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刚刚已经见过礼了。”沈端言没明白过来青茶有什么话外音。

青茶把脑袋垂到胸口,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太太,别这么眼睛直棱棱地盯着人看,不太合规矩。”

噢,那就暗地里悄悄看就是,沈端言果断换了欣赏美青年和美少年的方式,把光明正大模式改成了暗中窥伺模式。只是后者好像怎么都有点猥琐,逮着空就暗瞥一眼,逮着闲又偷瞅一下,加上那眯着眼笑的样子,简直像个尾行犯。

吴王:我说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

福王:笑话,这大凉天的,怎么可能不冷!

六盏茶:太太,求您了,眼神收敛点吧…

沈端言默默收回视线,算了,不看就不看,反正有美少年看也一样。不过,吴王老往她这边瞥又是怎么回事,她都不偷瞥了已经。

PS:吴王男配的头号种子

第二十章 从一而终,乃是笑话

肉烤好后,就聚在草亭中吃,雁荡周围尽是芦花,此时正当芦花如雪时,山风徐送,芦花轻折,遂撒漫天雪白绒花起起浮浮于青山碧水之间。

沈端言歪着脑袋去看,漫天芦花带着清辉如梦中天国般,纵是沈端言自觉不是个懂得欣赏美的,也被这样的场景看迷了眼。嗯,是真的迷了眼…

在她身边的红茶赶紧递上帕子,悄声凑在沈端言耳边道:“太太,早说您别这么赤溜眼瞧人,您看迷了眼吧。”

沈端言:…

拿帕子揉了揉眼睛,等到眼里不适感退去,沈端言才有工夫冲红茶翻白眼。红茶赶紧又拿帕子把她的眼睛给遮住,省得她这不雅观的举止现在人前,沈端言郁闷了一下,现代再不好,至少她翻白眼的时候没人来遮她的脸:“好了,这般遮着,旁人只当我是多有见不得人呐。”

抽开帕子的红茶忍不住轻跺一下脚,嗔看沈端言一眼,面皮都有些发红,不是恼的,是羞的,替沈端言羞的,心底免不得暗道:“太太真是愈发没遮拦,怎么什么话都好往外说的,福王和吴王听了不定怎么想呢。”

福王:阿徐,你怎么看。

吴王:哥哥,此事必有蹊跷。

也是穿越版沈端言没细挖原主的记忆,事实上,吴王与沈观潮交情相当不错,吴王与沈观潮结识倒不是以文章诗词,吴王那点子墨水,在宗室里算不错的,在沈观潮面前,真是不值一提。吴王奇葩的地方在于,他酿得一手好酒,时不时连宫里的皇帝陛下都要向吴王求几坛子酒尝尝,沈观潮虽不嗜酒,却是个爱酒的,两人一见如故哪有不相亲的道理。

你酿酒,我饮酒,吴王每出新酿,不说先请皇帝陛下尝,而是殷殷捧到沈观潮府上,请沈观潮品饮,沈观潮每每饮完都要题名题诗,这来来去去的交情自然不同一般。吴王频频看沈端言也是因此,吴王是想起以前那“小端端”淘气可爱样来,再一对比现在的穿越版沈端言,怎么都觉得“小端端”婚后受了委屈。

于是,吴王念及自己和沈观潮的交情,决定问上一问:“端端啊…”

吴王话才开始说,还没往下说呢,沈端言就“啊”地一声把吴王给打断了。沈端言毛骨悚然,怎么这就喊上昵称了,这才刚认识多久,吴王殿下您是不是也太奔放了点儿:“吴王殿下,您有事?”

忧郁文艺青年的脑洞是无穷大的,吴王脑补了一下,觉得沈端言是慌乱,因为吴王自己的定位是娘家长辈,沈端言觉得自己遮掩的事实被长辈看出来,所以慌乱。吴王定定神,伸手给沈端言倒了杯水,这才接着道:“乃父是通达之人,若有不虞,不妨直言。总不至于分明你不好,却仍令你守着陈规陋俗,所谓从一而终,乃是笑话。日子是两个人过,如不能贴心同心,从一而终便是愚妇所为。”

唔…这是在劝她如果过得不痛快就干脆离婚?不是说古人,不,应该说古往今来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人都是劝和不劝离的,这位吴王倒是别出心裁了嘿:“吴王殿下说得是,我岂是会委屈自己之人。”

