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好好歇着吧,叫灶下随便做点,我也没什么胃口,顾着小红的胃口就是了。”沈端言说完果断洗漱一下去睡觉,她是真困了,又惊又急大半夜没合眼,这会儿觉得自己起码能睡到明年去。

顾凛川虽自己还蔫的,却起身扶了沈端言,沈端言下意识想推拒,但看顾凛川这一阵风都能吹跑的衰弱样儿,又任由他扶。但顾凛川脚下虚浮,没走几步就不知道谁扶谁了,沈端言忍不住暗暗翻白眼,却到底没说什么。

而顾凛川表情一点不变,眼底却涌上一丝温柔,生病虽不好,但附带的却极好,比如此刻示弱,沈端言不是没推开么。他一直没找着突破点,这一下就掐个准,心底有些庆幸,甚至感觉身体上的不舒适也都消失不见了:“言言,好好过行吗,你我还有小红和儿子。”

沈端言:毒草,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这撒娇的语气,你跟小红学的吧你。

“顾太守,趁病相挟是不对的,我虽碍着你是病人不跟你计较,你也别顺杆子往上爬,你当你是蛇啊。”沈端言说完,一噎,因为顾凛川确实是属蛇的,美人蛇啊美人蛇,又美又能毒死人。

“好,你好好歇着。”顾凛川见好就收,坐回罗汉榻上后寻思,是不是让大夫把他的病情说得严重一点,趁这工夫把沈端言的心思给哄回来。如今再让他回到那约法三章上,委实不大可能,顾凛川对妻子女儿娇娇软软的日子已经习惯,再也不想夜夜寂寞守寒窗。

沈端言一觉睡到中午,因顾凛川病,拜年什么的只得让冯二出面替代。众人知道顾凛川感染风寒,又知冯二得顾凛川重用,且冯二又宫里王府里淌过浑水够镇场,众人都十分客气,嘘寒问暖。

冯二回头就把年帖都收到书房,又去看顾凛川是不是好点,结果听到顾凛川给他来这么一句:“去问问大夫,能不能让我这病慢点好。”

冯二:太守,我才出去应酬会儿,您脑子就丢井里了吗?

“您的意思是?”冯二得要有个明白才好安排。

然后,顾凛川又给来一句:“前些时候那女子的事,言言还生着我的气不肯谅我,趁着这机会,我好哄转她来。”

之所以告诉冯二,是因为冯二得给配合他来。

冯二听完满脑袋包:太守果然是把脑子丢井里了,这井还够深的,就像前些时候夫人与小红解释一样,脑子丢太深的井里会被冰坏,脑子这样坏掉的叫深井冰。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真是只能这样形容啊!

不过,谁让人家是主,他是仆:“是,小的去安排。”

算了,跟上这么个主人,早要有日后也会成为深井冰的准备。

下午黄茶听说顾凛川病了,过来看了看,切过脉后看了大夫留下的药方,没作改动,只添了杯药草泡茶,又跟顾凛川说最近多练练剑,骑骑马什么的。不过黄茶怀胎已经快满九个月,需在家安安静静待产,也不经常过来,所以顾凛川一点也不担心黄茶会给他戳穿。

病嘛,随时都会有变化的,到时候再来,就是沈端言跟黄茶说,黄茶也察觉不出什么不对来。顾凛川信心满满,满心思想着怎么讨好沈端言,把她给哄回来再继续搭理他。

下厨这招真不错,可也真不能天天用,让沈端言吃顺口吃习惯,这招就不管用了。想来想去,顾凛川决定,先好好养病再说,养几天等精气神都足了,再作打算。当然,在沈端言那,这个正月里他是不准备好的。

至于衙门里的事——刘经历,本太守十分信任你,相当看好你,就全交给你了!

