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汀汀失望极了,道:“是单纯的不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这样性格的人?”

澹台冠玉简直要翻白眼了,这有什么区别么?不过他还是道:“我不知道,应该都有。”

顾汀汀的芳心瞬间哗啦啦碎了一地,她深吸了两口气,慢慢转身离开了,连句再见都没有。

澹台冠玉只觉得莫名其妙,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回头,却发现小风夫妻俩,甚至窦良箴和冯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边。顿时一皱眉头,道:“没事情做了?”又呵斥小风:“还不回马车上坐着去?”

小风吐了吐舌头,又重新爬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移动,本已经离开了的顾汀汀却骑着马追了上来。她扯着嗓子对澹台冠玉喊:“总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女子对你不屑一顾!让你求而不得!让你痛苦!总有一个人能制住你!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澹台冠玉回头看着顾汀汀,没说话,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阿燃却在马车里听到了最后一句,对李乾道:“顾姨母是在诅咒舅舅么?”

李乾摇摇头,大人的事情他们小孩子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阿燃无趣的收回目光,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斯翰,他虽然比阿燃大了一岁,今年五岁,快六岁了,但个子矮。人也瘦骨伶仃的,看着倒比阿燃还小,如今一收拾干净,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小郎君,只是乖巧中还带着几分怯懦。让他不大喜欢,阿燃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和他说话,可李乾却出于礼貌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就是裴斯翰?”

裴斯翰轻轻点点头,不安的动了动,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

从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变成裴氏长子嫡孙的嗣子,他们姐弟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不过和充满迷茫的前途比起来,最起码他能吃饱饭,穿暖衣,姐姐也不用像个奴婢一样去做媵妾。

裴斯翰暗暗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尽力讨“新父亲”的欢心,不要让他们姐弟被退回去。再过以前那种日子。

都说穷苦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但裴斯翰就比阿燃和李乾都成熟多了,过了几天后,他虽然还对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和胆怯。但已经没有了那份恐惧和担忧,甚至主动和李乾搭起话来:“要坐多久的马车才能到家?”

李乾想了想,道:“大概一个月吧。”

裴斯翰有些吃惊:“这么久啊。”

阿燃在旁边玩九连环,听他这么说抬头道:“你掉头回去,五天就能到家。”他们从杭州启程已经五天了。

裴斯翰自然听出了阿燃话里的意思,脸涨得通红,李乾推了推阿燃,替裴斯翰解围:“听上去时间长,但是走走玩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阿燃很是不满李乾偏帮裴斯翰,撅着嘴让马车停下,跑到小风马车上去了。

小风正躺在车里呢,见阿燃跟小炮弹似的冲进来,曲伯雅赶忙把他抱住:“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阿燃委屈极了,坐在曲伯雅怀里撒娇:“父亲,我不想跟裴斯翰坐一辆马车,我也不想让他到咱们家去。”

曲伯雅温声道:“为什么不喜欢?他和你差不多大,你们应该能玩到一处才对啊,你和阿乾不是很好?”

阿燃道:“可是我不喜欢裴斯翰。”

小风眉毛一竖,道:“什么裴斯翰裴斯翰的,他是裴先生的嗣子,你应该称呼一声小叔叔,再这么没规矩我可要揍你了。”

阿燃气呼呼的钻到曲伯雅怀里,把肥嘟嘟的屁股露在外面,曲伯雅只是笑:“他还小呢,知道什么?”

一边说一边拍着阿燃,阿燃生了一会闷气,也觉得没意思,靠着曲伯雅坐在了一旁,无聊的拨弄的玉佩上的穗子,曲伯雅摸摸他的小脑袋,宠爱的笑了笑。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阿燃依旧黏着曲伯雅,李乾过来喊阿燃一起过去,小风嫌弃的摆摆手,道:“阿乾,快把他带走,在我跟前晃一上午了。”

李乾笑着去拉阿燃的手,阿燃的脸色自打一听小风的话就难看了,死死拽着曲伯雅不肯松开,曲伯雅无法,只得对李乾道:“你和斯翰一起玩去吧,阿燃闹脾气呢,我哄哄他。”

李乾应了,跑过去拉着裴斯翰去找澹台冠玉了。

小风白了自家儿子一眼,道:“瞧你这脸色,谁招你了?”

