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对得差不多,阿初和小红的纸鸢也在董楠的帮助下放起来,完全没有借助仆婢们的帮助。阿初放的纸鸢是鹰,小红则放蝴蝶,董楠放丹凤朝阳,天空里花花绿绿地不时离近,不时又被风吹开,使得三孩子不时惊呼一声,连董楠都没能绷住。

“哎呀,不要不要,快点走开,美人哥哥,这里就要缠上了。”小红急忙拽了一下自己的纸鸢往后退,不料脚下没注意,为了稳住身体却把线给松开。原本线轴上的线就留得不多了,这一松手,不多会儿纸鸢就已经飞远了。

恰这时一阵大风,再想把那描得跟艺术品似的蝴蝶纸鸢拽回来,就不可能了。

“我的…纸鸢,爹画的!”小红好伤心,她很是爱那只纸鸢,画好后天天都挂在屋里,没想才出来一次就再带不回。小红扁扁嘴,到底没哭,不过看得出来很伤心。

董楠:“小红妹妹,给。”

虽然董楠的纸鸢很好看,而且美人哥哥给她什么她都开心,可是小红还是很想要她爹亲手画的纸鸢快点回来,上面的浆糊还是她刷的呢,红颜料她也一起涂过的。

阿初:姐,我的给你。

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线轴,小红忽然紧紧抱一下自家弟弟:还是我弟最好。

阿初:那是,姐千万不要被长得好看的哥哥骗走,纸鸢而已,咱们家管够。

#嘤嘤嘤,春风,把我的风筝还回来#

#我弟真是姐姐的贴心小棉袄#

#唔,美人哥哥其实也很好啦,只是人家还是更爱爹做的风筝嘛#

#嗯,纸鸢就是风筝#

第一五八章 沃野横川,时丰年茂

淳元三年是值得在史书里大书特书的一年,上有上皇陛下与沈观潮携手治理朝堂,还有淳元陛下与顾凛川联手拾掇王氏一脉。下有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以及边关的接连几场大大小小的胜利。

更重要的是,淳元三年五月底,皇后殿下含元殿产子,育得一儿一女龙凤双胎。沈端颖自己就有个双生兄长,没想自己居然也能生对儿龙凤胎出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沈端颖心下大安,朝堂需要的儿子有了,夫君期待的闺女也有了。

萧霄看着俩孩子,大喜过望之余,也开始犯愁,不为别的,为取名字而发愁。老萧家的人取名字真的没天赋,看看萧霄、萧雯还有萧徐、萧征的名字就知道。福王当初给萧霄取名字时,据说在下雨,福王虽然不是个文人,却也能吟几句“潇潇风雨”之类的句子,于是便作萧霄,而萧雯则是闺女出生时,福王闻到了花香,人家没叫花名,直接取“闻”字便作萧雯。

到这一辈好了,取水边字儿,三点水也好,两点水也好,四点水也好,直接有个水字也好,总之得有水,正好这俩孩子出生时也下了雨,萧霄差点给取名作萧潇和萧雨。

沈端颖:“夫君,潇字于儿子而言乃君父讳,十分不妥。至于萧雨,雨字是君父字辈儿,这也不妥。”

萧霄:求指条活路。

沈端颖思来想去,只得接过这活儿,可取名字这事吧,是个要命的事。尤其是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字,总觉得这个也不够好,那个也不够美,够好又够美还要嫌弃音韵不谐。等到什么都觉得可以了,可能还要嫌弃这里那里不足,总之取名字是个苦差事。

然后,萧霄提出个想法:“不如咱们翻翻长风赋之类的词赋。”

“夫君说到长风赋,儿子的名字倒是有了,夫君以为叫萧沃如何?”皇长子取这么个名字,也算一个美好的寄望,沈端颖是这么想的,沃野横川,时丰年茂。

说到长风赋,萧霄也想去一句来:“不,不应用这个,天家长子,自应取个更恰当的,泽而霈之,萧泽。女儿的名也有了,萧沁,阿颖以为如何?”

