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伯雅也很赞赏:“裴先生的这个法子不错,如果这次裴家姐弟不闹,反而忍了下来,到最后不说恩情,反而结成了仇。”

小风道:“还不是你儿子太霸道,你就是太护着他了,养成他自傲自大自负的性格,如今才多大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得了。”

曲伯雅笑道:“男孩子哪有不顽皮的,是你太大题小做了,你放心,阿燃是个好孩子,不会走歪路的。”

经过这次的矛盾,阿燃和裴斯翰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又有李乾在中间努力的调和,裴斯翰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忘性也大,到了安良的时候,几乎就把在杭州的日子都忘得差不多了,和阿燃也习惯了打打闹闹,脸上的笑容也增添了许多。

而裴斯宁心里记挂着的都是弟弟,弟弟好了她就放心了,而且她也一直在思考裴叙说的话,裴叙的确和杭州那些说一套做一套,假仁假义的叔伯们不一样,他并不会掖一半藏一半的来试探你。

这种坦然让裴斯宁觉得愧疚,觉得裴叙把他们姐弟当成亲生儿女一样,他们却没有给予相应的对父亲的尊敬和亲赖,好几次她想叫一声父亲,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还是有些不习惯。

小风一行人回到安良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正是草长莺飞,踏青游春的日子,谭诚,破军,薛素青,甚至刘玉娘一起在丰园一起迎接,小风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被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下来,旁边澹台冠玉的脸色很不好看:“让你别去,非得跟着去,这一路颠簸,也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住。”

小风只敢偷偷地翻白眼,然后拉着刘玉娘在一旁说起话来:“怎么不把阿云带过来?”

刘玉娘笑道:“今天你们回来,人来人往的,怕吓着了,改天带过来给你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春华秋实(一)

那边阿燃已经冲进了谭诚的怀抱,“义父,义父”的叫着,走的时候不觉得多伤感,离开这么久回来了,见了面反倒哭起来,谭诚的眼圈也发红,抱着阿燃说不出话来。

破军在旁边只是笑,拎起阿乾往空中一抛,然后又接住了,把阿乾逗得直笑,阿乾可都四岁了,也就破军还敢这么跟他玩儿,阿燃一见,小手一抹眼泪,张着手大声道:“师父,我也要玩。”

破军笑着把他接过来,在空着抛了两下,刚把阿燃放下,就看道裴斯翰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笑道:“这就是先生的儿子吧?叫什么名字?”

裴斯翰小声道:“我叫裴斯翰。”破军把他抱起来也抛了两下,裴叙在旁边瞧着只是笑,最后道:“破军仔细累着了,把他们都放出去玩儿去。”

一群侍女簇拥着三个孩子往院子里去了,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小风左看看右看看,道:“齐子昂呢?”

刘玉娘笑道:“有事回长安了。”

小风道:“说起来倒是许久没听过长安的消息了,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么?”

刘玉娘笑道:“也算不得新鲜事吧,就是宫里的云贵妃又有了身孕,已经五个月了,这一次皇上很是着紧呢。”

小风不屑道:“阿乾就不是他的儿子?他放在这儿不管不问,反倒去宠爱一个庶妃,真是想不明白。”

刘玉娘笑道:“这里头的事也不好说。”又问了小风在江南的情况,问窦良箴能否适应江南的生活。

小风回来才五天,赵司决便回了安良,他看上去喜气洋洋的:“安氏有身孕了,我很快就有孩子了。”

大家先是惊讶,继而高兴,小风笑道:“就为了这个,你专门从长安跑过来报喜?”

赵司决笑道:“这只是顺便,是皇上听闻你回来了。命我来瞧瞧大皇子,说是皇后病了,想见大皇子。”

小风惊讶:“皇后病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赵司决苦笑:“云贵妃有了身孕,避讳着。因此皇后生病的事就没有大肆张扬。”

小风怒道:“这可真是岂有此理。”又赌气道:“他当时把阿乾丢给我照顾,这都一年了,问也不问,如今说带走就要带走,晚了!阿乾已经是我的儿子了!”

赵司决无奈道:“你也别这么说,就是看着皇后,你也应该让大皇子回去,好歹尽尽孝心。”

曲伯雅道:“果毅的话有道理,不管怎样,阿乾都是无辜的。皇后生病,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

小风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把李乾叫了来,把这事告诉他,原本满脸笑容的李乾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曲伯雅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皇后身边有许多人照顾,叫你回去无非是想你了,让你陪着说说话,等她好了,你再回来。”

李乾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皇宫的印象就像裴斯翰对杭州的印象,都不怎么好,且已经逐渐模糊了,如今要回去,他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曲伯雅说让他回去准备行李,可这些哪用得着他来做。只是想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罢了,他呆呆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仔细回想在宫里的日子,无一例外都是灰暗晦涩的。

这一去,他还能回来吗?

