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不理她们,让林馨儿把盒子放下,对她道:“新妇嫁过来,要洗手作羹汤。我们去厨房做饭去。祖母和母亲教养我很辛苦,不知费了多少精神。我之前还为亲事跟母亲发了脾气呢,惹她难过,很是不该。现在,我们为她们做早饭,一是孝顺长辈;二是感谢母亲为我娶了你。”

林馨儿摸着他脸笑道:“真是好孩子!”

她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身份,调戏起人家来。

王亨却很开心,冷不丁地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馨儿气得也亲了回去。

两人打闹成一团,笑声飘出新房。

厨房内,王亨将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大厨师为他们烧火,他和林馨儿亲自动手做早饭。揉面、切菜…一番忙碌下来,两人头脸都沾满了白粉,跟花脸似的。

好在林馨儿会一点厨艺,在王家大厨的指点下,终于做出了一顿不太难看的早点,用食盒装了,亲自送去老太太那。

路上,林馨儿问:“你们家新郎都要陪新娘下厨吗?”

王亨道:“不是。我自己要陪的。”又解释道:“你头天嫁来二天就下厨,祖母和母亲肯定更加喜欢你。”

林馨儿没想到他居然能考虑到这个,心又是一动,诚心诚意道:“谢谢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王亨道:“你是我妻子呀。”

林馨儿道:“骗人!昨天你还说不想娶我的。”

王亨嘻嘻笑道:“那我还不是娶了。”

林馨儿“哼”了一声,甩开他手。

王亨也不强她,眼珠一转,道:“馨儿妹妹,等下我带你去湖上玩。荷花池里引了温泉水,都开花了呢。还有,我养了一条狗,会放羊,会打猎,咱们去后山…”

林馨儿不争气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到了王老太太的瑞明堂,进去后,林馨儿留心往上一看:有慈祥的老婆婆,有中年贵气的贵妇,有年轻美貌的小姑娘…满屋花团锦簇、珠围翠绕。

“祖母,我把盒子打开了!”

王亨一进门就大声宣告。

“真打开了?”老太太很不信。

王亨就将他新婚之夜开盒的壮举说了,又说他已经将父亲送的血玉鸳鸯送给了馨儿,他们要白头偕老;然后又说他和馨儿亲手做了早饭,孝顺祖母和母亲。

第12章 夫妻对面

林馨儿以为:老太太和王夫人知道了他们新婚夜的荒唐举动,肯定不高兴;而王亨是孙子,舍不得责罚,然后她这个刚进门的小媳妇就跑不掉一顿罚了。

谁知,老太太和王夫人听了王亨的话,喜出望外。

林馨儿还没敬茶呢,就被老太太搂在怀里,百般怜爱,又对众人道:“这小模样,我一瞧就喜欢。”

王夫人也温柔地问林馨儿可习惯,想不想家等等;又说她陪着王亨熬了一晚上,待会回去要补个觉,别累着了;又问她爱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并叫伺候的人来吩咐:就照少奶奶喜欢的口味去做饮食,少奶奶年纪小,不许拘束她等等。

兄弟姐妹们也围着林馨儿问长问短,很是新奇。

林馨儿自认为有些眼力,怎么看他们都不像虚伪敷衍,个个眼中都充满善意欢笑,心中很是疑惑:难道她运气真有这么好?前世被天妒英才,这辈子老天补偿她了?

王亨很喜悦地显摆道:“祖母,馨儿可聪明了!”

林馨儿想自己现在是孩子,须得率性一些才像,便坦然道:“我在我们村是最聪明的,没想到你更聪明。唉,难过!”

众人愣了下,轰然大笑起来。

老太太搂着林馨儿笑出了眼泪,对王夫人等人道:“看他们小两口和睦,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用帕子在眼角轻试了下,感慨道:“老太太说的是。只要他们相亲相爱,我便是即刻去了,也能瞑目了。”

不对!

肯定不对!

林馨儿敏锐地嗅到这其中有隐情。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林馨儿百思不得其解。

等敬茶时,各个长辈都有见面礼,连姐妹都送了见面礼,林馨儿收礼收的手软,真是胆战心惊!

人生,可不可以别这么完美?

她感觉自己消受不起呀!

