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端言的吐槽给逗笑,萧霄把话说出来就觉得轻松很多,再有沈端言宽慰,就不再那么压抑。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比他那些堂兄弟还是要强一点的,至少他是个“真”好孩子,而不是装出来的好孩子,光这一点就比他们高呀:“那我试试…不过。端端姐,这事不止是先生的意思吧,单是先生觉得我可以教,也不会教这些的。”

看来少年是猜到了,他也知道如果接受,一旦不成,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吧。不过,少年很勇敢呐,他说他这不敢那担心,对于可能的结局却一点不惧:“你都猜到了,干嘛还要我来肯定呢,少年,以后要相信你自己足够强大的判断力和决断力,要相信你强大到可以解决一切难题。当然,人都会有疑问的,如果有什么不太重要的问题需要人参谋参谋呢,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端端姐,谢谢。”其实,比起沈观潮来,在萧霄心里,沈端言才是最先肯定他们的人。在所有人都对他们不曾寄予丝毫期盼的时候,唯有她认真地对待他们每一个异想天开的念头,每一个不能被他人所理解的想法。

因为,端端姐相信,我们都可以成为伟大的人。

少年,不要胡乱理解,那就是句口号,随便喊喊而已。什么“少年,你的伟大将前无古人”,“少年,你的征途是星辰海”之类的词,完全都是喊着玩的…难道喊喊就真相信你们能征服星辰海了,那怎么可能!

就像现代随口“亲爱的”,那也都是昵称,难道还真拿你当“亲爱的”不成。

“你侄女还等着你将来宠冠天下呢,所以,少年,你必将成为最终的赢家。”沈端言声音轻轻地,仿如呓语一般,若非萧霄凑得近,只怕就要听不见。

这句“宠冠天下”让萧霄哭笑不得,心中暗想:端端姐到底会不会用辞儿啊,宠冠天下是这么用的嘛,那是给后|宫妃嫔用的好吧。侄女不是视若掌上明珠吗?不该是含着怕化,捧着怕摔吗?不应该是当她靠山,让她横行无忌吗?不过…要真这样,小红还能嫁得出去吗?

好吧,虽辞不达意,但是精神萧霄还是领会得到,所以他决定,以后一定好好宠侄女,宠到全天下没人敢对她不好为止!

萧霄就此开始他的帝王之路,以…宠侄女为最开始的愿望。

而小红姑娘,也十分乖巧不闹的在预定的节气来临时,一点也不折腾地开始告诉她妈她爹,她要出来喝奶。黄女医说秋分时节,小红就不早不晚地在秋分这一天午饭过去大半个时辰后开始发动,沈端言中午吃得饱饱的,力气也养得足,生起来倒不费劲。

因为没足月,体重才三斤九两,沈端言都没怎么疼,就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哭声,只哭两声就停住。沈端言抬起头侧脸去看黄女医,黄女医正抱着孩子细细查看,手脚都放得轻,所以小红一点也不抵触。直到一刻钟后,黄女医才让早先就找好的奶娘抱走小红。

“小红还好,肺经稍有点弱,这些日子注意着些,好在如今天不凉,待满月时能养好,到冬天也就不用担心。先天肺经不足,后天就得好好调养,孩子小,只要注意着些,会平平安安长大。”肺有点不足对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只需小心谨慎地呵护着,全天大夫候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来看就行。

黄芩说完就出去与醒园的大夫交谈,一是说小红满月前的调理,二是说奶娘们的日常饮食和用药。因小红肺经不足,小孩又不好用药,只能是奶娘们把药喝下去,通过喝奶让小红吸收药力。至于沈端言产后的调养,有黄茶在,黄芩只需提点一两句既可。

待送走黄芩,顾凛川才急匆匆赶回来,今天正是秋分节气,这天礼部要负责秋祭,谢师严又倚重他,事事都愿意交给他去办,所以他一点也不得闲。

一进园子,连小红的哭声都没听到,顾凛川不等人来说什么,自己先把自己给吓个半死:“怎么不见小红哭,言言呢,她可好?”