沈端颖点点头,这俩名字至少比不靠谱的萧潇和萧雨要好上许多,实则孩子的名字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多么富有高深意义,只需要这样就很好了。也不是谁家孩子都跟沈家取名字似的那么麻烦,哪个名字拿出去,都带着千载世家传承的深厚悠长。

“就这么定下吧,不过…是否该去问问父皇和父亲,毕竟这是长孙长孙女。”沈端颖被萧霄一带,差点也忘了这件事。

萧霄:“不用,父亲和父皇对取名字都不会感兴趣的。”

老萧家的人,会取名字的真没有,当初上皇陛下为给独子取名字,据说整整拖了几个月,让朝堂上下几乎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喜欢这个儿子。

果然,报到上皇陛下和福王那里,都没有说要给孩子取名字的,听到名字定下,都欣然接受,并且迅速过来看孩子。福王还夸了一句名字起得不错,上皇陛下没有异议,问是不是侄媳妇取的,萧霄答是他取的,上皇陛下再夸一句“倒是比朕和你爹当年要好”,一个太兴奋不知道取什么好,一个太随意,怎么随意怎么来。

“明天去祭庙,上表告祭一下苍天先祖,让他们知道,咱们老萧家传承有后,社稷无忧。”上皇陛下说着,忽然想起了自己远在海外的儿子,不知如今,那不成器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成器。

上皇陛下很想去海外瞧上一瞧,不过,他的身体他自己最明白,大约…真的过不得今年了。海上一折腾,怎么也是半年一年的,他这身子骨如今已经折腾不起,只盼着他去前,那不成器的儿子能回来看他一眼。

上皇陛下长叹一声,回了殿阁跟沈观潮说几句,便放声长叹:“想想那小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那么蠢。”

沈观潮:陛下,您那独子一点也不蠢,正筹备着强兵壮马打回来收复山河呢。

当然,天高皇帝远,那边地方又那么大,想不想打回来和能不能打回来是两回事,当时把人送出去,就想到了这件事,所以选的地方十分远,海面也不是很平静。轻车简从回来没事,要想大批量的兵马运回来,那就真是只能说句想法十分愚蠢了。

不过,这些话,沈观潮没有说出来,就让上皇陛下在最后的日子里,所剩下的唯有对独子的惦记与美好回忆吧。哪怕天天都要骂几句蠢货,其实谁不清楚上皇陛下有多担心那蠢货呢。

好在朝堂上的争斗处理得差不多了,沈观潮偶尔还抽空关心一下王寅的事,王氏在后院,如今倒像是换了一个人,整日里抄经念佛,不与外人来往,也不参加任何饮宴。如果不是知道真相,只怕真要以为她已经幡然悔悟,暗地里王氏一直在给王寅递“消息”,自然这些消息都是沈观潮特意漏出来的。

王寅那样聪明的人,八成不会全信,但这些能扰乱他的视线也就足够了,足够让萧霄和顾凛川趁乱把他斗倒。

九月底,上皇陛下一病不起,这几年来拿药一直养着的身体,到如今终是什么药都撑不起了。上皇陛下没要别人来侍疾,而是让沈观潮与他同住在殿阁中,醒来时便与他说说话,昏沉着时,沈观潮便自歇着。如此半个月,上皇陛下自某日说过一句“幸与卿一世相得”后再没醒过来,并且在十月二十日日入时分停止呼息脉搏…

当时殿阁里除了沈观潮还有太医和两位阁臣,一名礼部官员,一名宗府王亲,以及鸿胪寺董寺卿和两位阁臣。这些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守在这里,太医一再确认过后,在场的几人面面相觑,压根没有意识到应该赶紧发丧。

永嘉陛下登基带来的是大夏朝前所未有的盛世,而永嘉陛下的离世也是将平稳留给大夏朝后才撒手的,这样一位君王,仿如许多人心中永远不会倒下的大山,但如今却轰然倒下。最后还是沈观潮开口,与礼部官员和宗府王亲、董寺卿分别道:“于大人去发丧表,殿下和董寺卿,劳烦您二位去准备一应礼仪。”

两位阁臣是不能离开的,所以顾凛川还得立刻派人通知萧霄过来,丧表发出去后,就是大行之礼。萧霄以子侄身份登基,却因永嘉陛下独子不在,萧霄必需替代安亲王作为儿子主行祭礼。

沈观潮派出人去后,就与两位阁臣商议谥号:“谥号的话,上皇陛下没有太多要求,不需夸一生功绩,也不需言一字荣耀,只平谥既可。至于庙号,也请二位体上皇陛下之意而冠之。”