接到冯二转达的消息,刘经历欲哭无泪,更欲哭无泪的是第二天上门来的大夫,没听过病人要求慢慢好的。虽说病去如抽丝,慢点好有慢点好的好处,可细心把底子都补足,可半个月足够了,您非要出正月是什么个意思。如果说调养,光出正月可不够,至少三个月,要想慢慢补足半年才算完,不过那是食补,又不算什么。

顾凛川没跟大夫多解释,大夫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官大爷们有官大爷们的想法,谁知道他们在转什么筋儿。大夫给开了药就走,沈端言来问,大夫就照一个月说,反正从顾凛川跟前转过身来后,就只剩下这一个解答了,连沈端言也一样,至于沈端言是不是应该知道真相,这是官大爷需要考虑的,管他一个大夫什么事。

所以,顾凛川心安理得地慢慢“养病”,因要求缓缓养着,汤药都不很苦,不过闻着看着倒十分像苦汤子。顾凛川觉得大夫职业素养相当不错,因为沈端言每次看着药端进来都皱眉然后等他喝完默默给递蜜饯,每到这个时候,他就觉得再多躺一个月都值。

#说谎的都是坏孩子#

#妈,蜜饯不用给爹吃,还是喂我比较靠谱些#

#男神,新年好,求来投喂美貌#

#哼哼,爹,好吃好喝快点供上的话,我就不揭穿你了!#

第一一七章 唇齿留香,口舌生津

沈端言好歹没再抻着顾凛川,嗯,任哪个吃货天天被明府菜堆着,也不好再抻下去。明府菜属于连炒个小油菜都与众不同的,当然,明府菜最大的特色是加入类似味精的提鲜粉,是明府的菜秘制调味料。据说这个提鲜粉是用小虾干香菇鸡肉粉焙干后研粉制成的,炒菜时放一点,味道会得到大大的提升。

被味精、鸡粉、浓汤宝之类提鲜调味剂伺候过的沈端言真的对这欲罢不能,她都不好意思对顾凛川摆冷脸。病还没养好,天天给她琢磨吃的,好些大菜十分耗精神,偏顾凛川一点也不怕麻烦。那天沈端言只随口一说,这么冷的天儿,该吃佛跳墙呐,顾凛川立马就问什么是佛跳墙。

对于一个只会吃的吃货来说,沈端言对作菜真没什么造诣,她只能模糊跟顾凛川提一提,反正就是山里的海里的,肉鸡鱼鸭,鲍参翅肚,再加上猪肚猪蹄猪膘,鲜笋山菌姜葱等,用黄酒坛子严严实实封口后炖上。到底要怎么做,沈端言一窍不通,顾凛川为这个摸索了整一个月。好不容易才摸索出来,炖出来就几小碗汤,汤色黄毫稠滑,在口腔里仿如丝绸,咽下去唇齿留香,口舌生津。

小红吃得简直要飞起来,那眼亮得跟成功掉进米缸里,此生再无所求的老鼠一样:“爹啊,好美好美啊!”

沈端言细细尝着,从舌源码到喉咙,再到肺腑,最后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舒服的,美食果然能愉悦人心:“我只随口一说,没想你居然能做出来,我也只依稀在某本书上看人提起过,语焉不详的竟也让你做得这般好。”

正宗的沈端言也没喝过,简易版的话,还远不如顾凛川的手艺。到底是有明府传家菜的底子在。悟性又好,琢磨这么些时日,就被他琢磨出个七七八八,这样能创造出无限美味的毒草。委实能让人把许多缺点都放一边视而不见。

肿么办,分明想好不要再搭理,可现在这样——臣妾做不到啊!

就在她纠结犹豫的时候,顾凛川给她一根定海神针,他居然把自己梦境里所梦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顾凛川是不能理解的,但是沈端言能理解啊,尼妹,这到底谁重生了。当然,她也就能理解到这儿了,再多没有:“为…什么。要告诉我?”

听着沈端言迟迟疑疑地开口,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将话吐出口来,顾凛川忍不住轻笑出声:“只是想告诉你,在能梦到这一切后,我心中已无他念。唯与你一世到老而已。知你不愿讲情谈爱,我亦讲不起,亦谈不到。风雨一世,黄梁梦醒,如你曾言心如古井一般,我亦如此。如今许多事已与梦境中不同,有妻有女还将有子。如此已足,再无他念。”

“不想再站得高高的?”