福王:我说阿徐,沈观潮要是知道你问也不问,就劝他女儿和离,估计你以后就进不了沈府的门了。

几盏茶:吴王殿下,您可别再这么说了,我家太太本就心志不坚,说出这话来,您可得负责任。

吴王听了沈端言的话却含笑颔首:“正应如此。”

沈端言觉得,吴王大概是自动代入了父亲这个角色,而且是个特文青却又不迂腐的,至于吴王脏子里具体想了些什么,沈端言觉得她脑洞开不得这么大,补不出来。遂揉头,然后端起茶一饮而尽,干笑两声招呼众人吃烤肉。

唯萧霄一边吃肉还一边唯恐天下不够乱地开口:“王叔,你想多了,端端姐这么厉害,就是姐夫也只能甘拜下风好不好。我素日里瞧着,端端姐在姐夫面前也不很收敛的,姐夫可从来好言以待,一句不是都没有的。”

“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瞎说什么。”沈端言赶紧塞了一块拌了青菜的饭团进萧霄嘴里,免得这倒霉孩子要说出更多平日里相处的细节来。她不是担心外人认为她和顾凛川恩爱,而是担心细节上说明白了,福王和吴王能听出些什么来,要让沈观潮知道,真让她和顾凛川和离,她还上哪儿找个能放任她四处溜达,屁事不管的主去。

顾毒草再毒再渣,至少某些方面还是很有保障的,就目前来看他不但能言出必行,而且是真有能耐把那一摊子破事管好,不落一点灰到她头上来。最重要的是,踹了顾毒草之后,就确定能找个比顾毒草更好的下家?

啧,沈端言对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抱很大期望,沈观潮与王婉芫曾还海誓山盟感天动地,不照样也纳了几房妾。再说眼前这位吴王,也是出了名的和王妃恩爱甚笃,却也免不得偶尔与人一道上秦楼楚馆这样的地方去风流风雅。

综上所述,沈端言认为,跟这个时代求一夫一妻,真心真爱,那是天方夜谭,不如早点洗洗,将就睡一睡毒草。

嗯…果然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了!看来那天不小心握“柱”,把吃过见过的熟女那颗荡澜春|心给勾出来了,啧,毒草再养眼,也是绝对不能尝的,这念头就不该起,沈端言赶紧把念头给掐死在摇篮里。

忧郁文艺青年脑洞还开着,脑子里想的是:果然婚后生活不愉快么,嗯,看来应该和沈兄说上一句,小端端还跟从前似的那么拧,什么事都不爱与人说。吴王且不说拿沈端言当女儿看,至少当自己人看是肯定的,自己人被人欺负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要为自己人扎起场子来。

结果吴王还没想好该怎么干呢,顾凛川就骑着马来了,今日不休沐,顾凛川自然是有事来相请。见了福王和吴王,又有美少年在旁,沈端言当然要主动配合扮作恩爱夫妻,虽然顾凛川并不觉得需要另外表现什么。

“夫君,今日并非休沐日,怎也来了?”沈端言已经具备了表达话外音的功力,她现在的言行加上举止神态,活脱脱能让人读出一句话来:想是因想我了才来的么。

顾凛川:…

好吧,爷配合你演恩爱夫妻:“昨夜有雨,来看你可是又贪玩了?”

得,顾凛川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把自己给恶寒着了,实在是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顾凛川自己说出来听在耳里都能掉一地鸡皮疙瘩。

听这话的沈端言功力绝对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她面不改色心不乱跳,反而抓了顾凛川宽大的衣袖,向顾凛川报以一个大大的灿烂无比的笑:“何曾,夫君总拿我当小孩子,真恼人。”

萧霄:你们俩今天吃错药了吧,难道是真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不过以前也没见你们俩这样呐。

福王,看吴王:我说阿徐,这不叫过得不好吧,你最近肯定是眼睛有毛病,明显眼神不行呀。

吴王,回望福王:我…

亲亲热热地秀完恩爱,两人转过背去就死得快了,沈端言:“有事说事,您这么看着我,莫非是动了凡心。哟,那可不成,您把凡心留着送给您那几位如花似玉的妾室吧,我目下只有禅心。”

顾凛川瞥开眼去,心底也不知为什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似是失落,又似是遗憾,更多的却是复杂得无法言说的种种思绪,一一浮上心头,又缠绕不肯去:“两位舅兄欲来小丰庄看你。”

沈端言听出顾凛川的话外音来了:赶紧把厢房那边收拾了,别让舅兄看出来咱们俩分房睡,严重不合的事实。

“我知道了,自会收拾妥当。”话外音:你放心,既然有约法三章,这样的时候我就会给你搭台阶,让你安安生生上来下去。

嗯,就是感觉有点贱!

