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的十分透彻,令花无多茅塞顿开,原来晋王也缺钱啊!

几日后,公子翌携其妹吴多多等一群公子也相继离开了晋王府,离开江陵的第二日,花无多偶然得知一事,当下非常的气愤!一怒之下便又再次不告而别了,想当初,公子翌口口声声说凤舟赛开场之礼有很多彩头可拿,原本以为她没唱成就没有,可事后方才知道根本就没这回事。花无多气愤地质问公子翌当初为什么骗她!未料公子翌却只云淡风轻地回了她一句:“谁让你信了?”那种理直气壮你被骗活该的表情令花无多现在一想起公子翌就闹心……

其实,离开他们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

花无多一路行来原本是想去四川探访唐夜,如今见过唐夜深觉此人不能招惹,便此作罢。在江陵当误了这许多时日,下个月又是姐姐方若薇与洛阳李家长子李慷大婚之时,如今时日不多,虽然目前她还处于被逐出家门不孝女状态,但姐姐的婚礼是一定要去的!

出了江陵一路行去,饥民无数惨不忍睹,流寇盗匪四处作乱民不聊生,花无多一路吃了不少苦,急赶过了淮河,进入洛阳地段,方才松了口气。

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以牡丹闻名,但花期是在春季,如今入秋落叶纷飞多了几分萧瑟,但入眼山林红黄相间却别有一番风韵。

日暮西山,金黄色铺染大地,秋之黄叶四下飞落,偶尔点缀红绿相间之色,缤纷炫目。花无多于山中沿着溪水寻到一处山间瀑布,瀑布高约几丈,或许是近些时日雨水不多的原因,水流自上而下淅淅沥沥。

此处乃深山峻岭,除去叮咚山涧之声,四下一片寂静,花无多摘下带了多日的面具,就着清水简单梳洗了一番,便靠躺在水中一块巨石上休息,深汕峻岭之地,多日来落叶纷飞落于此巨石之上不停累积,此刻躺着其上倒也有几分舒适。夕阳柔和的照在身上,溪水之上飘浮的落叶游弋,阳光温柔照射下来,温暖的感觉令她昏昏欲睡,一路行来已颇为辛苦,这几日路越发难走,时而或能遇到村庄有床睡,时而却只能餐风露宿,又因入秋之故,天气微凉,花无多身上总要带着两葫芦的酒暖身。此刻一身男子装扮斜卧在巨石之上单看背影只觉是一个少年儿郎。

或许是太过温暖舒适,也或许是累了,花无多不自觉地便睡了过去。多日在外花无多早已形成习惯,即便睡着也十分警觉,当天空换上黑幕,明月换下太阳一点点爬上来时,花无多忽然醒了过来。

睁开眼,凝神静听却只听见落叶与鸟鸣,此外还有自己肚子的咕咕声,暗想,原来是饿醒了。

山中不缺食物,花无多不一会儿便抓了只兔子回来,在水边烧烤起兔肉来,头顶一轮明月,此情此景突然令她想起大明湖的那一晚,烈酒入喉,不禁有些落寞,她何尝不想一直跟着公子翌,有吃有喝有玩,走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不似如今的形单影只,但世事往往难尽如人意,由始至终她都是以吴多多的身份出现的,又怎能明目张胆的和他回京城,即便回了京城也不能继续留在书院读书了,公子琪原也提议让她从新易容再入书院,可她想到不久后姐姐就要出嫁,还须赶往洛阳,便拒绝了。

花无多倒在落叶铺满的地上,头枕着自己的包裹,将喝空的酒葫芦随意丢在一旁,此刻的她其实已有些醉了,望着头顶月色,竟轻轻叹了口气,浅声吟道:“落叶铺地软如床,美酒入喉忆过往,不知何时再相见,对月空念枉思量……”吟诵完,花无多自己也是一怔,而后突然坐起,喃喃自语道:“我竟然在思念他们……”想到此,仿佛自己也不敢相信地心神一震,蓦地忿忿捶地大吼道:“可恨阿!我竟然在思念他!”

就在这时,身后树林突然有人喊道:“什么人在那里!”

花无多一惊,听声音来者两人,轻功不弱,片刻间便到了自己身后。

此时花无多已立于溪水边,听见二人到来并未转身。

那二人看穿着打扮似某门派的弟子,一人提刀,一人握剑。借着月色自然看见了站在水边花无多,却也并未贸然近身。

提刀之人朗声道:“公子是何人?!”