内阁这段时间一直在就谥号和庙号进行商议,最终定下的庙号是“世祖”,不过在谥号方面,取的都是美谥,庙号世祖乃指承上启下之君,上皇陛下肯定能喜欢。但谥号要求平谥的话,就有些为难了,毕竟在世人眼里,永嘉陛下一生功业,就是把所有的美谥叠起来,也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应当。

“平谥实不能概上皇陛下之生平,内阁早已拟好三个,不若待陛下来,沈大人与陛下商议一二。”

沈观潮点点头,美谥平谥什么的,沈观潮倒不觉得应该坚持,毕竟谥号是一个帝王生平所为的概括,还是应当慎重一些。平谥全是些怀、思、哀之类的,他也认为不能贯在永嘉陛下头上。

内阁定下的谥号有三,一曰圣武皇帝,一曰昭武皇帝,一曰肃武皇帝。最后萧霄来与沈观潮商议一番,定下“肃武皇帝”为谥号,“刚德克就曰肃,执心决断曰肃”,“刚彊直理曰武,刚无欲,强不屈。怀忠恕,正曲直”。肃武皇帝,恰到好处的形容了永嘉陛下的一生作为。

顾凛川想到的则是:肃武昭文,两代帝星开创的盛世,大约千百年内都无人能出其右。前者修律安邦以武定国,后者淳风化民以文昭治,遂天下礼乐教化,诗家文家如繁星一般点亮大夏的天空。

肃武皇帝刚下葬不久,边关传来大捷,自此之后,边境再无大战,大军班师,论功行赏,封出去不少爵位。好在被肃武皇帝一番肃清,朝堂内外不少有爵位在身的公侯伯子男都倒了霉,是以压根不需要比从前多出什么花费来。

十一月底,安亲王归朝,一踏上故国,他就知道了其父逝世的消息,肃武皇帝二话不说再次踏上归程,留下一句话“我必将打回来,复我父山河”。

萧霄:我怎么觉得我堂兄脑子里全是屎!

“这时候他应当回长安,就算要放狠话,也要在祭拜过世祖之后,这样文臣武将们多半还能惦记着他点。偏他只放句狠话,连亲爹都不来拜祭一番,这在文臣眼里叫刻薄寡情,在武将眼里叫白眼狼。”一旦哪个人在文臣武将那儿都吃不开了,在民间以孝治的大环境下,他这么一干,叫自绝大道。

遂安亲王已不足为虑,不过…王寅掺和一脚的事,事就麻烦了!

但再麻烦,也挡不住淳元皇帝成为不世明君的脚步。

#皇帝爷爷穿越了#

#穿越大婶,要给皇帝爷爷一个很好很好的穿越生涯哟#

#不世明君舅舅,求抱大腿#

第一五九章 史笔如砌,后来来居上

从淳元四年至淳元七年,整整四年里,淳元陛下与顾凛川并肩战斗,一则进一步肃清朝堂,二是剪去王寅和安亲王的所有势力。这两件事,沈观潮彻底撒手,连指点都不曾有过,自肃武皇帝去后,沈观潮收手收得十分干净,闭门谢客,在家中静修静思。

一来,沈观潮能预见得到,淳元陛下不会是软弱之君,肃武皇帝的之雄武,眼可观之,耳可辩之。时人却都道淳元陛下与肃武皇帝全然不同,温仁宽厚,能体细微,实则淳元陛下之雄武与肃武皇帝不相上下,只不过是春风化雨,无迹可寻而已。

不过短短四年时间,朝堂之上,但凡天子出言,群臣多不会有疑意,这就是淳元陛下的手段。从教导彼时少年开始,沈观潮就意识到,这将会是个世人称道的明君圣主,他对朝局的掌控,对天下大势的明辩,对朝臣的驾驭,都看似放任温仁,实则张驰有度,赏罚严明。

这是个,他打了你一棒子,再给你一颗甜枣,你只会感激甜枣,压根不会记得棒子曾高高举起的皇帝陛下。

这样很好,沈观潮望向空冥中,时常会向肃武皇帝无声道:“阿行,我那便宜闺女有句话说得很好,史笔如砌,后来来居上,他们比我们强。”

