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丰园春秋(九)

小风不满道:“你光关心孩子,不关心我啊?我就是高兴!”

曲伯雅笑道:“你个小没良心的,还要怎么关心你才成?”他给小风掖好被角,让她安心睡下,这才去看阿燃。

阿燃正和李乾唧唧咕咕的收拾行李呢,见了曲伯雅,阿燃兴奋的喊了一声:“父亲。”

曲伯雅笑着上前摸了摸阿燃的头,道:“知道你们要去江南,心里很高兴,可也要好好休息,明天启程,可别起晚了。”

阿燃一本正经小大人似的:“我知道,明天是姨母出嫁的日子,我不会起晚的。”

曲伯雅看着阿燃懂事乖巧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一亲,阿燃也抱着曲伯雅的胳膊,十分依赖的样子,让在旁边坐着的李乾心中格外羡慕。

他和父亲就从来没有这么亲密无间的时候。

第二日是启程的日子,也是窦良箴嫁出安良的日子,小风要去江南,便请破军和薛素青预备在安良这边的酒席,她,澹台冠玉,顾汀汀并裴先生一起,随着来迎亲的冯峪一起去江南送嫁。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带了不少嫁妆,虽然打眼,却也不愁麻烦,冯峪一早安排了人在码头守着,等马车到了帮着搬嫁妆,一应事情都不用小风诸人操心。

阿燃和李乾一到了船上就跑来跑去,没个消停,曲伯雅紧紧跟在后头看着,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出了意外,小风则和澹台冠玉及裴叙在船舱商议该如何与裴家打交道的事。

裴先生从出生到现在压根就没去过裴家,他是在澹台家长大的,对于裴家的感情也仅限于过年需要祭祀的时候,那时候他才有一种我是裴家人的感觉。

如今上了年纪,倒有了一些落叶归根的意思,不过让他去跟从来没有见过面说过话的二叔和堂兄弟去争夺家产。,他也做不到,毕竟他是真的没把裴家的家产放在眼里。

可要是想成功过继一个孩子,那就必须从家产的事着手。只有裴家相信裴叙有这个意愿且有能力把裴家的家产夺走,他们才会妥协,才会两害相权取其轻,答应过继一个孩子给裴叙。

小风道:“这事也简单,先生是裴家拥有继承权的嫡长子,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到时候只要请了宗族的长辈出面,他们即便不同意,也要乖乖把位子给让出来。”

澹台冠玉道:“可是裴先生压根就没有回过裴家,如果裴家以这个理由拒绝的话。我们也是无话可说。”

小风笑道:“这个简单,先生可是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的,就像咱们家的虎踪剑一样。”

裴叙微微一笑,拿出一块玉佩,这是一块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羊脂玉佩。正面雕刻着繁复的裴家族徽,反面则是一个古朴的篆书所刻的裴字。

这块玉佩乃是裴家长子嫡孙的身份象征,当初被裴叙的父亲带出了裴家,后来传给了裴叙。

澹台冠玉自然清楚这块玉佩的分量,见了也是一笑,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从安良到江南。这段路程可不远,过了头几日,原先还兴奋的满船跑的阿燃和李乾就都安静下来,甚至觉得有些枯燥,曲伯雅这几日也跟在后头跑,小孩子精力旺盛。倒是把他累的不轻。

小风笑着给他捶捶腿捶捶腰,曲伯雅拦着不教她劳动,反而帮她轻轻揉捏着肩膀:“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倒是你。坐船可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小风摇头:“挺好的,就是觉得有些无聊。”

曲伯雅笑道:“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带我来中原,也是一开始兴奋的不得了,后来足足在马车上待了快一个月,也是越来越觉得十分枯燥呢。”

小风也就无聊了几天,随后的日子便把阿燃和李谦叫了过来,教他们背兵法,对这事澹台冠玉一开始还有点微词,认为不应该让李乾也知道这些兵法。

但小风既然有意愿把李乾养成自己的儿子,就有所打算,更何况只是一些简单的浅显的入门兵法罢了,她不想让李乾长大后回想起往事才意识到自己对他和阿燃的不同。

因此要说亲密,自然还是亲生的儿子更亲,不过明面上的东西小风也是不肯让人抓住把柄的。

而且也许是遗传,阿燃的脑子非常灵活,尤其是最对兵法,接受度非常高,也背的非常快,李乾就没这个天分了,再加上兵法对于普通孩子的确有些枯燥和晦涩难懂,小孩子的自尊心也是比较强的,一见自己被阿燃落下老远,就有些沮丧。