园子里一片寂静,静得让顾凛川心头生出寒意来,他几乎要认为,他在梦境中临死时那个秋天在此刻重叠于现实中,又静又冷,空旷得让人心中生出无限恐惧来。

这时忽有几声轻轻的哭声传来,软得像刚出生的小猫的叫声,嗓子嫩得让人担心她多哭几句,是不是就会把嗓子给哭坏。顾凛川听到哭声后,许久才如梦乍醒般进屋里去,撩开重重帘子才看到沈端言正一边喝着鸡汤,一边看着被抱着在屋里绕圈的小红。

顿时间,顾凛川感觉整个世界又鲜活明丽起来,暖色调的屋子里,似有春意融融。沈端言喝鸡汤时瞄到顾凛川一眼,见那张脸惨白惨白,就知道这位想歪了:“不来抱抱小红?”

抱着小红的奶娘就伸手要把小红抱给顾凛川,顾凛川向前走两步要接,却又立刻退几步,摆手说:“刚从外面回来,满身尘土,我沐浴更衣再过来。言言可还好,身子怎么样,小红有没有折腾你?”

小红十分不满地又哭两嗓子,虽然她什么也听不懂,但她还在胎里时,他们就说孩子天生小气,小红就十分符合爹妈期待的小气给他们看。

这一哭,弄得顾凛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沈端言幸灾乐祸地闷笑几声,说:“小红就这样,时不时要哭两声秀一下存在感,不用管她,你去吧,快些洗漱了来抱你闺女。”

在“闺女”两字中,顾凛川挑着门帘走出去,半天都是晕晕乎乎的,“闺女”两个字一直在他耳畔回响着,那叫一个荡气回肠。走出去老远,顾凛川才大大地咧开嘴,呆呆怔怔的自言自语:“我有闺女了!”

低低欢呼一声,冲进浴室,要赶紧洗干净换上干净衣裳去抱闺女!

嗯,用不用穿新衣服?

#大家好,我叫小红,很高兴和大家见面#

#我觉得他们想用宠坏我来让我嫁不出去#

#征婚,爱喝奶会卖萌#

#美貌叔叔的新地图#

#有人说应该叫舅舅,但叔叔才是对美貌长辈的赞美对不对#

第六十二章 你是我生命里最好的赞歌

沐浴更衣罢,欢喜得快要飞起来的毒草君快步走进卧室,一进去就冲奶娘走,奶娘眼疾手快,并充分理解新晋升为人父的迫切心情,见顾凛川走来就作势要将孩子抱给他,且嘴中说着要如何抱。其实被包成个结结实实的包袱,只要不磕着碰着摔着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奶娘只是一并把以后抱孩子的诀窍都说一说而已。

可顾凛川临到又把手给缩回去,表情那叫一个如临大敌,仿佛奶娘手里抱的是一包袱点燃的炮仗似的:“不会碰着她?”

奶娘看看顾凛川又看看沈端言,最后拿这位没办法了,道:“要么将大姑娘搁床榻上,您瞧瞧便是,待将来再长大一些,您再来抱?”

顾凛川想抱得很,可又没经验,而且看着那一坨看起来就又嫩又软的,他连碰一下都怕碰坏。奶娘这方法再适合他不过,待奶娘将小红搁沈端言旁边时,顾凛川才慢慢地,脚步轻轻地走过去蹲下。

沈端言本来都快睡着,这动静一闹开,原本那点睡意都没了。见这位这么跟看见碗满得快溢出来的热油般看着小红,不免觉得好笑,毒草君真是越来越不淡定了呀:“没事,你看,戳她她都不带睁眼的。”

说话,沈端言就伸出食指,轻戳两下小红的脸蛋。顾凛川看着,只觉得心肝都是疼的,赶紧拦住:“别戳,她脸多嫩,姑娘家怎么能动脸呢。”

瞧这语气,轻得跟羽毛被轻风托起似的,真让人难以相信。果然,每一个有闺女的男人,都会变得异常感性而多情咩。沈端言轻笑一声,却很快又收敛笑容,莫明想起自己的父母,是否他们也曾在自己来到这世上时。像此刻一样。

“顾凛川。”

“嗯?”