阿燃和裴斯翰来找李乾。但只是知道他要去长安,阿燃还很兴奋:“带着我吧,我跟你一起去。”

裴斯翰也紧随其后:“我也去,我也去。”

李乾眼前一亮,道:“你们可以陪我去么?”

阿燃信心满满的:“我去求父亲,父亲肯定会答应的。”

可没想到的是,曲伯雅没答应,反倒是小风答应了:“这次你们可以跟着阿乾一起去长安,只是凡事要自己小心,若是吃了亏,可没人替你们出头。”

阿燃自信道:“母亲放心,我才不怕呢。”

澹台冠玉对让阿燃和裴斯翰去长安也有些微词,不过也知道小风这是想锻炼阿燃呢,也就没说话,只是叮嘱阿燃把防身的东西带齐带好了,宁可叫别人吃亏,也绝不能让自己吃亏。

赵司决在安良只停留了两天,第三天一大早就带着李乾,阿燃及裴斯翰三个孩子返回了长安,小风话说的爽快,可看着孩子走了,就开始担心了,裴斯宁也是一样,唯恐裴斯翰受委屈或者出什么事,恨不得自己也跟了去才好。

自打到了安良,裴斯宁过的日子才开始像一个大家闺秀起来,起居饮食皆有人服侍,她只是得闲跟着裴叙读读书,练练字,弹琴下棋,也都是裴叙手把手教的,虽然起步有些晚,但裴斯宁并不笨,也刻苦的很,倒是慢慢的有了样子。

再说阿燃和裴斯翰,跟随李乾一路到了宫里,李乾去见皇后关秋娘,阿燃和裴斯翰就被赵司决带去见李成璧,李成璧仔细端详着阿燃,笑道:“长高了,也长大了。”

阿燃对上次进宫的事还有记忆呢,对李成璧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因此只是笑笑,却贴着赵司决站了,并不说话。

李成璧有心亲近阿燃,再加上小风和曲伯雅都没有过来,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遂叮嘱赵司决把裴斯翰带回家好生照顾,让阿燃留在宫里与李乾作伴。

赵司决应了,把自打进宫后就十分沉默的裴斯翰给带走了。

阿燃一个人留下看着李成璧批改奏章,倒也没觉得害怕,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跑到李成璧桌子旁边扒着桌子看:“你在做什么?是不是在批改功课?”他经常看到谭诚拿着书院里学生的功课批改。

李成璧笑笑,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我在处理事情。”

阿燃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应该很忙,不然怎么会没时间去看望阿乾呢?阿乾有好几次特别想你,可惜你都不在。”

李成璧好奇道:“他什么时候想我?”

阿燃想了想,道:“有一次父亲带我们去骑马,回来后他很难过,说他父亲从来没有带他骑过马,还有一次是过年,还有一次是过中秋。”

李成璧笑了笑:“你有时候看上去很聪明,很成熟,跟大人一样。”

阿燃胸膛一挺,道:“我本来就是大人啊,舅舅说等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把虎踪剑传给我,所以我要快点长大。”

李成璧有意逗他,笑道:“在家的时候,你都听谁的啊,你是父亲,还是你母亲?”

阿燃的神色立刻变了,若说之前还带着一丝小孩子的天真,如今就真正成熟的和大人一样,他慢慢道:“母亲听父亲的话,父亲听我的话,我听母亲的话。”

李成璧忍不住一笑,一边改奏章一边和他闲聊,最后阿燃站着嫌累,索性席地做在地上,掏出了几颗透明的水晶珠子,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

李成璧刚开始不在意,可偶尔耳边听到几个熟悉的字眼,细细一看,才知道阿燃是在玩打仗的游戏,他把水晶珠分成两拨对战,嘴里念念有词的居然是一些简单的兵法精要。

李成璧惊讶道:“你现在就开始学习兵法了么?”

阿燃抬头看了一眼李成璧,着重强调道:“我是两年前开始学的,不是现在就开始学。”

李成璧一阵无语,沉默片刻笑道:“我和你一起玩怎么样?”

阿燃摇头,转了个身,把屁股对着李成璧,李成璧却觉得很有意思,走过去道:“你不想跟我一块玩?”