“端言行事,我自是放心。”话外音:你让我放心,我也会让你放心的。

谈话到此结束,林间山鸟婉啭,落叶翩飞,昨夜雨水冲刷过的山风吹来清新温润的空气,空气里却夹杂着一丝秋末的萧瑟凋蔽。偏这场景里,是两个都不懂得欣赏的,一个是无心赏,一个是压根没这悲春伤秋的情怀。

被梦境反复纠缠,把梦越做越深入的顾凛川此时思绪无端端生出许多来,因沈端言就在身侧,他无法不拿梦境与现实做对比。越是这样做,沈端言的音容笑貌就愈发在他脑海里深入,甚至驻扎不肯去。

昨夜梦中,他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疼痛以及她的悲伤绝望,那般刻骨的爱恨,即使是此刻,顾凛川也仍然心悸不已:“端言。”

“嗯,什么?”沈端言现在心态摆得正,您就是我的合作伙伴,咱不拿冷脸对你,但绝对没什么好脸,因为您这合作伙伴大多时候不很靠谱。

沈端言一脸“你还要我怎么配合你,你说”的样儿摆将出来,顾凛川纵有千言万语也吐不出一个字来,差点没自己把自己给堵死。

PS:虽然吴王是出来做男二的,可我真没想到,才一出场你们就觉得他好,他还什么都没干呢…这绝对是被毒草反衬的,是吧是吧是吧——

第二十一章 太好用,不好用

沈敬直和沈敬方哥俩休沐日与顾凛川一道来的,沈敬直和沈敬方大约也是怕自家妹子受了委屈,特地前来看望。沈敬直见到沈端言时,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看了沈端言良久才把视线又收回来,弄得沈端言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倒是顾凛川反应及时,引着兄弟俩往院里走,六盏茶老早就忙和开,兄弟俩一进院门,就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不过就是这样沈敬直的眉头还没舒展开。倒是沈敬方喝了几口茶后,便开口与沈端言说:“端端,你怎么好好的府里不住,偏住到庄子上来。”

从沈敬直和沈敬方哥俩身上,沈端言仿佛能看到沈观潮是个怎么样的人,哥俩不说长相多出色,那气度仪范是真没话说,见之令人忘俗。平时觉得还不错的顾凛川,立即被衬成了三流货色,就是萧霄在这里,再优雅地拿袖子擦嘴,也会显得十分不堪入目,这就是有对比啊!

忽然间,沈端言有点担心了,她可真不是打个呵欠都能**雅致的主,要是原主是这么样的,她只怕要被这哥俩给看穿西洋镜了:“二哥,目下正是秋色堪赏的时候,此时不来更待何时。”

沈敬方: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端言:二哥,你不直说,我哪里听得出来,我可不是什么多聪敏的人。

看着弟妹你言我语,沈敬直轻瞥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冲沈端言看轻飘飘递去一眼,开口道:“再待下去,莫说秋,便是冬日雪景也可一块赏了。身为一家女主人,怎可时时日日在外不归,端端不成是玩野了心?”

其实沈敬直的话外音相当明显,大抵在说:有什么不痛快,就说,这样在外边待着,你当一句赏景就能打发了我和你二哥,难道我们是这般愚蠢之辈?

好吧,沈端言听出来了,可她目下真没什么不痛快的,她能绝对保证,她脸上的笑百分百发自内心,没有丝毫弄虚作假的成分,就是目的有点不单纯而已:“大哥,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就是夫君的妾室怀有身孕,我很生气,不想待在府里而已。哼,夫君真是太讨厌了,我才不要日日里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来呢。”

这个理由还算说得过去,沈敬方已经信了,沈敬直却依旧有所保留:“如此,便依着你喜欢,只是那孩子不是听闻已经没了,是否也该回了?”