就好像在前世用信用卡买东西,事后都要还的。

从前的林馨儿有多欢乐,现在的梁心铭就有多痛苦和仇恨,两者成正比,面对王亨,她用尽全身力气克制自己。

一般人紧张或者激动时,总不由自主攥紧拳头;梁心铭为了不让人看破自己的内心,故意撒开两手,可是这没有用,她垂在身侧的手掌依然在微微颤抖。

王亨看见梁心铭,同样浑身一震,双目亮得吓人,眼中惊雷滚滚,身子原本坐得有些散漫,这时也坐正了,把上身微微前倾,紧紧盯着梁心铭,喃喃道:“馨儿…”

众人见他一见梁心铭就变脸,都奇怪。

吴知府则自以为清楚内情,很得意,刚要说话,王亨已然回神,又盯了梁心铭一眼,才颓然放松,往后一靠。

他一直不相信林馨儿死了,可即便馨儿还活着,女大十八变,再变也变不成男人!若在其他场合,他或许会怀疑梁心铭女扮男装;但梁心铭是乡试的秀才,刚得了解元,明年还要参加春闱,谁敢女扮男装参加科举?

“你就是梁心铭?”他声如玉石,只是懒懒的。

“正是。门生见过座师。”梁心铭强行摒除一切杂念,坦然上前,躬身见礼,温润如常。

“且慢,别急着认‘座师’。”吴知府皮笑肉不笑道,言下之意你还不知有没有资格得解元、叫座师呢。

梁心铭并不反驳,也不询问,就站在那。

吴知府对王亨抱拳道:“王翰林,梁秀才这解元的功名恐怕作不得数。他在命案中的嫌疑尚未洗清。当日为他作证的人又想起一些新东西;还有豆腐西施,也有隐情…”

王亨道:“哦?这个本官可要查清楚,否则无法向皇上交代——”吴知府兴奋极了,正要说“正是如此!”就听王亨下面又说道——“那就劳烦大人带本官去命案现场查看一番,到底怎么回事。”说完起身,招呼众人,“大家都去,好做个见证。你也去!”他拿手一指梁心铭。

梁心铭躬身应道:“是。”

吴知府愕然,不是该唤证人上堂吗?

只要证人上堂,把新的证词供认出来,就能推翻梁心铭无罪的结论,给她定罪。为何不传证人,反而要去看现场?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案发现场还有什么可看的?

之前他向王亨暗示,王亨并没有异议啊!

吴知府不知王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不甘心。

最后,想到那第二名的孟无澜也算是王亨的表兄,和他关系非同一般,吴知府胆子大了些,壮胆道:“安泰贤侄!”

王亨猛回头,冷冷地瞅着他,道:“怎么,大人觉得本官不该去查看?”抬手指着梁心铭,“他可是本科解元!大人说他杀人,本官身为徽州主考官,不该弄个明白?”

吴知府心慌道:“不是。那证人…”

王亨不容置疑道:“回来再听大人提审证人!”

吴知府忙笑道:“是,是。”

他忽然想通了:王亨身为朝廷派来的乡试主考官,在众人面前肯定要保持公允,去现场找线索,不过是想找证据,堵住悠悠众口,然后圆满地结案。以王亨的过人智谋,只要出手,梁心铭必定在劫难逃!

他得意地看了梁心铭一眼。

梁心铭不置可否。

众人是走路去的,王亨要走路,别人也不敢坐轿。

一路上,梁心铭感到王亨时不时把目光投到她身上,灼灼目光如火焰,不仅灼烧她的身,还烫她的心。她忍不住心跳加快,如芒刺在背,竭力让自己像平常一样从容迈步,避免身形僵硬,让他看出不自然来。这个人的观察力有多敏锐,头脑有多厉害,她比谁都清楚!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斗争就开始了。

众人来到渔梁街,进入左手边那条小巷内。

一进巷,王亨就像变了一个人,神情专注。他先从巷子东头慢步走到巷子西头,并站在西头巷子口对外面街道仔细打量了一番,再返回。又站在东头巷子口对渔梁街打量一番。最后,他在毒老虎死的墙角附近站住,目测方位。

接着,他命当日给毒老虎验尸的仵作过来回话。

第13章 夫高一尺

只见他拿着仵作的验尸报告看,只扫了一眼,就扔回给那矮墩墩的仵作,问:“他瞪大眼睛,是什么表情?”

仵作有些茫然道:“回大人,就是…死不瞑目。”

王亨没好气道:“那大眼睛里就没点其他东西?是害怕?还是高兴?还是迷茫?还是痛苦?”

仵作答不出,老脸涨紫黑。

王亨气得转身,见毒老虎的小厮站在人群外,欲言又止,又不敢上前来,忙道:“你,过来。”

小厮忙上前来拜见他。

王亨听说他是毒老虎的小厮,是第一个发现毒老虎被杀的人,不禁一振,忙问他当时见到主人是什么表情。

小厮道:“我们爷那脸上好像挺…挺…”他词汇量有限,形容的有些吃力。

王亨提示道:“开心?遗憾?痛苦?愤怒?”