阿燃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如果你闲着,可以去哄阿乾啊,我又不是你儿子。”李成璧一怔,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去看他,是对他好,这事你现在不懂,将来就明白了。”

阿燃翻了个白眼,把水晶珠子装起来,跑到外头廊下玩起来,不理会李成璧。

那厢李乾到了关秋娘的殿内,关秋娘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因为病势来势汹汹,再加上她有些心灰意冷,总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似的,这才提出要见李乾,如今见了儿子,也不觉得难受了,也不觉得这日子没盼头了,欣喜的摸着他的头,高兴地说不出话来。

旁边服侍的王姑姑是她的陪嫁侍女,也是她的心腹,倒是骄傲的笑道:“大皇子长高了,也长胖了呢,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说真的,以前的李乾就跟豆芽菜似的,脸色苍白,面无血色,瘦骨伶仃的,即便穿上华贵的衣裳,也不像是气派的皇子,反而畏畏缩缩的,也难怪李成璧不喜欢,经过在丰园一年多的生活,倒是有些脱胎换骨的意思了。

澹台家向来的规矩是粗养儿子,细养女儿,即便曲伯雅再怎么疼爱阿燃,也无法阻拦小风和澹台冠玉对阿燃的种种严厉要求,而且这些要求是非常有效,且相当促进人的成长的。

李乾住进丰园后也受到了这一教育,即使刚开始不习惯,也没有人将就他,只有他自己去适应规矩,慢慢的倒是自立自强了,吃饭也不挑食了,个子也长高了,精气神看着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四十章 春华秋实(二)

即便如今他穿着的只是一件十分普通的衣裳,可从气势上看上去就是哪家的小郎君,谁也不敢小瞧了。

关秋娘也是一边摸着儿子一边哭,不住的点头:“真的高了,胖了,有精神了…”

李乾动了动嘴唇,很想说“母亲别哭了”,可他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他对这个母亲仅存的记忆便是小时候她对自己的疼爱,而现在的他,反倒是越发习惯严厉的小风和温和的曲伯雅了。

李乾任由关秋娘拉着他的手哭,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关秋娘见儿子呆呆的样子,以为他被自己吓住了,赶忙止了眼泪,让人把早先让膳房准备的点心端上来。

可王姑姑去了半天,却只端来一碟子白糖糕,而且那糕明显凉了,软塌塌的,关秋娘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王姑姑神色为难,小声道:“御膳房说正在炖云贵妃的补品,不得闲预备点心。”

关秋娘只觉得一口气涌上来,憋在嗓子里,顿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王姑姑赶忙上前替她拍着背,安慰道:“娘娘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她如今也就这样张扬跋扈来显摆皇上对她的宠爱了,娘娘若是气坏了身子,那才是如了她的愿呢。”

关秋娘痛苦的摇摇头,梗着嗓子来了一句:“阿乾还在呢,她也欺人太甚了!”

王姑姑不说话,她也不敢说话,看着关秋娘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了,心中一酸,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李乾站在旁边看着,怔愣愣的,走了一趟江南,他比以前成熟多了,见得世面多了,心思也多了,如今虽然只是听关秋娘和王姑姑的只言片语。他却猜得出是母亲受委屈了,母亲贵为皇后,却被一个贵妃欺负,这是什么道理?

他抿着嘴唇看着那一碟子白糖糕。最终还是道:“母亲,我正好喜欢吃白糖糕呢,还是别叫膳房再麻烦了,左右这点心也就吃个意思,母亲别把这事放在心上,好好养病才是。”

关秋娘惊讶的看着李乾,她没想到以前怯懦胆小的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善解人意的话来,又是意外又是喜欢,对比起自己在宫里的艰难,就越发的心酸。又是哭又是笑:“你说得对,即便只是一碟子白糖糕,咱们娘儿俩也能吃的高高兴兴,绝不会叫别人看笑话。”

关秋娘拈了一块递给李乾,自己也拿了一块。母子俩就面对面对着,一起吃那已经凉透了的白糖糕。

那白糖糕是糯米做的,先用油炸了,再在上头撒上一层白糖,李乾永远的记住了白糖糕那甜腻腻,油腻腻的味道,且终身难忘。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回想一次,他便醒觉一次,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看着关秋娘吃了药歇下,李乾便去找阿燃,阿燃正和李成璧一起用饭呢。御膳整整齐齐的摆了三张桌子,李成璧对阿燃极为殷勤:“尝尝这个…那个也很好吃…”

李乾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上前行礼,李成璧的神色刹那间冷了下来:“看过你母亲了?她没留你吃饭?”