阿燃赌气道:“我不喜欢裴斯翰,他为什么要跟着到我们家去?”

曲伯雅耐心解释道:“以后他就是裴先生的儿子了,你要叫小叔叔的,不说恭敬有礼,那也要做到客客气气才是,毕竟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

阿燃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小风在旁边听着,一听这话,扬手就要打过来,曲伯雅赶忙把阿燃护在了怀里:“阿燃,这次是你不对,当初阿乾来咱们家,你不是很高兴?”

正劝着呢,澹台冠玉过来了:“阿燃呢?”

阿燃本来缩在曲伯雅怀里,如今见澹台冠玉来了,朝他怀里一扑,紧紧搂住了澹台冠玉的脖子,澹台冠玉也是一愣,拍了拍他:“这是怎么了?”语气十分和软。

小风却来了气,喝道:“你把他放下!瞧瞧都惯成什么样了,今天不抽他一顿,他就不长记性。”

一边说一边作势就要起身,曲伯雅赶忙把她按住,又朝澹台冠玉使眼色,澹台冠玉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一看这样子也能猜个*不离十,抱着阿燃到一旁去说话了。

曲伯雅看澹台冠玉带着阿燃骑着马一溜烟跑远了,便知道甥舅俩这是有小话说了,赶忙就劝住还有些生气的小风,道:“阿燃打小就是一个人,独惯了,乍一让他接受裴家姐弟,也是需要时间相互熟悉的,你也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仔细身体。”

小风道:“可他跟阿乾相处的就很好。”

曲伯雅笑道:“这是他和阿乾有缘分,而且他们俩也是先认识后才住进家里的,总要有个过程么,你这么急赤白脸的训斥他,孩子心里也委屈啊。”

小风没好气道:“你就护着他吧,反正我是管不了。”

曲伯雅轻手轻脚扶着她坐下,道:“你就别生气了,仔细你的肚子,我看别人五个月的肚子可没你的大。”

小风道:“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怀阿燃的时候也没这么辛苦,可这次却觉得很累,只有躺着才觉得好受些。”又沮丧低头:“自打生了阿燃,我的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怎么变得这么脆弱。”

曲伯雅轻声道:“谁说的,你为我生儿育女,在我心里,可是比任何人都要伟大。”

他一边说一边把小风揽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道:“我总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儿,娇气的很,说你才会让你动不动就觉得不舒服。”

小风抿嘴笑道:“女儿也不错啊,打小让她练武,我可不要她长成乐雅那种脾气的大家闺秀,闷死人了。”

曲伯雅笑道:“你别把我的小公主教的大大咧咧的就成,女儿嘛,还是要娇气一点好,又温柔又和气,才会有很多人喜欢。”又道:“你说起乐雅,她如今还不出嫁,难道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嫁人了?”

小风笑道:“一辈子不嫁人,这原本是我的志向来着,没想到倒让她给实现了,你可别小瞧乐雅,她的野心大着呢,哪里是嫁人就能满足的?”

曲伯雅宠溺一笑:“怎么,嫁给我后悔了?”小风故作深沉思考了一会儿,道:“还真是有点。”曲伯雅一瞪眼,伸手咯吱她,小风吃吃笑着,倒在他身上。

一直到吃过晚饭,阿燃才被澹台冠玉送回来,阿燃的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压根忘了中午和小风的不愉快,一边喊着母亲一边跑了过来,手里高高举着一把只有寸长的小匕首:“母亲快看,舅舅送给我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江南风波(六)

小风一看那匕首,倒是很吃惊;“这可是好东西,你舅舅哪里得来的?”