后世的的学者,总惯于把淳元七年当作一个时间线,这一年被当作淳元盛世的真正开始。这一年后,江南十二贤,蜀中四子,吴诗三圣,鳌州书院六百杰,慢慢走上属于他们的舞台。也正是有赖于这些人站出来。淳元七年之后,学风之盛前所未有。仿佛在这一年后,所有的隐居的高人雅士都纷纷从他们隐居的山房中走出来。将这个时代的天空点缀得星光璀璨。

“你可曾想过你需要一条退路?”沈观潮对来与他下棋的顾凛川道。

如今顾凛川已在淳元六年时升任大理寺少卿,正四品。并加封宣安侯,圣恩可谓无人能出其右。沈观潮自己能和肃武皇帝一世相得,却也深谙这一世相得里有多少艰难险阻,如果不是双方都能苦心孤诣地维护,只怕他如今也不过是一捧飞灰。

“岳父大人可是听闻入阁之事?”是了,如今朝堂上对他入阁与否的议论甚嚣尘上,很多人都认为,他将成为淳元年间第一个以四十不到之龄成为阁臣的重臣宠臣信宠。

“正是。”

“不瞒岳父大人。年末,小婿将赴江南西道上任,正三品道台。”到正三品,才真正可以称是一方大员,何况他身上还有宣安侯的爵位。外放江南西道为道台,于他而言就是退路,待到去了江南西道,进可再进一步,退可归隐江南,做个田舍翁。

既然自己这一回的目标就是一省道台。那么到这就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十年,哄哄闺女。教教儿子,生活何其乐哉。如今,顾凛川已经完全想不起梦境中的种种,因为一切都已不一样。

知道便宜女婿心里有成算,沈观潮也就不再多言,只要他外孙外孙女能一直好好的,他什么也不担心。说到外孙女,沈观潮忍不住叹气:“你那闺女你也管管。”

“那是您外孙女。”话外音:您怎么不管管去。

“你要是不想十四岁就把她嫁掉,还是看着点为好。否则等着当岳父吧。”沈观潮想这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当初顾凛川不就是把他十四岁的闺女给骗走了。

“您忘了。小婿方才说过,年末我便赴江南西道就任。”相隔远天边。就不信他们还能搭上,江南山好水好,少年们更美好,待过得几年,他就不信小红还能记得董楠那小子。

沈观潮点点头,忽咂咂嘴冒出个想法来,放下一枚黑子,化解掉顾凛川的攻势,道:“我随你们去江南走走。”

“噢…”嗯?顾凛川心想:我好不容易要去江南,能摆脱掉岳父大人的强大阴影,怎么您还想着跟我们去江南。江南您怎么不能去,非要跟着我们,您那意思是在江南,您要和我们住一起呗。

哎哟喂,那可不行,我还打算跟言言亲亲热热再生个闺女什么的。

顾凛川这几年挺努力的,他觉得一个闺女不保险,两个闺女才安稳,总有一个能留在身边的吧。偏沈端言生完两个孩子后,一直就怀不上,他和沈端言都看过大夫,谁也没问题,就是怀不上而已。

顾凛川想着是在长安事务忙乱,可能会有影响,所以想着去江南叫好山好水好好养养,看能不能再有一个闺女。自然了,没有也不要紧,有小红和阿初,他这一生也不觉得遗憾就是。

说到阿初,岂止是不遗憾,他绝对分分钟能让人后悔生出这么个货来!

从沈观潮这出来,顾凛川骑马回白园,路上正好碰着散学的阿初与小红一个骑马一个坐车。别想忿了,坐车的是阿初,骑马的是小红,阿初在车里堆满了本子,从当初的小本子到现在的大本子厚本子,不管走到哪儿他都得带着这一车。小红也是跟他挤不下,又不想姐弟俩出个门都俩马车,便自己骑了马。

“爹。”如今的小红,已初显少女身姿,修长而充满活力的身体里散发着健康的生机勃勃。在娇宠里长大的姑娘,像一枚随时都沐浴在春日暖阳里的珍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光晕。

“怎么,你弟弟又闷头解题了?”顾凛川对儿子是真没办法了,只能任由他去,不任由他去怎么着,你能解答他的问题啊,不能解答就一边好好待着,别打断天才的思路,否则他会让你意识到天才是种多么麻烦的存在。

“可不是,打从月前那些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到长安后,阿初就没消停过。今儿他们那边又弄出几道题来,好些个题他们自己都解不了,阿初解了两道,后边三道怎么也解不出来,偏又有点想法,抱着本子就不肯撒手,这会儿就是叫他,他也听不见。”小红觉得自己真是个正常的好孩子,不让爹妈操心,像阿初这样的天才,真的又让人恼,又让人烦呐。

“随他去吧…”顾凛川除了这么说,真没别的可说了。

阿初越大,脑子里的东西就越没人懂,偶尔有一两个懂的,都要握着顾凛川的手,激动不已地夸赞“令郎乃不世之才”“令郎术数之天赋,前无故人”。偶尔,他透出点想把阿初扭转来的想法,一群为阿初待在长安的人都能找上门来跟,真是儿大不由爹!

