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宋猷烈说电视没信号,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把无限电视接头接上。
打开电视,信号有了。
算上今天,她在这里刚好住满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时间里,她和原始人没什么分别,没用过任何现代通讯设备。
还不到五分钟,戈樾琇从电视上看到了一则新闻,这是一则在过去一周议论度很高的交通事故新闻,死者是一名叫杜立新中国籍男青年,死亡时间地点肇事车辆型号…
吹风机从手上掉落,她拿不住它了。
掉落在地上的吹风机还在工作,没完没了叫着:沙沙,沙沙,沙沙…
热热的风从裤管底下串入。
昂起头,看着天花板。
看了好久,好久。
有人进来了。
那人关掉电视机,关掉吹风机。
瞬间,世界又变得安静。
那人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她和那人说,宋猷烈,那不是一头鹿。
骗子,大骗子。
泪流满面,摇头:那不是一头鹿!
“砰——”一声,那双眼睛倒着看她,是一双年轻的眼眸。
叫杜立新的中国青年才二十四岁。
比她大两岁。
一阵头皮发麻,戈樾琇揪住自己的头发,戈樾琇你是伪装得很好刽子手,害完了一个又一个,戈樾琇你应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要下第十八层地狱。
那人紧紧抱着她,那人说:“他在酒馆喝了不少酒,喝酒,迷路,误上高速公路,还横穿马路。”
所以,这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倒霉,是别人自寻死路,她问他。
“戈樾琇,你听我说,那样的事情谁都不想发生,但事情发生了,现在,你要接受的事实是,他走了,你还活着。”他低低在她耳畔说。
“所以呢…”问。
“交给时间,”他亲吻着她的鬓角说,“把一切交给时间,现在,你要做的是安静下来。”
安静,安静?
咯咯笑开,说撞死杜立新的人又不是你。
因为不是你,你可以巧舌如簧。
对了。
吃吃笑告诉他,她当时的车速。
时速都接近三百五公里。
这样的时速是一种什么概念呢,迎面而来的物件可以媲美从枪镗射出的子弹,从速度乃至致命指数。
挂在他身上,抬起头,瞅着他问你还觉得我是无辜的吗?
夜逐渐深沉。
戈樾琇又和宋猷烈玩起捉迷藏,神奇地是他一次也没抓到她。
分明,这是看不起她的能力。
她气坏了,冲着他大喊大叫。
大喊大叫完,就坐在一边发呆,发了小会呆,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餐,奇怪地是,那场车祸对于她的胃口似乎没造成什么影响。
她把宋猷烈买回来的晚餐全部吃光了。
吃完晚餐,在客厅走来走去,她想干很多事情但一件事情也没干成,结果,就坐在那里,看着宋猷烈发呆。
格陵兰岛的孩子比那些色彩更好看。
“宋猷烈,你真好看。”忍不住赞美。
他淡淡笑开,细看的话,笑意略带一丝丝腼腆。
可真可爱。
可是,接下来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就有点不可爱了。
听听,他都给她说了什么下流话,分明,那是挑逗,还是用他擅长的挪威语。
“女人常幽怨,良辰为两段,一是上床时,二是赴黄泉。”
皱眉,这可以在说她?冲着他亮起爪子。
他往她靠近,眉目柔和。
“她的习性,也和所有女人和猫一样,召唤不来,不召自来。”
逐渐,他声线变得深沉。
“向前看,还有一片明亮的天,不会使人感到彷徨。”
眼泪像断了线头的珍珠。
乔治镇,葡萄园,描着金盏花的窗帘,坐在高背椅上的女孩,明媚安静的少年,妈妈,卡门。
他深深凝视着她。
“但凡强壮善良的人,生活都格外的苦。”
眼前一切逐一沉浸在水雾中。
上前,头搁在他肩膀上。
他环住她,念:
“请,别在树下徘徊,别在雨中沉思,更别在黑暗中落泪。”
安静了。
宋猷烈,世界真得变得安静了起来。
似乎,她嗅到了来自于乔治镇啤酒厂传来的酒香。
她问他我可以喝点酒吗?
