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喜欢什么?”

“我又不是姑娘,我哪知道。”

“你是姑娘也没用,那么小点,送点玉锁平安扣,来俩金镯子,再来点珠子串估计就差不多了。”

“你倒门儿清啊!”

“你要有我这么一娘,你也得门儿清。”

少年们你挤兑我一句,我毒舌你一句慢慢行远。

院子中间,沈端言和顾凛川还傻着,你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我睁圆眼睛瞪巴瞪巴看着你。顾凛川沉凝许久,缓缓向沈端言的肚子伸出手去,又想摸吧,又好像怕碰坏似的,总不能落实来。最后还是沈端言看着烦,伸手一拽说:“要摸就摸吧,不过不定会搭理你。”

顾凛川狠狠咽一口唾沫,睁大眼睛感应着手底下的温度,似乎真的能隔着肚皮摸到自家闺女似的。顾凛川表情无比庄严,内心充满敬畏,虽然这些情感表达得未必完全对,但这就是顾凛川初为人父时,感应到的对生命最初的震撼:“她现在有多大?”

沈端言想想,现在应该手手脚脚都长齐全,应该有个一二斤吧,于是比划一下:“大概这么大吧。”

“只有这么一点?”话外音:那你肚子怎么长这么大,别欺负我闺女行不。

“还有将近四个月呢,长个全靠这几个月,到生产的时候一般都六至九斤,有多的有少的,我也是听大夫说的。大夫说七斤左右最好,到八斤往上就不好生,要是产道开得不好,别说八斤,六斤都够呛。”沈端言其实最近被大夫吓得够呛,大夫为让她多动少窝着,说了许多产妇因孩子过大,最后血崩或难产死掉的案例。大夫是吓完她,又安慰她,说是只要照着做,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说这些的时候,黄茶总在一边信誓旦旦,说她保管孩子不大不小,就在七斤左右。

沈端言倒是一边被吓唬一边被哄,顾凛川就完全只有被吓唬,听沈端言这话说得,他心一抖一抖的,然后整个人都抖一下,脸色都白起来:“我…我去问问长安哪个稳婆最牢靠,黄家有位擅长孕产的女医,回头让黄茶把人请来,断不可出什么意外。”

瞧把顾凛川给吓得,沈端言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扶着腰说:“别闹,没这么吓人,黄茶也擅长,大夫也是找的最好的,稳婆黄茶已经找好,到时候去请就是。”

但是顾凛川被沈端言吓得太结实,哪能打住,待黄茶过来,就跟黄茶说。黄茶见状唯有答应,本就是要请的,沈端言体弱,她也不怎么很放心,自家有人当然是请自家人更放心了。

“再探探哪家的稳婆最牢靠,也一并请来,这事就交给你了。”顾凛川慎而重之地相托,把黄茶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沈端言:毒草,你的心理素质被狗吃了吗?

#亲爹亲妈是不会给孩子取名叫小红的#

#我爸是个胆小鬼#

#求不叫小红#

#求问:如果你爹妈给你取名叫小红,你还愿意被生出来吗#

第五十八章 一夜霜风起,秋深山愈红

朝廷里最近风平浪静,沈观潮说“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萧霄没心肝得一如既往,正满长安城找好玩意儿送给将要出生的“小红”。在顾凛川和沈端言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顾凛川和沈端言再过几个月会有个闺女,沈观潮将有个外孙女,并且这个小姑娘叫小红的事,已经被宣扬得满长安都是。

谢师严不知打哪里听来的,这天顾凛川上衙门当差,迎面就见着谢师严,两人遂一块进衙门里去。台阶刚迈上两个,谢师严就侧着脑袋看顾凛川,手捏着几缕胡须作沉吟状:“你家小红得秋天生吧。”

“嗯,应是季秋时节。”顾凛川恭敬答完,心里却不免嘀咕,什么时候我闺女叫小红的事已经传得人人皆知,分明都还没确定名字。

“名字不错,一夜霜风起,秋深山愈红,秋天生的丫头,合该取个红字。”谢师严觉得名字取得不错,又问是不是就叫顾红,得知叫顾醒红后,更加觉得这名字取得不错。

看着谢师严一边称赞一边进公房,顾凛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正在想着怎么改名字。这时候顾凛川还想着改,结果慢慢被同僚们攻陷,最后还被少年们会心一击,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是沈观潮,他说:“叫醒红的话,小名正好可以叫阿季,一睁开眼看这世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秋深霜叶红。”