花无多轻轻一笑,突然转身,带着醉意对二人一笑道:“我是公子吗?”

月色下,那二人忽见如此绝色都惊讶地怔在当地,难掩惊艳之色。可就在转眼之间,二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而后疯了一样调头向树林深处跑去,边跑边狂笑还边扔东西,先丢了武器,再扒衣服,花无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二人,只见二人在消失之前几乎已脱了精光。

不知那发了疯的二人跑去何处,花无多惊怔半响后奇怪地向四下里看了看,没发现任何异样,不禁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自己的真面目还有这个功效?想到此也觉太过不可思议,不禁笑了起来,越想方才情景越好笑,不禁笑得越发不可收拾。捧腹放声大笑,此处地处山谷,这一大笑,似惊动天地,风动树动,落叶都在地上打了几转。

就在这时,忽听一人道:“少主,要杀了她吗?”

又听另一人道:“她已中了疯狂一笑。只要再笑三声,就会像那二人一样!”

闻声,花无多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愕然止住了笑,抬头于斑驳树影中望见一人,唐夜。

绝对不能笑

花无多惊讶地看着唐夜,回想方才唐夜的话,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花无多一向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情形不利于自己时,往往可以委曲求全,但今夜不同,她面对的是唐夜。

唐夜对她来说,是个特殊的人,她自幼便知此人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小时候虽然没什么概念,但已知世间有此人的存在,而且与自己的未来息息相关,随着年龄的增长唐夜之于她越发的不同。本对唐夜尚留一丝少女的幻想,但自从侧面了解了唐夜,唐门退婚后又四处败坏自己清誉起,对唐夜的感觉便变得复杂。

晋王府初见唐夜,或许是因众多人在场,又或许是唐夜提着那个令她紧张万分的肚兜,彼时花无多尚可忽略唐夜带给自己的异样,但此刻,明月当空,云淡风轻,望着斑驳树影间亦同时望着自己的那双无情冷眸,四目相接之时,她竟向后惊退了一步,心不知是不是因醉酒的原因,跳得甚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脑中竟有片刻空白,目光看向唐夜,一时竟忘记自己中毒的大事,今夜的他似乎又与上次见到时不同,完全不见初见时病弱少年模样,也除去了毒王这名号给人的妖异感,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神秘,唯独月色下那一双眼,仍是那般无欲无情。附近除唐夜外应还有一人,但即便此刻明知那人存在花无多却仍无法辨出那人所在方位,想到此处,不禁一阵胆寒,唐夜举手之间便毒杀了两人,而以自己的武功修为竟丝毫感觉不到杀气,更不知他们何时而来,又来了多久,很明显,无论是隐身在暗处之人或是唐夜的武功都在自己之上!花无多不禁暗忖:这该如何是好?首先想到的是惯用计策,走!但转念一想,不行!她中毒了,没有解药怎么走?难不成一辈子都不笑一下?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越是这般危机关头越需要冷静,花无多暗自镇定心神,正在那里反复做深呼吸,就听唐夜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际:“这是解药。”

闻声,花无多蓦然抬头,就见唐夜两指之间扣着一个白色药丸,月色下如露珠般光华流转,仿佛稍一用力便会捏碎。

花无多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那颗药丸,心绪一变再变,这个人曾是她未婚夫婿,从开始懂事起就已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和意义,虽然不认识,但这个人之于她是特别的。可就在不久前,这人不仅对她弃如敝履(退婚),还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肚兜)。这回深山月下做得更绝(下毒),此时此刻更拿着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药丸(解药)威胁利诱,花无多心绪怎能不复杂。若此刻换了别人,巧舌如簧心思百转如花无多早有几番说辞应对,但面对唐夜,花无多却只是突然叹息了一声,呢喃了一句十分容易被人误解的话:“孽缘……”

月色下,偶尔风过,落叶凋零,山涧叮咚却不闻虫鸣,那一声孽缘……仿佛负载了一个人一生沉重且无奈的感叹,令人无语。

却在这时,暗处突然扔过来一个东西,速度并不甚快,尚未接近时,花无多便看清是幅卷轴,心领神会用手去接,却未料卷轴竟带着一股莫大的劲力,险些令她向后跌去,刹那间便运足内力去接,并在转身之际卸了此中些许内力,方才接稳。

暗处有人轻喝了声:“不弱。”便又没了声息,花无多听声辨位,抬头望了一眼却仍未看见暗处是何人。

这时却听唐夜道:“按图做出此人面具,三日后洛阳青麟客栈换解药。”言罢,转身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树影中。

唐夜都消失一盏茶的时间了,怔在当地的花无多方才打了个冷颤。看着四下里斑驳摇曳的树影竟觉有些张牙舞爪,暗道:此处不闹鬼吧?