“你对我好不好没有关系,如果你敢对小红不好,相信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地狱。什么叫生不如死。”沈端言忽然眼眶就红了,看着被包成包袱的小红,心中既柔软又强硬。

顾凛川莫明其妙,眉头皱起看着沈端言说:“你们就是要我的心肝我都能挖给你们,怎么会对你们不好。”

“人无信不立,请夫君谨记。”沈端言又将当初约法三章时说的话说一遍,这一回慎重而严肃。

“嗯,看样子你真想要我挖心肝给你。”顾凛川莫明就说出句冷笑话来,把沈端言冷得够呛。

没好气地瞥一眼,沈端言裹着被子躺下去。看着顾凛川道:“我可不要你的心,留着给前世的小情人吧。”

听着这话,顾凛川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一声,然后继续低头看着小红。小红的眉有些淡。皮肤皱皱的并不好看,嘴唇的颜色却很好看,像海棠花初含蕾时那一抹惊心动白色的淡红。脸比他手还要小,鼻子应该像沈端言,不很挺,但很秀美的一小点,线条十分漂亮。单眼皮。方才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能看出来,修长,眼角微向上,看不出如何顾盼生姿,但看得出来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看着她,心里就充满对世间的赞美。仿佛不论心底眼里有什么样的尘埃,都能轻易抹去。每一个孩子来到这世上时,或许都能带给父母这样的感慨,顾凛川此刻,十分想知道。自己出生时,父母心中是否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也许曾经有过吧,只是…只是最终都消磨在了时光里,被忘记,然后就再也想不起。

“小红,爹不会这样,爹会永远记住此刻的种种。以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想起,当你来到这世上时,我心中充满对世间的赞美,你就是我生命里最好的赞歌。”若不是沈端言和奶娘们在场,顾凛川都能洒下几滴热泪来,此刻的一切,足以让他和梦境中的一切割裂开。

此刻,他听到了世上最美好的声音,看到了世上最美好的女孩儿,见到了这世间最美的样子,如此,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被洗去的。

太阳落下,星辰升起时,奶娘要将小红抱去旁边的小厢房安置,顾为川却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小红离开他身旁。便让奶娘把沈端言准备好的婴儿床推到卧室来,小红被喂第二次奶后,就被抱到婴儿床里自个儿睡。

顾凛川抽空吃个饭,然后就又扑回小红婴儿床边,蹲下来扶着栏杆,将头搁在栏杆上,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盯着小红看。奶娘对这新当爹的实在没办法,只能由着他去,奶娘想着,最多三天,这新鲜劲就能过去,谁第一次当爹不稀罕个几天呢。

不过,谁也没想到顾凛川劲儿那么大,竟然一夜都没睡,沈端言早上迷迷糊糊起来时,看到的就是顾凛川趴在婴儿床的栏杆上,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在婴儿床里睡得十分香甜的小红。沈端言还当顾凛川是刚起,新当爹嘛,时时想要看着闺女是正常的:“青茶,今我能吃点好吃的了吧,什么香什么脆什么辣什么酸爽给我来什么,总算不用再忌口了!”

“太太,您才睡一晚上,不是睡了一个月,想不忌口,至少得出月子才成。这几天,您还得喂大姑娘几回奶呢,好歹是您闺女,您舍得连一口也不喂。”往后当然是奶娘伺候着,可大夏讲究的是,儿女都得喝几口亲娘的奶,这样日后母亲和孩子之间才亲。

诶,把月子给忘了,还得再被管束一个月。更衣起身洗漱过后,沈端言就坐到饭桌前吃羹汤,她一坐下,顾凛川自然也坐过来吃早饭。沈端言挟个南瓜馒头正要往嘴里塞,忽然看到顾凛川面容憔悴,精神却十分饱满兴奋,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一晚上没合眼的样子:“顾凛川,你不会一晚上看着小红没睡吧?”

“爷大约是怎么看都看不足,婢子进来时还吓一跳呢,听奶娘说怎么劝爷,爷都不肯动弹呢,非要守着不可。”青茶一边布着早饭,一边说着,想起早上进来时那画面,真是想想也都要醉倒。明明睡意足,却撑着不肯合眼,像是生怕一合眼,小红就会消失不见似的,让人想笑又要忍住,刚当爹的人嘛,还是要理解一下的。

“真没睡啊,哈哈哈哈,顾凛川你很潜质啊!”什么潜质,成为女控的潜质,成为女儿奴的潜质。都说疼闺女的爹多半是好男人,沈端言上看看下看看,愣是没看来。

顾凛川今早吃的是炒面,大口肉大口面,面和肉上都裹着浓稠的酱色肉汁,看起来就美味得让人陶醉,尤其是那加芝麻炒过再做出来的油泼辣子香气,闻着都能感受到辣油的香辛,肉汁的稠厚,酱的香醇,以及用新下的麦子擀出来的鸡蛋细面。顾凛川什么都不用说,好好吃面就是对沈端言最好的反击!