到这,顾凛川和沈端言都已经放弃治疗了,没办法,闺女,你就叫小红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人都觉得这名字好,唯你娘觉得不成,本来还想顺着她,且你爹我听着“小红”也不很得劲。可偏偏人人都认定你就是这名字了,若要改,回头还得一个个解释去。

都说闺女是贴心小棉袄嘛,为贴爹妈的心。你就勉强叫小红吧。

沈端言,既然女儿叫小红,那如果将来有儿子的话,就叫小明吧。到时候给他们出题,就非常典型了——小红有五个苹果,小明有三个苹果,请问吃完后一共有几个苹果,这是数学题。然后语文题可以这样,今天小红和小明一起认字,其中一个生僻字是这样。小红这样写,小明这样写,请问谁的书写是正确的。

又有奇怪的东西跑出来了,不过一个孩子都生了,不妨日后再生个。好歹凑个儿女双全,在这没有计划生育的时代里,这点微小的愿望还是很容易满足的。

“算了,都已经这样,小红就叫小红吧。”沈端言发现她这么一放弃治疗后,那点小烦恼就可以彻底不当一回事,只不过。她觉得正在她肚子里健康“愉快”成长的小红不怎么高兴。这倒霉孩子还在肚子里好生生呆着呢,就学会冷暴力抵抗了,以后还得了,是不能事事都顺着,乖啊闺女,叫小红也没什么不好的。除你娘我还有谁知道现代的课本上全是小红和小明呐。

小红很不高兴,直接表现就是再也不爱踢她娘肚皮,默默地在子宫里悲伤地待着,等待着被生出来的这一点,以惊人的嚎叫声向父母表示严重抗议。不过。白天不踢不代表晚上也不踢,这么一来可折腾坏了沈端言和顾凛川。

沈端言打怀孕后就睡得沉,等闲的动静弄不醒她,可捱不住小红夺命连环踢。沈端言一醒,最近一直浅眠的顾凛川也要被折腾醒,然后俩人就开始眼对眼,到刚看对方看到无聊想睡的时候,又照着来一通,并且照此循环,直到天亮为止。

“这孩子是成精了吧她,因为不喜欢小红这个名字,在胎里就闹腾,生出来不定得闹成什么,八成是猴子精投胎转世来的。”沈端言百分百确定,自打定下名字叫小红,连她也妥协的时刻开始,她闺女小红姑娘就开始用这举动进行抵抗。

“前些时候都白天踢,或者是最近转了习性也不定,别这么说孩子,没听老人说,孩子最是小气,最说不得。”顾凛川现在是什么都信,什么都听,就算有时候听来的有矛盾,他都可以兼听兼顾,简直能要人命。

“行了,你上衙门去吧,我再补会觉。”沈端言深为自己不用上班而欣慰万分,至少晚上她没睡足,白天还可以补,像顾凛川就别想,最近忙着从新科进士里选官的事宜。虽然这事礼部不全权负责,但礼部需要从中协助吏部,这事被看重顾凛川的好上司谢尚书交到顾凛川手里,并充满“我看好你哟”的殷殷期盼。

晚上不怎么睡得着,白天要去做牛做马,不出几天顾凛川的黑眼圈就跑出来,而且用什么都消不下去。不管土豆绿茶,沈端言以前试过有用的,用到顾凛川身上,再灵验的都不起作用。

顾凛川去上差后,沈端言想着想着,在被窝里笑醒:“哈哈哈哈…为什么有种好爽的感觉,小红啊,以后就全靠你了,你要做个坑爹的好姑娘啊。”

白茶:太太肯定是在说梦话。

做为一个有坑爹潜质的好姑娘,小红姑娘在折腾大半个月后,终于接受现实,不再夜里夺命连环踢,开始忠实地做贴心小棉袄。顾凛川也终于得着个安稳好眠,对闺女小红充满“谢谢闺女不杀之恩”的感激,每天回来都是“小心肝”“红小宝”之类的昵称,且越来越肉麻。