不过,阿初的天赋,就是不懂的人也能看明白,旁人演算历法,都一年一年来,阿初今年年初时,把历法演算到了五十年后。日月星辰,节气变化,阿初现在压根都不需要找纸笔,看眼天看眼地,沉默片刻就能给出答案,观星台从前一群人的活儿,阿初一个人做完还跟什么也没干似的轻松自在。

去年大涝,阿初硬是凭着他的测算,把涝灾带来的影响减到最低,作物没坏,房屋没倒,一时间阿初被看作是天神下凡,给人间救苦救难来的。

当时萧霄看着呆呆的阿初:“侄儿呀,你是哪尊天神下凡,说来舅舅听听?”

阿初:…

看着闷头摆弄本子的阿初,萧霄放弃了与他沟通:“罢,天神就天神吧,你给朕算算,几时天晴,朕好提前祭天去。”

阿初:四月初七。

于是萧霄四月初六去祭天,四月初七毫不意外地天晴,洪涝灾害就这么过去,时人开始谈论皇帝陛下如何得天地造化,如何能号令风神雨神归位,命太阳神出列。阿初的传闻也就这么化与无形了,萧霄这是为阿初好,声名太甚,总有些人会“揣测着上意”做一些蠢事。他阿初侄儿已经够呆蠢了,好不容易有件事能做的,别到时候都不能愉快地玩,那可真就太虐待呆蠢儿童了。

回了白园,歇片刻便吃晚饭,阿初终于放下大本儿,幸好阿初还有个吃的爱好,否则真不知道什么才能把他从术数的怀抱里拖回到爹妈姐姐身边来。不过,阿初吃完,碗一放,就开始捧着大本儿,一边散步,一边在还挺明亮的天光下演算术数难题。

“阿初会不会真的是在江南抱错了?”

“胡说,我看着抱出来的,我看着抱进去的,谁敢换了我儿子。”虽然性格脾气一点不像爹妈,不过不能否认,这就是他们儿子,亲的!

“那肯定是变异了,我术数这么渣,你也没好到哪去,偏他这么厉害。满打满算也还没到九岁,等他十九,等他二十九,他岂不是要把这这世界,将这宇宙都演算个一清二楚,这孩子人生到底什么乐趣呀他。”沈端言担忧的是,这孩子将来嫁给谁,啊不是,是娶谁家闺女啊,除了吃和术数,他的人生简直乏味得够可以。

“弟弟很好的嘛,爹妈不可以嫌弃弟弟。”小红绝对是弟控,弟弟是最好的,弟弟什么都好,弟弟最爱她。

谁嫌弃了,敢嫌弃么,就那术数上的天赋,就只能仰望好吧,哪里能生出嫌弃心来。

#我的术数学神弟弟,你的姻缘肿么办#

#去江南,要离开男神的,不要嘛#

#外公,我和你一起留在长安好不好,不要去江南嘛#

#男神,要不和我一起去江南呀#

#我爹是江南土皇帝#

第一六零章 人生百岁,陪你终老

阿初小哥在离开长安前干了一件长安会记他很多年的事,由他主持演算,观星台所有人配合并进行帮助的情况下,他们依据日月星辰,气候变化,以及水文地质等数据综合演算后,准确地预测到了地震。十月二十一那天,天光始见泛着金边的滚滚乌云,长安城中有谣言起,说是有妖物出世。

在谣言还未完全传播开时,城门口,衙门门口,皇宫门口张贴出皇榜,今夜子时至明日辰时将有可能地动,望长安城中所有百姓今夜子时以后勿滞留家中,且应到空旷的地方避灾。家中财物也事先移出,如有条件,房屋可适当加固。

