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心地温善,秀出于众

要说能让阿初小哥不哭的人,也有,却不是沈端言,又是顾凛川。也不知这位修了那门子技能,闺女爱他如痴且不说,连儿子还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就开始对他无比痴汉。顾凛川不在时,他能自己玩自己的,顾凛川在时,眼睛还看不到那会儿就会听声辩位,眼睛能看到后就跟个向日葵看着太阳似的向着。

这让沈端言无比挫败,没法忍没法忍,这绝对没法忍。不过,阿初小哥百日一满,就开始认得身边的人,然后就开始对沈端言爱得不行。这份爱的具体表现是,任你怎么戳脸蛋,都不哭,还如春阳化雪一般笑呵呵地看着沈端言,眼神能连同人心一起融化掉。这使得沈端言戳得久了都不好意思再下手,实在是小哥笑容太灿烂太天真太美好,一看就是长大后绝对要长成阳光美少年的好孩子。

嗯,为此,沈端言不戳脸来,该亲亲搂搂抱抱。小红终于从魔音中脱身,终于开始发现弟弟的好处,比如有弟弟以后,妈就不会再计较她跟爹跟亲。而且,有弟弟以后,爹买好吃的都会多买一份,弟弟现在没牙,什么也不能吃,所以全便宜了她呀。

今天下衙时,顾凛川又到州府衙门外不远的点心铺子里要了几包糕点,又到隔壁的铺子里要几匣子果脯。回到后衙,不意外地受到闺女热烈欢迎,亲热完小经就抱着好吃的到一边装老鼠,顾凛川则去抱儿子,逗儿子:“阿初今天好不好,冬初要多晒太阳,阿初今日晒没晒,暖不暖?”

奶妈赶紧在一边说什么时候晒了太阳,晒了多久,又说:“公子十分欢喜,笑得比平日还要多些。”

沈端言这时候已经在陪闺女吃零食了。一边吃粒雪花梅一边说:“阿初喜欢人抱着,只要抱着出去走,他都开心。”

顾凛川遂抱了阿初到沈端言旁边坐下,哄了会儿子后。笑眯眯地看着沈端言道:“言言可听说了丁姑娘与吴王的事?”

“嗯?什么事,我今儿没出门,至于她们,我不问外边的事,她们也不会说。”嘴严,不谈人是非其实职业道德,偏沈端言就喜欢八卦一点的,把东家长西家短,北边多把柴南家丢只碗这种事说来围观一下。从前青茶、红茶她们就会满足她这点,不是她们不讲究职业道德。而是职业道德的头条是一切为主家服务嘛,那是职业道德的另一种体现方法。

不过,现在有顾凛川,貌似八得更深入,比几盏茶还靠谱。且说事儿跟说书一样的麻溜,让人听着极欢快。所以,来鳌州这一趟,沈端言觉得,很是够本。

“吴王今日上戏园子听戏,坐定后才知丁姑娘也在,且就与他隔道帘子。丁姑娘倒是没事先打听。只因今日这出戏,是丁姑娘的心头好。吴王见状转身就要走,却不料丁姑娘凭着对这戏的爱好,三言两语便使吴王挪不动腿。于是吴王与丁姑娘便一道看完了今日上演的戏,且因着都爱这部戏,两人相谈甚欢。”顾凛川说完。高深莫测的轻笑一声。

沈端言不解,这有什么好乐的,不就是偶遇么,不过这回不是丁蕴秋设计的而已,是真正的偶遇。类似的情景。吴王没少遇上过吧,所以吴王应该没被戳中兴奋点,那么顾凛川乐个毛线呐:“你乐成这样,还有别的事吧。”

“正是。”顾凛川闻言,笑意更明亮,衬上那张远在水平线上的脸,好似正在闪闪发着光芒:“他们已约好明日再去戏园子里看戏,据我所知,丁姑娘不待回书院就已经琢磨出好几条可用的计策,大约,吴王是很难从丁姑娘五指山里脱身了。”

丁姑娘果然威武,难得一次真.偶遇,就被她牢牢抓住,并还拿到了通关卡,甚至已有攻略在手,完全是要杀boss逆袭的节奏。沈端言心中默默为吴王点蜡,不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嘛,对吴王来说,大约他很快就要被埋进去了。

“还有呢?”沈端言觉得吧,顾凛川如果只知道这点,就不会这么欢乐乐地特地来找她说。

接下来的,顾凛川打算独享来着,没想到沈端言居然察觉出来他还有未尽之言:“还有…吴王还有一个十分疯癫的爱慕之人。”

吴王这是有多招桃花,沈端言想想直接问顾凛川:“吴王还有几个爱慕他的人?”

