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赞同地点头,道:“事事请示,虽然能少犯错,却也养成了依赖的习惯,无法独当一面。”

王亨欣喜道:“就是这道理。”

两人走在夹道内,一大群人跟在后面,都被他们忽略了,光秃秃的夹道让他们走出花前月下的感觉。

梁心铭感受到他的气息,灼热而阳刚。

王亨更玄,鼻端闻见她的幽香,如兰似麝。

其实,这都是月光惹的祸,他们并未真的闻见彼此的气息,只是心中起了旖念。王亨想起成亲四年的同床共枕,挥不去记忆深处熟悉的处子幽香;更想起那日在藏宝洞中的圆房,无法遏制的渴望再来一次。

身体顺应心意,他垂在身侧的右手轻轻一动,很自然地就握住了她的左手。她的手滑腻且有力道,指尖润凉,触及他温暖的手心,那凉意从手心迅速延伸到心底,浇灭了他的心火,心头顿觉安定踏实,不禁浅笑。

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着,梁心铭才发现自己的手竟这样小,手背传来粗粝的摩擦感,是他掌根的薄茧,对比出她的柔、他的刚,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柔弱了。

在惠娘和朝云面前,她就是心理强悍的男人,而不仅仅是装扮出来的男人;在下属们面前,她是从容的上官,胸有成竹,可以依赖;在皇上面前,她是胸有韬略的臣子,可堪大用;唯有在王亨面前,她觉得自己是女人,有跟他撒娇的欲望,有跟他耍赖的底气,有索取的勇气…

皓月当空,相爱的人感触格外敏锐:脚步轻轻的,踏着同一节奏前行,被月光映在地下的身影像水墨画,充满诗意;能听见墙根下秋虫的“唧唧”声,轻细、悦耳;能闻见清风送来的丹桂甜香,若有若无…

第515章 心疼

一安抢步上前,硬挤到赵子仪的前面,刚好走在王亨和梁心铭身后,挡住他们牵着的手。

赵子仪莫名其妙地瞪他,差点骂他“赶死啊,抢什么!”因觉眼前的氛围太温馨,不适合粗暴,才忍住了。

一安昂着头,非礼勿视,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少爷放心地牵着吧,一安替你们挡着。

他看着少爷少奶奶牵手,心里甜甜的、软软的,说不出的开心,隐隐的还想起某个女孩儿。

他还没成亲呢。他都二十多了,因为少爷还没成亲,所以他也不肯成亲。别说他傻,他若是个可有可无的也罢了,可他是少爷身边顶顶重要的人,若是成亲了,有那“闲工夫”常蹲家里陪媳妇吗?

他把这道理跟娘老子一说,娘老子赞他想的周到,要他熬两年,把少爷伺候好。

一安是不会承认,他一直等少爷房里的几位姑娘放出来,慕晨也好思雨也好,他知道少爷是不会纳她们的,所以他等着捡便宜呢。但现在么,他又瞄上少奶奶身边的小樱桃了。慕晨和思雨太厉害,樱桃温柔,那小模样特别可人疼。距离产生美,还是别人家的姑娘更吸引人。

以前卿陌和丁丁都防着他,他根本不敢想这事;谁知这一回…嘿嘿,那两个家伙阴差阳错的居然各自成了姻缘,一安便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虽然还剩下胖胖几个,但都是歪瓜裂枣,哪比得上他好?再说,少奶奶从前就喜欢他机灵,肯定愿意将樱桃许给他。

这些感觉一安可说不出来,也不肯承认这心思,眼下想起樱桃,只知嘻嘴傻笑,牙缝中间能跑马车。

赵子仪也看见王亨和梁心铭牵手了,并没有大惊小怪,反暗赞王亨有勇气、有魄力,这才是大丈夫行径。

怕什么呢?

横竖已经有人指控梁心铭是林馨儿了,就让别人猜测好了,又没有实据,王亨和梁心铭不用承认,也无需否认,等到揭开真相那一天,也不至于太突兀。

姚褀也终于明白过来了,暗自骂自己蠢:梁心铭的容貌和少奶奶那么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经过二院门口,王亨突然转身,一安没留心,直直地撞上去,差点撞进王亨怀里。幸亏赵子仪探手揪住衣领,扯住了他。王亨诧异他怎么挤到身后了,见他欲盖弥彰地干笑,忽然明白过来,好笑地想,“你还能挡住光伯吗?”

