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莫湛轻笑:“今日朝上我参了江宁织造李直,此人的女儿是东宫的一个侍妾。他正在气头上,没事的。”

“呵呵,我听你们说,好像是因为那李直是个贪官哦,那确实该杀啊。这种贪官杀一个是一个,贪官少了朝堂也清静,百姓也有好日子过。”见归海莫湛的笑有些勉强,觅尘耸肩道。

归海莫湛不想觅尘竟会如此说,他杀了人她竟会支持,她口中的话隐有霸气倒不似女子之言。略带诧异地看向觅尘:“尘儿真这么想?”

“当然!贪官剥夺的可是穷苦的百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一时心软放过一个贪官,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被欺压的百姓呢。一文钱掉在地上,当官的可能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可是对于老百姓来说那就是活命的馒头,有了那一文钱也许他们的儿女就不会活活被饿死被冻死街头。所以说呢,你杀那李直杀得蛮好!”觅尘不甚在意地说着,抬眸见归海莫湛若有所思地出着神,淡淡一笑便又低下了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莫湛汗颜啊!尘儿,自今日起莫湛定要肃清吏治,严惩贪官。只要查实,定不姑息!”

归海莫湛反复地念着那两句诗,神色一震,眸光微敛,眼中竟是神采和坚定,看向觅尘,眼中闪过惊喜,欣悦,开怀和震动,最后都归于柔和春水,紧紧锁着眼前的女子。今日她给了他太多的震动和惊喜了,这女子似乎总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似乎精通医术…她不惧怕权贵…她的胆识和见识竟与自己都不遑多让!

觅尘低头轻笑,侃侃又道。

“呵呵,不光这些哦,吏治腐败就会导致税收短缺,然后又致使国库空虚。国库空虚,关系匪浅哦。如果说,打江山要靠枪杆子剑刀子,那治江山就得抓钱袋子呢,没有钱什么都别想干。所以吏治不清,无以治天下,吏治的腐败是最大的腐败,一个贪官是小,可是这贪官多了,贪污成风,那这个朝廷就完了。名存实亡!有时候别看四海升平,天下太平,街市繁荣,说不定繁华的背后埋藏了多大的隐患呢,如果贪官污吏多了,那么贫富拉大,百姓常年经受压榨,就会逃避户籍登记,这样直接的后果就是朝廷征兵困难,朝廷没有了兵源后果可想而知哦。其实老百姓要的并不多,不过是一口饱饭,甚至是不饿死能养得活骨肉就成。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要求往往却是奢念,自古做到的皇帝能有几何?哎,其实老百姓是最安分守己的了,不逼到最后一步,逼到他们保不住性命,他们绝不会与朝廷对抗的。”

觅尘一直低头走路,说话的时候并未曾抬头,也未曾想太多,只是想到了便也说了出来,错过了归海莫湛眼中越来越炙热的光芒,和越来越浓郁的柔情…

觅尘话落沐阳宫已是在望,抬头对归海莫湛轻笑:“我到了哦,今日又劳烦筠之了,小生这厢谢过了!”

说着迈开一大步,笑着伸开两臂平举,深深的躬身弯腰行了个男子的拜礼,侧头抬眸冲归海莫湛嘻嘻一笑,眨巴了几下眼睛。

归海莫湛微愣,忽而莞尔轻笑了起来,那笑带着清风送爽扑面而来。

他轻咳一声,正正面色,这才一本正经地道:“兄台客气了,实乃区区荣幸也。”

说着也冲觅尘深深一拜,还了个礼。

觅尘咯咯一笑站起身,扬扬手:“那我回去了哦,出来好久了,寇珠她们一定惦记了。”

说完也不再看归海莫湛转身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沐阳宫,身影一转消失在了归海莫湛的眼前。

归海莫湛看她转身,似乎想要喊她,但笑了笑终没有出声,只深深地望着觅尘的背影,看那轻灵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却仍是久久站立,出神地想着心事。

一阵风吹过,道旁的一株梨树上花开纷纷,随着轻风飘飘攘攘的雪白覆上归海莫湛俊逸的面颊,他才似是惊觉了一般,低低轻笑,抬手处,一片落雪般的轻白躺入他的掌心,轻轻捻起,在指间摩挲着,归海莫湛又深深地望了望眼前的重重宫阙,这才转身跨步而去。