“没有了,光这两个就够他享受一辈子的,再来怎么得了。若说丁姑娘是还讲脸的,这姑娘是完全什么都可以抛开的,下药、绑人进房这类的事,她都干得出来。”嗯,顾凛川是绝对不会说这人也是他招来的,反正吴王打这儿起,就别想再有闲工夫来撩拨言言。

“吴王哪儿来那么大魅力,怎么一个两个都要生要死上赶着爱慕他?”沈端言硬是没看出来,吴王哪里值得爱。当然,她也不否认,她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她是怎么也不觉得吴王有爱的。

“吴王情深呐,且书画双绝,爱猫怜猫,这在丁姑娘看来是闲雅有度,在张姑娘看来是心地温善,秀出于众。噢,那张姑娘名意与张钧家有点亲戚关系,家中也是武将,大约是没见过吴王这样的…嗯,文人。”顾凛川默默地决定,以后再不自称自己是文人了,这个词借句言言的话,已被玩坏。

话说到这里,沈端言觉得她能脑补出一个十分河蟹的画面来,女大王雄姿英发,挥鞭倚马,怀中搂着个娇软好推倒的吴王放声大笑道“吴王在手,天下我有”。啧,不能再脑补下去,这画面太美,再补下去满桌子好吃的都会吃不下去:“张姑娘到鳌州的话,可有地方安置?”

“张家在鳌州有亲戚,自是安排到亲戚家借住,张姑娘其实已不能算姑娘,早些年与其夫和离后一直未再动姻缘。或是因其前夫在外置宅,在后宅中置有六房小妾,许多通房的关系,张姑娘委实羡慕吴王的情痴,待吴王妃情深,因此深慕之。”顾凛川说着坏笑,想给他使绊子的人,等着他的强势围观吧,他不会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的,且会把每一个细节都复述给沈端言听。想挖本太守的墙脚,作梦去吧,言言永远不会看上你的!

那就能理解一下了,张姑娘一见到“温善”的吴王,再想想她那糟心的前夫,两相对比,吴王简直是男神有没有。沈端言觉得,张姑娘更应该拿顾凛川当男神,只是不知道年龄上合适不合适。啊喂,这种把自己儿女的老爹给往外推销的举动很不对路,赶紧打住。

“这事儿,跟你有关?”沈端言半是疑问半是肯定。

“咳…”顾凛川清清嗓子,低头逗儿子,话外音:随便你怎么想都可以,反正我是不会回答的。

阿初:爹,你心虚呀。

小红:弟弟,真相如此残忍,你就不要戳破嘛。

张意来时,又是深冬,美少年们自此离鳌州,一去再难返,顾凛川也在鳌州迈入第三个年头。吴王长驻鳌州,且今年因大雪封道,吴王已向长安去书信言道今年在外不能回宫中与众位长辈、兄长团聚。

顺便,齐王…就是那个把美人送到商户手里,引着商户用美人给顾凛川送的齐王,他也被困在鳌州了。齐王路过时,雪欲发下得大,连河上都冻了冰,齐王只得停下行程,与吴王借宿,哥俩一块凑合着过个年。

齐王早知道他没能成功,且如今别说送美人,连州府衙门送个下人都被一层层刷出来,顾凛川那个油盐不进的混帐简直该杀。齐王看着吴王拉着他说着有关于“张姑娘与丁姑娘带来的苦恼事”,心头冷笑:不长进的东西。