李乾看着李成璧道:“母亲本来为儿子准备了一些点心,没想到膳房的人正忙着炖云贵妃的补品。点心就耽搁了,我想着只怕这午饭也没了着落,就没留在母亲那儿用饭。”

这是间接的说云贵妃跋扈呢,李成璧暗笑,这个儿子也学会告状了,可他面上还是板着脸,道:“既如此,那就一起用吧。”李乾谢了,坐在阿燃旁边,侍从上前服侍,帮着布菜。

阿燃本来一直没吭声,也没说话,如今见李乾过来了,眼珠儿一转,道:“阿乾,我如今来你家做客,还没有拜访皇后娘娘呢,不如吃了饭你带我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李乾先看了一眼李成璧,见他没有反对,这才道:“好啊,正好母亲听说你来了,要见见你呢。”

阿燃一听这话高兴了,把碗一推,道:“那咱们先去别的地方玩儿吧,这些菜一点都不好吃,估计膳房的人光忙着炖你说的什么贵妃的补品了,连皇上用的膳食也不精心准备,咱们自己去找东西吃。”

说着也不等李乾答话便跳下了椅子,拉着李乾跑到外头去了。

李成璧神色更冷,也放了筷子,轻声吩咐道:“今天是谁伺候的御膳?拉出去重罚!”

侍从神色一正,赶忙称是,去膳房传话。

阿燃拉着李乾一路小跑,直到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才停下来,正好有个小亭子,两个人跑到亭子里去歇着,阿燃从怀里掏出几块用帕子包着的点心递给李乾:“知道你没吃东西,快吃吧。”

那点心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绿色的,还有黄色和白色,做成花朵的形状,格外精致好看。

李乾惊讶道:“你哪儿来的?”

阿燃小声道:“刚才在大殿里偷拿的,我觉得很好吃,想拿回家叫人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原样做出来。”

李乾看着这点心,又想起母亲那儿的一碟子白糖糕,摇摇头,道:“我在母亲那儿吃东西了,并不觉得饿。”

阿燃看他神色迷茫的样子,以为他是担心皇后的病情,遂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你母亲可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谁也不敢欺负她。”

李乾苦笑,把在母亲那儿发生的事说了:“…母亲气的脸色发白,我回来的时候都这样,更别提素日里了。”

阿燃倒是没有愤慨,反而感叹了一句:“义父曾经吟过一首诗,我当时不懂,现在有些明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啊。”

李乾一副想不通的样子,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他不喜欢母亲,当初为什么娶她?娶了回来,又这样冷落她,对我这个儿子也是漠不关心,又有什么意思呢?”

阿燃道:“这是大人的事,和咱们无关,你就别想了,反正即便问了,他们也不会说,反而会高深莫测的说,你不懂这些,别瞎问。”

李乾笑起来,随即又十分疑惑:“其实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但是却那么喜欢你呢?不知道的还是你是他儿子呢。”

阿燃脸色一变:“你可别瞎说!”随即缓和了神色,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清楚,但是后来舅舅告诉我了,你父亲之所以对我好,那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我们澹台家的兵法!”

李乾睁大了眼睛,十分惊讶:“兵法?”

阿燃点头:“没错,如果我不是澹台家的大郎君,如果我没有资格继承澹台家的所有,你看他还会对我这么好?估计连让我进宫都不可能!”

李乾觉得有些费解:“怎么会这样?”

阿燃点头:“就是这样!大人的世界其实复杂的很,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简直是不择手段,舅舅给我讲过,你父亲是先帝的次子,之所以登基做了皇帝,是因为他把几个兄弟都给杀了,逼着先帝把皇位让给他,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先帝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想要谋害他,没想到却让四皇子做了替死鬼,他也算是替弟弟报仇了,唉,在权力面前,亲兄弟杀起来也是不眨眼的。”

李乾也有所耳闻,不过父亲登基时间长了,积威渐重,即便说,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偷偷摸摸的说两句闲话罢了,他也不甚清楚,如今从阿燃嘴里听到事情的真相,他觉得不可思议,继而又觉得恍然大悟,觉得就该是这样的,一时间十分矛盾。

阿燃却憋着坏呢,提议道:“咱们去看看那个云贵妃吧,看看她到底有多好看,怎么就把你父亲迷成那样,简直像狐狸精一样。”

李乾迟疑道:“这不好吧。”阿燃道:“有什么不好的?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如今你连对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想赢?”