点个旺点的火堆,花无多终于挨到天亮,第二日上路前打开卷轴看了一眼画像,画像当中是个中年富态男子,并不认识,内心仍在挣扎,这个面具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不做,没有解药,但若是做,对别人可以示弱求解,但那人是唐夜!是弃她如敝履的唐夜!可恨!

当日午后,花无多在城郊一处茶寮歇脚,别看这小小茶寮不起眼却刚巧建在南入洛阳必经之地。此时茶寮里坐满了人,花无多遍寻不到位置无奈之下便与一个书生同坐一桌。书生圆脸圆眼,也是赶路之人,花无多见此人一脸笑面不讨人厌便与之礼让之后同桌坐下。

与此同时,茶寮里又来了一伙人,手持刀剑似江湖人士,行为嚣张,一进来就赶走了两桌人,当中有两个貌美女子,一个似主,一个似仆。这些人一入茶寮,偌大的茶寮立刻显得拥挤起来。花无多无意望去,竟惊见他们穿着打扮与昨夜突然出现后又中毒的两个人非常相似,不禁疑窦暗生。

花无多耳目灵敏,茶寮本就不大,悄悄凝神去听那些人坐下后讲些什么,只听那丫鬟道:“小姐,你打算怎么办?昨晚刘师兄与杜师兄都遭了他的毒手,此人下手真狠。”丫鬟边倒茶边小声对小姐说道,言辞不禁有些怨怒。

那小姐闻言却淡淡道:“无论天涯海角,我势必要找到他。”那小姐说话声音不大,出口却十分坚定。

丫鬟闻言一怔,便不在多言。随行其余人也都埋头喝茶无人再说话。

花无多边啃着手里的馒头边暗自思索,方才那二人口中提到的他可是唐夜?刘师兄与杜师兄恐怕就是昨晚中了疯狂一笑的那两位仁兄吧。唐夜杀了她们的师兄……她们这是要去复仇?对,肯定是去复仇的,想到此花无多不禁暗笑,想到唐夜有麻烦找上门心里就一阵欢喜,这时就听同桌面善的圆脸书生主动搭讪道:“这位兄台,你在笑什么,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可否说出来与在下分享一下?”这一问非同小可,花无多蓦地摸上自己的嘴角,上扬的!完蛋了,不知不觉中她竟然笑了。记得唐夜说过三笑!只要三笑她就会扒光所有衣服疯狂大笑直至死亡,天哪,她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用了一笑。花无多不禁全身发寒,冷汗淋漓,此事让花无多痛下决心决定以面具换解药。

那热心的书生见状又问道:“兄台你那里不舒服,脸色怎么那么差,兄台?”

花无多忙道:“没事,在下没事,在下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须急办,先行告辞了。”言罢起身与素未平生的书生匆匆道别,急向洛阳赶去。

夕阳西下时,花无多到了洛阳,寻了一处离青麟客栈不远的住处住下,吃过晚饭,太阳已全落,月亮渐渐地爬上柳梢,花无多躲在屋子里,关紧门窗打开制作面具的宝贝工具包,打算开始做面具,在翻找面具时方才察觉一事,当日做的宋子星面具竟然不见了!花无多大惊,反复寻找却仍遍寻不着,不禁惊疑,面具是何时不见的?自己并不是个粗心大意的人,每做一个面具都会精心收藏,而且其余面具都在为何单单宋子星的不见了?究竟什么时候不在的?一时竟想不起来。

第二日晨,花无多出了客栈,来到临街的青麟客栈门口,在外踱步,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但她此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拿到解药,不能笑真是一件痛苦的事,但就这么进去换解药似乎急迫感又太过明显,说不定会被唐夜小瞧了去,正在犹豫不决,就见昨日同桌那圆脸书生竟从青麟客栈内走了出来,远远地看见她便先是“呀”的一声,而后便笑如春风般迎了上来,花无多刚想友善地笑着回应他就立刻忍住了,一转身溜之大吉。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走出去数步还听见圆脸书生在后面喊着:“兄台,还记得在下吗?我俩有缘啊……兄台……”