沈端言在小红满七个月的时候,开始坚信一个真理——女儿是爹上辈子的情人,顾凛川对小红,那绝对是比小情人还上心着紧。

顾夫人和谢楹来时,正好顾凛川他那小情人又开始不安份,黄茶还在一边发动她的新技能“用专业吓唬不明真相的路人”,这路人单指沈端言。因为她最近老是什么都爱吃,管她她就各种偷偷摸摸吃,被抓住还死不承认。

“太太,不是婢子要说你,这几样都是性寒凉的点心,吃多了对您不好,对你肚里的胎也不好。况您肚里是个闺女,女儿家最见不得寒凉,要是胎里就没养好,日后想调养且得费工夫耗时间。你可是不曾见过那些为求子近乎疯癫的人家,可不就是幼时没养好,长大后再怎么调养,又能好到哪里去,为大姑娘一生的顺遂安平,您可别再没个忌讳了。”黄茶专业吓完沈端言后,奉上盏暖乎乎的红茶,里边还别出心裁的加姜。原本好好的茶味,全被姜给呛着,喝下去比药也好不得多少。

沈端言不得不听,她要做合格的好妈妈嘛,但凡对女儿不好的,都一点不沾,凡是对女儿好的,再难也要配合。喝下姜茶汤后,沈端言就听外边婆子来报,说顾夫人和谢楹过府来,正在厅里候着。

“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虽然沈端言很想凑一凑,可这不是身子重,条件不太允许么。

“大约是为顾家的事吧,爷提过几句,说是如果顾家人来,您别搭理就是。好茶好点供着,您想见就见一见,不想见找理由推开便是,左右您现在怀着身孕,理由好找得很。”

“顾家的事,顾家出什么事了?”这几个月她老实养胎,又时时受点惊吓,哪有工夫关心醒园外边的事,因此还真不知道顾家有什么问题。

青茶将沈端言从塌上扶起,慢慢托着走向梳妆台,拿起梳子轻梳着沈端言头发时,才轻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近来顾家的生意有点困难,顾家想把生意转到长安来。但长安太太是知道的,由几大商行把持着,外来商旅想做大营生千难万难,至多能进来喝点残汤冷饭。偏顾家从来不是什么小商家,哪里肯做小门小户的生意,这不酒楼开张都一个多月了,愣是没几个人去吃饭的。就这样,还惹出点是非来,有人在他家酒楼饭菜里吃出鼠尾来了,吃的还不是什么一般人,这不都闹到长安令那里去了。”

“噢,那就是来找我帮忙的?”

“前几回来,爷都推了,今日来大约是打听着爷不在,您最近又挺安稳才来的。”青茶这时梳好头,问道:“太太,您可要见?”

“头都梳好了,你不是早帮我拿好主意了么。”要在自个屋里,用得着梳这么复杂的发型,青茶就是这样,什么事想好了都不会直接说,都用举止来表达她的想法。但好在,青茶不硬,什么事只要沈端言最后确定,不管是不是与她想法相同,她都不会多言,就算事再交给她,她也能办得稳稳妥妥。

青茶闻言浅笑:“见不见婢子都得给您梳好头呀,这时辰再过会爷就要回来,太太总不好披头散发地见爷吧。”

真是个鬼丫头,沈端言站起身换了件外裳,便领着几盏茶向正厅开进,这将是她第二次与顾老夫人会面。上回对她唯一的话就是生孩子,这回孩子已经揣上,眼看着就要生,看她还怎么拿话来说。

至于帮忙,顶着这么大肚子听差遣去奔波,绝对是虐待孕妇,她又不找虐,怎么回同意。而且,顾凛川一直在推拒,就说明这事吧,真不是帮不帮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

#我叫小红,我弟弟叫小明,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我不会过那些四处宣扬我叫小红的人,哪怕他们长得很好看#

#赠我的美貌叔叔们:美貌不能当饭吃,青春不能一辈子#

第五十九章 人面广,路子宽

顾老夫人是读过书的,娘家在乡中旧有诗书之名,要比沈观潮这样的自然比不得,可其父在当地也是许多秀才举人推崇的博学之士。是以,顾老夫人一直以大家女来进行自我要求,是以,在两个媳妇面前,顾老夫人很是端得住架子。纵是王、沈两家,顾老夫人觉得不过就是门户大些,比诗书传家的清贵,她娘家也不差着哪儿。

