卫一道追赶已经先行一步的青舒等人。

午后未时,青舒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孙家村,并来到张管事租下的农家院外。院子的木栅门虚掩,丁管事将其推开,进院看了一圈儿出来报备:屋门上着锁,没人在。

听闻动静,自左邻的农家院中走出一个三十左右岁模样的妇人来。妇人头上包着蓝色碎花的头巾,身穿暗青色的布裙,手里抓着做了一半的鞋子。她的眉心处有个浅浅的似痣又似胎记的一个圆点,模样瞧着不错。这妇人好奇地盯着他们,当看到丁管事的正面时,似是吓到了,退进自家院中,“这家人都出门去了,不在。你们找谁?”

丁管事知道吓到了妇人,也是退后几步,“请问大嫂,知道这家人都去了哪里吗?”见妇人不答,他又问,“就是租住这里的张管事,大嫂可知他的去向?”

这时候,有个五十左右岁模样的老妇人自屋中出来,“老四家的,谁来了?”

妇人回头,“娘,您知道住咱们隔壁院子的账房先生去了哪里吗?有人找张管事。”

老妇人见了停在外边的车马及护卫,上前几步对丁管事等人说道,“张管事带着李铁一早去了荒地上。账房先生原本在家的,不过被村西头儿的老李头儿慌慌张张地给拉走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丁管事怕吓到人,隔着距离问话,“大娘,能麻烦您带我去找账房先生吗?”

老妇人迟疑地问,“大兄弟,你们这是……”

丁管事说道,“这是主子租下的院子。”

老妇人这下明白了,回头冲屋里喊了名叫二壮的孙子出来,帮忙去叫人。这工夫,卢先生说要先带了朋友去荒地上转转,没在原地等,坐车走了。剩下的人,赶了车马进了院子。

过不多时,古元宝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开了屋门请青舒他们进去坐。而后他忙活着要烧水,说要给主子们沏茶水。

青舒叫住他,“你们三个都住哪间屋子?”

元宝便说他们三个住的西厢房,其他屋子都空着,不过里面都收拾停当了,随时可以住人。

青舒听了,让他打开三间堂屋及三间东厢房的门。她把各个屋子挨个儿看过后,做出安排。堂屋,她带着小娟和小鱼占一间,青阳他们四个占一间,剩下的一间当临时书房用。东厢房,卢先生与客人挤一间,护卫们住一间,丁管事与随来的车夫与家丁挤一间。西厢房不动,张管事他们三人一间,另一间还是杂物房,不变。

青舒这边一安排开,大家都动了起来,小娟和小鱼进进出出地忙着往堂屋里搬主子们的家当。丁管事负责另一边,先是让大家搬了铺盖到各自的屋中去,而后带上几个人将板车上拉来的三车粮食往杂物房里扛。

这时,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二十四五岁模样的村妇一扭一扭地走到右邻的院门前。她一边推开篱笆门,一边眼睛不离突然变热闹的邻家院中。她进了院子,眼珠子一转,一脸笑模样地走到高度只到她胸口位置的泥墙跟前,问着正从车上抱了个包袱下来的小娟,“大妹子,你们是镇上古府的人吧?”

小娟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头上带了一支银钗,脸上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搭在墙头儿上的手腕袖子下露出金镯子的一角来,而衣裳的颜色是艳丽的红。只这一眼,小娟便不喜欢她,于是应了声是,转身往堂屋的方向走。

妇人见此,自后头喊道,“哎,大妹子,别急着走啊!嫂子叫钱赛花,是里正家的三儿媳妇。你们租的这处院子,就是我公爹的。这以后就是邻居了,互相帮衬是一定的,可要多多走动。”

小娟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女人,于是随便应承了一句,进了堂屋去。

这钱赛花一撇嘴,正看到脸上带疤的丁管事出来。她吓了一跳,立刻退开,嘴里咕哝了一句不怎么中听的话,走过去开了自家上锁的屋门进屋去了。

小娟进了屋就和青舒叨咕起来,“小姐,奴婢瞅着左邻这户人家是个老实的,右邻可不怎么样。”