缘你个鬼啊!花无多心情不悦地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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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大街很是热闹,从清早开始便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吆喝不断,行至一处青石拱桥边,花无多站在桥头望着晨光唉声叹气,正叹着就见一群乞丐从一个小胡同里先后出来开始行讨,花无多起先也没在意,又站了一会儿,正欲离开,就被一个小乞丐牵住了衣角,那渴望清澈的眼神让花无多怜悯之心顿生,想起自己不能笑的可憎遭遇,不禁暗道做人或许应该多做些善事,便摸出几个铜钱扔入小乞丐的碗钵里,不扔还好,这一扔一下子围过来七八个小乞丐,围住她不放,有的甚至还抱住了她的大腿,口中尽说些好话:“哥哥,哥哥,赏点钱吧,我好几天没吃饭了,哥哥是大好人,大善人,可怜可怜我吧,赏点钱吧。”花无多郁闷了,摸了摸口袋还好今天出门前铜钱带的不少,正欲每人给几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边给钱边和善地道:“哥哥见你们实在可怜,哥哥家中少主姓唐名夜更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明早你们都来青麟客栈等着,也如这般求他,他定会每人给你们一个元宝。记住了吗?”

小乞丐们每一个都拿到了花无多给的铜钱,闻言不禁欢呼雀跃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明早一定到。”

见小乞丐们散去,花无多刚想偷笑,立刻又憋了回去。

花无多继续在街上闲逛,东瞧瞧西看看,行至一个绸缎庄门口,见门口围着许多人不知正在看些什么,花无多心下疑惑便走到近处,看清墙上贴着一个红字布告,上写:“家母身染怪病,如今性命垂垂,儿无以为力深感痛心,今贴告示寻各方名医登门,如若能治好家母之病,愿以千两金赠之。”在场众人指指点点,有人道:“这洛阳恐怕除了李家就属这金家富有,金家公子倒也孝顺,可惜再有钱又如何,人命天注定,金老太太如今身染怪疾看了这许多名医也治不好,恐怕挨不过今年冬天喽。”一旁他人闻言均亦感叹道:“是啊,这金老太太生前乐善好施也算个大好人,如今突然染上这种怪病……”此人话尚未说完,就见一个少年不疾不缓推开人群走上前去揭下了布告,众人目光都集中在此少年身上,只见少年目光清亮,身材修长,举止俊雅,隐约间透着股让人一见便喜欢的灵气,这时有家丁恭敬上前问道:“公子可是有办法治愈我家老夫人之病?”

那少年回道:“不是我,是我家少主可治老夫人之病。不是我夸口,若天下间只有一人能治愈你家老夫人,那非他莫属。”如此自信又如此这般肯定,家丁见状更加不敢怠慢,不禁回道:“公子稍等,小人立刻去请少东家出来详谈。”

少年扬手阻止道:“不必,我家少主明早方到洛阳,明早你让你家公子亲自来青麟客栈请我家少主便可。”

言罢,正欲离开,就听家丁急急跟在后面问道:“敢问你家少主姓甚名谁?”

少年回身附耳与家丁道:“我家少主姓唐名夜,切勿泄露给他人,只与你家公子知道即可。”

家丁越发觉得是个不可怠慢的大人物,连忙点头应是。

门口人群渐渐散去,家丁急急奔入内堂想必通报去了,花无多下意识想扬嘴角得意一笑,立刻又停住,不禁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醒自己道:“不能笑,不可以笑!”

唉,人生得意时也不能笑,活着真没意思。

花无多在大街上闲逛,边逛边感叹洛阳不愧是古来经商要道,的确繁华热闹。正说着就见前面围着一群人,隐约里面传来哭声,花无多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去看热闹,围观人群当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在卖身葬父,围观人挺多的,但都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没人肯出钱救助或买下少女,花无多摸了摸钱袋,甩手丢出十两银子道:“我买下你了,你今天先拿钱安葬了自己爹爹,明早来青麟客栈找姓唐的公子便可。”

言罢也不多留转身就走,不顾后面磕头作揖千恩万谢要报答她的少女。

一路下来花无多做了不少善事,可惜留下的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眼看就要到午时了,闲来无事正欲寻个像样的酒楼好好吃一顿,这时就听到大街上有人大喊:“楚员外家二女儿楚田秀抛绣球招亲啦,楚员外二女儿楚田秀抛绣球招亲啦……”那人嗓门极大,一遍一遍地喊,这时就见大街小巷一下子人群全向一个方向流动,不一会儿街道巷子几乎都空了,这楚田秀又是何许人也?抛个绣球竟然这般受人关注,花无多是个有热闹必要凑一脚的人,忙也跟着去了。