沈端言:…

吃过早饭,今天顾凛川不用当差,大夏的官员也是有产假的,当然仅限嫡妻,也就那么三天,洗完三就得回去上差去。不过得闲的部门,多休几天也无碍,当然,顾凛川是肯定没这待遇了。

早饭过后不久,各家就开始送礼来,亲近一些的亲自上门,顾凛川负责招待,只是普通来往的派人上门,便由管家收礼并回芙蓉饼。大夏朝的礼节是,生女儿回礼是芙蓉饼,生儿子回礼是鲤鱼糕。

虽然各家基本早就知道是女儿,不过看到回礼是芙蓉饼才能真正确定,这下倒好,省个人人问名字的环节,现在他们的生活圈里还有几个是不知道小红姑娘叫小红的。忙大半个上午,送礼的人才渐渐少了,沈观潮上午也来看过一眼,知道小红不足月,也没急着看外孙女,只等满月时再说。

沈端言在屋里什么也不用管,中午还睡了个午觉,起来时看到顾凛川又扒在婴儿床的栏杆上,走过去一瞧,已经趴在栏杆上睡着了:“青茶,叫婆子来把他扶回床榻上睡去,这样睡怎么能睡得安稳。”

“太太,不是没想过,一碰爷就醒,不碰就这么趴着还能睡会。爷刚头回为人父,大约要兴头高一些,太太更由着爷去吧,左右不过几天的事,难道还真能天天这么睡不成。”青茶说着就跟沈端言说一下小红今天用过几回奶,醒了几次,尿了几次,睡了多久,醒的时候有多久。

小红姑娘特别喜欢听人讲话,但声音太大就会拧着股劲,所以说话一定要轻轻的柔柔的,最好说慢一点,花茶的声音最娇软,每当花茶说话时,小红姑娘就似乎十分欢喜。最不爱听的是院外打更的声音,才听过两回就总是拧着劲,连喝奶都更用力。

“那打更的可是换掉了?”

“换了。”

“那就好,萧霄他们上午来过了没?”前几天还说要第一时间来的,但今天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动静。

“没呢,想是觉得上午人多,怕吵着,许会下午来。”

这话才说完呢,没多久萧霄他们就过来了,不过似乎都不是很有兴味的样子,看起来被什么事给压着了一般,倒是萧霄看着和平时差不离。

#别家的爹是男神,我爹是吃货#

#肉臊子拌面里的油泼辣子一定要多多加花生碎和芝麻#

#穿二代日常#

第六十三章 向左翻云覆雨手,向右万丈悬崖高

等屋里婢子婆子都下去后,沈端言才问少年们怎么回事,少年们却齐齐看着沈端言,一个个身上的怨念强大到都快要化作黑雾。沈端言看看萧霄,又看看少年们,半晌半晌才问萧霄:“是你告诉他们了?”

“我哪敢说,这要命的事我一个人知道就算了,难道还非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好歹我也是长在宗室的好吧,知道这些连爹妈都最好别说,知道的越少越安生好吧。”萧霄没好气,说完又很快开口:“是先生讲的,我还想问先生为什么要说呢,分明我一个人担着就好,做什么要把他他们都拖下水。早知道一开始,我就不该叫他们一道去先生那里,免得日后他们受我连累。”

萧霄的话说完,沈端言倒有些理解沈观潮为什么要把话说开,只萧霄一个的话,他永远有种特光棍的气质,反正大不了就是这条命嘛。向左将拥有翻云覆雨手,向右是万丈悬崖高,最惨不过一条命,所以他其实还没有正视自己将要走的路,将承担的责任,将到手的权利。

所以,沈观潮把这一切戳破,让他知道如果不成功,不是只他一条命而已。他的亲人,他的朋友,甚至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如沈端言,甚至还有刚刚出世的小红姑娘。