“想,仍有遗憾未补足。”顾凛川坦诚说开来,把自己最软的地方露出来,他想这样的话,沈端言或许能够回心转意。

如果顾凛川说不想。沈端言还会有些怀疑,顾凛川坦诚地说想,她反倒觉得真。她差点就想说句“哥们,缘份呐,穿越重生一家亲”。当然,她才不会说穿越的事呢,那比梦还玄乎:“好罢,我试试,不保证,因我是个一旦作出决定,就很难更改的。”

能这样,顾凛川就满足了,其实托付终生就已经能让他满足,只是谁不愿能好好相处,温情脉脉:“谢谢,言言。”

长舒一口气,不用抻着也好,省得一边吃好吃的,一边还要摆冷脸,吃着美食完全无法掩盖心中的愉悦呀。至于托付什么,那得另说,至少她还得再观察观察,她真是个不轻易更改决断的人。

把自己择干净后,顾凛川决定抖一下吴王的黑历史:“那女子虽是商户安排,但却是吴王授意,虽他只是想给我使绊子,让我无心顾及你。但这事交行下来,商户选了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这事我有过错,吴王亦有。”

沈端言:那御宅猫控文青,又好久没吃药了吧。

最近倒是没写诗,天天改送些小物件,什么有趣,什么新鲜好玩就送什么,多半都进了小红屋里,沈端言真是不感兴趣:“这事,我去说说?”

“不必,他敢来弄我,当我是好相与的,叫他一个人慢慢等着吧。”顾凛川从不遮掩自己的行为,毒草就毒草,反正我就这样。

这样沈端言才更安心呢,不过还是劝一句:“毕竟是位王爷,不要太过,差不多就行了。”

顾凛川意味深长地笑:“放心,我不过是给他找了个疯狂的追求者而已,比他追求言言,疯狂百倍。”

沈端言浑身上下一抖,身上的汗毛全站起来致礼,再次深刻认识到,得罪谁也别得罪毒草:“行,让他有事可忙,他估计就没工夫瞎折腾了。”

再次笑,顾凛川道:“料想他这辈子都再腾不出工夫来了。”

再抖,看闺女:小红,千万不能学你爹,真会嫁不出去的。

顾凛川给吴王找来的那个疯狂追求者姓丁,丁蕴秋,名字十分温婉,人么…一点也不温婉,风风火火,麻溜无比,爱憎分明,大方豪爽,总之,是个爽朗滴女汉纸呀。丁蕴秋一直以来就对吴王十分有意思,丁蕴秋的父亲在极北之地为官,虽品阶不低,但因地方太远,便三年才回京述职一次。所以,丁蕴秋没能得到吴王妃去世的消息,丁大人对这女儿没办法,吴王妃的事他也确实不知道,否则说不定为求个清净,真能送闺女回京追求吴王去。

丁蕴秋好歹是三品大员之女,为妾是断断不成的,吴王妃没了,丁大人那天生世家子风流的性情,加上丁蕴秋年已二十一,一直死活不肯嫁人。且,谁都知她钟情吴王,等闲人家真不敢轻易下聘,种种因由加起来就使得丁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女儿来鳌州。

到鳌州后,丁蕴秋便去鳌州书院找沈灵均,沈灵均恰就是丁蕴秋的舅舅。丁蕴秋一到,沈灵均就开始头疼,这外甥女,他也拿着没办法。既然家姐和姐夫都通融让她来,他也只能由着她去了,外甥女委实一天天在长大,再不出嫁就真的要迟了。

吴王到这时候,还不知道丁蕴秋来了,这才真正是痴汉一般的女子呢。吴王回家她搞尾行,吴王出门她玩偶遇。吴王在鳌州市上看到丁蕴秋时,绝对以为是自己青天白日出现了幻觉,绝对是的:“我今天大概没睡醒,嗯,还是回府补觉去。”

本来打算来一个“鳌州市中偶遇”的丁蕴秋见状,立马扑上去:“吴王殿下,我在这里呀,你怎么老是不认人,不认脸这毛病真的没治吗?宫里这么多御医,宫外这么多名医,怎么就没能治好你这不认脸的症状呢。”

吴王十分想说:姑娘,我还真不是不认脸,我只是不想认得你的脸而已。

“是丁姑娘啊,好些年没见了,一向可好?”吴王在想,这姑娘哪个角落里蹿出来的,怎么分明好些年不见的人,如今还能蹦哒出来,而且梳的还是在室女的发式。吴王嘴里苦涩味儿渗出来,这姑娘,怎么还没成婚。