青舒正盯着青阳他们四个自己动手整理自己的被褥,听了小娟这句,她不由好奇,“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小娟一边取了包袱里的洗漱用具摆到箱子上,一边说道,“咱们搬东西,左邻那家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跟本不探头探脑地看我们。右邻有个妇人,刚从外边回来,连自家门都不进,竟一点避讳都不讲,也不管院子里走动的陌生男人,竟然趴在墙上要跟奴婢套近乎。奴婢都不理她,她还在后头喊,说自己是里正家的三儿媳妇,说小姐租的这处院子是她公爹的,真讨厌。”

青舒见陈乔江叠出来的被子鼓鼓囊囊的,立刻说道,“乔江,不合格,打开再练。”然后才有工夫和小娟说话,“既是好事儿的妇人,不理会便是。”

小娟答应一声,弄好了手里的活计,跟青舒说了一声,去了厨房。

古元宝正在厨房烧水,见到小娟,站起来喊小娟姐姐。

小娟把厨房里的摆设看了个遍,问道,“你们的一日三餐是怎么解决的?谁做的饭?”

元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我做的饭,就是不怎么好吃。张管事和李大哥只有早饭吃我做的饭,午饭和晚饭基本都在荒地那边吃了。剩下我一个人,午饭和晚饭好对付。”

小娟已经把油罐子、盐罐子都检查过了,“这油和盐基本没动,难道你都不做菜吃的?上次管家来,小姐不是让送来一些白菜和晒干的四季豆吗?”

元宝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都,都在,还没吃。”

小娟摇头,“你们啊!行了,小姐说要在此住上几日,这几日的饭食就交给我好了。”

丁管事正提了一背篓的新鲜猪肉进来,见小娟在这里,说道,“正好你在,抓紧时间分了一半肉出来,剩下的我还要赶在做晚饭前送到荒地那边去。”

小娟一点都不含糊,取了厨房的两个木盆过来,先挑了十来斤瘦肉出来装一个盆里,然后取了大概有二十多斤的五花肉和肥肉出来装另一个盆里。

丁管事将背篓里剩下的肉盖好,然后提出来放到没有卸车的一辆板车上,连着车上没有卸的三袋高粱米一道,拉去了荒地那边。

待到日头偏西,青舒他们住的农家院中的厨房里飘出炒肉的香味儿来。左邻家在院中玩儿的几个孩子不停吞着口水,不敢让人看见,于是蹲在墙根下,使劲儿吸着肉的香味儿。右邻家的钱赛花闻味儿出来,在院中站了片刻,进屋去,手里拿了个大号儿的木碗出来了,趴在墙头喊,“大妹子,大妹子,出来一下,嫂子有事跟你说。”

洛小荣和灏正在院子里摆弄挖树坑用的铁锨。听到钱赛花的喊声,他们转过脸去看。

钱赛花见小娟不出来,于是脸上堆满笑,冲着身穿布衣的洛小荣和灏招手,“你们两个,过来,过来,嫂子这里有糖,赶紧过来。”

洛小荣和灏转回脸,当没看见。

钱赛花脸上的笑僵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堆了一脸笑出来,冲着刚迈出屋门的小鱼招手,“大妹子,过来,过来一下。”

小鱼没有过去,只是出于礼貌停了下来,好脾气地轻声问,“这位大嫂有什么事吗?”

钱赛花一扭腰,把大号儿的木碗递出墙头儿来,“大妹子,平日里嫂子可没少照应你们管事,不信你问问你们的账房先生。哎!这话扯远了,诺,你们大哥就要下工回来了,每日里辛苦着呢!你们大侄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多补补。赶紧的,盛碗肉菜过来,要盛满。”

小鱼一脸愕然。

“别以为嫂子要占你们便宜,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嫂子大方着呢!明日嫂子买肉做菜,别说一碗,两碗都舍得给。”

☆、No.228小苦力

小娟手里抓着炒菜的锅铲从厨房出来,臭着脸说道,“小鱼,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过来帮忙烧火?”