澹台冠玉一见他有不想背兵法的意思,正合心意,教他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句话,然后教他练剑。

李乾对于练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度,因为很快上手了,所以心情又好了起来,而且也十分勤奋,

解决了两个整天喊着枯燥的小萝卜头,其余人就都还好了,窦良箴是新娘子,每天也不出房间门,也刻意的回避见人,就是小风和顾汀汀,也不是天天都能看到她。

冯峪倒像是拿了通行证,一天三顿往里头送饭送菜的,连侍女都不用劳动,他就包办了,虽说也有大婚前不许二人见面的规矩,不过这是在船上,小风几个又都不是多么讲规矩的人,窦良箴都没什么意见,他们就更没有意见了。

一直进了腊月,离杭州越来越近了,顾汀汀也越来越焦躁了,她离家出走算是整整一年了,却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任何顾家找寻她的讯息,这种被抛弃了的感受让顾汀汀十分难受,如今来到江南,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小风本来说要陪着她回家一趟的,不过她也挺着肚子,遂吩咐澹台冠玉:“九哥送汀汀回家,我们先去安顿下来。”澹台冠玉看了顾汀汀一眼,没反对,算是答应了,可顾汀汀却失魂落魄的,丝毫没有为这件事露出什么高兴地神色来。

冯峪早就命人准备好了下榻的地方,带着诸人前去安顿,澹台冠玉则带着顾汀汀回了顾家。

顾家在杭州也是有头有脸的,除了一个裴家外,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家能让他们放在眼里,因此顾家的门房不说傲慢无礼,也是一副自高自大的样子。

不过澹台冠玉是何许人物,即便没有名帖,别人也不敢轻易小瞧了他,再加上他随后递过去的名贴上印着澹台氏的族徽,让守门的侍卫张大嘴巴半天没反应过来,慌慌忙忙跑进去报信。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顾氏的家主孤诠便亲自出来迎接,他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气质儒雅,仪表非凡,笑吟吟的和澹台冠玉说着客套话,乍看上去倒是平易近人的很。

澹台冠玉礼貌拱手道:“我是专门送顾娘子回家的。”

车帘子被掀起,顾诠一看是离家出走一年多的顾汀汀,脸色一变,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这个不孝女!还有脸回来?”

顾汀汀的眼圈已经红了,跳下马车抓住了顾诠的袖子:“父亲,我错了!”话未说完就哭了起来,

当着澹台冠玉,顾诠倒也没有又打又骂,不过是脸色冷了一会儿,继而便吩咐人把顾汀汀带进去见顾夫人,他则请澹台冠玉到书房去说话。

问起顾汀汀是如何认识他们的,澹台冠玉也一早听小风编好了瞎话,道:“顾娘子孤身在外受伤了,我表妹外出上香偶然遇到,便带了回来,没想到却是顾家的千金,之前一直在安良养伤呢,顾娘子怕令夫人担心,不肯让人回来报信,说等伤养好了便回来,恰逢我表妹大婚,我来送嫁特意将顾娘子送了回来。”

顾诠连连拱手道谢:“多谢澹台郎君了,我这个女儿向来没规矩惯了,让郎君看笑话了。”

澹台冠玉点点头,客气了一番,顾诠便试探着把话题给转到了澹台家的身上,笑道:“早就听闻澹台氏被平反,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只是杭州离安良实在遥远,又久无联系,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又笑道:“请问郎君在澹台家行几?是哪一房的?”

澹台郎君淡淡一笑,道:“我父亲是澹台庆,我在家行九,人人都称呼我为九郎君。”

顾诠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这么说的话,澹台冠玉可是嫡支一脉!不是说澹台家的嫡脉只剩一个十六娘子了么?