“不好,爹娘天天催我成婚,可是我只心慕殿下,若要我嫁旁人,还不如出家为尼吃斋念佛呢。殿下,虽这么说不厚道,也会惹您不快,但是王妃过世,我真有些感谢上苍肯给我这个机会。”丁蕴秋从来是说话直接,不知道从肚子里转个弯,婉转一些的。

吴王如今,确实有些淡了情思,毕竟已经是两年过去,否则他不会对沈端言展开追求。再看到丁蕴秋,吴王是真的连追求沈端言的心思都没了,满脑子只一个念头——怎么把丁蕴秋弄走:“丁姑娘,小王实非良配,丁姑娘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开什么玩笑,我慕殿下,全天下都知道,话本里都写过,殿下以为我这样的还有几个人敢娶,难道不怕将来我红杏出墙么。殿下,你喜我也好,不喜我也好,只要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能伴着殿,怎么也比伴着泥塑的菩萨要好。”丁蕴秋话一点也不带威胁,只有一股“你拒绝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就好,委实不行,吃斋念佛也没关系,只要是为你,什么我都愿意”。

吴王直想撞墙,这叫什么事,谁把这姑娘招来的,他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招这么一冤孽。

丁蕴秋:殿下,不要害羞了,我知道其实你也喜欢我,只是被我吓着了而已。没事的,你要习惯的嘛,因为以后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这么激烈厚重地爱着你的。

吴王:哥哥,救命!

#嗯,我妈也是这么想的#

#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对吧#

#丁姐姐,我家有好吃哒,来一发嘛,补充好能量才能碾压吴王#

#大夏朝第一美(食)爹#

 

第一一八章 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其实丁蕴秋是个很漂亮的妹子,喜好穿如烈火一般的红,红得扎人眼。不过,文青的欣赏大概完全不一样,吴王应爱清雅简朴的,丁蕴秋上门来拜访时,沈端言旁敲侧击了一下,说什么吴王诗赋风雅,应是个素好清雅之人。结果,丁蕴秋不是不懂,也不是做不到,而是…

“可我就是这样啊,我是心慕殿下,可若为心慕一个人而改变我本来面目,那样的我或许会得到心心念念想要的,但是那样的我都已经不是我了。因心慕殿下,才希望殿下看到的是本来的我,真正的我,而不是伪装与面具。”丁蕴秋想想,又加了这么一句话:“我不慕他,我是这样,我心慕他,还是这样。他心慕我,何需改变,他不慕我,何必改变”

低头轻笑一声,沈端言忽然明白了丁蕴秋的心理,大概这是世上所有为自己而骄傲的女孩都会有的想法。她们纵使再爱一个人,也不会为那人迷失自己,当爱时她们炽热如火,烈如骄阳,但心中的骄傲永不会放下分毫,如原主,如丁蕴秋。

她们大抵都被教导得十分出色,父母兄长们会用种种言行使她们认知道,她们是这世上最好的存在,她们的成长环境使得她们永远会坚持“自我”。其实她们真的很好,足以让你忘记她们身上所有先天的光环,只让你目睹到她们自身的风采灼灼。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沈端言想想,她一直觉得顾凛川是因为她有所改变而改变态度的,但其实从一开始改变态度起,顾凛川就只是因为他的梦境。这么想着虽有些挫败感,因为她一直承原主余泽啊,自己丝毫建树没有,不过,何必有什么建树。

“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端端妹妹,你很好。”丁蕴秋其实有些羡慕沈端言的:“既嫁所爱,又得娇女佳儿。如此顺心顺意,才是我真正所盼的呢,顾太守待你多好呀,漫鳌州都在谈太守情痴,独爱沈家女呢。”

说到这个,那就只需要呵呵就可以了,独爱什么的,顾凛川自己也不是这么想的。不过,还是不要戳破丁姑娘的美好期待了,姑娘十四五出嫁是夏朝主流。她能坚持到二十一还没嫁,足见她这辈子,要么成功,要么成仁:“你会有更好的。”