他也没责怪小厮,就看向老仆。

他吩咐道:“光伯你就守在这门房。”

光伯点点头,道:“是,大爷。”

遂淡然地走出来,进了门房。

梁心铭看着他平凡得过分的身影,却丝毫不敢小觑,心想:王谏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会不会让这个光伯将她除掉?按说公公不会这么蠢。哼,这次她再出事,他儿子可就废了!虽然这么想,她心里却没有得意,只有难受。她固然不愿死,却更不愿王亨再受一次锥心蚀骨的疼。再有一次,他定是不会活下去的!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他的手。

王亨察觉她的动作,手也紧了紧。

他低声对她道:“这林子明来的蹊跷,虽未见他,须得防紧些,恐他和郡主联手兴风作浪。”

梁心铭道:“恩师考虑很周到。”

他看着月光下她光洁的脸,心中一荡。

梁心铭扯了他一下,道:“走吧。”

到了丹桂苑,进入上房,王亨懊丧地发现:恐怕还是不能遂心如意,无法跟爱妻独处一室,享受温馨。

密室在大书房,若他们都待在大书房翻那些年深日久的文档,就算戴口罩,也会弄一头一身的灰,熬一晚上,睡前梁心铭还要洗头洗澡,他怎么舍得她累?

若还像下午那样,梁心铭待在堂间,他待在书房里翻文档,两人就不在一屋了,既不能抬眼就看见她,又何必让她陪着煎熬?不如让她回去睡,省得熬眍了眼。

再说这宅子也太阴森,牛家满门的冤魂,那大书房密室里还有许多干尸呢,夜深了,鬼魂活跃,被这么多的阴魂在暗中瞅着,他倒不惧,惊着她怎办?

唉,总是人手不够的缘故。

想罢,他对梁心铭道:“罢了,你还是回去睡吧,明日再来帮忙。也不急在这一晚。”又说了翻弄一头灰的情况,总之是不想她劳累、麻烦。

他想等她走了,自己慢慢查。

梁心铭一进丹桂苑,便收起被王亨宠出来的旖旎心情,恢复了睿智的头脑,且不说走不走的话,而是望着大书房墙壁上那些石雕的地图,道:“有两点急需要查明:一是这四面墙壁上的地图有什么用?第二,南边卧房和小书房还没仔细勘察,那是牛将军睡觉的地方。”

王亨迅速被她带转,抛开情思。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之前他就说:牛将军花这么多心思建造了这样一个密室,绝不简单。密室内定有秘密,密室外的墙壁上的石雕地形图也有秘密。

梁心铭知道他赶自己走,是心疼她,眼下却不是安享他疼宠的时候,因此认真对他道:“如今正是迫在眉睫,时间等不得,这又来了个假林子明。我们早一刻查明内幕,多掌握一条线索,便能多一分胜算。”

王亨静默一瞬,便道:“那就先去卧房瞧瞧。”这边密室有干尸,鬼气森森的,卧房那边要好些,横竖都要查,不如先去那边,总之他不想梁心铭晚上待在鬼屋里。

梁心铭欣然点头。

于是便往南次间去了。

这边,外间是小书房,里面是卧房,里外都布置的整整齐齐,反不够下面密室的闺房温馨。

姚褀等人都守在堂间门口,只赵子仪跟进来了,王亨和梁心铭四处察看,赵子仪警惕地跟在他们身边。

梁心铭进入卧房,仔细打量。她想,既然是卧房,牛将军看书办公累了,应该会过来这边歇息,哪怕只是午睡呢,这里也不该比别处冷清;以前牛夫人也常过来,应该也是在这里小憩,会不会留下些什么呢?

她不死心,端着玻璃罩的灯盏在屋子里四处打转、察看,一转转到床后边,被墙壁上的石雕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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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爱的眼神

王亨虽也在勘察,却分心在她身上,不肯让她独自乱闯,忙也跟了过来,赵子仪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床后正中的青石墙壁上,雕着观音送子图,梁心铭一手端着灯,一手抚摸那石壁上的图。

王亨道:“让我来。”

他看出这石壁有机关。

赵子仪则警惕防备周围。

这机关对于王亨来说,是极容易的那种,他不知怎么随便弄了下,石壁便打开了,后面又是一间屋子,可见屋主人也没把这当做密室,只是一间稍微隐蔽些的暗室而已。以丹桂苑的格局来判断,这间屋应该是挖出来的山洞,就在西山下,而非从后面盖造的抱厦。

梁心铭诧异道:“这里怎没被抄?”