谢楹性子软,处处做得顺顾老夫人意,顾老夫人便也待她有几分真心,至于沈端言,既是不喜欢的儿子的妻子,又常年不在身边伺候,顾老夫人自然真心不起来。瞧着沈端言挺着大肚子出来,顾老夫人连眼皮子都不带掀一下。

“母亲,长嫂。”沈端言只颔首作礼,谢楹见她肚子大,赶紧叫她坐下,又细细问起她身体如何,孕期反应怎么样,又传授许多经验给沈端言,顾老夫人则在一旁不置一辞。

“闻说是个小侄女,这可真真是好,我生阿仲的时候,就想着若是个闺女就好,一儿一女正正凑成个好字。惜生阿仲时没养好身子,怕是这辈子没有闺女缘,日后待弟妹生下侄女来,要多亲近才好。”谢楹说话都是软软的,目光也十分柔软,这样一个人或许有时候会怒其不争,不过这样的人擅长水磨工夫,再讨厌她的人,在相处日久之后,也会被攻克。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长处,学不会,羡慕不来。

“长嫂若是喜欢,常来便是,醒园的门时时开着,长嫂多来也好教教我如何教养儿女。”沈端言对谢楹这样软软的姑娘,实在提不起脾气来,只能客客气气地笑应着。

待她们妯娌话说得差不多时,顾老夫人才开口。顾老夫人倒是很直来直往,没怎么绕话,几句就切入正题:“知亲家在京中人面广,路子宽。还请亲家帮忙,要人要财只管说,只要把这事平下去既可。”

这位顾老夫人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子特土豪的阔气,沈端言轻笑一声,沈家岂缺这些。再说有宫里的事在中间掺和,皇帝陛下盯着呢,沈观潮才不会多事。哪怕没这事呢,就顾凛川对他女儿那破样,沈观潮不使绊子就算厚道的:“事已发作到长安府,由长安令接下。便是家父去,也只能让长安令查之公正严明。母亲和长嫂怕是不知,前任令去年初被流放,正是因为为权贵办私事,办的事又有失公正。长安府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多少言官盯着。”

话外音:沈观潮养了一辈子的好名声,怎么可能在这当口上挡风头。

顾老夫人诚然想过沈端言会拒绝,但没想到沈端言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连个转弯都不带的,遂有些见气。但如今是求人帮忙,顾老夫人遂把气又咽回肚子里。道:“只要个公正既可,如今压着不审不查,闹得家中上下人心惶惶,亲家能督促一二即可。原本此事家中酒楼便是清白的,是有作梗之人,事总能查得出来。清白也总能证得明白,顾家行商百余年,岂容小人抹黑。”

这位就是求人帮忙,话也硬气得不行,沈端言咂一下嘴。想想对青茶说:“你随母亲和长嫂过府一趟,请父亲看看此事应当如何了。”

这叫“父亲遁”。

本来沈端言还能和她们周旋一下,毕竟孕妇的生活挺闷的,可她肚子一阵一阵犯抽。不知道是不是小红又在折腾,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还是早把人打发走,叫黄茶和大夫来看看才好。

才把顾老夫人和谢楹送走,黄茶就发现沈端言面色不对:“太太,您不舒服?”

“有点不对,肚子一颤一颤的。”沈端言说着,黄茶就搓暖了手放到沈端言腹部,确实微微有些颤动,但幅度并不大。

黄茶收回手切脉,过得片刻才急急道:“您别动,我这去就配药。”

来不及讲是为什么,黄茶就赶紧转身配药去,并边走边叮嘱,不要给沈端言吃任何东西,有香气味道的东西也拿得离沈端言远一些。黄茶到药房与大夫一边说一边配药,大夫就赶紧把熬汤药的一应物什备好,黄茶药配得差不多时,才说:“太太有早产的预兆,但早上我切过脉,一直好端端的,胎相极好,方才却不知是怎么…我看着煎药,您差个人去我家医馆请我大姐来。”