“王兄,你好像不是很开怀呐,可是有什么忧虑之事。”不如说出来让王弟我开心一下下。

“不过是为大雪封路,冰冻封河不能进长安为皇兄、太后和诸位太妃贺年而忧虑,这般冷天怕好些王公都不能入宫相聚,只怕要十分冷清。”齐王随口敷衍着。

吴王点点头,同样露出忧虑的表情表现着对皇帝陛下和太后太妃们的同情,其实心头则在喟叹着:又是一个脑子不清醒的家伙,当年皇兄的雷霆手段,难道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顾凛川能查到的事,吴王也能查到,吴王在鳌州地界上可是真.土皇帝,弄倒山匪们不容易,弄明白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不难。所以,对齐王,吴王真没什么好说的,这位玩心计玩得阴阴的,从来没句真话,吴王对这位只想说一句:“就您,再长进百八十年,也会被皇兄随手碾平。”

而且,不说皇帝陛下吧,就说顾凛川,齐王哥哥,你这么给人添堵,你确定你在鳌州还能有好。等到冰化起码得到二月去,这一来就得在这待上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顾凛川有的是时间和机会给齐王下绊子。

#鳌州欢迎您!#

#小红携阿初祝大家节日快乐#

#论有弟妹的好处与坏处#

#我妈就知道抢我的好吃的,为老不尊#

#想男神,想外公,想舅舅,想皇帝老爷爷#

#据说再过两三章就能回长安哒,撒花#

第一二一章 天寒地冻,风雪摧城

其实顾凛川心没那么窄,或者说,这人反正以后会死得挺惨的,他又何必费闲心去琢磨怎么整死他。等他掉进坑里去,再踩上几脚就十分不错,这大过年的好好与儿女妻子一起过多好,不必为任何人坏了好心情。

顾太守一面把大儒大贤们的对联对一遍,数量没少,质量依然出色,再到送到各处去的节礼都能见人,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

看着大冷天,自漫天风雪里独行而来,一蓑一杖大袖宽袍,如同画卷一降临鳌州的沈观潮,顾太守还是觉得挺糟心的:“您要也早些来,河上冻着,路上盖着,您这怎么来的?大舅哥和二舅哥怎么能许您胡闹,您说您也一把年纪了,好好在家待着不成吗?”

沈观潮轻“哼”一声,道:“两年不见我闺女,大过节的惦记她不行,特地从长安来,没见着闺女亲亲热热不说,先被女婿教训一顿,你真是比天儿还冷呐。”

赶紧把这位迎进屋里来,见沈观潮神色有些不大妥当,又不像是为风雪冻出来的,顾凛川就猜着朝中可能有事,否则沈观潮这样爱惜自己的人不会这么数九寒冬从长安来:“这也没旁人,有事您说,我虽这也不成,那您也瞧不上,但总能替您分忧一二。”

又是一声轻哼,不过沈观潮却没拒绝顾凛川递上的茶,以及递上的橄榄枝:“皇帝陛下手段太硬,太不顾忌,我知道陛下是想在他有生之年,留个更好的家国天下给后来人,可他这样下去,在他活着时,那些人就弹压不住了。说句自大的话,我在我还能帮他压着点,我一离长安。看看他什么样吧!”

嗯?陛下是要调沈观潮离长安?

这个想法一蹿出脑海,顾凛川又立马压下,因为这不可能,沈观潮从二十余岁出仕后。就从来没离过长安,他就是那个最名不正言不顺做到首辅位置上,却又让天下人最拍手称好的人。所以,顾凛川以为,不论什么时候,皇帝陛下都不会放沈观潮离长安,这二人,患难共,富贵共,从来没脱开过手。这时也不可能:“您的意思是?”

“陈遇崇明年卸任归田,陛下有意放我到江南西道为道台。”道台说白了,就是个吉祥物,但这吉祥物偏都是皇帝陛下的近臣信臣,在一地之上可谓是太上皇一样的存在。不干涉政事。但一旦出手,绝对是针针见血,刀刀见肉。

“陛下…”疯了吧?