“现在还讲什么连累,我们早就是一条蝇上的蚂蚱了,还分得清你我吗?别胡闹了,我们也就是一时接受不来而已,现在都没退路了,除了往上爬还就没别的路可走。”顾汝中瘦削的下巴尖好像在这几天里更尖了一点,看来少年们确实在重压落在肩头的感觉。

“能成的话,将来要封我做天策上将,有什么仗都要给我去打,不许交给我哥他们几个。哼,让他们打仗不从来不带我。以后我有仗可打也不带他们玩。”张钧这会儿倒平静下来,武将家的孩子,从小就懂得什么叫是战死沙场,是战死沙场。还是战死长安,其实区别并不大。

“我…我倒没什么想要的。”晏修棠愣是不觉得自己缺什么,大长公主独子,他想要什么没有。

“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不…日后有什么好吃的得惦记着我一份。”顾汝中是那种吃什么都能吃伤的吃货,而且吃伤还不记伤,下回还能照样吃出毛病来,绝对是个用生命来诠释吃货奥义的少年。

“还可以提要求吗?这个好,我现在想不起,先记着。”沈端言果断要一个承诺。日后说不定就有能用上的时候呢。

晏修棠觉得这太鬼了,立马也跟上:“那我也记着。”

顾汝中:还可以这样的,你们就会欺负我,真不讨人喜欢。

萧霄:有你们这样的嘛,刚才还愁眉苦脸。这会就惦记着要好处来。

“小红怎么…一点也不好看,都不像端端姐。”顾汝中以为所有的小姑娘都应该像他见过的萌物一样可萌可萌的,结果小红姑娘让他有点失望,皮肤皱得跟小老头似的,五官长在小脸上活像是猴子。

“是像顾姐夫是吧。”好看都是因为像端端姐,不好看肯定像顾姐夫嘛。

“刚出生是这样的,等满月长开了。就会和现在不一样。不过,倒真是不像我,也不很像顾凛川,这孩子真不知道像谁。”沈端言不是很擅长看这个,除非真长得一模一样。

“那我们满月的时候再来看小红,端端姐好好调养。”少年们知道不便多打扰。留下礼物就告辞离去。

看着少年们并肩离去的背影,沈端言莫明觉得自己能预见未来,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也将这样并肩立在风雨中,谈笑间指点江山。平定天下,治得海晏河清,民强国富。真希望到那时候,他们依旧阳光灿烂,至少要看起来依然那样呀。

虽然和少年们相处并不长,她平日也惯于作乐,但他们是她到这世界来后,最先感受到的美好。若非他们陪伴,她的穿越生涯何其单调乏味,也许开始只是出自于孤单,但人都是相处出来的,时长日久,他们又如此美好,怎么可能不投以真心呢。

黄昏时分有雨,顾凛川在细雨声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小红姑娘小嘴动来动去的样子,就这么点动静,顾凛川也看得移不开视线。偶尔发出点声音,更是如听梵音下世,天籁也不过如此:“小红…”

本来沈端言觉得画面特温情,不过这一句“小红”让她瞬间出画,深有种无力感,她是不是应该坚决再反对一下女儿叫小红呢。全名叫顾醒红,哪怕叫醒红也更好,再说沈观潮还给取个小名叫阿季,不过现在是生在孟秋,叫阿孟像个男孩名。

“顾凛川,能不叫小红吗?”沈端言虽然在心里想过,将来有儿子要叫小明来着,可看到这画面真是醉也醉瞎了,有点承受不住。

“醒醒?”

“别这样,这名字叫上,还睡得着吗?”

“秋分?”

