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人?”

这数名将领渐渐看清那条纤瘦身影也是和谢长胜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更是有些想不明白,然而等到这名年轻人走得近了,几人心中却都是一凛,只觉得这名年轻人所修剑意似乎有些不凡。

“原本丁宁是白羊洞最后一名弟子,但是他却硬生生的挤了进去,变成了薛忘虚最后一名学生。”谢长胜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将酒囊丢还了回去,同时说道。

“沈奕?”这数名将领顿时反应了过来。

“谢长胜,你果然在这里。”

“这样的天气在这种地方找人,你以为你是七境的修行者么?也不怕直接冻成冰渣。”

两名年轻人相见,一人是惊喜交加,一人却是冷笑连连。

见着谢长胜居然是如此态度,沈奕顿时也是滞了一滞。

“你来做什么?”谢长胜转过头去,也不看他,只看向出鱼处。

那几个拖网的冰窟之中白气缭绕,已经隐约有大鱼扑水声。

沈奕僵立片刻,声音微颤道:“丁宁师兄他…”

“如果你来只是特意要告诉我你的师兄在祖山战死这件事情,那我只能说你实在太过愚蠢。”谢长胜真正的沉下了脸,寒声直接粗暴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我都能到东胡边军这里,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沈奕抬起头来,眼睛似乎被风吹得有点红,但却是固执的看着谢长胜说道,“我来不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是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谢长胜皱了皱眉头,但也不说话,只是对着那几名将领点了点头,便朝着下风口走去。

一直走到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寒风如刀在耳畔呼啸而过,他才转身站住,看着沈奕道:“说吧。”

“你可不可能,不要记恨皇后?”沈奕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谢长胜眉头皱得更深,“你说的什么白痴话?”

“你的所为,不只是代表你自己,还会拖累整个谢家。”沈奕看着他,缓缓说道,“如果…如果我师兄要杀皇后,甚至圣上,你要怎么做?”

“人都死了,你还和我说如果…”谢长胜冷笑了起来,冷笑得十分大声,丝毫不顾及别人听到,因为他这句话完全没有需要任何保密的地方。

“因为我师兄也问过我这句话。”沈奕看着他,却是轻声道:“他还告诉过我,如果传出他死了,千万不要相信。”

谢长胜呆住。

“你回答我那个问题,接着我才会和你说下面的话。”沈奕看着他说道。

“这还不是个白痴的问题么?”谢长胜艰难的呼吸着,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帮亲不帮理,这就是我谢长胜,我管什么圣上皇后,管什么大秦王朝!”

“你不听安排,早早跑到东胡边境来等我师兄,我师兄却是临阵被迫去了东胡,没有到这里。但我师兄走之前也给了我书信,交待了我这件事情。”

沈奕的眼眶更红了些,“他料定你不会听任何人的话,帮亲不帮理,他要出事你一定要生事,他不把你当自己人,你都已经把他当了自己人,所以他托我把他的钱袋交给你,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你不是最会花钱么,那你便把他钱袋里的钱花光。”

第六章 从来不是普通人

在长陵的绝大多数年轻人都知道谢家谢长胜最会花钱,以至于谢家为了节制他,让谢柔负责监管。

说到花钱,恐怕谢长胜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

在这冷彻心骨的白毛风里,谢长胜沉默下来。

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丁宁的时候,那时候他便是在乱花钱。

“如果传出他死了,千万不要相信…让我把他钱袋里的钱花光?”

一名酒铺少年能有多少金钱?

谢长胜微眯起眼睛,缓缓抬头,看着手中握了个钱袋的沈奕,并不伸手去接:“说实话真是他特意留了这些话,不是我父亲让你来的?故意用让我挥霍的手段,去忘记他已经死了这件事?”

“风故的意思是风中故人来。”

沈奕看着谢长胜,有些莫名的说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谢长胜怔住,身体肉眼难见的微微颤抖起来。

在最后一次和他通信时,丁宁在落款处留下了风故二字,他始终不得其解,然而现在,沈奕站在风里,看着他,告诉他丁宁留下的这两个字的意思。

沈奕看着他,说道:“师兄让我告诉你这句话,我先前也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然而我今天在这里见你…难道师兄他在长陵出发前,就已经料定了我会在这时候来见你?”

没有人能够真正的洞察天机。

只有可能他料定自己会忍不住来这东胡边境,至于风中故人来…这东胡边境,一到冬季便是白毛风不停,不算是天机。

若是丁宁早就有所设计,那这个钱袋里会是什么?

谢长胜不再说话,伸手接过沈奕手中紧握着的钱袋,打开。

钱袋里面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钱币,或者等同于钱币的明珠宝石等物,只有一些很古旧的玉片、牛皮或者绢纸等物,上面都加盖着独特的印记,或者加以漆封,铅封。

只是看清其中几件东西的同时,谢长胜便剧烈的喘息了一声。

因为这白毛风里气温太低,剧烈的吸气使得他顿时猛烈的咳嗽起来,使得他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这些东西,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全无价值,因为绝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然而身为关中第一巨富谢家的独子,他却是知道,这些是凭证。

钱庄、赌坊,是最古老的生意之一。

很多见不得光的钱庄和赌坊并不出名,但是十分古老,绝对保密的存积着大量的财富。

尤其是有些钱庄,自身并无惊人财富,只是替人保管一些东西,为了严格保密,连自己都不知道主顾存在自己库房里的是何种宝物。

因为生意上的一些往来,谢长胜知道几乎所有的明面钱庄和地下钱庄,但是有些钱庄,就连谢家都没有合作过。

并非是那些钱庄不够档次,而是因为,那些钱庄不接一般的生意,只有钱财数目达到一定程度,每一年支付的金额分外惊人,那些钱庄才会代为管理和保存。

也就是说,谢家虽然巨富…但是依旧承受不起这种代价。

所以即便没有那一句风中故人来,光是看到这里面的东西,他都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自己的父亲为了安抚自己想出的手段。