别说是顾凛川,只怕天下人都这么想,这时候,恰是皇帝陛下最需要沈观潮的时候,有他在就是个震慑。毕竟这几十年来家国天下,没有皇帝陛下就没有沈观潮,没有沈观潮就没有皇帝陛下,没有皇帝陛下和沈观潮就没有如今的大夏朝社稷稳固,民富国强。

“疯了是吧,我也这么想。陛下怎么说的你可知道。陛下说,风雨同舟数十载,他晚年不得安宁,却希望我有个安安稳稳的晚年生活,能儿孙满堂。颐养天年,我去他八辈儿祖宗!”沈观潮说完毫无烟火气,完全不像骂过人的样子,端起茶,丰姿依旧,风雅依然。但,很明显,他在压抑着怒火,这世上相携志同道合的背叛者比约定白头到老的出轨者更令人咬牙切齿。

顾凛川能理解,但没法感同深受,沉默一会儿说:“陛下似乎没有太大成算。”

沈观潮重重哼哼几声,像个小伙伴不肯与他一起玩积木的孩子似的,半晌才道:“你都能猜出来,我当然也能看得到,正因没有太大成算,他才不肯让我掺和进去,他怕到时候他走了,继承人纵使有心相护,也护不住我。墙倒众人推这种事,多少阁老都遇上过,他说希望我能全身而退,无疾而终,我…”

这个“我”字后面必定是一串骂人的话,而且相当出言不逊,顾凛川只当没看到,等沈观潮慢慢平静下来,才开口说:“那您现在怎么想?”

“我不能离长安,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同舟共济的好兄弟,在我这辈子里就他一个,别人我不认。你…有办法,是不是。”沈观潮自问什么都比他这女婿兼弟子强,唯一点强不过——蒙混过关!他要是更强,当初就不会让顾凛川蒙混过关到把闺女都骗走,还那什么什么。

顾凛川:我…真想说没办法,这样神仙打架的事,我现在还不是首辅好不好,哪里掺和得起。

可是沈观潮盯着他,死死地盯着,连眼也不眨地盯着,顾凛川长叹一声:“岳父大人,你就吃定我吧。”

“嘁,我闺女都被你吃定死了,我吃定你又怎么样,你敢不替我想办法试试。”沈观潮其实什么办法都试过,什么装病啊,什么卸任呐,什么拒不受旨呀,反正这些事,几十年来他从来没少干过,一点心理负担没有,也不担心什么欺君之罪之类的奇怪东西。

顾凛川:“您试过以死相逼没有?”

沈观潮:哟,这技能我还真没点亮过,真能有用?

顾凛川:绝对有用,尤其这个人分明比你还在乎你的寿终正寝,安然到老。

虽然这十分不厚道,而且颇有点像市井妇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有用就行,不管这办法俗不俗,难看不难看。这是两个就算死,也要携手并肩面对的一世知交挚友,所以顾凛川给出这个主意,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真正的知交挚友之间,比夫妻之间还更情深义重,且更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追求,相同的理想,并且一路同来从来没抛下过彼此。所以,哭一下闹下一吊一下什么的,也算是“情趣”。

等沈端言知道沈观潮的到来,已是午饭时,翁婿难得并肩行来,没冷哼没开嘲没吐槽,这不正常啊!而且,不是说在长安过节,兄嫂们都会与他一起么,怎么今儿中午就看到他在鳌州后衙的花园里,这不合理呀。

“爹?河盖路冻您怎么来的?”沈端言心说:老头儿,您别把自己给玩脱了。

“坐雪扒犁,狗拉的那种,一路上光换狗都烦死了。”沈观潮说完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抱起冲他乍着小手要抱的小红伸手温暖的双手,又冲沈端言怀里,还不足半岁的阿初招手:“哎呀,外公的小心肝,这些日子好不好,想外公不曾?”

“想,外公好不好,有没有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不闹?”小红用这话来表示,她真的还记得沈观潮,而且一直都有想念他,因为沈观潮在长安时,每天问候小红都是这么几句。

沈观潮心肝肉都跟被按摩舒坦了一般,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是熨帖的:“当然有,外公一直乖乖吃饭,乖乖睡觉,乖乖不闹,小红是不是也乖乖呢?”