本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想法,这一夜,长安城中百姓都没有睡着,皆在空旷的地方等待着,子时过去,午时过去,都没有任何动静,再过两个时辰,也还是那样安安静静。这时开始有人怀疑信息的准确性,并且开始小声谈论这不靠谱的信息是什么人测算出来的。

结果就在所有人都开始想着是不是要往家回时,天摇地动,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寂静中传来令人齿寒骨冷的轻微声响。接着,有房屋倒塌,有树倒下,有的地方地面开裂,金水桥下的水仿如煮沸一般跳跃着。野鸟野虫与家禽家畜发出躁动不安的鸣叫,许久后,人群中才炸开窝,众人这才意识到地动真的来了,这时众人想的就是——是谁预测的地动,居然这么准。

“有一半是运气,先生和我,还有叔叔伯伯们算出来的时候,不敢往上报的。怕到时候不发生,会追究责任。是我说要说的,我和先生去告诉皇帝舅舅的。皇帝舅舅夸奖我了呢。”阿初到底还小,加上又是个呆的。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测算到了,那么就应该告诉大家,不管会不会发生,不管会有什么样的影响,都应该告诉所有人。不发生,固然好,会发生。告诉所有人等于拯救了许多生命,这是孩子最单纯朴实的想法。

萧霄没拂阿初的愿,他虽然有作为帝王的顾虑,但却也不能使他明知消息,却瞒而不报。这个结果是两天前交到御前来的,萧霄问过陆澹南机率有多大,陆澹南的答案是五五开。最后萧霄决定,在当天午饭前张皇榜,这样紧的时间里,得到消息后所有人都来不及多想。只会搬东西的搬东西,加固房屋的加固房屋,传播消息的传播消息。

这样一来。等到他们开始怀疑时,就应该正是事情发生的时候。不发生明日再张皇榜安抚一二,发生了…当然是好好鼓励阿初,要他再接再励,最好带出一帮徒弟来,日后测算天灾的事儿就都有谱了。

而沈端言从这事上,看到了古人对数学的应用,不仅仅只是现代人能把数学运用到生活每一处,古人其实也一样。甚至他们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要远高于现代人。他们的思维奔放得像狂奔的草泥马,一旦开始跑。就完全停不下来。

“阿初真棒,继续努力。”沈端言揉揉越来越高的儿子。不足九岁的稚子而已,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在他完全不知道息做了什么的情况下,做了这件事。不管出于什么,不管怎么想,甚至不管结果怎么样,都值得夸奖。

正如萧霄想的那样,不发生,固然好,也许阿初会随一点指责和压力,但作为父母亲友他们都会替他分担。而如果会发生却不告知所有人,这罪孽实在太过深重,不应该让一个孩子来背负。

阿初是有点呆,但这孩子天性里有着最纯粹美好的东西,他对这世界充满善意,他对所有身边的人和事都充满善意。这样善意值得珍惜,值得好好去维护,并且希望他能永远如此美好。

“嗯。”阿初开开心心地点头,然后跟小红分享演算过程去了。

小红:求不分享。

顾凛川则看着阿初,又骄傲又有些忧虑:“言言,我们是否该告诉他,太过美好,容易被摧折。”

沈端言又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她不忍心:“我知道,只是这样的美好,多一刻也是好的,去江南后慢慢教他吧。”

“也好,放到一个相对宽松一些的环境里,慢慢让他知晓,也比一下子全倒给他要更温和一些。太快了,怕他受不了。”顾凛川看向阿初,作为父亲,他何尝没想过,他其实可以护着儿子一世,让他永远这么单纯这么满怀善意,全以善意去对待所有人和事。

只是,人生百岁,我怕我不能陪你终老,我怕我只能护你到半道上,最终还是要让你历经风雨。如此,不若让他慢慢慢慢地看清楚这个世界,使他既能保有对世间的善意,又能不被伤害。

小红:不要紧哒,还有我呢!