身后梨花飘落,又是阵阵的清香,诉说着仿似出现过的欣悦蹁跹。

第三卷 扬名天下 第二十四章 情动

天际明朗,一如纯粹的蓝色水晶,汪汪透亮,炫丽的琉璃飞檐,湘红的大柱,高深的院墙,掩不住宫阁层层叠叠高翘的檐顶。

几道回廊,一面檀木色的门洞开着,屋里布置得雅致空旷,排着两架子书,屋角矮几上的靛青瓷瓶里插了一支玉白牡丹,贵气雅艳。相续望去,巨大的刻花梨木桌旁,端然坐着一个女子,俏生生的丽影,一袭薄薄的月白丝裙,只在胸线下方与宽大的袖口处缀着粉黄丝带。风起处,裙带飘扬,散下的长发沿着身子蜿蜒曼妙地扬在身后,她伏在案上托腮看着什么,面色专注,唇角带着一抹恬淡的浅笑,如扇般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在美丽的水眸上,仿若栖息的蝴蝶轻轻扇动着翅膀。

今天觅尘收到了归海莫烬从卢龙塞带回的第一封信,信封上只写了两个字,家书。信很长,涉及到自己的却很少。多是写了这些天他在外面的一些见闻,各地的风土人情,洋洋洒洒的四五张,只在最后一页的最后有那么一句说到了自己:在宫中一切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很想你。落款只有两字莫烬。

觅尘看得很慢,字里行间的墨香,萦绕指间的檀香,早已使她沉醉其间。虽然他并没有太多的甜言蜜语,但觅尘还是能看出他写得很用心。字字斟酌,句句过心。字句间她甚至能看出他话语的生涩,似乎并不擅长写这样生活化的书信。信的最后那一行字,似乎和那前面的并不是一次书写下来的,墨色要重上许多,那“想你”二字浓墨重彩,力透纸背,觅尘甚至能想象得到他写这二字时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这就是令海天百姓敬仰的那个冷面王?这就是令多少人闻之丧胆的铁血将军?他明明是个有血有肉,感情丰富,铁骨柔情,甚至有些婆妈的可爱男人呢!

几张纸在觅尘指端来回翻转了几遍,她才放了下来,目光在那最后的落款上久久徘徊,轻声呢喃:莫烬…那两个字,笔锋峻拔,傲骨沉稳,他刀刻般深邃的面庞便在觅尘眼底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觅尘轻叹,将纸张放入信封,手指摩挲着封面上那家书二字,心中升起了甜蜜和温暖。

静心,研墨,执笔,觅尘没一会儿就写下了四五张,啰啰嗦嗦,也净是些在宫中无关紧要的生活描述。末了嘴角轻勾,咯咯一笑,落笔一行:我只想有你在身边!陪我一起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天际云卷云舒!想你!!!

觅尘那一句用的全是简体字,还在上面画了重重的好几个惊叹号。狡黠一笑,将信塞入了封中,提笔简体四字:老公亲启。

写完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伸伸懒腰,看向外面,竟已是夕阳西斜,霞光满天,天际的落日把天幕染的如此温暖,红色橙色交叠着透出丝丝暖意,是温暖,是幸福。觅尘想,这时候出外劳作一天的人大概多已在归途,拾起一天的心情,匆匆的脚步,温暖的家,暖阳如风,幸福的是思念…

突然想起那天繁花宴上他为一株珊瑚红耿耿于怀的事情,觅尘眸光一转,想着在信中夹上几朵珊瑚红的花朵也不错哦。迈开大步向前院而去,出得院子便见寇珠带着一群宫女正修剪花木,一见她过来,赶忙迎了上来。

“郡主看一下午书累了吧?”

“唔,是有点呢,闷得慌,我出去走走。哦,对了,这宫中哪里有相思树?”觅尘活动下双臂,状似无意地问着寇珠。

“相思树?好像靠近冷宫边儿上的尚合院门前有两株百年相思树。郡主要珊瑚红花枝吗?奴婢吩咐人去摘些来。”寇珠略有诧异地看向觅尘,有些不明白这平日里不喜花草的郡主怎么就突然想打问相思树。