用力点头,小红还不忘介绍自家蠢弟弟:“外公,我妈生弟弟了,你看你看,可好玩了,怎么戳都不哭,越戳越笑的。”

沈端言:你们爷孙俩够了啊,阿初不是用来玩的物件,更不是一戳就乐的洋娃娃。

“记得叫醒初,这孩子如何,闻说爱哭,看着倒不像,尽是笑脸儿。”沈观潮当然还是更爱小红,小红确实有些像王婉芫,还更娇软更甜一点。

“那是爱哭的时候过去了,您来正好赶上他已经不爱哭了。”沈端言把阿初往沈观潮面前递一递,阿初见到有张陌生的脸跑进视线来,立马给个灿烂烂的笑脸,刹那间冰消雪融,似有春风徐来。

见阿初笑,沈观潮也不由得笑,这孩子一笑啊,让人忍不住与他一起笑,仿佛什么烦恼也风吹云散去:“笑好,爱笑的孩子,老天爷也不忍心薄待他。”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午饭,沈观潮便去安置,一路风雪着实有些倦了,再有心上的事一去,孩子的笑又让忧思消散,更是昏昏沉沉。等沈观潮一走,沈端言便叫住顾凛川小声问:“怎么父亲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顾凛川遂把事情都说了,也没瞒她,因为顾凛川认为,他不说,到时候沈端言一问,沈观潮也是要说的,末了,顾凛川道:“大约接下来两年会很难,我想着,大约父亲明年就会把我弄回长安去…”

话没说完,长叹一声,很明显不愿意回呗,顾凛川在梦境之后,唯想过的就是太平日子,什么波澜也不想见识,什么起伏也不想经历,什么坎坷也不想有。只是,很明显,他努力想放过自己,却不能被放过。

不过,长安就长安吧,他可是已经做过“首辅”的男人了!

此时长安,亦是天寒地冻,风雪摧城,极目而去,四面无人,呵,倒也不是无人,那些躬身在角落里如同不存在的,在他眼里就是真的不存在。除能与他谈,能与他谋,能与他同路的才能被他看进眼里。

若能,何愿与你们别道而分!

嗯,放心,皇帝陛下,沈大人决意与您死掐着,而且还有人出歪主意,瞎帮忙。

#都说我爹蔫坏#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夫妻间的事么#

#皇帝老爷爷和外公谁是夫!#

#请相信我的纯洁#

#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的#

第一二二章 激流之中,方显身手

打从沈观潮来到鳌州的消息传出,州府衙门就仿如闹市,就连当初叶思源也不曾引起这么大的反响。叶思源好歹是曾在鳌州待过的,鳌州人眼里,叶思源反倒不稀奇,近几十年来都不曾来鳌州的沈观潮反倒稀奇无比。

再如何哲圣之后,也比不得鲜肉嘛。

且,沈观潮的风采,叶思的这般不修边幅的死宅哪里比得上,叶思源比沈观潮大着十几岁,怎么保养也不比年五十,观之仍如三十壮年文士的沈观潮。容貌清雅,身姿修长,站在哪儿都是一道美好足以令人陶醉的风景。

不管什么时候,人们往往是在满足视觉享受之后,才会去考虑精神上的享受,再换句话说,视觉上无法享受到的话,精神上再享受也要打一点点小折扣的,会有遗憾嘛,会有点“上天为什么不再给这个人多一点厚赠”的挠心挠肺感。

沈观潮不然,他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遗憾,他完全对得起世人对他的所有期待与想象。他有着天下文人所向往的境界,有着天下士子所向往的高度,有着天下所有人所向往的成就,他的一生,圆满,美好,或有那样这样的不足,但这些不足只使得他更真实,而不是满身仙气,凛然得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一拨一拨求上门拜见,哭着喊着只盼沈首辅惠赐一面的文人、士绅、书院诸人,沈端言真想出门大喊三声:“那全是假象,全是假象,全是假象。”