丁蕴秋点头,一串欢笑声溢出嘴角。午后的阳光在她脸上镀上一层光圈,仿若一束红花映照着骄阳,美好得让人窒息。这样的姑娘,简直不能想象竟会有人忍心拒绝,也许爱情,根本就不是你够好,他或她就会爱你的。因为每个人的爱情观都是自我的,与普世的价值观又有什么干系。

送走丁蕴秋后,沈端言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最初心脏不由自主剧烈跳动的感觉,如今好像还有余韵。虽然连面目都已记不起,连名字都已经忘记。但那种最初心动的感觉永远留在了胸腔里,如何也不会忘却。

只记得是一个很干净很阳光的少年,笑起来时连眼角都绽放着阳光的光泽,美好得让人想向上天祈求,永远不要使他眉心染上风霜。要使他永远如此美好无尘,就像美少年们。当然,她喜欢美少年们完全不是移情作用,只是她天生就喜欢亲近这样的人,光华足以照暖周围所有人心。

“言言?”顾凛川进屋,看到的就是沈端言捧着脸向着光,好像在遐想着什么,脸上充满美好的笑意,好像为什么而陶醉着一样。

“嗯。”被这一声喊,什么美好的回忆都碎成泡沫了,果然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热爱美少年的少女,最终都嫁给了大叔,至于什么类型的叔,那就不好说了。

顾凛川莫明从沈端言眼神里看出点“人生好绝望”“我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期待了”的意思,顾凛川心想我又干什么了,一直在努力哄好你啊:“分明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见我脸就阴了。”

好吧,表现太明显,这样不好,既然答应试着“再续前约”,那也不能老这样,相处是两个人的事,一个巴掌拍不想,她老这样委实有点对不住这么努力的毒草君:“你都没带好吃的回来!”

早上的时候,顾凛川有问沈端言想吃什么,因他要出门,去的地方又是个小镇上,小镇上颇有几样好吃的小食。沈端言选了两样,顾凛川其实买了回来,只是没拎在手上而已,他回后衙先是沐浴更衣抱闺女,然后才和闺女一起过来沈端言这里。只是闺女今天在外边玩,他看了几眼就过来,至于小食,两样都是要热着才好吃的,且沈端言那身子,这大冷天的哪里受得凉的。

“拿去热了。”顾凛川心说,真不好哄,幸亏记得。

“黄茶快出月子了,以后要带孩子只怕不能常来,看来还是得找几个丫头提上来,花茶一个人里里外外太累。你若不忙时,访几个合适的来,我不知该如何挑人,全看你的眼光了。”沈端言觉得花茶小姑娘也是时候看人了,毕竟花茶怎么说也是沈家女,不能亏待,得从现在就开始相得去,再晚就相不着门当户对又合心意的人家。

“这几日给你挑来,你再挑几个顺眼的便成,花茶的亲事倒也不难,鳌州书院或叶家都有合适的。说到叶家,待到下个月我休沐时再多贴几日假一道去,也带上花茶,叫人家相相她,她也去瞧瞧人。”顾凛川被托付这几件事都十分上心,一来哄沈端言,二来后衙的事确实该办妥,否则后宅不治,何以治地方,三来花茶是沈家女,虽不是显支,却也该好好思量着人家,否则沈观潮能饶他?

花茶姓沈,自然名字不是花茶,几个大丫头的名字都是从黄茶来的,只黄茶本来就是黄茶,其他几个都是进府后改名的。花茶本名作沈端龄,是沈家云山堂三房嫡出的小女儿,正儿八经排了字辈的沈家女,所以嫁叶家人也是嫁得的。不过长房长孙之类的不作想,但嫡出是必需的。

要不是因生母过世,家里长姐长兄嫁的嫁,娶的娶。又有些争斗,凭着花茶嫡出的身份,也不会送到沈端言这里来作大丫环。当然,对外从不这么说,下边叫花茶也叫大姐儿,花茶其实也不用称婢子,之所以这么自称,也是因着和黄茶她们要好,不愿意生分。

