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眼怒视虐待自己的人,却在看见宋初一的脸时愣住,旋即反应过来,眼中顿时充血,目光似要吃人一般,“好个宋怀瑾!好个宋怀瑾!”

蜀王竟一时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宋初一在众人的目光中从容的掏出帕子拭了拭手,“正是蜀王。”

欢呼声再次响起,声音穿过茂密的树木遮掩直冲云霄。

“没想到一战便虏获蜀王,好兆头!”君令司马大喜过望。

首战告捷的确鼓舞士气,但是宋初一心里清楚,真正艰难的战争现在才堪堪开始。蜀王早年能征善战,但他沉溺于酒色多年,领兵作战已是十分勉强,蜀国真正的战力是从巴国那边赶来勤王救驾的大军。

“这蜀王倒也是条汉子!明知不敌,还敢率军来犯,将自己充当诱饵!”张燎刚从战场下来,大笑声中尚带着未散的煞气。

有时候看似最不可行的路往往是通的。蜀王若是趁昨晚大雾,下令集中兵力正面全力攻击葭萌关,未必会有如此惨败。葭萌关地势险要,可是蜀军都善攀岩爬山,再加上关口的城楼上十分狭窄,秦军人数虽多,却做不到全数守关。倘若蜀军全力攻击关口,至少有四成机会能够抢占高地。

可惜,蜀王仓促之下心神未稳,再加上偏居一隅久了,难免过于自信,做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选择。

“宋怀瑾!”蜀王突然暴吼,“都你这个卑鄙小人害我天蜀!就算寡人死了,上天都饶不了你!”

“王上没读过兵书吗?”宋初一淡淡看着他,道,“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避之。王上自寻死路,与宋怀瑾何干?”

这是兵法基础,在实际作战中运用的原则是,我军十倍于敌,就可以实施围歼,我军五倍于敌人就实施进攻,两倍于敌就要努力战胜,势均力敌就要设法分散敌军各个击破。如果兵力弱于敌人,则要想办法避免作战。

十、五、倍都是概数,并不一定非要到这样的比例。

蜀王怔愣,他早年也是熟读兵书的啊!宋初一点破,他顿时便明白自己错就错在太过于依靠地形,一厢情愿的认为用奇袭可以以少胜多。

随着太阳高高升起,温度渐高起来。

距离葭萌关不远处的云山峡谷横尸如汪洋一般,暗青色的盔甲浸泡在血泊之中,举目望去是一片令人作呕的青红。

昨夜蜀国五万人马从峡谷同行时遭到事先埋伏的秦君袭击,被密匝匝的箭雨射杀大半,剩下两万余人被六万秦军两边围堵在峡谷之中,两个时辰屠杀殆尽。

五万蜀军,今日便这样静悄悄的永远沉睡在了云山峡谷之中。

第209章 不可以禽兽(二合一)

秦蜀第一次交锋,蜀国便被秦军屠军,君主被俘,惨败的十分彻底。

然而蜀王被俘的消息传出,勤王的蜀军不仅未乱,反而被激发了斗志。

出现这种情况也并不奇怪,蜀国朝有太子摄政,就算蜀王没了,蜀国也不至于没有国君。再加上蜀王荒废政事多年,朝大臣早已经习惯以丞相为首自发处理政事,他在与不在对国事运作来说没有太大差别,更甚至,没有他扰乱,大臣们工作的更轻松。

而行军打仗,主心骨是将领而非国君,国君被俘的确会使军心动摇,可是毕竟后方朝廷还在,储君还在,一旦有个能稳住大局的将领,便能引导悲愤、惶恐化为战意。

所以蜀王是死是活,与蜀国灭不灭没有什么必然关系。

原来这个不可一世的君主,其实竟是国家的负担!如此境况,真不知道是该为蜀国庆幸,还是该为蜀王悲哀。

秦军本来打算拔营前进,先占取有利地点,可屠杌利竟率领大军一日之内便逼近葭萌关。如此惊人的速度,必然是早就得到君令返回勤王!这也让宋初一重新认识了蜀国那位“奸臣”丞相。蜀国丞相任职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大作为,成日里就想着法子的搜刮民脂民膏。也正因为如此,朱恒才一直与他不对付。

一个人能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宋初一自然没有小瞧他,只是未曾想到此人还有这样的远见。

司马错认为,秦军毕竟不似蜀军熟悉山地作战,仓促行军并不可取。

屠杌利领勤王大军赶到,却并未靠近葭萌关,而是驻扎在距离葭萌关二十里外的一座山上。大营扎下,暗青色的大纛旗在山风烈烈作响。

葭萌关。

宋初一和张仪站在关口,遥望着暮色远处的峰峦迭起,心都明白,之前说过实打实的血战逼近眼前了。

而此时秦军十三万大军已经全部在葭萌关口扎营。

站在关口向外看。崇山峻岭环抱之一块偌大的河谷平地上密密压压全是营帐。一条两丈宽的河水从央穿过,明亮的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火把犹如几条交错的长龙,照亮偌大的营地。

山风微拂,宋初一后颈微冷,不禁打了个冷战,“那个屠杌利。是真正领军作战的高手啊!”

