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对十三万,结果可想而知。别说十三万人,便是三万人光是踩都能把一千人踩死。

秦军也是在战火中滚出来的,而且走在前头的士卒都是半个月前就已经驻扎在南郑的人,而非从咸阳出发。他们没有长途跋涉,精力充沛,丝毫不比凶悍的蜀兵弱。

就在蜀王带领大军刚赶到时,秦军已经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葭萌关。

苴侯听见这个消息,立刻放弃了抵抗。下令让百姓闭户不出,残余的军队全部守卫宫殿,给这两头蓄势待发的猛虎腾块宽敞的地方厮杀。

然而苴国先前的抵死顽抗,竟将驻扎的两万人损耗了一半,从巴国调遣的军队还有半日才能到达,对方是十三万大军,又占领葭萌关高地,蜀王不敢贸然发动攻击。

秦国方面,其实并不是无懈可击。金牛道险而窄。十三万人沿着小道而行,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到齐,实际上占领葭萌关的军队仅仅只有五万人,剩下的还在陆陆续续到齐。

当占领葭萌关的消息传回南郑,那附近原本的守军集齐七万,紧接着向巴蜀赶来。

双方都还在互相观望。

天色渐晚。秦军营寨灯火连绵,不时传来战马嘶鸣。全军枕戈待旦。

大军刚刚扎营,幕府中十分简陋空旷,连坐榻都没有,一名统帅将军、两名军师、五名将军、五名都尉、十名师帅齐聚,帐内除了人之外,唯一的东西便是放在屋内正中央的一副扩大的巴蜀地图。

二十余征战沙场之人全副武装,肃然而立,帐内气氛一片肃杀。

宋初一和张仪也换掉了略显碍事的大袍,穿上盔甲。白刃与金戈似乎亦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不似平素那般姿态散漫,静静的在两人身后。

司马错肃然道,“蜀王亲自披挂上阵,是灭蜀大好时机,我军务必一战歼灭蜀军。在全军未到位之前,守定葭萌关。张燎听令,布置一万锐士防守关口,不容闪失!”

“张燎遵命!”

“夏铨听令,率一万铁骑隐蔽在云山峡谷,蜀军一旦过谷,立即陈兵堵截!”

“夏铨遵命!”

“步军三将听令,协助张燎固守葭萌关,等待全军到达!”

“步军遵令!”

诸位将军携副官陆续出帐,各自执行命令去了。

“宋子,此处除了云山峡谷,没有别处道路可行了吧?”司马错还是有些忧心,这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山峦起伏,所有的道路都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就连这葭萌关的关口也是半埋在树丛里,难保不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秘要道。

宋初一颌首,“我曾亲自走遍附近几座大山,并且乔装向当地猎户打探过,附近除了云山峡谷之外,最近的道路也要花九天时间才能绕过葭萌关。要不,这里怎么能被成为咽喉要塞呢!”

张仪道,“重要的是,一定要全数拖住蜀军,最好能让他们驻扎在巴国的军队全部调到葭萌关,一举全数歼灭,尤其必须杀了蜀王,否则一旦让蜀军逃脱隐蔽山林,才是真正后患无穷。”

“不错。”宋初一道,“先派斥候查探蜀军情况,密切注意蜀国斥候,诱其调回军队不难。”

秦国先行十三万人马,随后还有七万人马,共二十万之众,只要蜀国斥候查探出秦国大军的真正人数,蜀王不可能率领八九万人送死。

宋初一提醒道,“蜀王早年战绩斐然,不知现是否威风依旧,但必须得小心屠杌将军。”

张仪看过宋初一所著的《蜀国风物》,其中第二篇的篇首便着重讲到了这个代出猛将的神秘屠杌部族,心知她十分忌惮。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世上有许多东西一些解释不清。张仪也并不小觑。

司马错也看过,不禁问道,“这一代的屠杌将军如何?”