想到叶家,倒是个诗礼传家。还有美食传家的,也是不错。鳌州书院的学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是要问问花茶的意思,万一人家就不爱文人,偏爱个武夫呢。这也是有的:“相人家的事,我再与花茶说说,看她的意愿吧。她家里兄嫂不管,我总该过问的,父亲也早就提起过,这人选最后还是要父亲点头允准的。”

这话让顾凛川默默为花茶未来的夫婿兼“妹夫”点蜡,想从沈观潮眼皮子底下过。真不是那么容易的:“那待会儿你问了花茶,我再修书一封,先与岳父大人通个意思,若岳父大人点头,我们再办。”

“行,我问花茶去。对了,日后是否不再叫花茶,让她叫回本名吧。当时只为好照管,同黄茶她们放在一块,叫她们照顾。没想后来会这样,到底是沈家女,不能叫人轻看了去。”沈端言替花茶操着心,有点担心因曾称婢,日后花茶在婆家抬不起头来。

其实,这倒是沈端言多心了,只要不真是卖身过的丫环,哪有那么多讲究,把偏房女儿放到显支长房教养,那在世家真是再正常不过。

但顾凛川还是点头,毕竟是沈家姑娘不是丫环:“你与她说,回头也给她配两个丫头。”

“好。”说完不久,花茶就领着小红回屋来,顾凛川抱了小红去吃好吃的,沈端言就留下花茶说话。

花茶乍一听叫回本名,她都有些蒙:“太太,你是不要我了,要送我回吗?”

“傻姑娘,你到底是沈家女,也十五了,该谈嫁娶之事。总不能还教你管着丫头们,该是学学怎么管家理事,怎么人情交际。不会送你回,你就在我这里出嫁,只是还需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文雅士子,还是英武军士,又或是其他。你是我堂妹,怎么也得叫你挑个合心趁意的,才不枉我们亲近了这么些年。”沈端言,说着又道:“过些时日会进一批丫头,也给你添几个,到时候你自己挑人自己管束,端龄,你能做到是不是?”

花茶:“我…我会的。”

打这天起,花茶在后衙就成了沈七姑娘,沈端龄虽还有些不适应,但到底被教导过自己是沈家女,应有傲骨,到底没软软地趴下来。

至于沈端言问她心意如何,沈端龄也想了好些天才想明白:“不求博学,但求识文通学,不要不食人间烟火一味只读书的,要通人情世故,知进退懂轻重,至于家贫家富,功名官职都不重要。”

这些要求还真不算太多,会点文武,通人情世故,有规矩有礼数,这样的人在鳌州书院和叶家一抓一大把:“就没有点别的要求了,你知道,这样的人实在有些多。”

“所以,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没有花花肠子,这一点就要请堂姐夫帮忙了。”

#七堂姑,你确定你不是在说我爹花花肠子多得能秒杀所有人么#

#哎呀呀,我要有姑夫了,不带好吃的不让进门#

#美貌舅舅们快要来了,男神还会远吗#

#据说黄茶姨给生了个弟弟,什么时候带来玩一玩#

#我家小明什么时候才能出来愉快玩玩耍呢#

第一一九章 月明人醒霜初起,无边红叶舞萧萧

过了正月,美少年们便从京城来鳌州,不过还没怎么与沈端言亲近就被福王给扔进书院,今年将是他们在鳌州书院的最后一年。以后再来书院,就不是现在的境况了,只是美少年们如今还没有多大想法而已,毕竟如今皇帝陛下身体转好,少说活个三五七八年没大问题。

皇帝陛下如今撒开手,开始搞整风,很是抓了一批贪污**不作为的官员,这几个形容词千万不要分开。贪污**还不作为的官员,才是皇帝陛下真正厌烦的,你贪腐但下治地方安康,上入朝堂定国安邦,那你手长点,多捞点,皇帝陛下也会试着多看着你的长处,对你的短处视而不见的。

整贪腐也是在进一步为继位者铺路,那样的话,萧霄将来只要带拒夷敌于外既可,派系林立什么的,皇帝陛下铁腕手段之下,不过土鸡瓦狗罢了。

黄茶出月子后,天便开始暖和起来,黄茶的儿子名作吕希,是个胖胖圆圆的小包子,十分招人。沈端言如今胎也渐大,预计的产期在七月上旬,如今已至三月初,这意味着还有四个月,她揣的包子也要落地,到时候是男是女,一眼分明。