因皇帝陛下自沈观潮退阁之后,就不再设首辅一职,故时人多称沈观潮为沈首辅。

这会儿,沈首辅正和梦境里做过首辅的男人顾凛川对面而坐,沈端言全程参与旁听及旁观。沈首辅正在为不见人而表明立场,顾首辅则为来求见沈首辅的人太多,以至于完全扰乱州府衙门正常公务而表明立场。

沈首辅的立场是:反正我谁也不见。我是为糟心事出走长安,就为来求个舒心。抱抱孙子孙女,与闺女唠叨几句,教训一下女婿才是他想做的舒心事。至于外边那些,管是崇拜者还是来面见论道的,一概都是来添糟心的,坚决不见,死也不见,不死更不见。

顾首辅的立场是:不见可以,你搬个园子,让州府衙门日常公务得以正常处理,这么一闹,有冤的不敢来申冤。有纠纷的不敢来求调解,回头考核吏治,除非您真打算来江南西道做道台,那考核也无所谓。但分明您不想来,您是又想留在长安与陛下生死与共。还想不搬园子,那您就只能挑几个顺眼的见一见。

沈首辅:“想也别想。”

顾首辅:“小心我直接放人进来,言言不介意搬个园子吧,西头张家的园子冬日里景致最是迷人,千株梅树吐蕊,数千盆水仙含苞,言言可愿去住半个月。”

沈端言:好像真挺美的。

沈首辅:你点个头试试!

沈端言:咳。好像也就那么回事。

顾首辅:哼,大不了先挑有亲的长辈,这样一来言言也不用避讳,左右男女大防早几百年前就解放开。您要惹急了,我真干得出来!

沈首辅:“一天一个。”

顾首辅:“太少,至少一天三个。”

“一个。”沈首辅继续讨价还价。

“三个。您难道没见外边有多少人堵着。”顾首辅坚持不给还价的余地。

然后两人看一眼,果断决定各退一步,达成协议:“两个。”

沈首辅还嘀咕了一句:“活像来接客的。”

顾首辅:“您好歹一朝首辅,讲究些行不行,外边那些都拿您当神一样供着。您别生生当着他们的面掀翻神坛好吧,您不在乎体面名声,怎么也得在乎一下他们是不是承受得住您这种天翻地覆的破罐子破摔。”

这两位真是最近吵架吵得多了,什么奇怪的说法都往外冒,尤其是顾凛川,梦里做过首辅的男人嘛!对另一位现实里做过首辅,又眼睁睁看着掉下神坛的岳父,他真是一点也恭谨不起来了。

“我就是要破罐子破摔,也是神一样的摔,与尔等俗人焉能相同。且,我什么时候都不能算是破罐子,老夫一直是个传世重器,再传个千八百年,也是世之重器,你才破罐子。”沈首辅重哼一声,这死孩子越来越什么都敢说,真让人想抽死他,又或者把两个孩子偷走,急死他。女婿什么的,果然是种讨厌的存在,哼,女婿,你也会有女婿的,小红,外公会用心帮你挑,并好好教导,绝对让他有能气死你爹的本事。

果然,这俩吵到最后就像小孩子吵架似的,到最后绝对会到类似于“你才是坏孩子”、“我不理你了”、“不跟你玩”、“绝交”之类的幼稚内容上来,就好比刚才的“你才破罐子”。

他们这么吵吧,沈端言还不能插嘴,她一插嘴,这俩人越没完没了,最后她还很有可能躺着也中枪。所以,两次过后,沈端言只负责带着眼睛和耳朵坐在这里,别的…他们就是打起来她也不管,这俩人的武力值远高于大夏朝平均水平,这时代的文人讲究的是学文强精神,习武强体魄。

嗯,到最后今天吵出点新鲜的来了!