小厮忙道:“又开心又遗憾,还有点痛苦。他眉头皱着,眼里笑着,嘴巴耷拉着好像不明白…”熟悉主子脾气的他经过王亨提醒后,迅速将主子临死前的神情描绘了出来。

王亨笑道:“这就对了!”

又对那仵作道:“下回验尸仔细些。你就当你家人被害了,你要为他报仇,你不得仔细查看记录?”

仵作哭丧着脸,连声应是。

王亨又向众人道:“凶手肯定极美,毒老虎见了她魂飞天外,很开心;结果好事没做成,就被杀了,因此很遗憾;凶手下手很突然,毒老虎猝不及防,身体的疼痛让他皱眉,还因为察觉这女人不是豆腐西施,有些疑惑…说起来,他也不算枉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他语气很幽默,众人都凑趣地哈哈笑起来。

男人嘛,对那“好事”二字都心领神会。

梁心铭听见“好事”二字,之前压下去的痛和恨猛然又翻上心头,有些轻蔑地看着王亨——他,尝过好事了吗?

可笑!

可叹!

可恨!

可鄙!

她忍住强大的泪意,胸中兴起毁天灭地的愤怒!

正失去理智间,就听林巡抚奉承道:“早听说王翰林神童之名,聪慧机敏,家学渊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经此一分析,我等如亲眼所见一般。”

众人纷纷附和。

吴知府趁机道:“所以说,本官一直怀疑梁秀才。他长得实在出色,再扮上女人…”

王亨反问:“本官长得不出色?”

吴知府忙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当时正在主考呢。”

王亨道:“梁秀才不也下场考试去了吗?”

吴知府道:“可是他经过这里。”

王亨道:“经过这里就是凶手?他是如何进巷的?如何出巷的?在哪换衣裳的?这些事你弄清楚了吗?”

说罢不等吴知府回答,就转向梁心铭,星眸深深注视着她——梁心铭身子瞬间绷紧——道:“梁秀才,依你之见,下面该如何进行、分析此案?”

众人都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谦虚道:“各位大人在场,学生不敢班门弄斧。”

王亨道:“本官就是要你班门弄斧!之前乡试是考你的文采;现在是考你的为官能力。若你不能说出个一二来,即便得了解元,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辈!”

他咄咄逼人,不由得梁心铭退缩。

梁心铭心中也傲然冷哼,面上却微微一笑道:“座师抬举门生了。”依然还是没有表述意见。

王亨脸一沉,正要说话,忽见梁心铭漫不经心地对两旁的院墙扫了一眼,又收回目光,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王亨心下一转,忽然明白了。

他笑道:“好你个梁心铭!”

口气满含赞赏。

众人都不知他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王亨走到右墙边,沿着墙根往西走,并仰着脸查看墙头。

看完右边又回头看左边。

在巷子中间,他停下脚步。

这条巷子两边的人家,大门或朝着渔梁街,或对着另一条街,都不对着巷子。而徽州人建房,风格多是高墙、深井、重门。这巷子两边的墙壁都高的很,大多直通屋顶。只有王亨站的地方,马头墙下方有一小截围墙仅有一丈来高。

“去,去这家。”他吩咐随从。

两个随从忙绕去前面,从渔梁街进入这家。

王亨令他们搭梯子爬上墙头,并垂下一根绳子,自己握着绳子对巡抚等人道:“凶手是从这里下来的,也是从这里离开的。你们来看,这墙头有明显的擦痕。这是凶手拽着绳子上下时,墙头的人须得用力固定绳子供他拉扯,那绳子悬挂了一个大活人,就在墙头蹭出了这个痕迹。”

众人恍然大悟:墙头虽是青砖砌成,绳子在青砖上磨出的痕迹,并不能被风吹雨打洗干净,还是会留下蹭痕。

王亨带着众人进入这家,现场审问。

他问案很有趣,叫人家把长得标致的女儿和儿子都叫出来。等人家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又命退下。又叫传长相标致的下人来见。

这家主人害怕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稍后也不用他招认了,王亨在这里不过是声东击西,其实早派人去左右隔壁查问:毒老虎死那日,可曾有长相绝美的男女在这家出现,或者平日有见过。邻居们都说,这家和知府大人是亲戚,吴少爷就长相俊美,常来这。