被钱赛花的厚脸皮弄得无措的小鱼“哎”地答应一声,急步进了厨房。

钱赛花的眼睛立刻粘在了小娟抓在手里的油汪汪的锅铲上,“大妹子,来,赶紧的,赶紧给嫂子盛上一碗肉菜。”

小娟差点就骂了脏话。不过她忍住了,最后喊了一句“从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便气乎乎地转身进了厨房。

“我说大妹子,你怎么说话呢?”钱赛花不高兴,大声喊。

古元宝实在忍不住,从厨房出来了,“这位嫂子,我们住这里有段时日了,跟你是一句话没说过,你也从没搭理过我们。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什么叫‘没少照应你们管事的’?请把话说清楚。还有,我们这里做了肉菜不假,可凭什么要给你盛?”他非常气愤,他们三人在此住了些时日,根本没和钱赛花家来往过,每日里忙的都是开荒的事。几日前他做饭时,这个钱赛花突然带了儿子进来翻他的厨房,他当时可是不客气地赶走了她们母子的。没想到的是,这钱赛花的脸皮太厚,小姐、少爷们一来,厨房有了肉味儿,她竟然就能理直气壮地来讨肉菜,实在可恶。

钱赛花面不改色地说道,“呦,都是邻里邻居的,不就一碗肉菜嘛,干嘛这么小气?来,赶紧的,赶紧给嫂子盛上。”见元宝不动,她又说,“赶紧接碗啊!等下我公爹也来家里吃饭。到时候,嫂子肯定替你们说好话,指不定我公爹就给你们降了租子。”

古元宝被气的不轻,“你!”

堂屋门打开,青阳背着小手出来了,“元宝,去里正家里说一声,再有闲杂人等凑上前闹事,我们便要退掉这院子,拿回租子。”

这话一出,钱赛花立刻从墙根下退开,只是嘴并闲着,“还镇子上的大户呢!呸,一碗肉菜都舍不得给,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小家子气。”

青阳的话不是故意拿来吓人的,“元宝,快去快回,一会儿就开饭了。”

元宝这才知道少爷说的话是认真的,于是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到这时,钱赛花再不敢吭声了,进屋去时碰一声关了门,弄出不小的动静来。

青阳这才招呼了洛小荣和灏,一起进屋去。他见到青舒,微嘟了嘴,“姐姐,隔壁家的真讨厌。”

青舒笑,“别管她,她只是个爱占人小便宜的妇人而已,没必要为她生气。再说,只要里正不想我们退了这院子,定会出面管束她,不用我们费心。来,咱们说正事。明日,你们卯时一刻要准时起身,穿戴好了,把被褥叠好,然后拿了各自的洗漱用具出来,自己到厨房取水洗漱。之后就是洗漱用具放回去,出来吃早饭。用过早饭,我们即刻要赶到荒地上去,然后我会给你们分派任务。”

这时候,卢先生带着朋友回来了,正一边下车一边说笑着。丁管事赶着板车也回来了,同时把张管事和李铁也捎回来了。家丁们接过车马,牵到了一旁去卸车。有人已经取了带来的草料出来,还有人提了水要饮马。

小娟从厨房探了头出来,“饭菜马上就好。”说罢,又进去忙活了。

小鱼端了一盆水出来,“先生,您要在哪里洗手?”

卢先生出门在外很随兴,直接让小鱼把盆放到了院当中支起的一个木架子上,然后招呼着宋宪洗手。

这工夫,张管事带着李铁从杂物房里搬了张方桌出来,摆到了卢先生的屋中,而后自己去左邻家又借了张桌子回来。

小鱼拿了抹布,迅速擦拭好桌子,开始摆碗筷。这些碗筷是他们从府里特意带过来的。

卢先生屋中一桌,三菜一汤,还给备了酒,主食是白米饭。

青舒屋中一桌,一菜一汤,主食是白米饭。

护卫、管事和家丁也是一菜一汤,全部挤在厨房用的。

饭桌上,青舒对青阳等人说,“这边条件有限,明日起,除了先生与客人,大家都得吃粗粮。到时候,估计饭菜不怎么合你们的口味。你们是自愿来的,没人强迫你们。所以,你们不能挑食,也不能摆少爷的架子,有什么吃什么,知道吗?”

青阳第一个答应,说知道。陈乔江他们也表态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