阿燃得意洋洋道:“舅舅说了,这是秘密,谁都不能说。”

小风不屑的撇撇嘴:“我才不稀罕知道呢,你都出来一天了,快回去,跟裴斯翰好好相处,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他,你可等着。”

阿燃顿时像被泼了冷水一般,垂头丧气的,曲伯雅温声劝慰了几句,把他送了回去。

李乾正和裴斯翰一起背书呢,裴叙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笑着听着,朗朗书声让阿燃也乖巧起来,把匕首收起来,坐在一旁听他们俩背书,可听了一会就坐不住了,开始加入跟他们一起背,而且让他很得意的是,他比李乾和裴斯翰会背的内容都要多,等到两个人都卡壳停下来了,他却没有受任何影响,如行云流水一般把整篇文章背了下来。

裴叙点头称赞:“阿燃背的很好,一个字都没有错。”

阿燃顿时又得意起来了,毕竟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之前对裴斯翰看不顺眼,如今见他不如自己,那情绪就消下去几分,可还是别扭着,故意不跟他说话。

裴叙自然把阿燃的排斥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打算插手,目的便是想看看裴斯翰自己会怎么解决这件事,也是有意看看他的脾气和性格。

裴斯翰已经懂事了,自然看得出阿燃对他的不喜欢,而且让他惊讶的是,即便当着裴叙,阿燃的排斥也没有收敛起来,足见阿燃在裴叙的心里分量是很重的,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他先低头的份,遂停止背书后。裴叙让人端了点心上来,裴斯翰便讨好似的先拿了一个给阿燃。

阿燃嫌弃的丢在一旁,自己重新拿了一个,裴斯翰脸涨得通红。觉得比在叔叔家被比自己还小的堂弟欺负还要难堪,眼睛眨了眨,到底把眼泪忍住了。

李乾可没阿燃这样的排斥,因为他在丰园也算是寄人篱下了,因此他也特别能理解裴斯翰的心情,刚开始和阿燃生活在一起时,他也是领教过阿燃的霸道的。

如今见阿燃摆明了要给裴斯翰难堪,而裴先生又一副不准备插手的样子,素性温和的他便把那块被阿燃丢在一旁的点心拿起来吃了,又给裴斯翰拿了一块。

裴斯翰感激的接过来。小口小口吃了。

晚上一行人歇在邸舍,裴斯翰被安排和李乾睡在一处,趁着睡前洗漱,大家都忙的功夫,裴斯翰跑去找裴斯宁。这段日子,裴斯宁一直在跟着青岚和蓉娘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小风并不是体贴的性格,只把她交给了青岚照顾,其余的一概不管不问。

裴斯翰跑到裴斯宁的房间,裴斯宁正在洗脸,青岚和蓉娘都在小风那儿服侍。并不在,裴斯翰一见姐姐,忍了许久的眼泪落了下来:“姐姐。”

裴斯宁赶忙停下手里的事,把弟弟抱在了怀里:“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裴斯翰摇头,他不想让姐姐跟着难过,而且即便他告诉姐姐了。姐姐还能帮他出气不成?还是别叫姐姐为难了,他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事,就是想家,想父亲母亲了。”

裴斯宁想起早逝的父母。也是一阵黯然,她摸了摸裴斯翰的头,叮嘱道:“我听说你在跟着裴先生念书,你乖乖听话,姐姐明天做了点心去看你好不好?”

裴斯翰使劲点点头,又听了姐姐的几句安慰,这才回去睡觉。

可裴斯宁不是孩子,她自然看得出来,弟弟这么晚过来找她,还哭了,肯定是受委屈了,谁会给他委屈受?