“我还寒露呢,你书都读都哪儿去了,连个名字都取不上。”沈端言忍不住吐槽,说博学多才,结果连闺女的小名都取不出,取个大名吧还“小红”。

读书读得多不一定意味着会取名字吧,顾凛川取好多名字,他自己反正没一个满意的。连醒红这个名字,也是没法,传也都已经传出去,难道还能收回来,到时候还得到处解释去:“那还是叫小红吧,我觉得小红也不错。”

顾凛川总觉得“小红”两个字对沈端言有别的含义,就冲这个,他也觉得闺女叫小红不错。每次一叫小红,沈端言那表情就够有戏,顾凛川认为这样的戏,看一世也不足,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最后,沈端言惜败,只能看着最后给小红改名字的机会就这么溜走,扼腕不已。

时悄至满月,顾凛川没大办,只请相熟的亲友来醒园小聚。因孩子不足月。怕大办折福,因此这样也是极合理的,众人纷纷送上祝福,沈端言抱着小红收到不少赞美与祝祷。如果…如果不是众口一辞的“小红”。沈端言估计能再嗨一点。

“端端姐,小红果然好看多了,现在看着像端端姐,五官脸蛋都像。”幸好不像顾姐夫,那样的话将来陪嫁再多也不好嫁吧,那可让人操心。

“啊啊啊…她看我了,看我了,对我笑来着,好招人喜欢,好想抱回家。好可人疼。”顾汝中果断被萌物给秒杀掉,恨不得这就是自家的小姑娘,可以天天早对着晚对着,一点点被萌化掉。

顾凛川:“喜欢早点成婚生一个,别惦记小红。我闺女!”

顾汝中:顾姐夫一点也不招人喜欢,都是闺女像爹,幸好小红不像。

热闹无比,又和睦无比的氛围中,小红的满月宴一直办得不错,毕竟都是相熟的亲近之人,怎么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扫兴。不过。顾家人就不懂什么叫打人不打脸,扫人不扫兴,今天是顾闻和顾老夫人来,原本还挺好的,不过顾老夫人又旧事重提。

顾凛川难得放下从前,与兄长和母亲说温温和和地说几句话。没想顾老夫人见状,觉得儿子在跟她服软,便要求顾凛川帮家里出面平复酒楼的事。这事顾凛川就不能插手,皇帝陛下跟自己的儿子斗来斗去,那时宴会上不知怎么没搞起来。现在正风声紧的时候,顾凛川掺和进去就是作死。

皇帝跟儿子掐着,最后皇帝没事,儿子也没事,有事的都是掺和进去的炮灰,靠哪边都未必能讨得到好。顾凛川当然要拒绝,顾老夫人当时脸就拉下来,原本轻轻摸着小红姑娘脸蛋的手,一下没注意,用力就有些过了。

小红姑娘可是不知道什么叫“今儿有外人在,咱先顺着你,回头再说,免得落人口舌”。她亲妈动一小指头,亲爹都要说一句,何况这可不是动一小指头,小红姑娘当时就开始伤心无比地哭嚎,哭声之高几乎是她这一个月里的总和。

原本大家的视线就在小红姑娘身上,这一下,可不就让在场的人看着正着。都是明白人,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要留点印记,何况来的人里还有谢师严这样什么也知道的。

“顾老夫人,小红原就不足月,还是轻些好,莫吓坏孩子。”谢师严因为女婿的事,因为亲家的事,连女儿都鲜少再理会,这时候又怎么可能跟别人一样暗笑并沉默围观。

顾老夫人只是手重一些,并没有伤着小红,着实是小红没被这么“粗鲁”地对待过,小孩子又敏感,亲不亲她,喜不喜她,不用语言就能感觉出来。哪能不哭嚎,其实如果能说话,小红姑娘应该会说:“既然不喜欢我就离我远点,不喜欢还凑上来做什么,讨嫌吗?”

要没谢师严这句话,大家看过就算完,偏谢师严点破,这场面一下就尴尬起来。顾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是这场尴尬的来源,是以脸立马就僵起来,顾闻其实今天来纯粹是来相贺的,他太懂有什么事要私下说了。顾老夫人也是为家里酒楼的事着急上火,那酒楼投进去小半家产,顾老夫人看大儿子丈夫天天为酒楼奔波,才看小儿子这里,多少贵人都来相贺,偏不肯为自家说半句话。

也是一时没管住嘴,不经细想就说出来,顾老夫人并不是那么拎不清的,只是对比太强烈。一个儿子是到贵人面前卑躬屈膝,当牛作马,却连个眼角都没人给他,另一个儿子却是人在家中坐,一个闺女满月长安的权贵几乎都送了礼来。

最后还是沈观潮来解围,在场人都心里夸赞着,不愧是沈观潮啊!