楚家想必也是洛阳有头有脸的大家族,宅子豪华气派,楚田秀抛绣球的场地也十分宽敞,四周墙头爬的人山人海看热闹的不说,就是数十丈宽空地下站着的未婚男子就足有上百人,花无多当仁不让的走了进去,进门前楚员外家的管家递过笔墨纸砚让其先行写下姓甚名谁何方人士等一些简单自我介绍,管家旁边有个中年文人,拿起花无多写的纸张,看了一遍,见纸上所写:唐夜,四川人士,年十八,再看看花无多,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管家便允许她入场了。花无多的字不似一般女儿那样娟秀,隐隐透着不羁和几分女孩家少有的洒脱灵动,花无多的字当年在南书书院还曾被夫子赞过,夫子说:一个人的字代表一个人的性情,花无多性情洒脱不羁,定是个好儿郎,可惜夫子彻底看错了,她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顶着大太阳,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楚田秀方才袅袅登场,站在阁楼之上一身白衣,长发如云,白衣飘飘恍若仙子,若说美人花无多见过太多,但这一个,美的的确不凡,是个罕见的美人。花无多也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底下众人更是自楚田秀出现便俱屏住了呼吸,场内静得几乎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楚田秀站在二楼蹙眉向下望着,这时,一旁丫鬟递过来一个红色绣球放在她手中,台下众人霎那回过神来一时间你挤我我推你各不相让,有的险些当场打起架来,更有人高声大喊:“楚小姐这边,楚小姐这边……”花无多站在最外围,并不去挤,不禁暗道:这个绣球她一定要接到,唐夜,如此美人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了,想到此,刚想阴笑又险险憋住,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私会情郎

楚田秀的绣球抛出的那一刻,花无多飞身而起迎绣球而去,本以为势在必得,却未料中途有人亦腾空而起向绣球扑去,花无多看清那人,正是郊外茶寮同桌的圆脸书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那书生武功甚为了得,先花无多一步碰到绣球,却又似失手没有接稳,绣球掉落,底下人群顿时大乱。

在场亦有其他会些功夫之人,但决没有书生与花无多武功高,刚刚争夺绣球也是瞬间之事,众人目光都锁在绣球上,此刻已无人注意他们。

二人站在人群外围东西角落,隔着争抢绣球的众人相互凝视,估量着彼此的实力。

对面之人笑望着自己,明明圆脸圆眼看着和善,但花无多却感觉到了一种挑衅,不知不觉好胜心被激了起来。十指微缩入衣袖,催动了手上的金环,以极快的速度和诡异身法闪过争抢绣球的众人,射出银针向绣球刺去。

见花无多身形变动,书生亦腾空而起,向绣球所在之地直直坠下,人群被震开,再次先花无多一步双脚夹住绣球,花无多扬起手臂,袖中银针直向书生刺去,书生被迫向后撤闪,已顾不得脚下绣球,与此同时,场内一名青衣男子想趁此良机扑压绣球于怀中据为己有,却突然一脚被花无多踩了个人仰马翻。

此时此刻,楚员外的庄子内热闹非常,边打架边抢绣球,而这个绣球似乎太难抢了,看得楚员外一家人心惊胆颤,眼花缭乱,惊呼声此起彼伏。就在大家的心随着绣球起起落落七上八下时,突然,绣球被高高抛起,此刻书生已飞在半空眼看便要抓到,却未料,花无多银针已至,那书生见有银针刺向自己不敢正面去迎,却突然挥起一掌将绣球打向了花无多,花无多见此情形刚想志得意满的一笑,却又狠狠憋住,不能笑!什么时候都要切记不能笑!却未料绣球落入手中的一瞬间竟突然碎裂,一霎那散了一地的红。

在场众人均是一怔,花无多也怔了怔,看着一地的红有点不知所措,察觉四周气氛诡异,忙将银针收回袖中,一转身便逃之夭夭了。跑出去十丈远了,还能听到随后追上来的管家一行人在后面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唐公子……请留步……”

花无多边跑边回头扬声道:“青麟客栈……找我。”