这机关又不难开启。

王亨略一沉吟,便道:“想是反贼的注意力都放在大书房了。他们知道屏风后有密室,以为重要的东西都在那里面。牛将军将伍天峰和建造密室的石匠都灭了口,再毁掉朱雀模型,一般人便无法启开密室机关了。”

若要开,须得有破解这机关的人,再加上朱雀王世子的朱雀玉佩,二者缺一不可,才得开。

梁心铭道:“也对。这里面怕是没什么。”

虽这样说,还是要进去看看的。

她正要进去,王亨道:“等等。”他转身冲外叫“一安,再端一盏灯来”,一安急忙又端了一盏灯进来。

放下灯,一安便又退出去了。

两盏灯搁在桌上,照亮了暗室。

这屋子的布置,别的还罢了,也不值细说,只是几面墙壁上也是砌的大青石,凉森森又不十分阴冷,是个冬暖夏凉的所在;每面墙壁中央,都嵌着一两幅石雕,好似画儿一般,且都是人物画,主角只有两个人。

梁心铭目光停留在东墙第一幅石雕图上:雕的就是外面的小书房,书桌后坐着一威武的将官在看书,一英姿飒爽的妇人在旁剪烛火——灯座是一扇尺高的精致屏风,拦腰挖空一块半圆,中间吊着圆苹果似的玻璃罩灯。梁心铭一眼认出,那妇人是牛夫人,想必武将就是牛将军了。

其他的石雕,或是两人对坐桌边用饭,或是妇人为男子更衣——正替他束腰带,或是男子替女子插簪,或是两人在院中舞剑,或是一说一写——男子说妇人写。

每一幅都充满生活的气息。

受画中人影响,王亨又牵起梁心铭的手,和她一同观看这些石雕图,体会画中人的情感。

梁心铭喃喃道:“他们很恩爱。”

王亨不确定道:“好像是。”

梁心铭转脸问:“怎么是好像?”

王亨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道:“这些画面虽美,但我没有从牛夫人的眼中看到她对牛将军的爱,只有敬——妻子对丈夫的敬重。爱的眼神不是这样——”

他转脸,看向她。

爱的眼神会放光。

他没有说出来,只凝视着她,用行动证明给她看,双眼中射出的光芒牢牢罩定她。

她觉得被他闯入心底,一股无法言说的羞涩伴随着欢愉,激起身体一阵轻颤。

他的双眸更深情明亮了。

这一刹那的心灵交汇,他们彼此都被融化、焚毁,无怨无悔地投入对方生命中,几经生死轮回,再回到眼前,交握的双手感触更真实了,目光纠缠。

赵子仪猛然转身,走到一旁。

梁心铭定了定心神,开始发问,想以问答的形式来分析并推理整个案情:“林千雨家世显贵,当时虽未请封郡主,也不该下嫁给声名家世都普通的牛将军,何况她还和耿忠定了亲。林家既造反,和耿家联姻不更有利吗?”

王亨摇头道:“不!如果林家想从海盗身上筹谋军费,便不能和耿家联姻,以免事败牵扯到白虎王府。”

赵子仪忍不住插嘴道:“不错!耿家和孟家联姻更方便,当时孟远翔正是溟州巡抚,可以利用。”

梁心铭道:“你是说,耿家和白虎王府早就勾结了?”

赵子仪道:“应该是这样。”

王亨道:“耿忠娶了孟清荷,利用孟远翔溟州巡抚的身份,翁婿联手清剿海盗。而清剿海盗来的大部分财物,都被耿忠藏匿转移,只有少部分上缴国库。”

赵子仪道:“还有孟清泉。”

王亨和梁心铭一齐看向他。

赵子仪道:“你们没想到吗?当时安泰…妻子失踪,孟清泉正在王家,孟家有可能和王家联姻。”

他不愿当着梁心铭的面说王亨“丧妻”,那不是咒林馨儿吗,所以改用“失踪”来代替。

梁心铭有些激动,道:“对,通过耿家拉孟家下水,再通过孟清泉拉王家下水,不可谓不周到。心机深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孟清泉也容易利用。”

她甚至想,林馨儿的死,背后有没有林家的影子呢?

念头一起,她感到很荒谬。

若真是这样,林家这盘棋下得未免也太大了!

王亨显然也想到这点,薄唇闭成一条线。

梁心铭见他不痛快,忙转开话题,再问:“林千雨化身严家姑娘嫁给牛将军,牛将军知不知道呢?”嘴里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十有八九是知道的。

王亨道:“当然知道!他这些年做的事,哪一桩不是为谋反准备的?若不知妻子是白虎王府的人,若非他深爱林千雨,他怎会背叛朱雀王,干这灭门的勾当?”