顾诠先是惊讶,继而疑惑,继而就慌里慌张的起身行礼,称呼了一句:“原来是九郎君,真是失礼了。”

澹台氏即便覆灭这么多年了,但余威犹在,顾诠的前倨后恭便是出于对澹台氏的畏惧,因此他连求证都不敢,一听澹台冠玉是嫡脉一支,便如此恭敬有礼。

澹台冠玉淡淡道:“您太客气了,我可当不起,今天主要是护送顾娘子回家的,如今顾娘子平安了,我们也都放心了,希望顾娘子以后能常去安良做客,这是舍妹托我转达的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丰园春秋(十)

澹台冠玉很快就告辞了,顾诠苦留不及,亲自送了出门后就立刻回了内宅,顾汀汀离家许久,正在母亲顾夫人怀里撒娇呢,一见顾诠来了便有些忐忑,恭恭敬敬站到了一旁:“父亲。”

顾诠摆摆手,开门见山道:“六娘,你离家的这段日子一直住在澹台家么?”

顾汀汀点点头:“我本来是要去找大堂姐的,可是大堂姐毕竟嫁了人,自己的日子都不消停呢,于是就把我托付给澹台十六娘子照顾,我住在安良,十六娘子及其表姐窦娘子都对我特别好。”

顾夫人笑道:“老天保佑,叫六娘遇到了贵人,要是流落在外,哪能这么顺顺利利的就回来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顾汀汀一听这话,撅着嘴道:“母亲还说呢,我都离家一年多了,你们怎么不找我?如果我不回来,你们是不是一辈子也不找我了?”

顾夫人嗔道:“你这孩子,可真是没良心,你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不心疼,可是你当着你姑母说了那么些大逆不道的话,你那些族叔宗伯都知道了,对此很是不满,直说你父亲教女不严呢,哪还敢大张旗鼓的找,这一年光你几个哥哥就往外跑了好几回,为的什么?不就是去找你么?谁知道你会躲在安良?”

顾汀汀一听这话,心里好受多了,随即觉得奇怪:“父亲不是一直说要去安良?怎么迟迟不去?”

顾诠叹气摇头,道:“新帝登基也有四年了,澹台家平反也有四年了,虽说一直风平浪静的,可这底下却是暗波汹涌啊,江南并不只咱们顾家,还有裴家,上官家,欧阳家。王家,谢家,闻家,这些家族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要是先出头去和澹台家亲近,他们不免说咱们顾家骨头软,只会巴结着澹台家,只能等着其他人有一个先冒头的,我们才敢和澹台家走动呢。”

顾夫人笑道:“如今有了六娘这事,咱们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跟澹台家来往了。”

顾诠点头:“听闻窦家大娘子嫁到了江南来,你预备几分贺礼送去,以后常来常往的,和窦娘子熟了,澹台家那边自然就不在话下。”

顾夫人连连点头。又问顾汀汀这次澹台家都来了什么人。

顾汀汀掰着手指头道:“澹台九郎君算一个,十六娘子算一个,十六娘子的夫君曲郎君算一个,十六娘子的长子,澹台家的大郎君阿燃算一个。皇上的大皇子如今寄养在澹台家,小名阿乾,和阿燃同岁,也是一个,还有窦娘子及窦娘子的夫君冯峪,还有九郎君和十六娘子的先生裴叙,就这些人。”

顾诠和顾夫人都惊讶的不得了。一个道:“皇上的大皇子寄养在澹台家?”

一个道:“你说的裴叙可是裴家流落在外的那个长子嫡孙的裴叙?”

顾汀汀点头,解释道:“大皇子这事我不怎么清楚,但是十六娘子去了一趟长安,就把大皇子给带过来了,寻常就和阿燃一块读书打拳,倒也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不过裴先生的确是裴家的继承人,这次也一块来了江南,毕竟他是长辈,窦娘子出嫁,他要到场的。”

顾诠沉吟片刻。道:“既如此,那就先把这些人里的礼物预备了,叫大郎君和大郎媳妇亲自送去,算是咱们感谢他们照顾六娘的谢礼,至于窦娘子大婚的贺礼,他们少不得要给喜帖,到时候再送去也不迟。”