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观星台的小神童就已经名扬长安城,人人都知道观星台有个术数天赋惊世的小孩儿。只不过由于淳元陛下下了封口令,不许传阿初的名字,是以人人都只知道小神童,而不知道小神童是谁,这是阿初的皇帝舅舅对他的维护。

并且,因怕消息还是会泄露,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霄也不能为这件事下死令。所以,萧霄唯能做的,就是赶紧发下圣旨来,命顾凛川赴江南西道就任道台。江南西道有两位王爷封在那里,一位是吴王,一位是楚王。

吴王是肃武皇帝的弟弟,而越王是肃武皇帝的隔了两辈儿的堂兄,到淳元陛下这里便是隔着三辈儿了。楚王一脉居江南西道以东,因楚水而得名楚州,除楚州外,楚王还有两州之地的封地。

“楚王是个不大好说的主儿,言行颇是荒唐,不过治理地方事务上很有心得,地方上被治理得不错。这一代的楚王名作萧行麓,楚王世子名作萧溢观,楚王荒唐,楚王世子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这些年地方上都是楚王世子在代为打理。楚王世子倒是可以来往一下,是个不错的,到江南西道任职,吴王且不说,楚王世子这边定是会常来往的。”说着,顾凛川停了停,到底还是把话说出来:“只是楚王家中的事颇是不好言说,楚王内宅十分不睦,言言与楚王几个女儿来往既可。楚王妃早些年过世了,楚王没再续弦,内宅是一位侧妃主持,世子倒没什么,世子妃和楚王侧妃之间那点破事,长安城都时不时茶余饭后拿出来说一说,当作消遣。”

“为什么你一说,我只觉得有热闹可瞧。”沈端言觉得,顾凛川这几年除了吃货这个属性之外,又点亮了新属性,喜欢扒人家的皮儿,揭人家的底。

“只要不掺和进去,瞧就瞧吧。”顾凛川压根不阻止沈端言围观热闹,甚至还时不时带点热闹回来与沈端言分享。

“陈道台卸任之后,是留在江南养老,还是回长安?”沈端言对陈遇崇还算有点深刻印象,这位的爱好够别致嘛,最期盼着有个大果园,做果农来着。少有的几次会面,每次都会津津有味地跟她说将来要弄个果园,种果子,酿果酒,晒果脯,描述得那叫一个兴致高昂。

“大抵会留在江南养老,听说买了个果园子,打算以此终老。果园子就在袁州城外不远处,言言以后可以常去拜访,袁州别的不成,种柑桔类水果,种瓜种豆产量极丰。”顾凛川这是在告诉沈端言,去了袁州上任后,哪些人是可以常来往的,哪些人是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的。

这样,沈端言就能省很多事,不用再细琢磨什么人可以交往,什么人应该远离。顾凛川总是把不能交往的点出,把能交往的点出,余下的人让她自己去摸索,至少还会剩下点乐趣给她的:“说得我都想买个果园当果农了,话说你不是爱养鱼么,日后你卸任了,是不是要在江南包几十亩鱼塘,养鱼终老?”

顾凛川:“我宁愿逗逗孙儿孙女,外孙外孙女,岂不比养鱼快乐。”

“小红阿初听到没,要努力呀!”

小红:妈,你能再不着调点吗?

阿初捧小本,算题。

一家人到袁州后,陈遇崇迅速交接,只花两天时间就把一切都交接妥当,然后领着家人搬出道台衙门,直接就搬到果园子里去了。

新任道台到地方上,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拜访江南西道上的军方大员、吴王府、楚王府。顾凛川直接把吴王府略过了,因为吴王还在长安,军方大员是拐弯抹角的熟人,张钧的族叔,熟人好说话,有张钧的信儿,一切都好商量。

至于楚王府…

夫妻俩并着儿女一到门前就发现不对劲,门大开着,外边没人守门,到门口往里看,前门园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怎么有点像在唱空城计的感觉?”沈端言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有剑挂在门上。

“可能有热闹。”

哟,楚王府够热情的嘛,一来就招待他们一家子看热闹,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瓜子板凳矿泉水提供。

#江南西道哪里好,楚王府里瞧热闹#

#卖门票了,卖门票了,楚王府的门票一两金子一张#

#男神,等我回长安!#

#要是等不及的话,欢迎来江南,我叫我爹妈养着你先#

#我们家有特殊的拜访技巧#

第一六一章 儿女债,姻缘事

楚王府除楚王世子外,还有两个庶子,在宗室,庶子亦有一定的继承权。爵位自然是长子的嫡子的,但封地之下,可以分封庶子,自然,还要看这庶子招不招楚王待见。楚王虽十分荒唐,但还是看重嫡长子的,不过庶子他也待见,虽比不得嫡长子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