随行的下人和侍从规矩都严得很,对她都是客客气气,从没有半分懈怠,几位主子里面虽然性格各异,但都不是会去欺负一个小孩子的人。

裴斯宁想起了和裴斯翰同岁的阿燃和李乾。

这段日子冷眼瞧着,李乾应该不是那等难缠的,问题应该出在阿燃身上,他是澹台家的大郎君,受尽万千宠爱,性子肯定骄纵。

弟弟被欺负,裴斯宁先是愤怒,继而是无法为弟弟出头的沮丧和心酸,他们姐弟好不容易从火坑里跳出来了,一定不能再回去,她要好好想个法子,让弟弟的日子好过一些。

裴斯宁向青岚打听了阿燃最喜欢吃的点心,然后亲自动手做了,第二天早上亲自送了过去,裴叙正教三个人背书呢,在马车上也不能看书,也不能写字,只能背书了,一见裴斯宁过来,裴叙笑着让她上了马车,裴斯宁笑道:“我做了些点心来请先生尝尝。”

她并不习惯称呼裴叙为父亲,不过好在裴叙也并不计较这个。

裴叙先是谢了,继而让三个人停下吃点心,裴斯翰见姐姐过来了很是高兴,亲密的依偎着裴斯宁,裴斯宁却细细观察着阿燃,他见了点心先是眼前一亮,继而警惕的打量了一会裴斯宁,然后神色便淡了下来,而且是等李乾和裴斯翰都拿了点心开始吃,他才拿了一块,而且从他的神情上看,绝对看不出他吃着的是他最喜欢的点心,没有一点惊喜或者满足的样子。

裴斯宁暗暗惊叹,这孩子还真是聪慧敏锐,居然察觉出她的来意不简单,还生出了警惕之心,因为当着裴先生,有些话她也不好说,只勉励裴斯翰好好背书便下了马车,并笑道:“你们喜欢吃什么点心都告诉我,我闲着也是闲着,做给你们吃。”

李乾礼貌的道谢,阿燃却没有吭声。

等裴斯宁一走,阿燃便告状:“先生,下次不要让她来了,会影响我们背书。”

裴叙笑道:“背书是应该专心致志,不过斯宁送点心来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吧,以后她送来的点心,要等到背完书才能吃,如何?”

阿燃点头,挑衅的看了一眼裴斯翰,裴斯翰则低下了头。

趁着无人的时候,李乾悄悄问阿燃:“你为什么讨厌裴斯翰?”

阿燃想了想,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李乾的语气很是怜悯:“你不要再欺负他了,裴先生会生气的。”

阿燃道:“那你看裴先生有生气的意思么?”

李乾一想,好几次阿燃对裴斯翰摆脸色都是当着裴先生,但裴先生却没有说什么,不由得也疑惑了。

在裴叙看来,裴斯翰的性子有些懦弱,而今阿燃的欺负正好能激一激他自立自强,争强好胜的心,不然无论他怎么栽培,裴斯翰少了那么一股气势,怎么也成不了大气候。

阿燃先是对裴斯翰摆脸色,继而就不理他,冷落他,继而就拉拢李乾,也不许李乾跟他说话,等到有一次裴斯宁送完点心离开,阿燃把一整盘点心都丢了出去后,裴斯翰终于爆发了,冲上去就把阿燃压住了,挥着拳头就要打。

阿燃也不是吃素的,他跟着澹台冠玉和破军学了这两年,学的就是如何打人,如何不被人打,如今裴斯翰乍一冲上来,他处于劣势,但是很快一个翻身就把裴斯翰压在了身下,然后砰砰好几拳,把裴斯翰打的嚎啕大哭起来。

李乾还维持着伸手去拿点心的姿势,呆呆的,明显没反应过来,直到被裴斯翰的哭声惊醒,他才慌手慌脚的去拉阿燃。

马车里的地方小,虽然只是三个孩子,可折腾起来还是太狭小了,等到诸人闻声赶来,掀开帘子一瞧,裴斯翰被压在最底下,鼻子流血了,弄得满脸跟开了酱油铺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哽咽难耐。

压在他身上的是阿燃,再上头就是李乾,李乾的双手紧紧搂着阿燃的脖子,拼命使劲把他往后扯,想把他从裴斯翰身上扯下来,但明显没有阿燃的劲大。

阿燃一手扭着李乾的胳膊,一手往后伸,在李乾腰上挠了一把,李乾怕痒,“哎呦”一声往旁边一躲,胳膊就松开了,阿燃得了自由,一脚把他踹开,然后双手拖着裴斯翰,一使劲,想把他从车上扔下去。

正好澹台冠玉伸手把人给接住,递给后头的曲伯雅,然后一伸手把阿燃给提溜下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燃指着裴斯翰道:“是他先动手的!”