即便是在宫里,阿燃想做什么事情,也是一定会想法子做到的,他先跟着李乾去了关秋娘那儿,见关秋娘睡下了,便没有停留,出来后随便拉了一个过路的侍从,一本正经道:“我既然拜访了皇后娘娘,也要去拜访贵妃娘娘才是,不然回家后母亲又要说我不懂规矩了,烦请带路。”

五六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侍从看了一眼李乾,终是不敢拒绝,带着两个人一路到了云贵妃所居住的重华殿。

云贵妃听闻李乾和阿燃来拜访,也十分意外,可想了想还是叫请了进来,又命人准备热茶点心。

待到两个孩子进来,云贵妃细细一打量,因为被照顾的很好,两个人都粉雕玉琢,跟观音座下的金童一样,尤其是阿燃,一双眼睛又大又有神,炯炯发亮。

李乾和阿燃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云贵妃,年纪轻轻,花容月貌,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整个人有些丰腴,笑容倒是十分温和。

待到李乾和阿燃行过礼,云贵妃便请两个人坐下,又命端上来点心,李乾看着五颜六色花样百出的点心,又想起了那碟子白糖糕,抿着嘴唇没说话,也没吃点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春华秋实(三)

倒是阿燃拿了一块点心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然后盯着云贵妃的肚子,好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一样。

他那眼神让云贵妃心中一跳,手下意识的护在了肚子上,这时阿燃忽然跑过来把手放在了云贵妃的肚子上,这一举动让云贵妃险些惊叫起来,可阿燃却只是把手放在了云贵妃的肚子上,顿了一会才认真道:“这里头一定是个妹妹!”

云贵妃心中一跳,想起老人常说孩子的眼睛干净,是男是女都说的很准,如今见阿燃如此说,心想难道真的是个女儿?她勉强一笑,道:“阿燃怎么知道是妹妹呢?”

阿燃抬头看着她,十分天真可爱的样子:“母亲也有身孕了,母亲肚子里的是弟弟,因为每当我摸摸母亲的肚子,弟弟都会动一动跟我玩,妹妹就不会。”说着他小手轻轻拍了拍云贵妃的肚子,似乎在嘟囔:“快点跟我玩啊。”

云贵妃被他拍了一下,虽然是很轻很轻的,但她的魂儿险些没被拍掉了,一旁的宫女赶忙把阿燃抱开了,道:“小郎君,娘娘的肚子不能碰。”

阿燃无所谓的耸耸肩,重新坐了回去吃点心,然后甜甜的笑:“娘娘这儿的点心真好吃。”

云贵妃惊魂未定,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好吃就多吃点。”

在这期间,李乾一直没说话,只是看着云贵妃。

一桌子四五样点心,阿燃只挑了一种吃,一碟子七八块,被他吃的干干净净,他一抹嘴角的点心渣子,朝李乾使了个眼色,李乾一愣,随即犹豫起来,可最终还是轻轻点点头。

阿燃一笑。提出向云贵妃告辞,云贵妃暗暗舒了口气,心想这小祖宗终于走了。

若今天来的单只是李乾,云贵妃绝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对于阿燃,她却不敢怠慢,因为她清楚地很,阿燃不光是将来要继承澹台家的大郎君,而且还极得皇上的喜欢,她不能冒着得罪皇上的风险去得罪阿燃,只等好好供着,把人送走就完了。

可没想到的是,阿燃和李乾还没出殿门口呢,阿燃突然大喊一声。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云贵妃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反应是自己被栽赃陷害了,她看向了那碟子被阿燃吃的干干净净的点心。心中一沉,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经过一番忙乱,阿燃被安置在重华殿的偏殿,太医也请了来,李成璧也闻讯赶来了,阿燃抱着肚子打滚,哭个不停。太医也没法子诊脉,四五个人围着一个阿燃,愣是没有办法。

李乾坐在床边,担忧的看着他,不住的劝道:“阿燃,就让太医看看吧。你肚子疼这可不是小事。”

阿燃不听,还是哭,李成璧进来时一见这场面乱糟糟的,就先把云贵妃派来,名为关心。实为打探的几个人给撵了出去,四五个太医也只被留下了一个,其余人都在外头等候。

李成璧把阿燃抱在怀里,使了个巧劲,把他手腕一掰开,递给了太医诊脉,那太医哆哆嗦嗦摸了脉,又哆哆嗦嗦道:“从脉象上看,小郎君并没有什么大碍。”

然后又提出看看阿燃的脸色,牙齿和舌苔,李成璧看着一点都不配合的阿燃,心中已经有七八分明白了,阿燃这是在装病呢,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但没有出事就是万幸了,他佯装严肃道:“小郎君疼这样,先别忙着看了,去熬一晚浓浓的止痛汤药来给灌下去,让小郎君先别这么痛了。”

那太医赶忙称是,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