不过这会儿,沈端言还有点馋人家的包子,眼不得咬上几口才舒心。

三月至六月都是江南汛期,顾凛川忙得不着家,不是这里巡堤,就是那里查河,雨来后还要时时注意防汛泻洪。整整三个月,顾凛川都在河堤与衙门间奔波,连抱小红的时间都不多。也是今年汛期较重,去年天较干旱,今年雨水一多,便有些支应不过来。好在江南西道一直是雨水丰沛的地方,乡民对洪水的抵抗力较高,地方泻洪也做得好,这样一来也无非是劳累一些。忙一些。

待到闲下来,已经是六月底,顾凛川看着沈端言肚子一日日大,心里有些担忧。看着肚子比上回大许多。也是,这回足月,上回不足月,怎么会不大很多。不足月的小红十分瘦小,容易生产,这回足月又养得好,顾凛川哪能不担心。如果他些许医理都不通也就算了,可偏他懂一点,虽在孕期十分注意饮食,可这胎还是跟气吹大的一般。眨眼就这圆滚滚。

这可真是操心完国事操家事,没一点消停的工夫。

顾凛川担心,沈端言倒还好,反正有黄茶呢。再说都生一胎了,第二胎还怕什么。这下有经验了都。

七月初暑热,绿树亭亭,蝉鸣林噪。七夕一过,沈端言就觉得有点反应,待到初九凌晨发动起来,立马人就进产房,还没半个时辰就把孩子给生下来。看着肚子大,却是羊水多,孩子并不多大。

嗯,对了,是个儿子,终于满足了沈端言要个儿子来亲亲热热的心。这也算是心想事成。待到儿子生完,沈端言才想起来,儿子还没取名字呢,顾凛川一边抱着儿子一边听着沈端言在那嘀咕,遂道:“醒明。你不说生儿子要叫小明么?”

我去,才不要,女儿叫小红就够了,还来个叫小明的儿子。沈端言一边喝着小米汤,一边摇头:“你也行行好,给取个正常点的好吧。你想想我爹的名字多大气,想想恩师给你取的名字多高峻,再想想鳌州书院院长的名字多飘逸,可见名字取什么样,人就怎么样。”

咦?这好像在夸我!

顾凛川琢磨片刻,他不是没取,而是取了又照样拿不定主意。儿子在怀里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哪儿,刚生下来就精神奕奕的,一点也不倦怠。而且,只是刚生下来的孩子,就能看到通身充满暖意的光芒,绝对是沈端言一直期望的孩子:“醒朝?”

“你让我想起惜朝来,不过字辈已经定了,还是别叫这个。”醒朝哪有惜朝好听,顾惜朝这名字,沈端言也只听说过,她甚至不知道这个角色哪儿来的,只知道是部电剧里的男角名,连男主男配她都不清楚。

惜朝,珍惜朝夕么,倒真是个好名字,顾凛川想想,道:“没有什么字辈,我家排字辈只用字排,名不用排。再说,我这就没按字辈来,也未必全要按字辈,惜朝也十分好。”

不要,惜朝太雅,她喜欢阳光少年,不要叫这个名字:“惜朝似乎有股子悲剧的味道,我不喜欢,换一个。”

每回取名字都这样,顾凛川轻摇一下头,看看怀中的儿子,也不知为何,好像看到点笑意露出来,分明这会儿哪里都看不出笑来,却仿若看到了如朝阳初升一般的灿烂笑容:“醒初?”

像女孩儿名,当初你给小红取名字时怎么想不到这个字啊,多好的名字,阿初阿初,感觉就是个可爱招人的小姑娘:“像给闺女的名字,你给儿子取这么雅致,给女儿取得这么俗,将来小心闺女烦你。”

哪里俗了,哪里俗了,分明是那么好的名字!