顾夫人也觉得这样不错,毕竟澹台家照顾过顾汀汀,即便他们主动登门,那也是去道谢的,倒也扯不到巴结谄媚这上头,顾汀汀忙道:“我在安良这一年,不光没受委屈,大家还都把我当成自己人一样对待,除了我说的这几个,还有几个在安良没来的,母亲也一并准备了礼物吧。”

顾夫人笑道:“你说说,我听听是不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顾汀汀道:“一个是十六娘子的师兄,澹台将军的义子齐破军,还有一个是阿燃的义父,他叫谭诚,你们也许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是他一手创办了安良书院,算是桃李满天下了。”

顾夫人点头:“这个人我在江南也有所耳闻,你放心,一个都不少,定然不会失礼于人就是了。”

顾夫人张罗着准备礼物登门拜访的时候,小风诸人已经在冯峪在杭州的大宅里安顿好了,统共五进的大宅子,看房舍都是新的,应该新建了不足五年,花园庭院也都收拾的颇有雅趣,可不像是冯峪这样的人琢磨出来的。

第一进院子住的全是冯峪的铁杆死忠,都是跟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其中一个便是小绰号为赛诸葛的周从,和冯峪同岁,也是一条光棍,但却读过书,还有过功名,举止斯文,彬彬有礼,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居然不去做官而跟着冯峪一起混。

冯峪笑道:“这宅子都是周从打点的,我可想不出这么多花样来。”周从谦虚的笑笑并不居功,只是介绍着各处院子。

因为正式的婚礼还没举行,周从的安排是把窦良箴诸人安排在宅子西边,婚礼那日从西门出去,绕着杭州城一圈转过来,再从东门进,送进东边的正院,至于小风诸人,住的也都是西边的客房。

小风诸人对这个安排也都没什么异议,毕竟这是在江南,要论起江南的风俗,他们可说不过冯峪和周从这群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冯峪又定然不会让窦良箴受委屈,索性大撒手不管,入乡随俗。

小风的肚子倒是越发大了,又因为在船上诸事不方便,休息的也不好,到了院子还没安顿好就躺下了,把曲伯雅吓得不轻,又是窦良箴的大喜日子,不好大张旗鼓的请大夫,幸而来之前就准备了不少安胎药,又让裴叙把了脉,熬了药喝下,这才觉得好些。

澹台冠玉一回来见小风在床上躺下了,也是来探望,见小风倒也没有虚弱的一动也不能动,倒是只对着曲伯雅撒娇似的说这儿不舒服要捏捏,那儿不舒服要揉揉。

曲伯雅自然对她百依百顺,夫妻俩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澹台冠玉心知肚明小风这是故意的,便把阿燃和李乾两个带走了,免得在旁边看着白担心。

小风看着房间的摆设,简直是精致到了极点,连一个极为普通的点心盒子上也细细密密的雕刻了一副花鸟图案,和安良的宅子里古朴大气的布置大相径庭,要说讨厌也算不上,还有一分新奇在里头。

曲伯雅笑道:“你若是喜欢,咱们以后可以时常过来小住,正好,你不是怕你和窦娘子生分了吗?三年两载的来一趟,怎么都生疏不了。”

小风道:“这个主意可行,就是来来回回要做那么长时间的船,太麻烦了。”

曲伯雅想了想,道:“下次咱们来的时候,大可不必如此着急,一路游山玩水过来,既不觉得路程枯燥,这一路也能长了不少见识,如何?”

小风笑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等阿燃大些了,咱们带着他一块过来。”说完又憧憬道:“说不定那时候表姐连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曲伯雅轻轻拍着她,抿嘴只是笑。

第二天一大早,顾汀汀的大哥,顾大郎和妻子赵氏登门拜访,感谢澹台家对顾汀汀的照顾,小风并没有出面,由曲伯雅和澹台冠玉出面见了顾大郎,窦良箴见了赵氏,又把礼物都收下了,这才把人给打发走。

小风躺在床上看着桌子上摞着的一个个盒子,道:“顾家还真是讲究,又这么客气,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曲伯雅笑道:“你替他们养了一年的女儿,又好好地送了回来,他们自然是要重谢的。”

说着打开了礼单,这才发现送给曲伯雅的是由墨玉和羊脂白玉制成棋子,紫檀木制成棋盘的一副围棋,送给小风的是锦缎彩缎丝绸各十匹,以及金手镯一对玉手镯一对,还有各色花簪一匣子,送给阿燃和李乾的则分别是上等的笔墨纸砚各一套,新书四部,并两个金镶玉的九连环和鲁班锁。

曲伯雅看了一阵沉默,把礼单递给了小风:“我觉得这礼有些重了。”

小风接过去草草一看,笑道:“你去问问,送给九哥和裴先生的分别是什么?”