“哼,这个没了,那个还会有,我才不回去,回去看她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得意洋洋不成,我才不要。”沈端言“这个没了,那个还会有”只是顺口这么一说,她没料想到,秦素芳那边已经爆出怀孕的事情来,秦素芳目下正欢喜得意无比地养着胎呢。

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端言这一句把顾凛川的眉头一下子给收紧了,他差点就要认为沈端言跟他一样,会做那些如同预见未来一般的梦。他今日放班时,秦素芳才把这件事爆出来,除了他之外,府里也就大夫一人知道,他听到消息后就打马和沈敬直、沈敬方哥俩一道来了小丰庄,路上都不带停的。

顾凛川对自己在后院的掌控力也很是有信心,沈端言在府里也没什么耳目,应该不是有人告诉她的。因此,顾凛川怔了怔,细思量了一番才开口道:“端端,此事虽是意外,却到底是我疏忽了。端端且安心,任她再如何,也不敢到你面前放肆。”

这趟一回府,顾凛川细细查了些事,结果很是让他吃了一惊,那秦素芳当真是他后院里的一条毒蛇。正妻无子,妾室不得先出,除非正妻三年无所出,这是律法对正室的保障。而顾凛川这边,将将好在快到三年上头,秦素芳悄悄将她和方妍华的避子汤药都给换了,方妍华先怀上,她后怀上,前后日子相差不到一个月。

然后方妍华小产,她爆出怀孕来,大约是在算计着,他失了一个,会重视另一个。而且,这么一来,秦素芳告知他时说过“太太这般,妾委实难以安心,求爷在孩儿生下来后让妾自己养着”,这句话肯定是在心里转悠了很久的。

沈端言本来要说话的,不过一看顾凛川那表情,就莫明把话咽回去,实在是顾凛川的表情太难看了,那脸黑得都能蘸上写大字:“大哥、二哥,你们看他说的什么话,我最不爱听了,哼,要我说就该把那些女人都打发出去,我沈家女儿亦是卧榻之侧不能容人安睡的。”

这个么…沈敬直和沈敬方互看一眼,谁家没个妾室通房,虽说沈家女儿贵重,沈敬直也并不会认为妹夫就该守着自家妹妹一个人过日子。这是时代所导致的价值观不同,不过,言语上,沈敬直沈敬方还是很为自己妹妹撑面子的,你一言我一语地应和了沈端言的话,虽然在沈端言听来十分不诚心。

因此,沈端言就更加不期待讲情说爱的事了,这么疼爱妹妹的哥哥且这样,况且旁人,大约所有人都认为顾凛川已经算是很节制的人,四房妾室在这个时代真不能算多。就是贫家的作了官,也要三妻四妾,备齐十二个通房:“我才不管,夫君若不打发了那些妾室通房,我就再也不回去了。”

沈敬直和沈敬方这下说不出话来了,自家妹子绝对在这事上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价值观再不同,也是疼爱妹妹的。两人默默互看一眼,在心底琢磨着怎么撺掇顾凛川把后院那些女人打发了,不过这事不好办,传出去也委实不好听——舅兄插手妹夫后院,将妾室通房全部撵走,着实有些难听。

不过,为自家妹子,沈敬直和沈敬方并不介意担下这名声。

所以,价值观再不同,疼妹妹的哥哥却没什么不同。

只是不管兄弟俩还是沈端言,都没想到顾凛川直接来一句:“好,端端再多等些时日。”

沈敬直和沈敬方哥俩再次默默对视,沈敬方:大哥,他不会早就想好了,只等着我们把话说明白吧。

沈敬直也有种顾凛川一直在等这么个机会把后院打发了的感觉,不过,谁吃了饭消不得,天天琢磨着怎么找机会把妾室通房给打发了呢,这也太不合乎常理了:“妹夫不必如此,端端由来娇宠惯了,想来也是一时之念。这事要是真按端端说的做,那不容人的恶名就得压到端端头上。”

怎么都爱话外音,沈端言默默地替沈敬直解读着:顾凛川,你如果想要借这机会坏我妹妹的名声,那就给老子等着,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却见顾凛川回之一笑:“自不会拿端端来作筏。”

哥俩表示满意,既然妹夫你这么上道,那我们就暂时先不说什么了,看你怎么做吧。于是四个人又你说我笑的喝茶吃点心,小丰庄新晒的果子干居然很受欢迎,还有沈端言让做的果皮丹,没想到沈家哥俩居然相当喜欢吃。男人爱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真的让沈端言有点开眼界,她还以为这些东西就小孩子和她这样死好这口的人喜欢呢。

三人是休沐下衙后不久就过来的,正好赶上吃晚饭,吃了些果子后,几人就转战厅堂里用饭。待到用完饭,沈端言还没怎么觉得不妥,她自行回了卧室,由着几盏茶把她洗洗涮涮。

洗漱完再进到卧室时,看到顾凛川,沈端言才知道自己刚才那“嗯,有点不对劲呀”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今天顾毒草要和她睡一个屋。更重要的是,这屋里连个罗汉床之类的都欠缺,一个小榻也就能平时闲着躺会,压根睡不得人。

我去,要同床共枕!