裴斯翰本来正哭的厉害,一听这话,怒道:“是你先把我姐姐的点心扔下去的!”

阿燃不屑的扭头:“谁稀罕你姐姐的点心,难吃死了!”

裴斯翰挣扎着又要去打阿燃,曲伯雅赶忙把他制住,温声安抚。

裴叙任由两个人的矛盾升级,等着的就是这一刻呢,他让李乾去别的马车上坐,自己和阿燃及裴斯翰一辆马车,单独解决这个问题,同时也不用影响行程。

大家都对裴先生的话没什么意见,只是阿燃不忿,不肯和裴斯翰坐一辆马车,被澹台冠玉警告的瞪了一眼,才不情不愿的过去。

马车里一片静谧,裴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并不急着教训,只是道:“这段日子你们俩一直不消停,我冷眼瞧着,希望你们自己能解决,如今打了一架,算是撕破脸了,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都说说,我听听,看看有没有道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江南风波(七)

阿燃和裴斯翰一个低头沉默,一个强力忍着哽咽不说话,裴叙便道:“斯翰,你先说。”

裴斯翰顿了好久才断断续续道:“我并有得罪他,可是他却欺负我,还把姐姐做的点心都扔了,我…”他“我”了半天,也没继续说下去,反而捂着眼睛哭起来。

阿燃不耐烦道:“你哭什么!我就是讨厌你这种样子,假装成很可怜的样子来让人同情你,让着你,我才不会被你骗呢!”

裴斯翰睁大了眼睛,连哭都忘了:“我什么时候假装了?我也没有骗人!”

阿燃道:“反正我看到你的样子就是在假装可怜,吃饭的时候不伸手,让别人给你布菜,吃点心的时候也不敢拿,非得让别人递在你手里,还低声下气的,哼,我越看越讨厌!”

裴斯翰一听这话也激动了,顾不得裴叙也在,大声道:“你有父母在,有家人,你自然什么都不怕,可我和姐姐却是寄人篱下,自然要谨慎些,生怕惹了别人讨厌,再被送回去,你这么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过过我们的日子,你饿过肚子么?你挨过打么?你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说我!”

阿燃不可思议的瞪着裴斯翰,一来是惊讶于裴斯翰所说的内容,二来是惊讶于裴斯翰的胆子怎么这么大,而裴斯翰把话说完,也懊悔了,低着头不敢看裴叙,心里却想着,这下糟了,惹恼了裴先生,一定会被送回去,又要过以前的那种日子了。

裴叙却没说什么,阿燃想了想,道:“你现在不是离开那儿了么?还怕什么?”

裴叙抬手,止住阿燃的话,对裴斯翰道:“这几日阿燃欺负你。我是故意袖手旁观的,目的便是想看看你到底会怎么做,如今把心里话说出来也好,裴斯翰。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儿子,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让你饿肚子,更没有人敢给你脸色瞧,谁欺负你,你就欺负回去!如果你一辈子都这么窝囊,是做不了我裴叙的儿子的,不光是你,你姐姐也一样。你并没有把我当成父亲一样依赖,又怎么能指望我把你们当成儿女一样疼爱呢?你们对我客气,怕麻烦我,我也会对你们客气,日子久了。咱们这父子父女还有什么意思呢?”