又抬起左手,指着墙上那幅舞剑的石雕图中的牛夫人,冷声道:“这个女人,眼中充满了野心和傲气,若非有大图谋,她怎肯隐姓埋名、下嫁牛将军,委曲求全。本官从她眼中看不到半点对牛将军的爱!”

这些石雕不是出自普通工匠之手,每一幅都堪称艺术品,牛夫人眼中对夫君只有敬没有爱,不是石匠的技艺不够没刻画出来,而是她对牛将军根本没有爱。

梁心铭看他时就不是这样。

哪怕是当初在徽州县衙公堂上,他们分别六年后再见,那时候梁心铭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恨,看他的眼神也令他心跳不止,其中滋味绝非言语所能描绘。

梁心铭再问:“严家知不知道内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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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父不父,母不母

王亨肯定道:“严家也知道。扣儿不是说,她母亲对外祖母言语颇为不敬吗,显然老婆子知道内情。严家这一支虽不显,但严氏一族可不是普通人家,和许多权贵都是姻亲。严老婆子若非知道林千雨的身份,怎会受她这气!只是严家有没有参与谋反,还要再查。我估计也难干净。”

梁心铭点点头,“严楚瑜不是回来了么,想必严大人定有安排,我们且相机行事。”

王亨道:“待会去密室仔细查一查。”

只要查出线索,就好办了。

这么一想,时间还真是紧迫。

他今晚又要熬通宵了。

就听梁心铭又疑惑问道:“牛将军既已上了林家的贼船,又干下无数灭九族的勾当,又跟林千雨生了女儿,怎会忽然反悔、杀了伍天峰等人灭口呢?”

三人面面相觑——这才是重中之重。

普通的理由,绝不会令牛将军反悔。

明白后,三人顾不上发呆,王亨也顾不上和梁心铭你侬我侬,忙转开目光私下搜索,期望找到线索。

他扯着梁心铭来到一高柜前,这才舍得松开一直拉着她的手,逐一拉开柜门、抽屉等仔细搜查。

梁心铭在旁帮忙。

拉开最下面一个抽屉子,里面有个黑匣子,王亨“咦”一声,梁心铭忙问:“怎么了?”

王亨道:“我见过这匣子。”

梁心铭忙问:“在哪见的?”

王亨道:“溟州,赵世子手上。”

一面说,一面就将匣子捧了出来。匣子也没上锁,一抽便开了,里面躺着一双木雕的少年男女,手挽着手,其中少年脖子被掰断了,从脖颈参差不齐的断面可以看出,它是被人用力掰断的,而非利器切开的整齐切口。

梁心铭捡起残缺的雕像观看。

“这是…林千雨!”

那少女和林千梓至少有七八分像,但还是有区别,这女孩活泼明艳,应该是牛夫人未嫁时的形象。

那断头少年梁心铭则不认识。

看眉眼肯定不是牛将军。

“这是威海大将军耿忠。”

王亨神情肃然道。

梁心铭和他对视,彼此了然。

王亨道:“当日我看见赵世子拿着这盒子,我问是什么,他说一些小玩意儿,然后就收起来了。我心里是很疑惑的。后来我们一同遭难,我再没见过,还以为他弄丢了呢。谁知竟带了回来。也不知他从哪得来的。”

梁心铭道:“自然是耿家了。”

看来耿家内部也不平静。

又道:“牛将军看见这雕像肯定生气,但也不至于和妻子反目,顶多会吃醋。他看上去并不是个阴鸷的人,就算知道妻子曾和耿忠定过亲,但他们已做了夫妻,又生了女儿,怎会冲动地毁掉拥有的一切呢?”

她觉得,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事,这件事严重地刺激了牛将军,令他怒不可遏,甚至对妻子怨恨和绝望,只瞧他扭断了耿忠的脖子,便可想见当时他的心情。

会是什么事呢?

赵子仪问:“会不会牛夫人和耿忠发***情?”

梁心铭道:“相隔那么远,牛夫人没机会红杏出墙。”

王亨道:“扣儿若是耿忠的女儿呢?”

梁心铭瞬间石化——

哦,这太残忍了!