其实沈端言对同床共枕没有太大反应,关键是,她那颗**的荡漾春|心还没消退呢,万一擦枪走火,绝对不是她愿意看到的,毒草委实不能尝试呐。万一没爱上人,却沉迷这肉身带来的愉悦,那可真就糟糕了。

男人如果太好用,跟**似的,如果不好用吧,沈端言又觉得太恶心自己。

纠结半天,沈端言坐在梳妆镜前几乎要坐成一尊雕塑,顾凛川在外间看着书,在明暗不定的灯烛下,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沈端言,那纠结劲,就是不说一个字也能让人看出来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赶他怎么赶,不赶他怎么睡?

莫明失笑,顾凛川原本自有打算,不过现在嘛,他不打算出声了,倒要看看沈端言能在镜子前坐出个什么结果来。

到后来,沈端言也悄从镜子里看顾凛川,却见他老神在在地看着书,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都尽在他掌握似的。苦恼呐,狠狠抓几把头发,把原本顺溜的头发抓成了鸡窝:“夫君!”

“嗯,端言有话便说。”顾凛川看一眼沈端言脸挤成一团的样,不由暗笑。

“你打算怎么睡。”沈端言豁出去了,反正咱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害个毛线羞。

“端言怎么打算?”

最讨厌反问了!顾毒草你怎么不去死!

第二十二章 你若恨我,肯以命偿

沈端言洗漱出来时,顾凛川已躺在床上睡着,沈端言愣是披着微湿的头发,在床榻前站了半个时辰,心里反复把“死毒草,臭腹黑”之类的话骂了几万遍也不肯停歇。她以为是顾凛川故意的,所以心里十分不岔,且把顾凛川的“靠谱指数”下调了一大半。

待到六盏茶把她的头发细细煨干,沈端言复又开始站到床前,恼火也有,纠结也有,六盏茶这时倒好,该值夜的在外头守着,不值夜的也已经安置去了。今夜值守的却是两个小的,就是沈端言想找人商量,只怕小的也不敢拿主意,必是青茶安排好的,拿准了主意非要把她和顾凛川凑到一张床上不可。

就在沈端言在打地铺和小卧榻之间纠结的时候,忽听得顾凛川含糊地嘀咕着什么,听了好几遍都仿佛是在重复着几句话,却总也听不清说什么,唯有两个字是清晰可辩的,他在喊“端端”。

一时间,沈端言怔在当场,顾毒草这般无情之辈,居然还会做梦梦到原主:“切,八成是愧疚,看来人人都有几根骨头是贱的,在身边纠缠时嫌这嫌那,如今冷着远着反倒日思夜想,简直无药可救。”

嗯,突然有种原主果然已经报复到了顾毒草的念头,只是…

“只是把我弄到这来也太不人道了,我本来家庭和睦,事业顺意,生活得算是不错的。你倒好,把我弄来硬生生塞给毒草,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回,要不能回我岂不是亏大发了。”沈端言好不容易瞅着空叨叨一会,她本不是个爱多说多话的,吐完这几句槽也就收了声。

决定还是打地铺,屋里烧着火墙,并不冷,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地毯,再多垫上几层棉被,这副身子就是再身娇肉贵也应当没事。她一想好就要转身去箱笼里翻棉被,却又忽听到顾凛川的梦话略清晰一些了,一时兴起,俯身凑上耳朵去听。

“端端,世间…无有如命贵,你若恨我…肯以命偿。”顾凛川的声音里竟夹杂着一丝惊恐与慌乱,沈端言伸手原想把顾凛川直接抽醒,却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到时候还要解释。又轻轻贴了一下顾凛川的额头,嘀咕了句“没发烧啊,怎么做个梦还胡说八道,尽盼着我死,真不愧是毒草”。

沈端言再次误会了顾凛川,“你若恨我,肯以命偿”说得含含糊糊又断断续续,不甚清楚,她便以为是顾凛川做梦都想着要她的小命。其实,顾凛川整句话的完整意思是“你要是恨我恨得极深,我肯以命相偿,世上没有再比命珍贵的,你都有自杀的勇气,还不如干脆留着弄死我”。