裴斯翰一听这话,眼圈又红了,低着头道:“是我错了。”

裴叙道:“你年纪还小,如今听不懂,以后就会懂了,可你姐姐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是,以后我不希望看到你忍气吞声的样子。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知道了吗?”裴斯翰迟疑着点点头,看向了阿燃。

裴叙转过头对阿燃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裴斯翰,但是你要学会以己度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有父母疼爱纵容,你舅舅带你出去过,你应该见过大街上那些跟你差不多的孩子,有的富裕,有的贫寒。有的甚至是乞丐,世间百态,你怎么能用你自己的情况去衡量所有人?这对其他人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阿燃默然,半天道:“是我不对,先生,我错了。”

裴叙欣慰的点点头,看着两个人:“我知道你们也许性格不合,但不管如何,都要友好的相处,像这种打架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

阿燃点点头,大度的对裴斯翰道:“你以后不要像以前那样,我就不会欺负你了。”

裴斯翰虽然心里还有些畏缩,可面上却鼓起勇气挥了挥拳头:“你再欺负我,我也不会怕你!”

裴斯翰所担心的便是失去现在的生活,如今从裴叙嘴里得到了保证,一颗心自然放下了,自然不似从前那么紧张,那么刻意的表现出乖巧的样子。

阿燃则是从小被教导规矩,大大方方习惯了,乍一见裴斯翰这样的,还以为他是在做戏,更何况澹台冠玉也跟他讲过要提防小人,所谓小人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先是假装可怜博取同情,继而翻脸不认人,背后捅刀子,阿燃也是出于下意识的防范反应。

如今话一说开,两个人都放松不少,裴叙让他们自己乖乖坐着,自己则去找裴斯宁说话。

裴斯宁自然也听说了打架的事,她当时真想冲过去把弟弟护在身后,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做,她只能忍耐,只能等到这件事平息后,再去安慰弟弟。

裴叙到的时候,她正在偷偷地抹眼泪,一见裴叙,慌忙拿手帕去擦,裴叙笑道:“怎么哭起来了,是谁给你委屈受了不成?”

裴斯宁连连摇头,因为在马车里,也不方便行礼,她只得先让出地方来请裴叙坐下,又亲自端茶给他。

裴叙把茶接过来,却并不喝,反而道:“你不说我心里也明白,你是在担心斯翰吧。”

裴斯宁恳切道:“先生,弟弟年纪小,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您只管教导。”

裴叙笑着摆摆手,道:“我看他很乖巧,而且乖巧的有些过分了。”

裴斯宁脸色一白,正欲说话,裴叙给拦住了,道:“我之所以过继你们姐弟俩,并不是为了有个子嗣来跟谁争夺家产的,仅仅觉得膝下空虚罢了,如今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的,族谱上,明面上,当着外人,我都是你名义上的父亲,斯宁,我是真心实意想做好一个父亲,而且我也希望你们能把我当成父亲一样,尊敬也好,敬畏也好,但我最希望的是你们依赖我,受了委屈可以找我告状,让我替你们出头,有了什么烦难也告诉我,让我替你们解决,如果你们对我敬而远之的话,我何必大费周章过继,直接养两个忠心耿耿的仆人不就好了?”

裴斯宁心中一酸,眼泪落了下来:“斯宁并不知先生心里是这么想的,斯宁对不起先生。”

裴叙呵呵笑道:“我知道,以前你们姐弟俩吃了许多苦头,但以后就不会了,你才十三岁,也是个孩子呢,好好照顾斯翰就成了,至于其余的事,都不必放在心上,时常去找小风说说话,亲近亲近,她难不成还会把你赶出来?你对她客气,她只会对你更客气,咱们以后可是要住在一起的,若是客气来客气去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裴斯宁使劲点点头,裴叙笑道:“一开始是有许多不习惯,但慢慢的就熟悉了,没什么可怕的。”

裴斯宁擦着眼泪只是点头,却并不说话,裴叙的来意也是想把话给说清楚,见裴斯宁哭的厉害,也就不说了。

小风坐在马车里,也听说了这场争吵,对曲伯雅笑道:“裴先生还是喜欢用这招,以前我几个哥哥吵架,裴先生也是不管不问,隔岸观火,等到矛盾激化了,几个人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再出面各打五十大板,裴先生说,有矛盾还是让它爆发出来的好,打一架,出一口气,心里就不会留下芥蒂,若是一开始就劝,即便听进心里去了,可到底还有个疙瘩在,不能释怀,而且一次次的,矛盾会越积累越多,到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