“成,我这就去。”大夫说着就往外喊人来。

药煎小半个时辰才好,一煎好黄茶就端着往正厅一路小跑过去,一边把药端到沈端言手边让她喝,一边又从方才取得的医箱里取银针:“太太,您这是胎不稳,婢子先给您缓一缓,已让人去请婢子的大姐来,太太莫要担心。”

一口把药喝干,沈端言本以为自己会很受惊吓,没想事到临头却很是镇定:“不会有什么事吧。”

“断然不会。”黄茶并不能确定,不过自家有最擅孕产的大姐,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这事来得蹊跷,还需细细查一番才好,而且经此一事,不知对胎儿是不是会有影响。孩子在胎里是最娇嫩需要呵护,一点什么都受不住,黄茶很是担着心。

“那就好,你也别这么急,反倒把我给吓着。”沈端言到底是受过专业教育的,临危不乱的素质还是有的,越到大事反倒越冷静。

很快黄家大姐就到醒园来,黄家大姐叫黄芩,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坐下开始把脉,约是两刻钟后,才收回手开口,笑容温和,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安定:“无大事,应当是吃了收缩子宫的食物或药物,此类食物药物极多,其中有很多具有催产作用,所以并不能确定是吃了什么。有什么忌讳,黄茶是知道的,这个不用担心,只须问太太一句,您今天吃过什么,是黄茶不曾过手的?”

“我叫花茶去买过韭菜盒子,隔着墙闻着十分可口,想着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也就没喊黄茶。现在想想,那韭菜盒子味道确实有点不一样,感觉不像是平时用的油,到底是什么油我也说不上来。”大夏朝多用豆油,有股豆腥气,那油明显不带豆腥气。当时想着韭菜味重,可能会盖掉,现在想想,绝对是油不一样。

“是不是有点轻微的辛辣气?”黄芩问罢,就见沈端言眼一亮用力点头,黄芩含笑道:“那就明白了,是蓖麻油,会收缩子宫致孕妇早产,若不慎还会大出血,孕妇最是忌讳。敢问太太,那卖韭菜盒子的,在墙外有多少日子了?”

沈端言仔细想想,好像两三个月的样子,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有点印象而已。早前吃什么吐什么,当然想不起要去吃,现在胎稳连黄茶都放开很多东西让她吃,所以她当时才敢让花茶去买韭菜盒子。再说,只听说过韭菜壮阳的,哪里听说过韭菜还能收缩子宫催产的:“大概我传出怀孕没多久就有,呵,看来真是有意思了嘿。”

“太太!”

“没事,这不好好的么,等顾凛川回来便是,其他的不用多想多管。”这种被人阴,然后要揪出人来,并阴回去的事,当然要交给毒草去办。她现在可是孕妇,孕妇不宜劳累呀,而且她不是有小恙么,当然得让孩子她爹去冲锋陷阵。

别说,把毒草放出去阴人的感觉,那叫一个痛快!嗯,有点放出去一条恶犬,要去满大街咬人的即视感。

黄昏时分,顾凛川从礼部衙门回来,进院没多会儿就听说了白天在醒园发生的事,先是他娘和他长嫂过来,再是沈端言嘴馋出来的意外惊吓。顾凛川都没来得及问黄茶有没有事,人就冲进内屋去了,留下在那准备答话的黄茶在晚风中直瞪眼。

“怎么着,吃个韭菜盒子都能吃出问题来,你这张嘴真是该管一管。有黄茶看着还不够,你不成要请徐夫人来。”顾凛川嘴里话说得急,落在沈端言身上的目光却是和缓温软的。

徐夫人近来有个旧年闺阁好友与丈夫一同来长安,徐夫人见沈端言胎稳,又有黄茶这么个牢靠的,才肯出门去与好友相聚。徐夫人管沈端言,管得比亲妈都严,沈端言好不容易能放开吃东西,哪肯叫徐夫人回来管她:“别呀,打今儿起我吃什么都得经过黄茶,不会再有事了,别把干娘请回来,干娘好不容易有个旧年好友来相聚,莫去打断她们姐妹私话。”

“是真没事?”

“…”沈端言不敢开口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可能完全无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更不要说成为一个出色的母亲。

“到底怎么了?”