她本能排斥这个推论,强辩道:“扣儿说,父亲一直对她很好。而且,牛将军拼死也要留她一命…”

王亨讥讽地笑了,幽幽道:“你还不够了解人性。你不知道,一个疯狂的人会做出什么事:他留下扣儿,让扣儿揭发这一切,向耿忠、向林家索仇。还有比这更残忍的报复吗?扣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会一直将他当亲生父亲。这是他对林千雨和耿忠的惩罚…”

刚说到这,他明显感到梁心铭的身子轻微一颤,不由心一紧:面对那么多骷髅、面对那些干尸都不曾颤抖的她,听了这颠覆人伦的仇恨和报复,却不能忍受。

他忙握紧了她的手,安慰道:“莫难受。我猜牛将军对扣儿也是有父女情的,毕竟养了那么大。他不忍心杀她,便留下扣儿,顺便让她替自己报仇。”

赵子仪叹了口气,这也够阴损的了。

他不由看着梁心铭出神:若论狠,她足够狠,杀了多少人啦;但她背负着那么大的仇恨出山,却没有在仇恨中迷失自己,不然的话,十个王亨也没了。

她一直坚守着本心!

梁心铭对于当年被孟家和王家算计以至于差点丧生虎口是有心理阴影的,尽管她当时是伪萝莉,那也无法消除她亲眼看着翠儿的尸体被猛虎吞噬的恐惧。所以,一般情况下,她心肠很冷硬,但对小孩子却特别的宽容和柔软,尤其见不得他们被成人算计和陷害。

对牛家和林家的这场恩怨,她并不同情任何一方。

扣儿却是不同的,之前虽可怜,只是被家人连累;如果真相揭开,她是被至亲的人算计,父不父、母不母,亲不亲、仇不仇,岂不比当年的林馨儿还要凄惨?

梁心铭本能地排斥这推论。

她的思绪瞬间有些混乱,但很快便恢复冷静,想起一个重要问题,瞅了王亨一眼,道:“恩师怎么糊涂了?扣儿不是说过,她母亲想把她许给耿家吗?如果她不是牛将军的女儿,是耿忠的女儿,如何能结亲?”她的口气有些嗔怪,似乎怪他不想清楚就乱推论,害得她听了不舒服。

王亨被她那一眼瞅的,就像燕子低飞掠过心湖,轻轻在湖面上一点,荡起层层水纹,一圈圈向四周扩散。

他对着她傻笑,忘了回答。

她被他明亮的目光看得脸发热,为了掩盖窘态,故意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恩师也有犯糊涂的时候。”

赵子仪道:“人都有糊涂的时候。”

王亨醒悟过来,咳嗽一声,解释道:“为师并没有忘,实在是想不出牛将军反悔报复的理由。

“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他们还生了个女儿,他又那么爱妻子,为了她甘冒灭族的风险谋反,助林家夺江山。除非他发现女儿不是他亲生的,自己被欺骗、一无所有外,他有什么理由反悔和报复呢?哪怕牛夫人和耿忠有奸情呢,看在女儿面上,他也不会把事情做绝。”

梁心铭听了心一沉。

这理由似乎很充分。

但定亲的事怎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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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想不通,暂且搁在一旁,她又想起这木雕的来历,道:“赵世子也很厉害。他在溟州就发现了异常,却苦无证据,其事又牵连太深、干系太大,便将这木雕给牛将军送来,等于往平静的水面投了一粒石子,搅浑了一池水。”

王亨点头道:“赵寅…名不虚传。”他一直不太喜欢赵寅的,现在却给了这样的评价。

说罢起身道:“走,到大书房查去。”

他牵着她,向外走去。

梁心铭点点头,临去时又回头打量暗室,总算明白为什么卧房看着整整齐齐,却感觉不到温馨,因为这里已经被牛将军放弃了。他和林千雨的夫妻生活就像镜花水月,是一场梦,一朝梦醒,什么也没落下。

她也相信了王亨之前的推测:牛将军真打算将妻子囚禁在地下密室的,从此后她便彻底属于他了。

她再次打了个冷战。

情,果然能毁灭一切!

出去后,他低声问她:“可累?”

梁心铭摇头:“不累。”

姚褀见他们公然牵手出来,倒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避开目光,心里愁道:“怎么办?少爷为何不怕呢?”

到北边的大书房内,他们先看向墙壁,不约而同道:“这石雕地形图…”然后都停下,相视而笑。

王亨道:“青云先说。”

梁心铭道:“这应该是作战地图。”

王亨道:“为师也这么认为。”

赵子仪道:“下午我便琢磨它半天了。假设反贼从荆州发兵,往西北去可攻占京城,往东则可攻占徽州,进而攻占整个江南。这些石雕图绝不简单。大人请看,这面墙上,青华山是否很特殊?因为这地方已经被他们占领。

“往南,这面墙,就是藏宝洞所在的山区。

“往东,这面墙,便是青华府城所在地。

“青华府再往东,这面墙,就是宣府所在地,毗邻湖州。

“这几处地方,我们已经涉足三处,且都没走空,都剿了反贼,找到藏宝,只有宣府还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