比如,沈首辅说:“翅膀长硬了,如今都敢跟我横着来,行啊,你横啊,改明儿我就跟陛下说把你弄回长安去,让你横,让你硬,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在梦境里做过首辅的男人也毫不退缩,轻“呵”一声:“您是已经搅进去了不得不跳坑,您当我会这火坑,即使是我跳吧,别的不敢说,自保之力绰绰有余。说不得回头,我还能捎带手的捞您是一把。”

这个一句带过,然后两人开始互相人身攻击,那就真的是人身攻击。别误会,不动手,动嘴,你说我“马脸毛长绿豆眼”,我说你“牙长嘴尖佞臣相”。人身攻击完,开始泼茶水,这是开始升级了,今天看来这二位不满足于前几天的程度,打算开始转武行。

默默抱着阿初,牵着闺女远离是非圈,隔着帘子继续围观。

小红:“妈,打架不好,他们不乖。”

沈端言:“嗯,喜欢要小孩子乖乖的人,其实最不乖,以后别搭理他们就是。”

小红:我妈有大智慧。

飞杯掷盏约两刻钟后,两人终于将这场幼稚的打闹叫停,沈观潮:“两个,不能再多,挑几个年岁长一点,威望高一点的,余下的才好打发。至于那些捧着银票来的,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嗯,私下完全可以谈嘛,非捧着银票明着来,谁能接。”

“是,小婿去安排,另吴王与齐王皆在鳌州,是否应该下个帖子请二位殿下稍作饮饮宴?”顾凛川其实特乐意成齐王与沈观潮的见面,至于吴王,那纯粹是个搭头,顺带提的。

“噢,行,你安排。”沈观潮挑眉,女婿,吴王那事你解决得十分老辣嘛,果然有本座师的风范十之一二。

顾凛川轻笑一声:“那便选在腊月二十九,岳父大人以为如何?”

“行啊,好日子。”沈观潮完全像什么也没听懂,虽然其实顾凛川是在说,要么收拾齐王的时候,吴王您也再涮一涮?呵,想都别想,我闺女的后援团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次日,州府衙门开始接受“与沈首辅的会晤”预订,不过这预订对预订人有严格苛刻的要求,一是年龄要在五十左右最佳,下浮不能超过五岁,上浮最好不要超过十五岁;二是威望,在鳌州当地的还不算,至少得是在江南西道有影响力,最好是在大夏朝都能叫得响名;三是只预备谈学问,你要是来走门路或打探消息的,想也别想。

第一条是为剔除掉大部分人,第二条还能剔除大分人,到第三条么,其实可以看作基本要求,不管谁来,只谈学问与风月,不谈朝政与大统。

这三条一挂出去,剩下的真没多少人,符合第一条又符合第二条的,肯定能谈得下学问。不过,这样的人往往最挠心肺的还是朝政与大统,其他的,学问找谁谈不是谈,虽说沈观潮你声名赫赫,可也没到用“惠赐一面”这个词的程度。

最后,就剩下小猫五六只,外加吴王齐王这两只,和沈灵均这一只。

谈完正好过年,过年之后,沈观潮只在鳌州待到上元节,上元节一过,沈观潮便又坐上雪扒犁回长安,临走前看向顾凛川别有深意的一笑:“女婿,老夫在长安等着给你接风。只可惜,你那园子才修到一半,看来还是要住醒园呐。”

看着沈观潮的背景,顾凛川唯能仰天长叹,直到扒犁远去,顾凛川才忽地笑出声来:“激流之中,方显身手,吾辈岂甘干坐岸上,观他人弄潮。”

“所以,你也想回长安。”

“是,风雨交加之际,正是上用之时。”顾凛川原本真没想回长安,清闲安逸日子也很好,不过他胸中始中烧着火焰,被沈观潮一通勾,岂能不上船。

嗯,反正沈观潮也不打算放过他,既然不能拒绝,不如从现在开始就期待结果,畅想过程。

#外公的意思是:生活就像强x,拒绝不了的话,就享受吧#

#外公可以充分展现一个画面:男神秒变精神卫生中心资深患者#

#为要肥长安撒花#

#长安哒好吃的更多呢#

#据说男神也会出现在长安#

卷四 风云起 凭我意

第一二三章 鳌州渐不见,长安在眼前

官员任地方一任三年,这个三年倒未必一定需要任满,顾凛川刚好到这个节点上,沈观潮想把他弄回长安去,真不用费什么事,何况皇帝陛下那里对顾凛川也是有点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