因为顾凛川这句话,沈端言瞪了顾凛川半晌,然后决定,在床榻边打个地铺,直接把顾毒草踹下去!没道理明明是她的卧室,却要她来打地铺,更何况这人还盼着她死呢,她虽然也肯定有那么几根贱骨头,可贱不到顾毒草头上去。

于是乎,把床榻前的脚凳一抽,直接铺上厚厚的几层棉被后,沈端言就爬到床榻里侧,用力想把顾凛川从床上踹下去。本来沈端言对自己的力气是很有信心的,可到推的时候才发现,她就是再怎么使劲,也没法把顾凛川推到床下去。费了好一把子劲,才想起来,她在现代确实挺有劲的,可这身娇肉贵的身体,碗都端不久,多看会书手腕都要发酸,非要黄茶来揉不可。

“靠!”当女汉子的灵魂拥有了个软妹子的身体后,这杯具简直无法言说:“累死了,干嘛长这么死沉死沉的,你丫一文官不该瘦长瘦长跟竹竿一样么。”

折腾了半宿,沈端言又累又困,打她到古代起,作息时间就无比健康,再加上这一番“操劳”,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感觉十分欠缺。好在床上本就是两床棉被,亏得几盏茶细心,知道他们俩都是好占被子的,给多铺了一床。

为自己的无能狠狠瞪一眼顾凛川,沈端言一边裹棉袄,一边无奈到只能自我开解:“算了算了,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强大。”

这一夜睡得不算很好,沈端言老感觉自己像是在完成自己未尽的事业——努力把顾毒草踹下床。结果早上一起来,沈端言直接和顾凛川对上了眼,和晚上的区别在于,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

顾凛川:…

沈端言:…

嗯,我军还是很强大的!

两人对视半天后,顾凛川竟什么也没说,起身默默把棉被给收归箱笼,还翻了好几个箱子才翻到正确的。看着他那略带窘迫的样子,沈端言莫明心情大好,在被子里闷着脑袋笑得直打嗝。

正笑得欢的时候,却发现被子让人掀开,沈端言眯着笑眼,心情良好地一瞅:“夫君有事?”

看着沈端言在被窝里笑得灿若朝霞,眸子发亮,顾凛川方才的窘迫遂一扫而空,竟也心情好上许些:“近日公务繁忙,或有倦怠。”

唔,这话外音是在说:昨天晚上我不是故意的,答应你的事我本应做到,只是公务繁忙劳累了些,竟一时没注意,所以抱歉。

沈端言心情好,也不计较,摆摆手说:“夫君多珍重,若总这般劳累,可如何是好。”

话外音: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如有下回,哼哼…你会知道后果的。

点头,顾凛川表示他听出话里未尽之意来了,然后召来丫头进来伺候洗漱,顾凛川多半是自己动手,也不让丫头伺候更衣,这一点沈端言看一次,就要把“毒草中的君子”这个标签多点一次。

早起又是和兄长们一起用早饭,几人用完饭,沈敬直和沈敬方就提议去沈家的庄子上看看。沈家的庄子在另一侧,比王婉芫给沈端言的陪嫁还小个一两分,不过景致要更清雅静谥上许多,尽皆植竹,郁郁亭亭,园子的名字也十分别致——喧风。喧风两个字来自于沈观潮的一句诗——游人归未信,竹下晚喧风。

“二哥,这里倒十分好,若春日来处处竹笋,想必极美味。”沈端言是个上好吃货,自然惦记着这点。

不意黄茶在旁边直接凑上一句:“太太不宜吃笋。”

虽则沈端言十分想问句“干嘛什么都不让我吃”,但想起自己这身子,还是默默把话给咽了,只揽着身边沈敬方的手臂,喃喃语道:“二哥带我捉竹鼠不。”

因着沈敬方比沈敬直要跳脱一些,这些事沈端言向来是只找沈敬方的,沈敬方也不是没带沈端言做过这事,便戳戳她脑门道:“馋嘴的毛病就没改过,我早与父亲说过,你这毛病就是不戒口来的。”

说着,沈敬方又侧头看黄茶,道:“少少吃些也无妨,只看着她的嘴,莫爱吃的敞开吃便是。”

这一句话把沈端言感动得恨不能泪流满面,直晃悠着沈敬方的袖摆道:“二哥待我最好,怪不得我最最喜二哥。”