“哦,不用了,我自己去找找吧,反正闷了一天也想出去走走的。冷宫方向吗?出了沐阳宫往西走对吧?”觅尘对她笑笑,询问道。

“是,往西,并不算很远。”寇珠说着,心里暗道这个郡主奇怪,去哪里都不爱人跟着。

觅尘轻点头,便大步出了沐阳宫。

寇珠说的冷宫觅尘倒是清楚,大概离上次觅尘和归海莫睿呆过的小亭子不远,觅尘不甚费力地就找到了。宫殿破败,依稀还能看得出昔日的华美精致,地上的落叶点缀着苍凉,横生的杂草遮蔽了宫墙,朱红色的琉璃瓦上结着厚重的苔藓,回廊上原本光滑明朗的瓷瓦片斑斑驳驳。

宫阁寥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这样的殿阁也许放在小镇上还能算得上豪华,可在这繁华织锦的后宫却是大煞风景,愈发衬得残破不堪。

也许知道它是冷宫的原因,觅尘莫名地觉得一阵凄凉,举目四望,在这一片的破败殿阁东面隐隐有着一处看上去清雅古静的院子,两株高大的相思树立在院门外两侧,枝干挺拔、树根交错、树冠相望、树枝交错。觅尘轻笑,快步沿着回廊往那院子走。

临得近了才看得清阴郁的树叶间藏着的白蓝相间的花,清香宜人,这两株相思树确实像寇珠说的有一二百年的样子了。,树高约三四十米,树干粗壮大概三人才能合围,暗灰褐色的树皮包裹着强劲的枝干直冲云端。

觅尘抬头看了看,依她的轻功想爬到树上摘得花枝似乎并不算难。四下望了下,也许是离近冷宫的关系,竟是连个人影也没有。轻轻一笑,一个纵身便跃上了高墙,再跳一下便已在树枝间,挑了枝花开繁茂的折下,觅尘干脆在枝干上坐了下来打量起面前的小院。

院子很小但却精致,细看还透着华丽富贵,只是由于建造的古朴而雅致,所以在冷宫的旁边也不显突兀,但是明显这里是经常有人打理的。地面干净,落叶很少,青瓷琉璃瓦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亮,回廊上白玉雕刻光华流彩。门窗上糊着的白色鲛绡薄纱似乎还起着暗纹淡雅富贵,花窗上还有极为精致的雕刻,只是院子里却毫无人气,似乎已经闲置了许久,觅尘临高四望,远处的一间独立的小屋在一片楼宇竹木和花廊纵横的空间中,格外的幽邃曲折,雅然空静。

觅尘突然好奇起那小屋的主人来,跳下树干,往那小屋的方向而去。木质的小屋,精致的门窗紧闭着。觅尘上了台阶一把推开了房门,心里暗叹这皇宫就是好啊,哪里都不上锁的。只是这院子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倒是显得奇怪。

屋中的布置很简单,但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几案摆设皆是梨花木制成,摆放的错落有致,阳光下恍惚落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莹莹淡淡。

同样的木制低榻挂着轻纱罗帐,上面被褥俱全。屋子一侧摆了张小案,上面置有铜镜,虽是没有梳篦和发簪零落,却也足够提醒人此间屋子的主人是个女子,靠近窗子的一边,有陈一张简单的古琴。

觅尘见靠墙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轻走几步随手拿了几本翻看,十有八九是佛经,正待细看,却觉得有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自身后而来。

回头只见归海莫湛站在门廊处,一身浅蓝淬染白叶暗纹的长衫,在夕阳下华光流彩,映着他雅俊的身躯清峻绝美,玉冠银丝束发,银色发带飘扬发间,更衬得那雅秀身姿尊贵非凡,脸上神色似乎有些慌张,见她看过来,神情一舒唇角含上了笑意。

觅尘诧异地挑眉:“你怎么在这里?”

归海莫湛目不转睛地锁视着觅尘,跨步进屋,清雅的声音响起:“封禅歌舞的事情有些变动,我去沐阳宫找你,你的宫女却说她们的郡主独自来了这里,所以我就找过来了。”

“嗯?什么事啊?很重要吗?那我们现在回去吧。”觅尘有些茫然地抬头望着归海莫湛,一时有些弄不明白,半晌才说道。

“哦,没什么重要的。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归海莫湛说着,目光移向觅尘手中拿的那花枝闪过疑惑,若有所思。

“没什么,我随便走走。看这里清净就进来看看,这里没有人住吗?怎么不见一个人啊?”