吴知府顿时脸色灰败,浑身抖得像筛糠。

众人返回府衙,因吴知府儿子是嫌犯,他要避嫌,不能再主审此案,巡抚大人便命将案子移交按察使司审理。

于是,徽州按察使何大人主审,传吴公子上堂。

吴公子果然长得“花容月貌”,雌雄莫辩。

梁心铭深深看着吴公子,好似第一次见他。

这时,毒老虎的妻子送来一包东西,说是毒老虎当宝贝一样收藏的,不让她碰,谁知刚才王大人派人去询问她,毒老虎都有哪些仇家,她忽然想起这事,找了出来。王亨看时,却是吴知府在徽州作恶的诸多罪证。

第14章 妻高一丈

接下来案子审问就简单了,几下里一对证,案情便水落石出:一年前,毒老虎无意中得到吴知府作恶的罪证,屡次要挟吴家为他办事。吴知府不堪其扰,又担心后患无穷。吴公子无意中听见人说了一桩奇事:说是有人男扮女装杀了人后脱身,恢复男装,因人证亲眼看见凶犯是女子,官府一直在女人中排查,始终不能突破,最后成了悬案。好多年以后,机缘巧合下才真相大白,否则永远没人知道。

正好毒老虎那段日子总纠缠豆腐西施,吴公子也看上了豆腐西施,想纳她为妾,便灵机一动,先是扮成豆腐西施的模样趁黑约毒老虎次日清晨在小巷相会,待约会时再杀人灭口。他并非想栽赃豆腐西施,他还要娶豆腐西施做妾呢,因此他杀人后,嚣张地丢下带血的丝帕,还有裙子,这些都不是豆腐西施能用得起的东西,能为她洗清嫌疑。他想着,到时候自己让父亲出面帮忙,卖豆腐西施一个人情,娶她做妾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吴公子那天晚上住在亲戚家,早起作案时,连亲戚家人也瞒着,是他的小厮协助他的,故而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样算计的:黄县令是个无能的,毒老虎小厮认准是个女人杀了毒老虎,而豆腐西施杀人证据明显不足,其他女人又找不到,黄县令非糊涂不可,此案便会成为悬案。

谁知梁心铭告诫了豆腐西施一番话,豆腐西施在公堂上说了出来,黄县令便认定是梁心铭男扮女装杀人。

见扯出“男扮女装”来,吴公子便坐不住了。他生恐梁心铭脱罪后,官府顺着“美男”的线索查到他身上,便找父亲暗中使力,要把梁心铭的罪名坐实,做替死鬼。

吴知府见儿子这样,隐隐猜到和命案有关,问清楚后,岂有不帮忙遮掩善后的?加上吴知府的外甥孟无澜也参加本次乡试,要争夺解元。梁心铭是其最强硬对手,用他做替死鬼再合适不过,正好一箭双雕。

谁知梁心铭并不好糊弄和欺负,吴知府眼看儿子性命不保,只能铤而走险,妄想借用王亨的势力做成这桩冤案。

然而,王亨却审出这结果来!

王亨连续两次听见“无意中”,剑眉微拧。正思忖间,吴知府脱了官帽在堂下求饶恕。

按察使大人有些犹豫,看向王亨。王家和吴家是姻亲,若王亨为吴知府说情,这案子如何判,就要再斟酌了。

王亨把脸一放,厉声道:“你还敢求饶?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儿子有罪,顶多办你一个失察之过,然你竟敢动用权势,干涉朝廷科举,妄图阻挠梁心铭参加乡试,还想拿他当替死鬼,为你儿子开脱,其心可诛!若非巡抚大人力保,梁秀才就要被你所害。这个罪名你能逃了?”

吴知府被扒了官服。

他很不解地看着王亨。

他以为:他们之前已经达成了默契了,为什么事态没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呢?他可是孟无澜的亲舅舅!而孟无澜的堂姑姑就是王亨的母亲,王亨胳膊肘怎能往外拐呢?

王亨对他的目光无动于衷。

吴公子哭求道:“还请表弟看在姑母份上,饶恕父亲。这件事都是表哥糊涂做下的,与父亲无关。咱们可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说罢,连连碰头。

“亲戚?”王亨目露嘲讽,把胳膊肘往椅子扶手上一架,好整以暇道,“那咱们就来好好算算这亲戚关系。本官的母亲姓孟,亲舅舅名讳孟远古,与你的姑父孟远翔孟大人虽然还未出五服,也差了好几层了。这也罢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孟字,好歹都是孟家人——”

吴公子听到这,眼中迸出喜悦光芒,急道:“对,对!”

王亨道:“对什么?你又不是孟家人。你姓吴!本官跟吴家不说八竿子打不着,也有七杆子远。若因为孟大人的关系,本官就要尊称你父亲一声‘表舅’,那本官的表舅多的数不清了!再者,表舅又如何?在公,你们犯了国法,本官若是徇私枉法,岂不愧对皇上信任?此为不忠。在私,本官若包庇你们,有违我王家祖训,丢了祖宗的脸面。此为不孝。你想让本官做不忠不孝之人?”