曲伯雅过去一问才知道,送给澹台冠玉的是一把龙泉宝剑,送给裴叙的是一套珍本古书共四本,以及送给窦良箴的送子观音像和送给冯峪的玉石摆件。

曲伯雅道:“还有送给破军的龙泉宝剑以及送给谭诚的两部孤本。”

小风啧啧道:“顾家还真是下了血本,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若是单纯的感谢,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曲伯雅道:“你哥哥说,这多半是顾家想和澹台家互通往来的敲门砖,还问有没有给顾家发请帖,如果没有,赶紧补上,他们肯定要来喝喜酒的,到时候只怕又有重礼。”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江南风波(一)

小风权衡片刻,道:“顾家毕竟是顾汀汀和湘湘的娘家,倒也不是不能来往,只是这么贸然的这么亲密起来了可不妥,我们澹台家可没有巴着他们要和他们来往,该端的架子也要端起来才是。”

曲伯雅笑道:“你这便是多此一举了,窦娘子的婚礼一结束,你就要回安良了,顾家也是自持身份,肯定不可能跑去安良,顶多是和窦娘子来往密切些罢了,毕竟有顾汀汀在那儿呢,若说把架子端的太足了,叫顾汀汀脸上怎么过得去?”

要论权衡利弊,猜度人心,小风可比不过做了好几年高昌国主的曲伯雅,因此一听他这么分析,小风也就不坚持了,反正现在澹台家也不是她在当家作主,想要得到她那九哥的一个好脸,可是比登天还难。

冯峪果真给顾家补了一份请帖,同时也给裴家也送去了一份,因为是以冯峪的名义送的请帖,他们到场也是作为冯峪这一方的客人,因此不管是有些失望的顾家还是听闻裴叙的到来有些抵触的裴家,都不得不到场了。

而婚礼的事有冯峪及冯峪的那么一群兄弟在外头张罗,压根就没让小风或者澹台冠玉操过什么心,一直到婚礼当日,腊月十六,小风一直在房间内养胎,澹台冠玉则在陪裴叙四处闲逛解闷,简直像来杭州游山玩水似的。

腊月十六一大早,小风早早起来陪着窦良箴梳妆,曲伯雅则和澹台冠玉一起到外面招呼客人,一直到了吉时,窦良箴上了花轿,小风才歇下来。

顾汀汀跟着顾夫人来贺喜,本来客人都在前头的花厅,顾汀汀却偷偷溜了过来找小风说话,小风捧着个肚子,躺在榻上动也不想动了。幸而顾汀汀不是外人,小风还不客气的指使她:“快来给我揉揉腿。”

顾汀汀笑嘻嘻的坐在一旁,道:“当初我大姐出嫁的时候,母亲也是累的这样。没办法,办喜事就是一个字,累!”

小风道:“要不是怀里还揣着一个,我才不觉得累呢,以前好几天不睡觉,也都熬过去了,更何况只是忙碌一天,如今生了孩子,反倒不如以前了。”

顾汀汀道:“你记得还有孩子就成,可千万别逞强。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身体哪还能跟以前比?你再舞刀弄枪试试?看不把你胳膊腿给折了?”

小风一笑,细细一想,自己还真是许久没动过武了,不像以前还飞檐走壁的。

她想了想。道:“对了,你们家送来的那些礼物,贵重是贵重,可我瞧着怎么没什么药啊,你们顾家不应该是药最多么?”