“这里是孝恭仁皇太后潜心礼佛的庭院,太后病逝后就一直空置了出来。父皇登基着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命宫人定时打扫,细心照看,所以并不见破败。只是孝恭仁太后生前素喜静,父皇下令说佛堂净地无需看守,所以甚少有人来这院子。”归海莫湛亦走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经书翻了两页,细细说着。

“孝恭仁皇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先帝的淑妃娘娘吗?”这孝恭仁皇太后觅尘倒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似乎是海清帝归海印的生母,海清帝即位以后追封了她皇太后。只是这淑妃娘娘好像生下归海印没一年就过世了,不想归海印倒是蛮孝顺的,到现在还留着她的佛院。

“嗯,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归海莫湛伸手取下觅尘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含笑看她。

“哦,你不是说还有事情吗?走吧。”觅尘轻轻点头笑笑,转身正要迈步,归海莫湛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臂,觅尘诧异抬头,见他神色一敛,面上已是没了笑容。正待问他,却见他跨前两步,一把关了房门,回身对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

觅尘虽是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出声,片刻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隐约还有女人的娇笑声,听声音竟像是要走到这边,觅尘心里一紧,看向归海莫湛,脑中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举动,可是又不甚明了。

正愣神间,腰间一紧被揽进了归海莫湛的怀中,觅尘正欲抬头,身子一轻,他已带她跃上了房梁,屋梁的横木做的很宽,觅尘下一刻已竖躺在了横木上,而归海莫湛压在她的身上也伏在了梁上。外面的声音更近了,竟已到了门外。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谁说的?要说迷晕了头那也是被你这小骚货迷晕了…”

觅尘一惊,那分明就是太子归海莫旭的声音,自从那日在御花园碰到他,这几日她对这带些尖刻的声音正敏感呢,又岂会听不出来?微移头想要看压在自己身上的归海莫湛,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觅尘一僵,不敢再动了。

房梁架得有些高,此时又是黄昏时刻,屋中的光线并不充足,梁上就更显黯淡,何况谁没事儿也不会往房梁上看,下面的两人倒是毫无所觉地交谈了起来。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就在觅尘他们的正下方。

“你就会骗我,我还总信你,真真是最傻不过了…”

听得这声音觅尘只得苦笑了,因为这个声音她也认得,正是屡次找自己麻烦的莲妃。觅尘这下算是知道归海莫湛为什么要带自己躲起来了,撞上皇帝的老婆和他的儿子偷情,真不知道自己和这皇宫犯的什么冲?似乎只要出了沐阳宫总有点事自己找上门来。

“谁说我是骗你的恩?你陪那死老头一夜,我就心痛一次,不信的话你摸摸我这里…”

“我才不摸呢,你还稀罕我啊?最近不是正围着那倾国倾城的清尘郡主转呢,哪里还顾得上我…”莲妃略带酸意的娇叹声又响起。

觅尘一听她提起自己,头轻轻动了一下,散落在身后的发从横梁上滑落,归海莫湛一惊,忙伸手去挽了一下,轻轻将那一捧的青丝握在了掌心。本来他用手撑着横木让自己的身体稍稍固在觅尘的上方,两人之间还有着一些缝隙。现在随着他这个动作,身子已是重重压在了觅尘的身上。他的头就埋在耳际,两人的面颊错落紧挨。

“倾国倾城?不过是个黄毛小丫头罢了,哪里有艳冠六宫的莲妃娘娘美丽撩人,嗯?”

“当真?我可听说你最近没少在那丫头身上费心思呢,何况那丫头长得确实动人,真没动心?”

“我对她那点心思别人不知你还不了解吗?我为你可是早早地把太子妃的位置都留了出来,等那老头子一死,你就是这海天的皇后了,我归海莫旭的皇后。”

觅尘恨恨地听着下面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虽是早知道这太子不安好心,可谁听到有人这么算计自己也不会好受了。觅尘不觉已是双手紧握,感觉归海莫湛横在自己身下的手臂轻轻动了下,大手轻拍似有安抚之意,觅尘心里划过些暖意。

就在这时候突然下面竟响起了莲妃媚态撩人的声音。

“哦…你这死人…你不怕你父皇发现…嗯…讨厌,别乱摸…”

“不让我摸,难道留给那老头吗?嗯…”粗喘声和娇吟声同时暧昧的响起。

觅尘躺在横木上,头对着屋顶,倒是看不到底下的情况,听着梁下的声音,却就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觅尘全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同时感觉紧压在自己身上的归海莫湛也是全身一僵!

两人心里同时错愕!不会吧?!!