“黄芩说胎虽然还稳妥,但可能很难足月。”若是在现代,沈端言觉得问题不大,就是她没生过孩子,也知道现代医疗技术对早产儿的照顾有多么周到,多少早产儿都能无风无浪的长大。可这是古代,早产儿要顺利长大,不知有多么困难。

#韭菜盒子谋杀案#

#妈,其实韭菜盒子挺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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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晃一圈,拉一条街的仇恨回来

鲤榜得登名后,萧霄他们各自的身份就得到了官方认可,从前虽人人都喊萧霄世子,但袭不袭爵没个准,毕竟长安城里多少勋贵人家子弟,就是因为文武科举不能过而只能守着往日的荣华度凄凉余生。

虽则还有武举未考,但勋贵子弟家的少年,往往是武举比文举容易,好勇斗狠的少年们有几个是不崇尚武力的,各家府中教武的师傅多半都是江湖中排得上号的好手。十几年练下来,要是连个武举都过不去,只怕那些师傅都能直接出手把他们给拍残。

因此,一过文举,宗正司就给出袭爵文书,至于武举,他们自己玩自己的,每次武举都是个能个九个半,剩下那半个,八成是身体本身弱,实在不成才没能过。萧霄他们几个漫山遍野疯的,打死虎的精气神都有。

时渐夏末,已有许多时日不见萧霄他们几个到醒园来,沈端言有些奇怪,问几盏茶又问不出什么业,只好找顾凛川:“萧霄他们怎么好久都没来,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估计这几天就会来找你,韭菜盒子那事,我与岳父说时正好碰上他们过来,岳父便将事交给他们去处理。前些时候才查出来,大约现在正觉得棘手呢。”顾凛川笑得无比幸灾乐祸,很明显,他为自己当时找着好时机而深深为自己的智商点赞。

“你这样说都不用告诉我是谁,我都能猜出来,是继母吧。”要不然少年们怎么会觉得棘手,顾凛川的话需要仔细听,沈端言明显注意到“处理”两个字,而不是查明白,是要把整件事查清楚然后处理妥当。

顾凛川点点头,神色又复凝重:“按说她并无子女,不应当为难你才对。岳父大人与舅兄他们向来看重你,就为拢着他们的心,也不当如此行事。”

这事多明白得慌,虽然原因不清楚。但结果明摆着,沈端言说:“那就说明她不在乎能不能拢他们的心,就算伤敌一百自损八十,她也有非对我下手不可的理由。至于到底什么原因,只盼着萧霄他们能查出来,如果实在不成,只能让父亲查去。”

“黄女医讲你不宜多动,要静养,别管那么多,凡事等你把小红生下来调养好身体再说。”顾凛川现在生怕这位待不住。每回看她活蹦乱跳,他都要在一边心肝直颤。如果不是礼部事务繁忙,顾凛川恨不得能时时看着她,不许她动这动那,最好日日静坐静卧。

其实沈端言挺老实的。是顾凛川太过小心,连黄茶都讲静养不是连走几步路都不许,是一是不要累着,二是情绪不要有太大起伏,三是身边人不要太吵吵闹闹。顾凛川是真被吓唬住了,所以比谁都谨慎仔细:“行了,我知道。你赶紧上差去,时辰差不多了。”

顾凛川看一眼刻漏,脚下往外走,嘴上的叮嘱一点没停。

好不容易把那管东管西,担心这担心那的送走,沈端言赶紧起来。叫青茶去隔壁把萧霄他们喊来。青茶去了约半个时辰才把人都请过来,萧霄他们进来的时候,沈端言正在跟着花茶一起缝枕头,用阴干的菊花瓣和荷花蕊做枕头芯子。

“端端姐,这…都这么大了。小红过段时间该降生了吧。”顾汝中是几个人里最盼着小红姑娘快点出世的,甜软的小姑娘什么的,顾汝中一想到就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掉。

“黄女医说约就是下个月的事,估计着七个多月,算起来是雨水节气时怀上的,若算得不差,应当是秋分前后生。”沈端言虽觉得早产会很麻烦,但是小红能早点来到这世上,她也挺期待的,孕妈的心思不好说。上一刻还担心小红身体会不会不太好,下一刻又高兴可以早点见面。