吴公子面上喜色消失殆尽,不知所措。

王亨又高声道:“再者,就算本官的亲舅舅犯了国法,本官想要为他开脱,也只会去求皇上法外开恩。在这公堂上求谁?谁又有那么大的脸面和权力敢枉顾国法?”

林巡抚肃然道:“王翰林此心可昭日月!”又冲吴知府惋惜地摇头,叹道:“国法大如天!大人莫怪王翰林。说起来,是大人糊涂了。我等有心相帮,也无可奈何。”

其他官员也纷纷附和,赞王亨忠孝两全。

黄县令也跟着附和,一脸正气凛然,其实后脊背冒冷汗,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若非他见机快,这次就要被吴知府给连累。现在么,吴知府倒了,他若活动活动,说不定还能替补知府呢。仕途凶险,平步青云和坠入深渊只在一念之间!

吴知府受人奉承惯的,今日尝到了人情冷暖。

他看着王亨,总算领略到传言说他性格乖戾、喜怒难测的评判了。王亨岂止性格乖戾,还冷漠无情、六亲不认!换一个人,就算不肯出手相助,也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委婉地拒绝;谁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将这亲戚的远近丈量得一清二楚?不帮人,还占据了忠孝两全的好名声!

他悲凉地阻止儿子含泪叩首的动作,木然道:“王大人说的没错,要求,也该去求皇上饶恕!”

还是差人进京去活动吧。

这时,豆腐西施和曾为梁心铭作证的汉子先后被带上堂,之前吴知府说他们另有隐情,一再要求重审,自然要过堂了。

第15章 一箭双雕的布局

司马彩云一上堂,就哭着控告,说有人暗中威胁她,逼她栽赃梁心铭曾轻薄她,以证明梁心铭对她有私*情;若她不从,不但要将她办成****合谋杀人,还要她寡*母和弱妹不得好下场。她想,自己遭遇这些,是命运不公,可是梁举人是正人君子,就因为好心提醒她一句话,被带累丢了前程不说,还要丧命,她万万不能做这丧良心的事。所以,她宁死也不肯作伪证,也要揭开这阴谋!

梁心铭感动又意外,她以为豆腐西施会屈服呢。

众人一齐看向吴知府——

这就是所谓的“另有隐情”?

王亨冷笑道:“一个弱女子,尚且如此深明大义。真让我等男儿愧对天地!”众人急忙附和。

何按察使大人也盛赞了司马彩云一番,命她起身站到一旁等候判决;接着,他又命人带那汉子上堂。

汉子却当堂翻供,说前次是李慧娘诱使他作伪证,承诺事后重重拜谢他。他便问你们哪来的银子?李慧娘说现在没有,等她夫君中了解元,明年还要中进士、做官,要多少银子没有?他一时糊涂,想交结富贵,便答应了。

这话编的挺圆乎,显然是早有预谋。

可怜他还不知道吴公子罪行败露了呢,还按跟吴知府约好的供词来说,这可吃大亏了。

梁心铭暗自为他默哀。

按察使大人严厉质问:既然是作伪证,为何前次不说实话?现在又无故翻供,是何道理?

汉子说他良心发现,所以幡然悔悟。

何大人怒道:“大胆!凶手已认罪。还敢胡说!”

汉子大吃一惊,等听说真相后,顿时痛哭流涕,说他一时鬼迷心窍,收了吴知府钱财,才答应诬陷梁心铭。

可是,他再反悔也没用了。

王亨恨道:“这等小人,绝不可轻饶!”

巡抚大人等官员一致点头。

汉子对梁心铭的诬陷可能会导致她被判死罪,按照大靖律法,对他以“反坐”定罪。就是说:若梁心铭已死,他也要判死罪偿命;现在他的诬陷未得逞,梁心铭没死,他的死罪可免,降一等,流放三千里。判完,汉子瘫倒在地。

王亨看向梁心铭。

她发现后,坦然迎向他。

王亨和她对视,心头莫名悸动。

他一连两次听见“无意中”,觉得十分蹊跷。

吴知府的罪证,怎会被毒老虎轻易得到?明显是有人故意泄露给毒老虎,且把毒老虎的秉性摸准了,算定他这贪婪狂妄的恶霸一定会拿这东西去勒索吴知府。

吴公子“无意中”听见男扮女装的杀人方法,也明显是有人故意说给他听的,暗示他可以装扮成豆腐西施的模样,杀毒老虎灭口,一了百了。可他怎么就信了呢?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