张仪顺着宋初一的目光眺望过去,心底也是一跳。原来大军未曾到齐,这片河谷平原显得十分宽广,如今全军驻扎在此处。把整个河谷几乎全部占满,这里就像是四面被包围的一个盆地,全军都窝在低洼之处!

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绝大多数情况下,军营的驻扎忌讳在过于低洼不通的地方,而所谓阴阳最为变化莫测,不仅仅指的是地势向阳或背阴。而是包括地形在内的综合因素。

相对与秦军来说,蜀军选择了驻扎在一个山头,纵然距离的比较远,但仔细分析一下,便能发现屠杌利选择的地方竟是掐住秦军前进的咽喉要道,只要秦军前进,占据那处制高点的蜀军便会由上而下进行压迫式的攻击。

而蜀军,只要紧紧控制住秦军的前进,把大军窝在这里。纵使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进攻,硬是拖也能将大军拖垮。

“竟是真有天生神将吗?”宋初一喃喃道。

那个屠杌利年纪轻轻,分明是才出屠杌部族不久,根本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居然能做出如此老道的布局,真是让人不得不感叹自然造化!

“事不宜迟,回幕府。”张仪匆匆走下城楼。

两人回到帐找司马错商议拔营离开葭萌关,过了葭萌关之后蜀就会越来越平坦,双方相距较远。互相之间的影响力不算太大。

司马错也已经发现此处不再适宜扎营。三人看法一致,一拍即合。商议之后便立刻下令组织拔营连夜前往七里之外的一处高地。那边四周空旷,地势相对较高,不会窝住兵力。

出了葭萌关,越是向前行,四周越是开阔,这是骑兵最容易发挥战斗力的地形。巴蜀山地多,内斗时地形多样化,这也就导致巴蜀两国的骑兵不精,而秦国的黑甲铁骑锐不可当,若是能诱蜀军在如此地形一战…

宋初一想,那屠杌利纵然是神兵天将又岂能事事皆通?他究竟对秦国军队了解多少?

河水两岸衿间带谷,绝壁百寻,风景硬朗不失秀丽,然而对于习惯开阔的秦人来说,总觉得略嫌拥挤。但随着越往前行,眼前的景色也越来越开阔,真正到达扎营的高地时,才觉出巴蜀的好来。

月出东山,星垂平野。风轻且缓,不似陇西刀子般锋利,周围茂盛的草丛草虫的声音窸窸落落。站在高地上,能看见一条银带般的江水划开夜幕从云雾团团的远处山峦奔流而下,在广袤的平野之上蜿蜒流泻,直至不远处的山峡拐了个弯,不知流向何方。此景绝同于陇西千沟万壑的雄峻粗犷,榻开阔温柔,宛若母亲一般,令人发自内心觉得亲近而美丽。

宋初一和张仪静静立于水前,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心头也蒙上一层灰暗。

一路走来也曾经过苴国的一些部落,苴国与蜀国最后一役甚为惨烈,那些部落十室空,连许多老弱妇孺都战死沙场。而他们,可说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尤其是宋初一。

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这是大争之世,潮流使然,不争就是坐以待毙。天下四分五裂,有人的地方就有欲望,有欲望便有纷争。他们的目标是天下一统,百姓安居。在这之前势必会有牺牲,牺牲这千千万万的庶民,甚至他们自己。

宋初一做的是杀伐事,可是骨子里还是崇尚道家精神。她知道,面对摆在面前这些切切实实的诱惑,极少人能够压抑住欲望,只有在天下居安时,才可能慢慢用道家思想影响人心,让太平的天下不再起纷争。

“你说,人的目光能看多远?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宋初一打破沉默。

张仪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笑吟吟的道,“有人一叶障目,有人俯瞰众生。”

“若是一叶障目而不自知呢?”宋初一转头看向他。

张仪道,“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若是不能造福天下,就无愧于自己的心吧。”