顾凛川从不觉得醒红俩字俗,小红才俗好…不对,小红也不俗,真不知道红这个字哪里招着言言了:“先帝朝首辅名杨寅初,前朝画圣名王颖初,前朝诗仙名苏初龄,这个字何曾是专给女儿家的。”

好吧,醒初好像也不错,那就这样不怎么很愉快地决定了。而且阿初阿初,再多叫几下,又觉得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少年,会有萌萌如春初暖阳一般能萌生绿意的笑容,嗯,这下就十分愉快了:“好罢,那就叫醒初。”

月明人醒初霜起,无边红叶舞萧萧。

阿初:你们真不考虑一下我的意见么。

小红:说好叫小明的!

不管怎么着,顾醒初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这是个比他姐姐难伺候得多的祖宗。这个的奶不喝,那个的奶嫌弃,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个他愿意喝的,简直让人感动得快要痛哭流涕,祖宗,您总算肯进膳了,喜大普奔!

顾醒初打小就是个有要求、有追求、有格调、不妥协的“自家孩子”,两相对比,小红就真像是别人家孩子了,从小不挑食,爱睡不爱闹,从来没怎么哭闹过,特别喜欢别人抱她。顾醒初是自家孩子,挑食,不爱睡,热衷于哭哭闹闹,最讨厌随便什么人都来抱他揉他。

从前小红是沈端言怎么戳都不哭的,最多嚎两声告诉她妈,你再来我就召唤爹。顾醒初不是,只要沈端言一伸手冲他脸来两下,他就能哭得惊天动地,三两回下来,沈端言都不敢再伸手,因为阿初这破小孩儿实在太难哄。

“我没戳你脸怎么也哭,哭包,你妈我还期待阳光美少年呢,看你这样,八成要长成个多愁善感的林哥哥,随便来点风吹草动都是两行宽面条泪。我说儿子,咱能学学你姐姐不,我可不打算从头开始学怎么哄孩子,你看看你,都不体谅一下,人老以后学什么都不容易,你忍心让你妈我这么累吗?”沈端言天天都要对阿初吐几句这样的槽,而且沈端言里,阿初实在是浑身上下都是满满的槽点。

“妈,别动弟弟铃铛,他不喜欢。”小红比她妈观察得细,她发现她家阿初弟弟就是个不喜欢别人乱动他东西的,尤其是在他专注地观赏这件东西的时候。诶,有这么一妈,长姐难为呐。

沈端言闻言松开手,把铃铛从手掌心里放出来,“铃铃”地响起来后,阿初果然不再哭。沈端言看小红,对闺女的战斗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她闺女果然万能:“小红喜欢阿初不?”

小红:这要怎么回答?说嫌弃吧,弟弟其实也没那么讨厌,说喜欢吧,其实又有一点点烦。

“不哭就喜欢。”言下之意,这么爱哭的弟弟,还是算了吧,妈你都有时候要嫌弃,何冲是我。

沈端言:噢,我明白了。

摸摸闺女的脑袋,母女俩齐齐看向又开始瘪嘴作哭前准备的阿初,小红:“妈,我们去花园里乘乘凉吧,这里叫丫环姐姐们做就是了。”

“好,小红喝不喝绿豆汤,妈叫灶房煮了甘草绿豆汤,很解暑的。”说完,沈端言拉起闺女的小手,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出门喝绿豆汤去,至于小哭包,让丫环和奶娘先哄哄,过会儿她直接来摘桃子就是。

喝完绿豆汤回来,哭包初居然还在哽咽抽嗒着,沈端言一阵头疼,阿初的战斗力比他姐姐还要高,一哭起来简直人见人烦,狗见狗嫌:“这么爱哭,是不是该叫大夫来瞧瞧。”

黄茶擅调理和孕产,却不擅长小儿,不过她夫婿吕繁却十分擅长,沈端言一想叫人请了吕繁来。结果吕繁看半天,说一点问题没有,还扔下一句话:“爱哭就叫他哭吧,只注意别哭坏嗓子就是。”

什么叫爱哭就让他哭吧,这样一天到晚不时嚎个一刻钟,直到现在嗓子还清嫩得不行的倒霉孩子,有哭坏嗓子的可能吗?他最大的可能是把别人都哭坏吧!

#我家的哭包弟弟#

#弟弟皱皱得,好像抹布#

#抹布弟弟#

#舅舅有了,弟弟生下来了,男神你在哪里#

#我叫顾醒红,今年我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