“就是名字俗了点,红红绿绿的,活似个丫头名。”

“本身就是小丫头片子,叫小红不正好。”

“千万不要被先生听到,先生觉得这名字十分得宜,既大气又富诗意。”萧霄早就对这名字提出过异议,结果就被沈观潮上了一堂诗词欣赏课,人生简直不能再苦逼。

“诗意?别开玩笑了,诗意个什么。”

“有胆跟先生说去。”

“那还是算了吧。”

少年们轻言细语地争吵罢,才问沈端言:“端端姐,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可是想念我们了,我们不来端端姐好生无聊吧。顾姐夫那么闷的人,肯定不会陪端端姐玩闹呀,所以端端姐要时时惦记着我们的好呀。”

沈端言十分擅长会心一击:“事查清楚了吧,打算怎么办?呀,看你们的样子,还没与父亲说吗?”

少年们虽说长在深宅大院里,可一个个都是府里的蝎子屎,独一份的宠爱,哪里看得到这些东西。而且,小正太要长成阳光少年本就条件苛刻,自然是到目前为止或许什么都听说过,但事实上他们什么都没见识过,所以大概有点刷新三观了吧。

“端端姐,你已经知道了吗?顾姐夫跟你说的吧,顾姐夫真靠不住,什么也都要跟端端姐说,他果然被端端姐吃得死死死死的。”吃得死死的不算,非要再重叠一遍,以示少年们怨念有多深。

“猜也猜出来了,我又不跟你们似的,上外边晃一圈,都能拉一条街的仇恨回来。看我不顺眼,又不顺眼到会下手害我的人,真不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在婚姻上,沈端言选的是人人都不要的毒草君,所以她的仇恨值相当低,因此就算是辛嫣看她不顺眼,最多挤兑她几句,还真没人会跟沈王氏那样,仇恨值多到不下毒手就会爆表。

少年面面相觑,你看我一下,我碰你一下,最后还是晏修棠小声开口:“端端姐,其实先生也早知道了吧,敢情你们什么也知道,却干待着在旁边看我们跟没头苍蝇似地转悠着。亏我们还替先生和端端姐心里发苦呢,早就该知道,先生都能老成谋国,怎么会连自家的事都不清楚。”

萧霄:“我们真是白费那么多工夫!”

少年们阳光灿烂的小脸遂转阴天,本来还想跟沈端言表现一下他们现在有多厉害,结果呢,人家查都不查就什么也知道了,望天,感觉好挫。

不过,待好吃好喝的端上来,少年们又一下把什么也都忘脑后,招呼着吃吃喝喝。一下子一张张脸又重新明媚起来,如同阳光下盛放的花束,清澈到半透明,让人光只看着都无法不喜悦:“对了,王焕章,你们还有来往吧。”

“有啊,不上先生课,又不在端端姐这里的时候,我们都会去找焕章。虽然端端姐不喜欢他,可他与我们相交多年,哪里可能轻易就抛下呀,好哥们一辈子嘛。”顾汝中瘦尖的下巴微抬起来,大眼睛特能看进人心里去。他们并非看不出来,可到目前为止,王焕章一直没越线,他们就不觉得有什么不能来往的。

大雾,好基友,才一被子呢!

“不是说你们来往不来往的事,就是带到我面前来,我也还像以前那样对他,毕竟他现在是什么也还没干呢。我是听说,他家中那些个‘天纵之资’的兄弟来了许久,他就没点什么变化。”王家有几名子弟来长安参加春闱,有两人还留在长安任职,那王家在京中的府邸就不止王焕章一个。

“比平时更沉不住气了吧,脾气较从前更急一点,躁一点,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都得登鲤榜,他春闱却没考上,肯定会失落着急的。”萧霄和顾汝中两人,比起张钧的不拘小节以及晏修棠天生的敏锐深刻,是真的被宠得觉得世上没什么坏人,不过是都是些犯错的普通人。

萧霄是嫡出独子,福王与王妃从来恩爱,有两个庶出子,大的都比萧霄小十岁,小的去年初才生。至于顾汝中是家里老小,爸妈宠不算,还有兄姐护着,虽袭不得爵,但家中风气向来好,兄弟姐妹抱团,长辈又护短,一家上下和睦得很。所以说,他们长成这样,真不是没来由的。