其实,沈观潮向来是,面子要周全,里子也不肯丢一点,这会儿周全着,回头他要干什么还说不准呢。

所以,别高兴得太早。

第六十四章 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目下,沈观潮不会做什么,那边皇帝陛下和安亲王还没玩完呢,待那边尘埃落定,且有得是收拾顾家那几位的时候。便宜闺女…唔,还算有趣,外孙女也甜甜软软嫩嫩的,至于女婿——那是什么玩意儿。顾老夫人错在不该在小红的满月宴上这么来一出,如果在别的场合,沈观潮巴不得看热闹,闹得越大这热闹才越有趣呢。

不过,不收拾顾家那几位,不代表顾家眼下最看中的酒楼沈观潮不会干点什么,甚至他压根不用亲自过问,只需要把今天的事传出去。长安城中,有的是人以为他“品性无瑕”,却也不是人人都只看到他“品性无暇”,只要今天的事传出去,自会有人领会精神。

顾家那花重金建的酒楼,原想打造成天下第一楼,占内城四亩地的酒楼就这么胎死腹中,不仅钱收不回,顾闻还受牵连到大狱里待了几天。

顾闻其实是个明白人,他向自己的弟弟伸手,虽然赤倮倮(倮同衤果),但从不当着众人面打脸,至于向自己弟弟伸手那么理所当然,那完全是打小养成的习惯。向自己弟弟伸手,需要客气吗,当然不需要。

不过,经此一事,顾闻明白了,他这弟弟,如今已经长成他不能再随意伸手的地步。此刻,顾闻更加明白为什么顾凛川要科学进仕,全因这样他才能一个“不”字没有地堂堂正正拒绝,并且理都站在他那边。

从小,顾凛川就是个要脸要体面的,自从当年顾闻打起谢楹的主意时,顾闻就明白,本来就淡薄的兄弟情谊会荡然无存。顾闻想的不是修复关系,而是如何趁顾凛川还不会彻底与家中撕裂时再拿来用一用,从分家到现在一直都是这样。

“娘,以后弟弟那儿。您别再去了,咱们不能再指望他。而且,要是咱们日后有不妥,说不得还得靠他走出泥潭。即使到时他不伸手,就算他自己不承认,顾家血脉他也得延续。”顾闻说完看向顾老夫人,见顾老夫人还有些不忿,便道:“娘,他与我们自小情薄,三岁开蒙读书,五岁长驻书院,与书院的先生比家人还亲。本就已离心,又何必把最后一条退路也堵上。不合算。”

顾老夫人最是听长子的,且顾闻说得十分有理,当然,在顾老夫人眼里,长子永远是对的。说什么都有理。从小就是这样,不论顾凛川做什么,对顾老夫人来说,都不及长子万一。哪怕是如今,顾凛川已挤进需去仰望贵人圈,顾老夫人眼里,顾凛川仍是那个从小就不与她亲的逆子:“好。为娘听你的,局面已经这样,也不是我们能翻得起盘的。沈观潮那老匹夫,果然作不得亲家,日后还是不要与他来往为好,王家说得对。谁家与他沈家作亲家都是倒了八辈子霉。”

顾老爷在一旁不作声,谢楹亦然,顾老爷是在寻思着什么,谢楹却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顾凛川就这么不招父母兄姐待见。她从前问过顾闻。却没得到答案,她不知道的是,其实谁也说不出是为什么,从小不亲,长大后为利益,慢慢的小矛盾积累成大嫌隙,就再也亲近不起来。甚至因为顾凛川读书读得多,主意正,小小年纪时又指过家中积不善之财,积不义之财,把父母说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就这样能亲近得起来才怪。

不过,谢楹也庆幸,一家上下终于明白纠缠着不如远着,那样说不定少少少少的还能留点好,就像顾闻说的,到时候也未必不是条退路:“母亲,沈大人在长安人脉颇广,沈家在长安积世,还是莫与他们一般见识得好。现下,我们是外来的,就算不拢着地头蛇,也没必要交恶,不喜来往便不理会就是,连说也不必说起。”

这么说,是谢楹担心到时候顾老夫人不注意,说几句沈观潮的不是。顾老夫人不明白,谢楹却明白,沈观潮的为人,在长安内外,朝堂上下有口皆碑,有道是三人成虎,沈观潮却已经万人成神,可以随便拿来说,却污不得。其实,所谓有口皆碑,捧上神坛,皆不过是因为皇帝陛下倚重垂恩,长安乃天子治下,自然一切以天子的意念为转。