当日洛阳大街小巷,茶馆、酒楼里所有人都在谈论此事,说是有个姓唐的小子把楚员外家那个一向眼高于顶貌若天仙似的二女儿楚田秀的绣球弄碎了,不仅如此还当场跑了,如弃敝履,竟不将那天仙般的美女看在眼里。

花无多避过所有耳目闪入客栈,想想客栈掌柜和跑堂小二都认识自己模样,为安全起见马上退了客房,背着包袱出了洛阳城,在城外寻了一处偏僻之地换成了女装,而后又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洛阳。

不仅如此还直接住进了青麟客栈。

青麟客栈是洛阳第一大客栈,洛阳是当今天下除京城外最为繁华之城,第一大客栈果然非同凡响,庭院大气当中不仅有小桥流水亭台楼阁,住的地方更分为几等,除普通客房外更有独立园子的院落和优雅僻静的阁楼,花无多从不喜亏待自己,选了一处僻静却宽敞的阁楼住下,阁楼四下住房暂时都空着,只花无多一人,花无多对此十分满意。

晚上夜色撩人,独自坐于阁楼之上望天空之明月繁星,一手拿着鸡腿,一手拿着酒葫芦,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惬意。

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方才志得意满地进了屋去,暗想明天与唐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晚定要好好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休息之前先去了面具,涂好药泥,一闭眼便沉沉睡了过去。

夜半三更,花无多正睡得香甜就觉得外面有噪音嗡嗡个没完,先是箫声,后来更加变本加厉的多出来一个琴声,花无多本就不懂音律,此刻更被扰了甜梦,不禁怒从中来,用被子捂住头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被那扰人的嗡嗡声吵地睡不着,不禁一咬牙自床上一跃而起!被吵醒的怒气几近让她头顶冒烟,是谁?!到底是谁?!这般可恶!大半夜竟在她门口弹琴吹箫不让她睡觉!

边气边穿好鞋袜,顾不得脸上的药泥黑乎乎一片半夜出门能吓死一群人,噔噔噔走到门边,一脚大力踢开房门,对外吼道:“是哪个龟孙子扰我睡觉!”

话音刚落就见阁楼下,一女子白衣似雪,明眸皓齿倾城如烟,琴放于膝上指尖犹在琴端,此刻亦举目望向花无多,眸中难掩惊讶。而后目光微转又看向对面一侧屋顶。

花无多见此绝色不禁一怔,暗惊这不是楚家二女楚田秀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心里突然想到:此情此景好像书里说的花前月下,私会情郎?!想到此,目光亦随楚田秀看向对面屋顶,惊见一人正坐于对面屋檐上,黑衣紫带,手中拿着一柄长箫,目光清冷,亦同时凝望着她,看清此人,花无多脑袋突然嗡的一声,只觉眼前有点晕,此人不是别人,赫然是唐夜。暗想自己方才踢开门时说了什么来着,不行,现下头太晕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还是速速回屋去吧,想到此,花无多突然闭上双眼平举起双臂慢慢转身向前摸去,边转身边喃喃自语到:“我梦游,梦游……”而后以极为迟缓的样子一点点摸索进了屋去,又闭着眼睛摸索着转身关好了房门。由始至终都很顺利,唐夜竟没有因为方才的冒犯给她难看。

刚一关上房门,花无多睁开眼睛,下意识擦了一下额头控制不住冒出的冷汗,而后躲于窗下角落由内至外戳了一个洞,眼睛贴在洞上向外拼命望去,只见外面静默片刻,对面屋顶唐夜起身似要离去,这时却听楼下楚田秀道:“楚田秀此来是想会一会毒王唐夜,原以为名满天下的毒王会是何等人物,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告辞。”言罢收起木琴,白衣飘动,倒先唐夜一步翩然而去。

闻言,花无多对这个楚田秀不禁崇拜万分。说实话,这话连她都不敢当面对唐夜说啊,这绝色美人真有个性。

这时,唐夜忽然转头望来,不知为何花无多明明躲于暗处却仍惊了一身冷汗,好似唐夜已发现她在偷窥,不禁一阵心虚,唐夜这一转头也只是一瞬之间,身形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见唐夜走了,花无多暗暗长出口气,而后又捶胸顿足地骂自己没用,也不学学人家楚田秀,看人家大方面对唐夜所说的那番话,多解气!自己方才出门时很不错,可进门时……不提也罢!