可梁下的动静却是更大了,觅尘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战况,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这深宫大内竟会有幸经历A片现场…还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而他们现在的姿势…

本来事出紧急,觅尘的心绪全都放在梁下,觉得情况特殊,两人这般也没什么,可现在…

觅尘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敏感和僵硬过,那么清晰地感觉到一个男人的存在…

归海莫湛的气息瞬间加重,就喷吐在她的颈侧,他的手还扣在她的后腰上,那里灼热发烫,觅尘心中尴尬,想他一定也是和自己一般的无奈,无措和震惊,慢吞吞地略微侧头,抬眸正看见他上下滚动着的喉结。然后向上移对上了一双此时亮得灼人的眼眸。

两人此时离得这般近,觅尘甚至能数清楚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他白玉般的俊面上泛起了尴尬的潮红,狭长的眼睑低垂着正对上觅尘,觅尘第一次发现那眼眸其实是带点桃花的,这时候微微挑开着,眼波一瞬间滔滔茫茫,宝石般的瞳仁对上觅尘有些怔忪的眼眸,黑色的星眸却是一波一波,漾了许多涟漪出来,盈着一层浅浅的柔光。他好看的眉果断地上挑着,眉梢轻动。觅尘分明感觉有个东西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与此同时归海莫湛喘息着昂头,几分狼狈,几分尴尬。手肘压在梁上身子向上移了下,又怕被下面的人发现不敢动作太大,轻轻叹息,用口型说着:“我是男人。”

觅尘原本就晕红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微微侧开了头。

突然心中忽而又涌上了一股笑意,他现在倒是面对着下面,怕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些什么吧…房中低吟声不断响起,木床吱吱呀呀的声音显得极为响亮。

没错,他是男人有反应很正常,倘若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爬都要怀疑他有问题了,再不然也要怀疑是自己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竟都不能让他有一丝的旖念。可是这样一个风姿俊雅,总是温文尔雅的男子…

觅尘又想起今天这事真是戏剧化的让人觉得好笑,于是她还真忍不住低低的轻笑了一下,好在下面的人似乎正忙得不可开交,不会注意到这点小小的杂音。

觅尘克制着的笑,她为了不掉下去,右手本就抓在归海莫湛的腰上,身体的震动延续到他的胸口,一股火焰也从腰间延续到他的胸口。归海莫湛看向眼底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虽形容尚小,似乎还未长开,可已是清丽动人,腻白俏粉,小巧微挺的鼻,唇线精致,柔柔红样。额白平润,下颌细秀,明眸顾盼,不经意间便流出盈盈水意。

青丝瑰丽正握在他的掌中,柔软地令他不敢用力,丝丝令人煎熬。他是男人,喜爱的女人柔若无骨的在他身下,怎可能不绮念丛生?只是,乘人之危,违她的愿,他不舍亦不愿。忍耐的闭目良久,让内力在身上流窜希望能压下身上的燥热,可觅尘清淡的幽香飘过来,拂过他的鼻,浓郁了他最原始的欲望,心跳也有些乱了。

该死的是下面的动静更大了,他侧头让自己的目光避过那起伏着的床帏,目光却直直撞上了觅尘正含着笑意的眸子,那盈盈水光流动着蛊惑的媚色,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似的,顾忌、道德…再也耐不住这磨人的诱惑,他诚实地遵从了心中的想念,横在觅尘腰间的手紧箍住她的蛮腰,吻上让他困惑不已的樱红妖娆。

觅尘一愣,尚未来得及惊呼,就被他顺势而上的唇舌堵住了话语,来不及出口的声音在唇舌交缠间化成一声低吟,他炽热的舌头伸进口中,吸吮,缠绕,覆吻得密不透风,将她的吐气夺走的同时,把自己的气息传给她,迫得她再不心甘情愿,也要接受他的深吻一般。觅尘呆愣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身体也挣扎了一下,头往一旁侧去。归海莫湛感受到觅尘的抵触,身子一震,竟似瞬间恢复了神智,缠绵柔情的吻戛然而止,他迫使自己离开那甜美,将头抵在觅尘颈间喘息着。低低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

觅尘轻轻摇头,知他并非有意冒犯自己,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下,怕是事情不能按常理来怨怪他的。归海莫湛是什么样的人她想自己还是清楚的。他温雅卓然,又岂会故意吃她豆腐?怪只怪今日不该出门,怪只怪遇到这种百年怕是都罕见的事。从他刚刚的举动看,怕是早就知道这木屋的秘密呢,不然也不会一听到动静就携她上了屋梁。他会出现在这里怕是好心,今日他又帮了自己一次呢…