“我曾仔细打听过,也借机接触过两次。不过他刚刚出部族不久,从不与人交际,能打探的到的消息寥寥。”宋初一见白刃蹭过来。伸手揉乱它脑袋上的毛,“但是与巴国一战,屠杌利率领十万人马,仅仅半个月便直逼阆中,其实力不容小觑。”

纵然巴国生出内乱,但大巫地位其实更多依靠的民众,手中握有的兵权并不多。巴国的内乱并非兵变。屠杌利能以十万人马如此迅速的击溃巴军,靠的不仅仅是时机和运气。

司马错心中凛然。

“不如用计。”张仪淡淡道。

宋初一微微抿唇,不予反对,也并没有支持。

张仪也并没有再提,因为不了解屠杌利其人。也不了解蜀王于屠杌利的关系,贸然用计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沉默片刻,宋初一道,“还是将计用在行军上吧。我认为,这一次得打实仗。”

“这是为何?”司马错不解道。他是一名武将,但并不粗莽,他认为依靠巧计减少战争牺牲最好。

张仪解释道,“我们要的是吞下巴蜀,使之成为大秦粮仓。所以光灭国远远不够,蜀军也不能留。另外楚国那边见我们打的卖力,也绝不会放弃对巴国的进攻,又不会马上倾力攻击。我们引诱蜀国撤掉对巴国施压,巴国就能够全力抗楚,楚国那边不像咱们这样占尽地利。他们仓促攻打巴国,与以往没太多不同。待到巴楚两败俱伤,我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吞下巴国省力多了。”

宋初一接着道,“并且,我观历代蜀王无条件信任屠杌将军,皆视为心腹,想必这一代亦然,如此种种,为了以后长远之利,怕是得辛苦将军实打实的血战一场了!”

宋初一与张仪相视一眼,颇有一种士遇知己之感。

司马错点头,笑道,“两位深谋远虑,某所不及。”

“将军过谦了。”张仪和宋初一异口同声。

“将军,关内有蜀国使者求见。”帐外士卒通报道。

司马错沉吟片刻,道,“不见,告诉蜀国使者,秦军应巴国、苴国所求,前来平乱。”

“嗨!”

蜀国此时派使臣前来,无非是想弄清楚秦国的意图。秦国表明立场,是给巴国一个定心丸,使其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抗楚。毕竟秦国攻占巴蜀是要占据高地,图谋楚国,绝不能和楚国平分巴蜀!

张仪与宋初一退出幕府,各自回帐。两人对司马错的能力很放心,虽然这是他头一次统帅二十万大军,但之前几十场征战,未尝败绩。让两人如此信任司马错的原因还远非如此,他第一次崭露头角时,还是个千夫长,在秦魏战场上,献计并自请率领三千骑兵奇袭函谷关,一举收复失地。

此人厚重稳健,做统帅绝不逊于公孙衍!

六月炎热,葭萌关内早先蜀国与苴国的战场尸体累累,只不到一天便开始散发出腐臭气息。蜀军无奈之下,只能开始清理战场,掩埋尸体。

夜幕中只有行动发出的声音,明明不算安静,却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

宋初一睡不着,便登上关口,眺望远处蜀军情形。

她此时身边只有白刃相伴了。夏铨头一回看见籍羽时便心心念念要将他收在麾下,跟宋初一提了几回。

宋初一与籍羽一次聊天之后,便撵他去了夏铨那里。夏铨给的职位还是师帅,不过秦国兵多,师帅统管的人数要比在卫国多许多。

将在外有任命职位的权利,但这些职位都只是临时的,必须有爵位才能坐稳当。一般情况下只要战场立功,爵位跑不了。

而季涣一心要上战场,也入秦军做了个佰夫长。相对在卫国是降职了,但他这个人优点就是没有什么名利心,不管职位高低,只要能上战场就乐的合不拢嘴。

第207章 宋子的境界(一更)

第207章 千军万马中

习惯陇西干燥气候的秦国人,一入这湿热的山林便觉浑身粘腻腻的难受,但经过行军途中的适应再加上事先准备的除湿药包,并没有人因气候不合而病倒。

宋初一从关口下来,正看见张仪站在阶梯下面,笑道,“你也没睡?”

张仪不答反问,“看了这么久,可曾看出什么?”