宋初一微微笑道。“是啊,道法自然,终归恒平。”

谋者策士也是人,杀伐果断背后亦有一颗柔软的心。当触及内心时难免会有些郁郁抑或怀疑自己所做是对是错。两人便只是轻轻扶持了彼此,但内心的关系不觉间又近了一层。

待大军扎营妥当,天边已经染上淡淡的金黄。

宋初一举目眺望,不知过了多久,阳光从云层后喷薄而出,万道金光瞬间将大地照的一片亮堂。宋初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与张仪打了声招呼。“我回去睡觉。”

张仪应了一声,正想说一起过去,却见宋初一往骑兵那边的营帐去,心里不禁奇怪,夏铨领的是骑兵,前夜作为先锋在云山峡谷与蜀军拼杀,这时候应当正在休息,现在过去做什么?

张仪也不过是想一下,他也困乏的厉害。自然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宋初一的私事,独自踱步回了营帐。

骑兵扎营处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休息。阳光大好,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的躺了一排,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包扎之后抱着兵器躺在那里小憩,若非有人打鼾,简直就像陈尸一般。

在这里即便是休息也没有人敢让自己的兵器离身,因为在战场上。它是自己活命的保障。也是立军功挣前程的唯一工具。

宋初一正要问赵倚楼的营帐在何处,恰看见白刃颠颠的钻进一个帐。也就随后跟着进去了。

大军之内,可能有人不认识张仪和宋初一,却没有不认识白刃和金戈的。

帐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幕帘之后,响起哗啦啦水声。

“何人!”赵倚楼日渐低醇磁性的声音陡然弥漫起杀气。

“是我。”宋初一撩开帘幕走了进去,见赵倚楼光裸上半身,正俯身在铜盆里清洗伤口。

他墨发松散,在身后用布条结起,衣物脱了一半,松垮的垂在腰臀上。眼前那身子已经不似从前瘦弱,而是精壮没有一丝赘肉,即便不发力时也能看见肌肉分明,宽厚的肩膀,窄而有力的腰腹,手臂修长而隐含力量,强壮的恰到好处。蜜色的皮肤上,被水稀释的血犹如珊瑚珠,沿着漂亮的线条缓缓滑落。

宋初一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目光放在他肩胛附近的上口上,“我去喊医者。”

“不要。”赵倚楼道,“我问医者拿了伤药,你帮我上药吧。你不是也懂医吗?”

这么长时间,赵倚楼还是有这个怪癖——不许任何人近身。莫说这样脱了衣物毫无防备的在别人面前,便是浑身盔甲时私下与人接触,仍然浑身戒备。他个人进步倒是飞快,但人际方面一直停滞不前。

宋初一取了巾布,强忍着直接上手的冲动,将他身上的水擦干净,仔细清理完伤口之后上药包扎。宋初一在医术方面,最擅长的有且仅有包扎外伤这一项,除此之外也只能撞运气治个头疼脑热的。

赵倚楼身上伤的不深,也只有一处,宋初一便没有坚持去找医者,“平时注意点,别沾水沾脏东西。”

“嗯。”赵倚楼应了一声,穿上衣物。

“你今日不是休息吗,陪我睡一会儿吧。”宋初一说着已经解了软甲,迅速爬到床榻上。

赵倚楼依言躺了上去。

宋初一大大方方的把爪子搭在了赵倚楼腰上,整个人顺势便贴了过去。赵倚楼脸色微红,手脚不知怎样摆放才妥当,索性便微微僵住。

薄薄的衣料难以遮掩那具身躯的弹性和温热,宋初一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他身上有伤,不能这么禽兽,不可以禽兽,不可以禽兽…

想着想着,爪子便顺势掏进人家衣袍里去了。

赵倚楼浑身猛的一僵,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伸手去将她拉开,可正被握着那要紧处,又不能用大力。

宋初一不老实的捏捏弄弄,片刻,赵倚楼便浑身发热,那处在宋初一手坚硬起来,羞窘的他恨不能抛坑把自己埋进去。

“怀瑾…”赵倚楼的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按住,低哑的声音略带恳求的道,“别弄了,我…我难受。”

宋初一清了一下嗓子,更加诚恳的道,“我也难受,不如一起解决一下吧?”

说完,又觉得眼下不是办事的时机,便松开了手,“那就休息吧,改日空闲了再一起琢磨琢磨。”

赵倚楼无语,没好气的道,“有什么好琢磨的!”