顾汀汀道:“哎呀,没事哪能送药啊,这也太不吉利了。不过你要是要的话,那些什么延年益寿丹,清心玉露丸,都是一些滋补的药,吃了也没事,我回头给你送些来。”

小风笑道:“我倒不是稀罕那些药。只是你们顾家到底是医药世家,没见过你们家的药,可就太可惜了。”

顾汀汀不以为意,道:“明天我就叫人送来。”

窦良箴的花轿并她的十里红妆绕着杭州城一圈,再次回到冯峪的宅子正好到了正午拜堂的吉时。拜了天地,送进洞房,来道贺观礼的客人都被请去坐席,客人自有冯峪的人招呼。

小风这才彻底清闲下来,曲伯雅也回来了,扶着她回房休息,有人端上来单独给小风准备的饭菜,两个人安安生生的吃了一顿饭。

小风没看到阿燃,道:“两个孩子呢?”曲伯雅笑道:“被你九哥带着呢。”

小风道:“让他带着,回头一定要喝酒,这可不行,你去把两个孩子给叫回来。”

曲伯雅按下她,笑道:“阿燃已经四岁了,你九哥如今有意带他历练,你就别管了,他还能让自己的外甥吃亏?再说了,如今窦娘子的婚事办完了,接下来可就是裴先生的事了,你可有头绪了?”

小风摇头:“连裴先生都没见过裴家的人,更别提我了,我本想亲自去裴家一趟,可是九哥不同意,这样吧,到时候你跟着去,有什么事你回来告诉我,免得九哥刻意瞒着我。”

曲伯雅点头道:“你放心,我好歹也是你们澹台家的女婿啊,这样的事我出面是义不容辞的。”

第二天早上,小风才看到窦良箴,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裙衫,整个人显得和以前很不一样,端庄中带着一丝娇媚,冯峪更是神清气爽,眉开眼笑的。

冯峪是孤儿,也没什么给公婆敬茶这一套,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便是意思意思了,冯峪笑道:“这几日都辛苦了,眼见着快过年了,你们也别急着回去,等过了年再启程不迟,对了,杭州每年元宵节都有灯会,特别热闹,不如你们过了元宵再走。”

澹台冠玉想着裴先生的事只怕一时半会办不好,便道:“这也好。”

冯峪那边就兴致勃勃的吩咐人安排行程,小风对他道:“如今你是表姐的夫君,我也要叫一声表姐夫的,算起来,也是我们澹台家的人了,这次去裴家,你一定要出面才是,一来是让你以澹台家女婿的身份露面,二来是帮裴先生壮壮声势。”

冯峪笑道:“这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放心,都交给我。”

裴叙只是笑,道:“你们新婚,这事也不着急。”

小风道:“先生可别不以为然,这事还真要抓紧办,最好赶在过年祭祖前把这事给办好了。”

澹台冠玉也道:“今天和明天我会外出收集一些消息,等后天咱们就去裴家登门拜访,存蕙帮着准备些礼物。”窦良箴点点头,答应了。

到了后天一大早,澹台冠玉,曲伯雅和冯峪陪着裴叙一起去裴家登门拜访,因为拜访的帖子提前两天送了过来,倒也不怕贸然登门失礼。

可马车到了裴家大门口,报上姓名,门房的人却说不认识,不许进去,连通报都不通报,瞧那样子,明显是一早就得了嘱咐的,裴叙想过这事不容易,但没想过裴家居然连门都不叫自己进。

那边冯峪已经生气了,道:“别人不认识,难道连我都不认识了不成?人到家门口却拦着不叫进,这是你们裴家待客的规矩?”

门房的人哪里会不认识冯峪,见冯峪阴沉着脸色就害怕了,赶忙进去通报,不多时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家模样的人:“太爷请诸位进去说话。”

裴叙诸人跟着那老管家进了府,左拐右绕的进了一间小院,一个六七十岁的白胡子老头正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裴叙诸人进来,并没有起身迎接,目光中反而带了几分不屑。

澹台冠玉皱了皱眉头,上前道:“你就是裴家的二老太爷裴方靖?”

裴方靖点头:“没错,我就是,你是谁?”

澹台冠玉一拱手,淡淡道:“澹台氏九郎,有礼了。”

裴方靖看得出澹台冠玉的不悦,可他年纪大,是长辈,纵然生气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