“我不过上去透透气。”宋初一笑着,看见白刃的耳朵忽然抖了抖,浑身紧绷戒备,她立刻定住脚步,俯身在地上倾听。

片刻,唇角不由弯了起来,“蜀国援兵来了。”

说罢起身,与张仪一刻不迟疑的往幕府去。

蜀王也是曾经征战沙场的悍将,对于领兵并不陌生,他选择了一个距离葭萌关极近的地方,依地形在云山后方扎营。从那个地方穿越云山峡谷只需要短短两个时辰,正面攻击的距离就更近了,尽管如此,因为有云山作为屏障,秦军斥候很难观察蜀军营内真实情况。

不得不说,蜀王极擅于利用地形。但他匆忙之下忽略了,大批人马行动的时候地面细微震动也会出卖蜀军动向。

“司马将军,布置的如何?”宋初一问道。

司马错正在看地图,听见宋初一的声音,抬头道,“我军已经到达七万余人,已经基本布置完毕,只等余下人马到齐便可以发动全面攻击。”

“恐怕等不到我们主动攻击了。”宋初一道,“蜀国援军已至。”

司马错微一蹙眉,“依照两位先生的意思。我们是守定葭萌关,还是…”

“葭萌关不得有失,但蜀军也要杀。”宋初一走到地图前,伸手划过云山峡谷以北的一块地方。“葭萌关附近除了云山峡谷之外,就只有那一条小径能够避开与我军正面交锋,但是急行军也需花费九日光景。那边是水路。水深且暗涌湍急,大军全数通过恐怕少说又得花去十来天,两位以为蜀王会选择从那里绕过,背后突袭我们吗?”

张仪与司马错摇头,从那边过来,势必就是弃了“主营”,到时无疑会面临断粮草、断军备的情形。更可怕的是,国家都城一旦被占,军心必然生乱。两军对峙,尤其是牵涉到这种国家生死存亡的对峙,没有人敢这样儿戏。

“剩下就只有云山峡谷和直面葭萌关。以我的判断,蜀王九成会选择从云山峡谷偷袭。”宋初一道。

张仪认同的点点头,“蜀王选择云山之后扎营,恐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司马错道,“蜀军援军在与巴国战场上刚退下来,又加上急行军赶到葭萌关,必然精疲力竭,想来近一两天不会有动作。”

宋初一笑道,“以我对蜀王的了解,他原本约莫是打着死守葭萌关的主意。准备耗尽我军粮草,令我们不战而退,只是没想到我们快了一步占领葭萌关。这里地势极佳,不管是从关内还是关外,都是易守难攻,他从正面的攻击的可能性很小。”

“这么说来,只有云山峡谷了?”司马错说着,心里迅速的调整作战方略。

“蜀王选择的地形虽好,但对于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宋初一挑眉,唇边笑容渐渐扩大。

两人目光都落到地图上,心中都是透亮,大致的方略已然在司马错心中敲定。

云山之后地形虽然隐蔽,但地形也是类似云山峡谷那样只通两面,如果蜀王短时间内不主动发动攻击,那么,等秦军先行十三万人马到齐之后,可从云山峡谷和葭萌关口杀出,两翼围杀蜀军。

在此之前,可以先行令三万人埋伏在云山峡谷,倘若蜀军一旦从谷中穿过,立刻截杀。倘若蜀军打算全力从正面攻击,便让埋伏的军队悄悄穿越云山峡谷,从背后截杀蜀军。

这是宋初一最后给出的战略。三人仔细研究了一番,觉得可行,司马错便立即再次召集将军们,进行了新一轮的布置。

一切安排妥当,到第二日午时,秦军人马已经到位十万。

时间在紧张的备战调度中飞快流逝,暮色渐至,灰蒙蒙的雾霭渐渐笼罩葭萌关一带的崇山峻岭,秦军扎营处明亮的火光仿佛被罩了一层厚厚的绢布,只透着微暗的光。

秦军黑色的大纛旗已经全部隐在了雾气氤氲的黑暗里。

嗖!