“嗯,说的也是。”宋初一道。

赵倚楼很满意她今日比较正常,才想罢便听她猥琐的笑了一声,“这个事儿就是**的烧呗!”

“呼——”赵倚楼狠狠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决定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安静下来,赵倚楼却怎么都睡不着,只闭目养神。

总算相安无事的休息了一个时辰。

帐外忽有人道,“都尉,将军有请。”

赵倚楼见宋初一还睡的熟,便轻轻将她手脚拿开,走到帐外回应一声,又返回给她掖上被子。而后转身拿了衣物、盔甲到外室飞快穿上,将头发草草窝起,便提剑出了帐。

宋初一白日睡眠浅,即便这段时间特别累,也依旧睡不沉。方才士卒说话的时候她便已经醒了,只是感觉到赵倚楼的轻手轻脚,便没有睁眼,成全他的好意而已。

空荡荡的帐内,宋初一看着掖着严严实实的被褥,唇角微微弯起。

想起籍羽问,倘若天下太平,她是否愿意和那个人过安生日子…宋初一打了个呵欠,翻身继续睡。

这世上没有如果,倘若有如果,她倒是愿意安生,但恐怕也永远不会和赵倚楼这样的男子有什么交集吧?宋初一从来都有自知之明。

第210章 谁是它二爹

这世上没有如果,倘若有如果,她倒是愿意安生,但恐怕也永远不会和赵倚楼这样的男子有什么交集吧?宋初一从来都有自知之明。

行走在列国之间,她从容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可是她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如果抛开一切的谋算学识,单在外貌、出身上她与赵倚楼就有着云泥之别,再说她也不是男人所喜的解语花。宋初一生长在这个看重身份血统的时代,实在难以免俗。

因为不自信,所以才会一次次试探。

时下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学术上,人们的思想很奔放,并不认为“性”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就连对人约束颇多的儒家,亦不主张扼杀人之本性。

告子宣扬“生之谓性”的学术理论,他认为食和性是人生存所必须,在与孟子一场辩论上直言“食色性也”这句话,孟子未从这个方面反驳,而是默认了这种说法。

孔夫子也说:饮食男女,人之所大欲存焉。

对物质的追求和对性的欲望,是人之大欲所在。

道家虽然提倡清心寡欲,但也说顺其自然,不会强制的去扼杀本性,所以宋初一从不隐瞒自己好色这件事情。

士人对**的开明并不意味着可以乱性,宋初一作为从小接触这种思想的人,这方面自然也是开明而不混乱。对于不同的人,能深入接触到哪一步,宋初一向来心中有分寸,譬如她会喜欢看籍羽魁梧的身材。也曾动手“袭胸”,但事实上有很多机会摆在眼前,她的举止也仅此而已。

然而,有些色乃是发乎情。不吃到嘴里不能安心。

宋初一不太能想明白自己对赵倚楼是怎样的感情,所以她便拐着弯的从学术理论上分析了一遍。最终得出结论——这一世既然给她碰上了,若不弄到手。实在辜负上苍一片好意。

迷迷糊糊中,宋初一猛然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倏地坐了起来,吓得刚刚跑进帐的白刃一跳。

“过来。”宋初一朝白刃招了招手。

白刃屁颠颠的跑了过去,乖巧的蹭了蹭宋初一的手,表示刚刚真是把它的小胆吓坏了。

“看着一脸傻相,但凡能弄到吃的。脑袋就开始灵光了。”宋初一一眼就洞悉了它的想法,撒娇卖乖,不过是想让她用肉来安慰它,“得,就让你得逞一回。回头我跟你二爹说,让他给你弄好吃的。”

“谁是它二爹?”赵倚楼的声音蓦然从外室传进来。

“你听见啦,那就省得我再说一遍了,给它弄好吃的。”宋初一道。

这话意思是…那传说中的二爹就是…他赵倚楼?

对于这个认知,赵倚楼心情很复杂,他一个未婚男子一下子便成了头圆毛畜生的爹,但更不悦的是,他居然排在第二位,“它爹呢?”

“正是区区不才在下。”宋初一道。

赵倚楼走进内室。看着满床榻乱糟糟的样子,觉得那简直像极了自己现在的心情,没有想象不到的凌乱,只有不能想象的凌乱。

宋初一想到刚刚对赵倚楼的想法,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回想这几次对他的调戏。他一直是半推半就的吧?这么说来也不是很反感?