花无多哪里知道,当时于唐夜所在位置恰好可以看清她在窗边显露的半个脑袋投影,那影子左晃右晃上动下移可以想见里面之人拼命想看清外面的样子,唐夜当时看得的确是她而非楚田秀。

第二日,日上中天,花无多方才起身,虽然半个晚上未睡好,但仍神清气爽地步出阁楼,正欲寻小二给自己弄点吃食,就见两个跑堂小二抬着副担架从西边院里出来,边走边哀声叹气道:“这已经是第十三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了。”

花无多闻言,惊恐万状。据她所知,唐夜就住在西院。

**************

花无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探手摸在担架之人颈部,触到脉搏跃动,方才放下心来。两个抬担架的小二见花无多如此紧张模样便道:“姑娘不必惊慌,这人没事,只是晕了过去,过不了一盏茶时间就醒了。”

花无多假装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小二闻言均是摇头,其中之一道:“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这些人都是来找西院那位姓唐的公子,可连门槛还没迈过去就跑的跑,倒的倒。”

“跑的跑,倒的倒?”花无多闻言越发奇了。

另一个小二接口道:“今儿一大早就闯进来一群乞丐,说是来找唐公子,大大小小数十人,我们拦都拦不住,说也奇了,这西院的唐公子也不知是何等人物,使了什么妖法,来的人就没一个进去西院的,当中还有些人捧起路边的石头当金元宝似地揣走了,有的就像这人一样突然晕倒在门外。”

花无多又问:“你们这是要将他抬去哪里?”

小二道:“唐公子叫我们把他们放在街口的阳光下,说是过一会儿就会自行醒来。”

花无多点了点头。两个小二抬着担架自行去了。花无多踯躅半响,一转身毅然向西院走去。正大步走在路上,便听两旁在打扫院落的两个小厮低声互道:“这肯定也是去西院的,我赌这是第十四个。”

另一个道:“我说不是。”

“好,这次赌二十个铜钱。”

“行。”

西院前有扇红漆木门,此时虚掩,初看并无异样,仔细看却能发现有根几乎燃尽的熏香略显突兀地插在门上,花无多远远看着那扇红门,停下脚步。暗想唐夜擅长用毒,说不定那些人的反常正是因为中了毒,唐夜下毒手法诡异,如此番由正门进去,她在明,唐夜在暗,说不定真成了第十四个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人,如今唐夜给自己下毒,似只为那副面具,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拿了面具之后杀她灭口,众多疑虑梗塞心头,花无多越发觉得心里没底,便决定先偷偷探探情况再说,心下一定,便决定不走寻常之路,沿着西院墙壁三绕两绕绕到一侧偏僻角落。

此处抬头可见院内红枫枝干探出墙外,红叶虽已凋落大半,但仍有部分挂于枝上可作遮掩,花无多仰头审视一番,暗道此处够隐蔽,便一个纵身双手攀于墙头,双臂用力缓缓将头露出向内望去。

此刻恰逢秋季,满园落叶似刻意不曾被打扫,风乍起,吹得院内红叶飞舞,院中恰有一方浅浅池塘,几乎已被红叶铺满,风过,红叶荡漾其上,说不出的清幽却又透着一股萧瑟。

院内寂静无人,花无多在墙头停滞片刻,并没听见任何响动,暗道唐夜可能不在,便轻手轻脚地攀爬上了墙头,蹲在墙头正欲向下跳入,就本能察觉到了某种异样,一低头,就见正下方红枫树下,透过横斜的枝干,有一人此刻正抬头凝望着她。

那目光……

花无多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就在这个时候,连花无多自己事后都有点不信,竟然听见自己开口说道:“我没看到门……”蓦地捂住自己不听话的嘴,再看那双眼睛的主人,竟有种想找棵树撞死的冲动。

正在她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红漆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唐夜的目光自她身上移开,花无多顿觉一阵轻松和紧张过度后的虚弱,这时,就听一女子带着颤音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声音虽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后终见到渴望已久的目的地一般。

花无多闻声一怔,立刻忘了自己的窘况,忙举目向声音来源望去,见一红衣少女此刻站在门口,目光复杂地望着唐夜,少女纠结的目光中仿佛承载了许多,似爱似恨,似喜似忧,还有点不知所措。蹲在墙头的花无多暗道:哎呀,这不是当日洛阳郊外茶寮的那个青城派大小姐吗?