此时梁下的二人似乎正打得火热,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女子娇媚的吟声带着略微的尖锐叫声交织在一起。感觉归海莫湛又用力使劲将自己的身体往上拉了拉,觅尘侧目看他压在头侧的手肘,因为用力,腕间骨节分明,青筋显露,觅尘心里暗自苦笑,真要命!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下面响起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男人女人轻笑的声音,此时早已是夜幕低垂。没一会儿脚步声,开门声相继响起,觅尘和归海莫湛同时松了一口气。两人的目光相接,均是触电般避了开去。觅尘轻推归海莫湛,他这才猛然惊觉,施展轻功将她带下了房梁。

“尘儿我刚刚…很抱歉。你生气了吗?”归海莫湛想起刚刚觅尘的抵触略带紧张地问着,眸中闪过懊恼。

觅尘一愣轻轻摇头,见他似是松了一口气般,紧绷的身子舒缓了不少。

归海莫湛见觅尘摇头,心中一喜,略微弯腰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道:“我明日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觅尘一愣,不想他会说这样的话。不过也是,以他的性子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负责任。

有些好笑地正色道:“什么生死是小名节事大,这话我从来不在意的,觉得没什么道理,都是男子为了禁锢女子的鬼话。世事无常,只要心思坦荡,何必介意他人所想,今天换做旁人像你我那般…反正刚刚的事情你我都忘了吧,你再提就是让我尴尬。尘儿眼中的慕王爷向来潇洒俊朗,可不是迂腐之人。”

归海莫湛心中一紧,说不出此时是什么心情,五味杂陈,她没有生气他很高兴,心里甚至隐隐地想尘儿是不是有些喜欢自己,至少该是不讨厌的。可她却又说让他把刚刚的事情忘掉,说提起便是让她尴尬…他怎能啊?唇边依稀还留着她的芬芳,那么的醉人,他知道那一刻他会记上一生,用一辈子去回味,他做了,冒犯了她,他并不后悔,甚至是有些高兴的。可是她却说让自己忘记,这是不是说明她并无意于自己?

归海莫湛细细地盯着觅尘,她的面色沉静而淡然,虽是有些微红,可似乎只是尴尬,而并不见羞涩,何况她已经拒绝了不是吗…她拒绝自己去求旨赐婚呢…心中涌出了彷徨和失落,竟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无力感…正想说话,觅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知道他们的事情?你是专门跑过来这里怕我撞上他们吗?”

“嗯,也是前不久知道的。听见寇珠说你独自来了这边,不放心便过来了,不想…”归海莫湛略微皱眉。

“真倒霉!我们走吧,天色不早了哦,今日谢谢了,又欠了你人情呢。我最近好像常常对你说谢谢哦。”

觅尘深深叹上一口气,迈步往外走去,只想早早离开这屋子。出了房才觉气顺了不少。

“走吧,我送你回去。”

“嗯,好。”

听得归海莫湛的声音,觅尘也不推辞,轻轻一笑,便下了台阶。一路觅尘走得飞快,一路奢华的宫殿楼阁蔓延铺陈开来,高阁亭台错落参差,只如天上宫阙一般,好一派繁华富丽的风光,可是看在觅尘的眼中却觉得说不出的刺目,心中反而是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只觉得这气派的宫殿楼台,宛如一头远古洪荒的食人巨兽,世人只见到眼前的富丽堂皇,却不知道有多少的肮脏污秽蕴含在其中。

归海莫湛略有担忧地看着觅尘,脚步配合着她的快慢,也不甚说话,兀自想着心事,直到把觅尘安全送回了沐阳宫。他再一次久久地站立在那宫阙前,直到宫门快要落匙才匆匆而去。

卷三 扬名天下 第二十五章 求医

五月五日天晴朗,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秋千架上,舞女的身姿轻盈如燕。

五月的榴花妖艳,叶里黄鹂时一弄,芳草地上,乐女相伴欢嬉,香衣翩飞。

一座汉白玉砌成的石桥架在一池春水之上,望柱和栏板上刻着的云龙纹饰,造型优美,雕刻精细,婉如玲珑剔透的雕冰砌玉,小桥横卧于碧波之上,在四周都是红墙黄瓦的高大建筑中,显得娇小玲珑,素雅美丽。觅尘站在桥上手指摩挲着桥栏上的雕纹,看着远处嬉戏的女子们,心中有些的感叹。