一声撕裂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利箭入木的闷响,竟是一支弩箭插进了大纛旗的旗杆之中!箭尾的孔雀翎嗡嗡乱晃。

“蜀军来袭!全军备战——”

关口一声大喊,整个军营的人迅速拿起武器。

葭萌关的蜀军借着浓雾做掩护,竟然已经悄无声息的杀到关下。

“全军备战!”

“全军备战!”

营地声音此起彼伏,多却并不杂乱,显然并没有被蜀军的突袭扰乱手脚。

几乎是转眼间,关口便已经箭矢如蝗,密压压如暴雨一般袭来。关口上黑色战鼓声骤起,高大的玄铁盾牌迅速立成一道墙,弓箭手立刻从下面露出的微小空隙开始还击。

可视条件如此之差的情形下,双方根本看不清,凭的就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对方多少人?”负责守城的将军张燎立即登上城楼。

“看不清楚,目前看来,至少有两万!”副将答道。能射出这样密集的箭雨,人数必然不少。

张燎望着关下隐约人头攒动,下令严密守城。巴蜀之地的城墙并不似中原地区那么坚固高大,葭萌关是依照险峻的地形而建,城楼本身却很是简陋,面对擅于山地作战的蜀军,想守住葭萌关并非那么容易。

“尽力把蜀军驱赶下去。”张燎身边乍然响起一个平淡声音,心底微微一惊。他方才看战局看的太入神,竟是没有发现有人接近。

张燎转头,看见了宋初一那张如语气般平淡的脸,顿了一下,应道,“嗨!”

张燎离开不久,战鼓急促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响彻山谷,回音一阵阵传来,愈发激起秦军战意。一批强弩加入战局,箭雨骤然间比方才大了两倍,撕裂空气的声音更加急促刺耳,城楼下一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葭萌关这边,大军已经早就集结,随时等候正面迎击。

血腥味令白刃不由兴奋的甩着尾巴。宋初一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以示安抚。

首战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半个时辰蜀军便退却了,仿佛只是一轮试探般。

宋初一带着白刃退下城楼,回到幕府之中。

张仪正在摆局自弈,司马错在地图上一遍又一遍的预演各种战况。金戈趴在张仪脚下,难得显示出一个较低的姿态。

“怀瑾,首战如何?”张仪问道。

“明知故问。”宋初一笑着坐在他对面,顺手对弈起来。

白刃与金戈又是相看两厌,但这回好歹没有捣乱,老老实实趴在那里各玩各的。

“将军,军令司马求见!”帐外禀报道。

司马错转身,将手里的竹枝丢到案上,“进来。”

话音落,军令司马与一名黑衣人疾步走进来,“将军,斥候回来了。”

“报。”司马错直身道。

宋初一和张仪也投去关注的目光。

那黑衣人单膝跪地,“回禀将军,属下侦查蜀军在云山后只有四万人马,蜀王似乎并未离开。”

“善。”司马错挥手令两人下去,转而问宋初一和张仪,“两为先生以为,蜀王留守,是真是假?”

“难说。”张仪皱眉道。

也有可能是蜀军故布疑阵,蜀王早领着大军准备从云山峡谷绕道,但这毕竟是张仪的个人想法,说不定蜀往就觉得留守更加安全呢?

“小心谨慎固然好,不过我军布置虽不能说万无一失,也绝对占了很大赢面,再加上人马多出四万,占住了葭萌关有利地势,无需太过忧心。”宋初一平静的看着司马错,“将军一向稳健,此战必然全胜。”

宋初一说的很委婉,但司马错立即便反应过来。想到自己自从入巴蜀以来,确是太过小心了。行军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没有错,但要一举攻破巴蜀,光靠谨慎是远远不够的。

“谢宋子提醒。”司马错拱手道。

宋初一摆摆手,“我说的是实话而已。”

司马错黝黑的面上泛起笑意:这个宋子啊,行事总是甚得人心,既提醒自己太过束手束脚,又不曾伤到颜面。

纵然司马错并非是一个容不得指责的人,但能舒服一点谁不愿意呢?

“呜——”

帐外忽然又传来号角声——蜀军二次攻城了!