“倚楼。”宋初一起身,一边穿着衣物,一边清了清嗓子,“有件事情我只问这一回。”

赵倚楼正在逗弄白刃,听宋初一语气认真,便抬起头来,“嗯。”

“你厌恶我对你做那样的事情吗?”宋初一系上腰带,直直盯着他的眼眸。

赵倚楼的脸一瞬间红的滴血,他小时候在王宫之中,多多少少也会听说这些事情,但因为年纪尚小,身边并没有教习的侍女,之后又一直独来独往,因此对这方面很是懵懂。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红脸,只是想到和宋初一接触时的自然反应。

宋初一见他逃避的样子,心道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直说无妨的。”

在宋初一直视的目光里,赵倚楼很是局促,其实他并不反感,但也不想每次都那样窘迫,实在很丢人。

“罢了,不逼你。”宋初一理了理衣襟,转身出去。

纵然宋初一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神色,但赵倚楼能感觉到他最后转身时的那种失望,心里不觉有些后悔,其实每次也就只有他们两个,就算窘迫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着,赵倚楼起身追了出去,“怀瑾。”

宋初一驻足,回过身来,阳光从枝叶间漏下零星的光点落在她身上,一袭黑色软甲包裹着瘦长的身躯,微乱的发丝被轻风拂动,平凡的眉眼,平淡如水的目光永远像是与世无争,又似是自信笃定。

在赵倚楼眼中,她从内而外的透出一种吸引人的力量。

“我并不厌恶。”赵倚楼道。

风力忽然一大,将宋初一头顶茂密的树冠拂开,耀眼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赵倚楼隐约间看见她乍然一笑,心情也莫名的好起来。

“知道了,我会更加努力。“宋初一挑了一下眉尾。

宋初一经常会有这个动作,并不表示特定的心情,可是无端让人觉得她此刻心情不错。

儿女情长,永远不会成为宋初一的全部。眼前摆着一场硬仗,不容掉以轻心,她并没有太多心思去想日后的事情。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日后再一起琢磨。

一场仗拖个一年半载不足为奇,更何况要灭掉三个国家?然而即便秦国现在已经强大起来,也实在拖不起。中原一个强盛的国家,举国兵力至多也不过四十万,二十万大军整整占了一半。剩下的还大都不是精兵。一时半会没有大问题,若是长久呢?

灭巴蜀,必须要快准狠!

幕府中,司马错招来众位将军商议下一步计划。他也看出来了。屠杌利就因为知道秦国不能长久对蜀国用兵,可能就打定主意要拖!

司马错伸手划着地图上那块地方,转身道。“屠杌利占据的位置对我军制肘,倘若直接攻击,我军必然伤亡惨重。”

即便遭到制肘,但二十万大军去打屠杌利不到十万,胜算是有的,但作为主将,司马错不得不考虑伤亡问题。

他沉吟一下道。“蜀军扎营处叫做凰归山,后方道路多而杂,我已派出斥候查探,希望能寻到对方粮道。”

凰归山其实并不能算山,而是陵。对比巴蜀其他地方的崇山峻岭来说。它只能算是个巨大的土堆,但在这块地形平坦的盆地之中,那处的确是个制高点。

“这么做效果不大。”大局当先,宋初一不得不直言,“蜀国物产丰富,从不短缺粮食,只是这一片地方就有三个城池可成为屠杌利大军的粮仓,即便毁了一个,也不能全部断他后路。”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不由得愁容满面。在座的所有人都仔细研读过宋初一的《巴蜀风物》,对于蜀国也不算睁眼一抹黑,也因此更是明白她说的很对。

“我有一计,但十分冒险,说来与众位将军商议一下是否可行。”宋初一环视一圈,见众人投来关注的目光。便继续道,“巴蜀之间连年征战,我仔细打探过,两国兵力不过二十万。前日在蜀王领军葭萌关被苴国和我军折损十万左右,屠杌利那里也有七八万,说明此时他们后方防守空虚。”

这么算来,蜀国守卫都城的兵力至多不超过三万。

宋初一道,“蜀国路多且杂,对蜀军有利,对我军也同样有利。若我们利用蜀王这个人质转移屠杌利大军的注意力,暗中派锐士攻陷蜀王城,擒杀储君,蜀军军心必乱!屠杌利不可能继续蹲守,只要他一有动作,我军便趁机攻打。”

王城被攻陷,君主和储君全部被擒,名义上就相当于蜀国已经沦陷了,屠杌利作为将军,为了救国,为了稳住军心,他必须得做出选择,是班师杀回去夺回储君和都城?还是与秦军拼杀抢回蜀王?不管是做出哪个决定,他不能一直蹲守在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