“嗯。”
这会儿,格陵兰岛来的孩子可真好说话。
索性。
“我还要抽烟。”
“好。”
“抽烟喝酒,说垃圾话,当坏透了的姑娘,要辱骂上帝,要嘲笑那些做慈善的人,要歌颂犯罪,夸婊。子们都是好样的,我做这些时,你得陪我。”
“好。”
宋猷烈和房东要来酒和烟。
周遭就只留下一盏壁灯,她和他面对面盘坐在她房间地毯上。
酒满上,碰杯,豪气万千,一饮而尽,又不约而同被呛得咳嗽连连。
几杯酒下肚,她开始用粗俗的语言咒骂她以前的那些心理医生,他用筷子敲打酒杯边沿,给她助威,点上烟,从点烟到抽烟动作做得煞有其事,但第一口就败下阵来,尼古丁的辛辣都把她的眼泪逼出来了。
泪眼婆娑看着他,他从她手上接过烟,奇怪地是,他一点事情都没有。
他告诉她这不是他第一次抽烟。夹着烟的手指戳着她的额头,说戈樾琇,男人烦心事比女人来得多。
男人?
“别忘了,你距离十八岁还有一阵子时间。”她嘲笑他。
两人一来一去拌起嘴来。
怎么都说不赢他,这让戈樾琇气坏了。
再点上一根烟,猛地吸上一口,侧过脸,去吻他的嘴唇,小子,还嘴硬,呛死你,她没能呛死他,纠缠间,也不知道是谁的脚踢翻酒杯,酒杯倒了,酒瓶也倒了,随后,他外套掉落,接着是她的鞋子。
他把她从地毯上抱起,把她平放于床上,亲吻她的额头“晚安。”
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走。
他没说话。
片刻。
他声线又干又涩:“戈樾…”
“别走。”
不再掩饰,他拉着她的手指引着,指引,停顿,让她充分了解,黯哑的嗓音说出:“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想了想,点头。
“真的可以吗?嗯?”
点头。
天光呈鱼肚白时,她爬到他身上,像猫儿,四肢撑在床上,亲吻他的嘴唇,她和他说:“宋猷烈,我是坏女孩,是刽子手。”
“不,你不是。”
不,我是,戈樾琇是坏女孩,是刽子手。
在泪水慢上时,她亲吻了他。
次日,戈樾琇醒来没看到宋猷烈。
她以为宋猷烈和之前一样办事情去了,坐在沙发安静等待,临近中午,戈樾琇等来了不冻港车祸事件肇事者自首的消息。
掀开窗帘。
窗外还是白茫茫一片,有一行脚印从她窗前往外延伸。
戈樾琇知道,那行脚印是谁的。
他就是沿着这条路前往警察局,在这个清晨。
他离开时,她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没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但凡强壮善良的人,生活都格外的苦。”
泪水滴落。
傍晚,戈樾琇给戈鸿煊打电话,她说爸爸帮帮他,我什么都听你的。
戈鸿煊没为难她。
他只是要她忘掉这座城市,忘掉在这座城市发生的。
“好。”
忘掉摩尔曼斯克,就像她从没来过摩尔曼斯克一样。
那天早上,在法院门口,戈樾琇目送着未满十八岁的少年在众人的簇拥下从正义女神雕像下走过。
她的甜莓。
---猫和金丝雀。终---
第156章 戈樾琇,我唾弃你(番外)
关于结婚, 对于宋猷烈来说, 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那大致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了繁衍后代而在一起,以仪式结合若干法律条框昭告亲朋好友。
直至那天。
传来戈樾琇要结婚的消息。
妈妈说“阿樾要结婚了。”
妈妈口中的阿樾是戈樾琇,妈妈叫阿樾叫了好多年, 妈妈口中的阿烈和阿樾宋猷烈不是很喜欢, 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排斥,阿烈和阿樾按照中国人的思维很容易想成“那应该是姐弟或者是兄妹关系”。
妈妈口中的“阿樾要结婚了”自动过滤成“戈樾琇要结婚了。”
嗯, 戈樾琇要结婚了。
这个讯息初次传达至中枢神经时和“戈樾去现在在某某国家”概念差不多, 戈樾琇去往某某个国家这是她自离开洛杉矶后在比弗利的这幢建筑被常常提及的消息。
第二遍“戈樾琇要结婚了。”
瞬间,精神高度集中,继而, 脑子一片空白。
不到一分钟。
和“结婚”所有相关词条以一种无与伦比的清晰状态在脑海中一一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