要在现代,爹妈还得操心到社会上怎么办,可这是古代,萧霄和宣和公的孩子,天真一点真不是什么大过错。只要不造反不叛国,他们的日子完全可以再天真烂漫一点。

沈端言也不点破,萧霄那自有沈观潮操心去,家国大事,哪用她一个一孕傻三年的孕妇去劳神。却没想,少年们离去后,萧霄又回转来,颇是愁眉苦脸地看着沈端言欲言又止,好几次嘴皮子微张,愣是又合上,如此往复好几次才最终小声凑到沈端言耳边说:“先生最近老给我开小灶,教的东西有点不大对劲,端端姐,这…先生是不是,是不是那什么…”

“什么?”沈端言问完想想,一时间还真没想起是什么事来。

结果萧霄用俩字就让她想起事来了:“储位。”

噢,看来沈观潮开始给萧霄讲帝王权术,帝王谋略一类的了,这些东西,换个臣子来教可能要教个四不像。要是沈观潮教,沈端言就只能祈祷一下,千万不要把她的美少年教成城府阴深的老狐狸啊!

#世界很危险,我不想被生下来#

#我的名字太湿意,我欣赏不来,怎么办#

#妈,求赶快生个叫小明的弟弟来陪我#

第六十一章 新地图,宠冠天下

跟别人讲,萧霄真有些不放心,连亲爹福王都不敢讲,偏又觉得可以跟沈端言说。萧霄不知道为什么,私心底觉得是因为他信任沈端言,事实上…是沈观潮暗示过啊,沈观潮看萧霄天天慌慌张张不可终日,觉得这孩子可能心思太重,于是便想着让他同人讲一讲。

自从开始开小灶以来,萧霄压力就一直很大,他还不是很敢问沈观潮为什么要教他这些,因为答案他能猜得到,无非就是两种可能,可哪种可能都不是他乐见的。

日渐偏西,园中光影斑驳,树枝将斜阳分割成满墙碎光,风吹过水面将分披的光芒轻轻托起,又缓缓放下。少年侧身坐在池塘边,修长瘦削的剪影衬着天际斜阳成一道绝美的风影。沈端言也无端有些感慨,就这样瘦小的肩将要扛起的是社稷民生,其实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人,仔细想想不免有些孟浪,他们只单言面做着决定,而从不曾问过萧霄是否愿意接受。

怀着身孕的女人永远有最柔软的心肠,沈端言自己都快被自己的柔软给感动,萧霄却直接给她戳破幻想的七彩泡泡:“我…我也并非没想过,只是怕自己担负不起,其他的事出错,只要认错就好了。可这件事如果出错,怎么认错也是没用的,端端姐,我有点担心。”

这语气听着像是愿意呀,沈端言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好半晌才睁大眼睛看着萧霄说:“你竟是愿意的?”

“端端姐,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就不能愿意吗,好歹我也是凤子龙孙,怎么可能没私底下想过,如果那什么要怎么怎么样呢。我也是有很多想法,曾经天真想过改变世界的…”

中二少年四个字,萧霄怎么也说不出口,便把话又咽回去。就算是说从前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呀。中二少年什么的,端端姐说是毛病,但他听着实在不像什么好话。

“端端姐。我也看到过很多东西,无力去改变,生为宗室子,自然知道要站到怎么样的高度才能去改变那些。不过是从前觉得不可能,所以不去想,更不去多看而已。只是现在忽然对我说,你可以开始想了,这太突然,我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萧霄知道这不是什么玩不转就可以丢开的,这是玩不转就要毁江山社稷于一理。陷天下百姓于水火的天子之位。

“现在开始想真的也不迟,谁的能力又是天生的,有我父亲教你,就是资质不怎么好,也能来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何况你资质不是挺好的,别担心,父亲若非觉得你可以调|教,怎么会教你那些。你就算暂时不相信自己,也可以先相信父亲的眼光呐,父亲能看进眼里的,再差能差得顾凛川去。”沈端言说完嘿嘿直乐。毒草这叫躺枪,当然,他躺得一点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