“日后,虽不必亲近起来,但不可断了来往。”顾老爷没说为什么,他听到的未必准确,所以,顾老爷也没轻易就改路数,不管怎么说,安亲王的赢面才是最大的。皇帝陛下千秋时,安亲王想做的事斩十遍都不够,陛下却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安亲王照样全身而退。

连安亲王自己,如今都认为这一切只是考验,只是皇帝对他的逼迫,逼他早日站稳,早日收服朝臣,早日为将来登基扫清一切可能的障碍。毕竟,曾就有皇帝为自己儿子顺利登基而没有隐患,将所有的侄子弟弟都一网打尽。安亲王认为自己是独子,再险也险不到哪里去,最终老头儿还是要将大位交到他手中,是以,安亲王比从前要更加有恃无恐。

萧霄却因此有些紧张,如今长安城中的风向,一天都能变好几回,每一回都让人心惊肉跳。好在萧霄虽然紧张,却没有乱阵脚,依旧安安稳稳地往来于沈观潮府上和醒园。该好好学的时候,疯狂吸收所有能用得上的知识和经验,该玩的时候,玩得一点也不比从前少疯一点。

“说不定过把瘾就死呢。”萧霄现在说起死来,特坦然,倒不是对死坦然,而是对压在自己肩头的一切坦然。

“你这是想拉我们一起死么,想都别想,就算推,我们也想尽办法把你推上去。再说,要真要死,怎么也该陪个漂亮小姑娘一起,跟你一起算怎么回事,后世的人知道该怎么揣测咱们之间的关系啊!”话外音:我们死了你都别想死,你活着,我们当然也不用死了,多好,多皆大欢喜,喜闻乐见的结局。

顾汝中和晏修棠这会儿正捱得近,两人在商量什么,听这话一说出来,颇有暗指,两人相视一眼,愣愣,然后顾汝中伸手说:“棠棠,来,抱抱。”

晏修棠被恶心得不行,但舍命陪君子嘛,既然顾汝中敢恶心他,他当然也要还回去,遂迎上去:“中中,你真是个热情的小妖精!”

沈端言:真是要醉了。

她不过闲着无事时没注意,胡说八道两句,少年们就这么记下一笔。好像…是她把他们带坏了呀,趣味越来越低俗邪恶,百无禁忌。

“你们俩真是够了,端端姐,你以后不能这么胡说八道,他们俩惯来最爱恶心人。”张钧可是纯爷们真汉子,哪里见得这俩人搂成一团,胃都忍不住抽搐。

萧霄:先生说他们就是我日后可以信任的班底,可为什么看他们这样,我会觉得还是不要争为好,争到手也会被这几个猪一样的队友给齐心协力玩坏啊!

“你们能不能不要每天跑到我这里来找安慰,找安慰就算了,你们就不觉得,我跟这事牵太深,知道得太多,也会受连累吗?所以,你们难道不向我表达一下感激,不热泪盈眶一下吗?”沈端言无语凝噎,这几个家伙真是没良心。

少年们互看一眼,还是萧霄开的口:“啊,非要哭吗?”

沈端言:本人已死,小事招魂,大事挖坟。

“我哭不出来,端端姐,求放过。”张钧是怎么挤都挤不出眼泪的。

晏修棠半晌半晌,指着自己眼角那半滴眼泪说:“我挤出来了,以后别说我没感动到泪流满面过!”

顾汝中沾点茶水抹在眼角,使劲眨眼说:“我很配合的,端端姐就当这是真的吧。”

沈端言呵呵两声,终于确定,少年已经被她给引到逗逼的路上再难回头了,这可真是一条不归路呐:“你们可以滚了。”

少个们起哄着推搡着起身,走到门洞那里时,晏修棠忽回头,慎而重之地道:“端端姐,我们懂。”

沈端言仰面冲少年们露出笑容,就算不说,其实我也知你们懂。只是求不把我捧上神坛,我真的从没想过要把你们弄成什么不世之雄才,只是恰逢其会,搭了天时地利人和的顺风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