三人虽然明知道这可能又是蜀军虚张声势,但也并敢不怠慢,一直守在帐内等军情。

到下半夜,蜀军一共进攻三次,力度一次比一次强,却始终没能撼动秦军固若金汤的防守。

不知何时,宋初一竟是趴在白刃身上睡着了。张仪看着她睡觉还不老实的蹂躏白刃一身毛,无奈的摇了摇头,寻了被子给她盖上。

“宋子的境界非常人能及啊!”司马错放轻声音。

事实上,宋初一能够酣睡倒也并非全是因为心态好。她这大半年来先是行走巴蜀,费尽体力脑力,后又殚精竭虑的谋划。手握全盘大局,一切尽在掌握,看上去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潇洒,实则已经将身子亏损过甚,熬不住罢了!

第208章 少侮辱道家(二更)

不知酣睡多久,宋初一朦朦胧胧中听见震耳欲聋的厮杀嘈杂声,一个激灵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

从树冠漏过的金色阳光一缕缕的洒进帐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送来淡淡的血腥气息。宋初一胡乱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头发,大步走出帐子,问守卫的士卒,“怎么回事?”

“回禀军师,天刚破晓时蜀王便率领大军攻打关口,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士卒道。

宋初一低头见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软甲还算整齐,正准备往关口去,却被迎面而来的军令司马拦住,“将军吩咐末将保护两位军师安全,还请军师暂时不要离开营地。”

宋初一沉吟一下,点头,“好,张子在何处?”

“仗打起来时张子才回帐休息。”军令司马真是不懂这两个军师,越是打的凶险越是睡的坦然,一个比一个怪!

宋初一听他这么说,却是放心了许多,看来是计划顺利。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知道一些细节,于是问了张仪的营帐,领着白刃去寻他。

这厢张仪刚刚和衣躺下,睡的正香,却突然感觉脸上湿湿热热,下意识伸手抓了一下,竟摸到一坨毛茸茸的东西。张开眼,愕然看见一张放大的狼脸几乎贴到他脸上,嘴里不禁咕哝道,“金戈?不是去战场了?”

“兄看来真是累狠了,连自家狼崽都不分清了。”宋初一坐在几上,翘着二郎腿用短刀扎着一块肉啃得津津有味。

张仪揉了揉脑袋坐起来。被人从酣睡中扰醒,又见宋初一这副模样。不禁皱眉看着她道,“你看看你,一副粗野相,半点规矩也无!”

这对于一般士人来说算是很严厉的指责了。宋初一却笑眯眯的道,“是么,那我将道家境界领悟的挺深彻。”

“少侮辱道家。”张仪没好气的道。

他在坐榻上跪坐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咚喝了一气,“子夜过后,云山峡谷来报,发现蜀军趁夜穿越山谷中了我军埋伏,夏铨领军围杀。将军便下令全歼蜀军,一个不能放过。然后派人假扮蜀国兵卒返回通报军情,说五万大军已经顺利穿过云山峡谷。蜀王便下令两面夹击我军…”

蜀王得到消息,便趁天还未亮,秦军不能清楚分辨人数时率军攻打葭萌关,为的是转移秦军注意力。

“说完了。”张仪喝过水后又爬上榻。“这回莫扰我啊…军令司马也能说清楚,非要折磨我。”

宋初一嗯了一声,继续吧唧吧唧的的吃肉,时不时的逗弄一下白刃。

张仪在榻上翻来覆去不知多久,外面陡然传来雷震般的欢呼声,惊得他险些从榻上掉下来。

宋初一闻声出了营帐,看见那边数千锐士聚集,便凑了过去。

大批满身鲜血的骑兵驱马缓缓前行,显然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匹骏马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中年男人。那人身材微胖,满身狼狈,暗青色的盔甲,披头散发,被捆的严严实实像包袱一样横在马背上。

“难道是蜀王?”张仪也出了帐,走到宋初一身边。

“军师!”军令司马满脸喜色的朝着两人走过来。朗声道,“请两位军师辨认此人是否为蜀王。”

宋初一和张仪出使过蜀国,尤其宋初一更是在蜀国停留了大半年。众人目光集中过来,宋初一走到那人附近,伸手抓起那人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