这些女子虽是出身低微的歌女,舞女,怕是比那深宫中高贵的娘娘们不知要快乐多少呢。望向东侧的红墙,乐府台和后宫也只有这一墙之隔,后宫之中却永远不会有这么轻松月儿的欢笑声呢。

转眼,觅尘进宫已经近一个月了,初进宫时宫中四处繁花锦盛,而如今大多数的话已是随着春的脚步远去,各种苗木探头探脑地出来亲吻着阳光,花谢了,绿叶却尽情的饱满,绿色已经涌向了夏的门口。觅尘轻倾身子,探身看向桥下的池水,驻满 天光云影,小荷尖尖。蜻蜓飞来,点水、栖息,嗅着青荷的香,芳草正萋萋,蝴蝶正起舞。

礼部左侍郎顾风亮从远处过来,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栏杆上往桥下望的觅尘,长桥,白衣,墨发,恬淡的神情,清灵中别添妩媚。分明就是一副美到极致的画,不觉间他已是放慢了步子。

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听说圣上下旨让个女子来督办封禅舞乐时心里涌出的不解和委屈。他一个堂堂四旬的男儿,礼部侍郎竟要事事听从一个女子,那时候要不是慕王爷曾交代要恭敬不可无礼,怕是自己真会处处挑刺的。可是现在才不过一个月,自己就对这才华横溢的郡主钦佩有佳,真心信服了。她明明很少来这乐府台,每次来也只是说几句话,指点几个动作,还总是吩咐让舞女乐师们多休息,没必要天天的联系,自己本来还颇为有疑虑,结果一个月下来歌舞居然大卫改观。

觅尘见顾风亮过来,回身看向他:“顾侍郎有事?”

“少府寺把新做的舞衣送过来了,郡主要看看嘛?”顾风亮见觅尘看过来,赶紧几步上了桥,弯身弓腰道。

“不用了,今日不必再联系了,都散了吧。我也先回去了,明日让他们罢衣服换上我看看效果。顾侍郎最近辛苦了,也回府看看夫人陪陪孩子把。”觅尘轻笑,眸光看向远处欢闹的女子们,玩得那般开心,少练半日有何不可…

“谢郡主,微臣恭送郡主。”

觅尘对顾风亮轻点头,便迈步往沐阳宫的方向而去。刚出乐府台就见寇珠匆匆忙忙地向这边快步而来,见到觅尘更是几步就跑了过来。

“郡主,左相大人来了,正在沐阳宫等着郡主呢。”

觅尘一愣,对寇珠轻点头,迈步慢悠悠地往前走,心里犯着嘀咕。

“慌什么?来就来了,用不着这么着急。看,都出汗了。”

寇珠看向觅尘清清淡淡的面容一愣,本以为郡主听到父亲来了会欣喜若狂的,却不想是这般,倒是让她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了。

觅尘见她面色茫然也不在意,望向难免的一片建筑,均是四角攒尖,镀金宝顶,形体壮丽。

“那边是什么地方?”回身问着寇珠,觅尘停步指着那一片的皇琉璃瓦建筑群。

“那边儿吗?好像是藏书院。”

觅尘挑眉,藏书院吗?书籍最丰的地方,历来莫过于皇宫的藏书院呢,她倒是蛮好奇的。

“我能去那里看书吗?”

“郡主要去看书?藏书院不让随意出入的,到里面查阅书典的除了看管人之外,其他人如果没有得到皇上的允许是不能进去的。”

“这样啊,那算了。”觅尘眸中闪过是失望,这才拉回视线。

两人回到沐阳宫,戴世钜已经等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觅尘进得大厅,正见他和另一个身穿朝服四十来岁模样的人说这话。

“父亲安好。”觅尘略一施礼,见戴世钜看过来,便自行站了起来看向那官袍男子。

“尘儿坐,在宫中都还习惯吧?这位是左宗正乔大人。”戴世钜说着,眸中精光地打量着觅尘。

“尘儿一切都好,劳烦父亲惦记了。乔大人好,尘儿回来得玩了,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望担待。寇珠快给大人续茶。”觅尘轻笑着在椅上坐下,心里猜测着这左相带他来的原因。

“郡主皇家风范,微臣受不得郡主的礼,不敢当啊。戴相好福气啊,不像微臣一个女儿还那般不懂事,真是让我费尽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