一旁沈敬方听了眉开眼笑不说,便是沈敬直听着也一边笑一边摇头,唯顾凛川默默不语,悄看沈端言的作烂漫状的笑靥,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心头泛起的是什么滋味,或是什么滋味也无,什么念头也无。

到了喧风园,沈敬直去与管事说庄子上的事,沈敬方则真带着沈端言去捉竹鼠。两兄妹加上个顾凛川和几盏茶,着实逮着好些竹鼠,萧霄却跟长了有预见性的狗鼻子一般,打马奔驰而来:“端端姐,去小丰庄不见你,问了庄头知你到这来,却不想端端姐竟在逮老鼠…话说这老鼠可够肥的。”

敢情是个没见识过竹鼠的,沈端言胆可一点不小,拎起一只竹鼠的尾巴晃到萧霄面前,那竹鼠肥肥圆圆地挣来扎去,既可爱又可怜:“你猜逮来作什么?”

“除鼠害?”

果然没见识过,沈端言刻意摆一张血腥恐怖的脸,用自觉十分骇人的语气说:“当然是吃,少年,中午要不要一起。”

萧霄:救命,端端姐又要整人了。萧霄真后悔今天没叫上另外几个好友来,偏是他要陪父亲与叔叔,几个好友又哪里是爱陪长辈的。

他还没后悔多久,竹林外头福王和吴王打马而来,福王见儿子那“我好怕,爹快来救我”的可怜样,就直想抽他一鞭子:“一只竹鼠也怕,这小东西甚是美味,这小丫头倒是嘴乖,就是心性不乖觉,这般大人了竟还爱吓唬人玩。”

沈端言把竹鼠放回篓子里,顾凛川和沈敬方并几盏茶也一道上前来与福王和吴王以及萧霄见礼招呼,

吴王:哥哥,我瞬间觉得那天全是错觉,今日再看,这小丫头片子分明是个谁也降不住的。

福王:我说弟弟,这回你眼神没错,这小丫头凭谁能欺负得过去。

吴王:就应如此,若是个谁都能欺的,枉为沈家女。

于是,吴王的目光带出几分欣赏来,吴王居然是个热衷于御姐的!

第二十三章 择贤而友,久矣齐之

中午吃竹鼠宴,加上干笋和一些山货野味,喧风园里的厨娘很是收拾了一桌山味十足的午饭。虽说既称不上餐,也说不得宴,却把人人都吃得满嘴欢快,尤其是沈端言。喧风园里的厨娘是最知晓忌讳的,做的都是沈端言能吃且爱吃的,且说沈端言和原主的口味相差真不太大。

吃好了沈端言就犯困,黄茶却又不许她一犯困就睡,下午睡了,夜里她总是要折腾一会才肯安置。一群人里也没几个睡午觉的,都钻到竹林里的溪流边上,趁着今日太阳大,正好是钓鱼的好天,时已近冬,日头越好越适宜垂钓。

顾凛川被两个大舅兄拽在一块,不知道三个人要说些什么,福王和吴王并着萧霄,还有沈端言都在一边。萧霄手气不好,大家伙不管大小都钓上来鱼,就他一个还没收获,萧霄哪还坐得住,一下子这个人身后蹿一下,一会儿又另一个人身后跳一下,总之没个安生。

偏沈端言又擅长钓鱼,萧霄一条没钓上来的工夫,她鱼篓里已经有了十几尾大大小小的鱼。萧霄遂搬了小凳子坐到沈端言边上,试图借点沈端言的运气,结果沈端言还是一条一条上鱼,他半响都没见动静,好不容易浮漂动了一下吧,拽上来一看,鱼没上来饵料也没了。

萧霄怨念冲天地看沈端言:“端端姐,教教我呗。”

沈端言瞟他一眼,道:“你心不静,鱼都叫你这颗嘭嘭作响的心给吓跑了,怎么可能钓得上鱼来。你呀,就把自己当成溪边的一棵树一块石头,不多会那鱼就上来了。再说,钓鱼本就不为鱼,而是为垂钓之乐,你连乐都享不着,还钓个什么劲,趁早哪凉快哪待着去。”

其实沈端言有好几成都在胡说八道忽悠美少年,虽则也有道理,可其实钓鱼还是有些窍门的,不过这个过程自己摸索要有意思得多。人生已经如此少欢乐,有些乐趣又何必让外人来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