少女却未曾注意到红枫树后的墙上还蹲着个人。

少女进门时从容不迫,举止坚定,可进得门来一看见唐夜却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双面颊绯红,似在挣扎犹豫,又似在按捺等待着什么,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令蹲在墙头的花无多都有点着急了。此时此刻的花无多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少女,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期待!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恐怕此刻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唐夜看清来人,却只冷冷哼了一声,不再看那少女,微微侧头向花无多所在方向道:“随我来。”

闻言,花无多一怔,却只得乖乖跳下墙去跟在他后面。

此刻少女面色惨白,黯然一笑,苦涩道:“我一路千辛万苦寻寻觅觅跟随你走遍了大半个中原,如此艰辛才见到你,你竟这般对我,甚至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夜……夜……”少女的声音已然梗咽。

唐夜的脚步未停一下,花无多跟在后面低头暗叹,哎,无情啊。

却在这时,少女突然张开双臂奋不顾身地冲向了唐夜,目光中有着不顾一切地疯狂,似欲从后抱住将要离去的他,就在少女将要靠近唐夜之时,唐夜竟然出手豪不怜香惜玉的将少女打飞进了一侧的池塘。

轰然振起的水花令花无多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似怕自己尖叫出声。少女狼狈自水中站起后,踉跄站稳,呕出一口鲜血,似已受了极重的内伤,带了丝歇斯底里地疯狂般对唐夜道:“你杀了我!唐夜,你杀了我吧!不能让你喜欢我,那你就杀了我!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花无多突然从心底敬佩起了少女,眼见唐夜目光变得越发阴暗,杀机已起。花无多脑瓜子一热突然站在二人中间指着唐夜对池塘中伤心欲绝的少女道:“你喜欢他做什么,他就一毒人,全身是毒,不能碰,不能摸,你看看那双死鱼眼无情无义的样子分明像个活死人,你对他的情意他根本不懂,你何苦为难自己喜欢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你喜欢他还不如喜欢我,我都比他强百倍!”

言罢,见唐夜和少女望着自己的目光,一低头竟发现自己今天穿的是女装!此刻就算有个豆腐放在自己面前,都想拿起来撞。

她听见自己很没底气地质问唐夜道:“你放在门上的香是什么毒?我肯定已经中了……”

唐夜的丫鬟

唐夜在不悦,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到。

这一刻寂静无声,花无多尴尬地嘿笑了一声,收回指着唐夜胸口的手指,心虚不已却仍辩解道:“其实我是想说,作为一个女人,唐公子肯定不如我。”这句话是对唐夜说的,眼见唐夜从不悦变成了非常非常地不悦,忙转头对水池中惊怔的少女道:“其实我觉得女人喜欢女人很正常,你说是吧?”

只见此刻少女面色惨白,手捂胸口,内伤似乎更重了些。

花无多嘴上虽如是说,实则暗中已带上了十指金环,本以为唐夜会对自己出手,没想到唐夜道:“你方才笑了一下。”

闻言,花无多心中一震,悚然抬头看向唐夜,面色因带着面具看不出多大变化,但那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泄露了太多内心情感。我的娘呀!她怎么给忘了,疯狂三笑!那毒药本叫疯狂一笑,但到她这里应该叫疯狂三笑才对!所以,花无多私下里把这毒药名字改了。她是来拿解药救自己命的啊!想起这事,不仅悚然而惊!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拉起唐夜的手道:“我们还磨蹭什么!”早已顾不得唐夜会有何反应,拽着唐夜足下一蹬,就这样丢下站在水池中目瞪口呆的少女与唐夜一同消失在楼宇之间,幸运的是,唐夜并没有半分挣扎就随她而去了。

僻静之地,花无多毕恭毕敬乖乖地交上了面具,而后,听见唐夜对她说:“这是疯狂一笑的解药。”花无多欢喜地接过解药,犹豫了一下,便服下了解药。而后掐着腰,仰天大笑数声,惊起飞鸟无数方罢。这一刻只觉自己神清气爽通体舒透本想感激涕零一下唐夜的不计前嫌,可接下来听到唐夜的话就真的很想把唐夜按倒在地疯狂一顿暴打,唐夜非常平静地对她说:“你方才碰过我的手,已经中了无法逍遥之毒。”

闻言,花无多茫然地看向唐夜,什么叫无法逍遥啊!唐兄,为什么你把每一种毒药名字都取的这般文绉绉,听起来就让人害怕!

花无多目光呆滞,仿佛一霎那还不能消化其中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