这钱袋里面的每一件凭证,都代表着惊人的财富。

这里面的财富,或许会比整个谢家还要惊人许多。

谢长胜剧烈的咳嗽着,将被风吹得冰冷的钱袋贴身放在胸口。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的动作很慢,始终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当昔日变法完成,元武皇帝登基之后,任何商贾巨富都已经不可能累积得出这样惊人的财富。

只有昔日变法前的旧权贵门阀,才拥有甚至比一个王朝的宝库还要惊人的财富,而且那些旧权贵门阀最擅长分割藏匿财富的手段。

所以这只可能来自于昔日的旧权贵门阀。

“长陵旧权贵?”

“原来你从来就不是普通人。”

谢长胜感受着钱袋上沁到肌肤上的寒意,微自嘲的摇了摇头,在心中缓缓说道。

然后他抬起头,面目也有些发冷的看着沈奕,认真地问道:“不是只有我的所为关乎整个谢家,你沈家也不小,你先前问我的问题,我倒是也想听听你怎么答。”

极度的寒冷让人的思维有些迟钝,沈奕怔了片刻才想起是什么问题,他出声道:“师兄在出发前也让叶帧楠来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我的回答是一日是师兄,便一生是师兄,不论他还是张仪大师兄。”

“一日是师兄,一生便是师兄,也是和我一样帮亲不帮理么?”谢长胜微讽的笑了笑,道:“你便真的不怕拖累你父亲?”

“他们大人自然会有自己的选择,若是不赞同我的所为,早在我做出什么事情之前,家里便应该会断绝和我的关系。”沈奕看着他说道:“所以我只需考虑我自己的想法。”

谢长胜微讽的笑容彻底消失,他在风里凝视了沈奕很久,然后对着沈奕行了一礼,说道:“我一直认为你一无可取,至少很平庸,再加上你又喜欢我姐,我认为你根本配不上我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所以我便一直看你生厌,但今日却知道你并非一无是处,也有好生令人生敬的地方。怪不得薛洞主要收你为关门弟子,现在想来,倒是我愚钝,早知道拜他门下,也不知道他会收是不收。”

沈奕下意识的慌忙回礼,想到薛忘虚,想到丁宁和张仪,却是莫名哽咽,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

谢长胜理了理衣衫,用黑巾将领口缠得更紧实些,然后缓缓说道,“不管别人怎么确定,我之前便不怎么相信他已经死了,尤其是听到他这些安排过后,我便更不会觉得他已经死了。”

沈奕心中莫名一暖,但是眼神却依旧黯然。

“快出鱼了,凑得巧,你能凑上一顿大宴。”

谢长胜转过头去,迎面的狂风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最擅长的便是花钱,他也从不觉得如流水一般花钱是什么不对的事情,但要花这样惊人的一笔大钱,如何来花,却是个问题。

“如果连郑袖都觉得你已经死了,但你却偏偏未死,那你去了哪里?”

他在心中,缓缓地说道。

“你从来就不是普通人,世上的人都以为你死了,却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你在我这里。”

一顶空旷的营帐里,一名正在精心煮着酥油茶的老妇人抬起头,看着安静坐在她对面等着喝茶的年轻人说道。

这顶营帐一切陈设都很简单,单独放在荒原中任何一处都显得十分普通,然而这顶营帐的外围,此时的寒风暴雪之中,却是矗立着无数营帐,她这顶营帐便是外面无数营帐的中心。

这名老妇人便是乌氏国的太后,乌氏国的真正掌权者。

“祖山的剑谱和你的到来,的确显示了你们的诚意,只是丁宁,你为什么不担心我杀了你?”

老妇人和蔼的微笑着,倒了一杯调好的热茶在对面年轻人的碗里。

坐在她对面的年轻人,正是丁宁。

“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些条件我都会答应,让你确定我可以配合你演一场戏,尤其是在你不对我隐瞒你是九死蚕传人的身份之后?”

在丁宁开口说话之前,她又补充问了一句。

“因为一些当年的事情。”

丁宁端起微咸苦的热茶,慢慢的喝着,认真地回道。

“当年的事情?”老妇人微微一怔。

第七章 当时势

“大秦王朝因变法而强盛,即便是出身最低微的人,只要足够英勇,便可积累战功换取封地,要想成王成侯没有那么简单,但要在长陵有些田地,有一安身之所,却并非那么困难。”

丁宁看着微浊的茶汤,安静地说道:“尤其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样的变法给了大秦王朝任何人一个平等的机会,对于所有出身低微的人而言,便是希望。”

老妇人点了点头,听得很是认真。

她有足够的耐心,而且知道丁宁不会无端说些废话。

“所以其实对于很多秦人而言,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日子好不好过,身为秦人骄傲不骄傲,还有谁能保持这样的希望不灭。所以想杀那个人的秦人其实并不太多。”

丁宁自嘲般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最后哪怕元武和郑袖承诺了很大的利益,最终在长陵设局杀他的时候,七境修行者云集,但其中大多数秦人也是对那人和巴山剑场不满的各地旧权贵,更多的…甚至可以说极大部分,都是来自天下其余各朝各国的修行者。”

老妇人摇了摇头,感慨叹息道:“那人恐怕也没有想到,为大秦征战一生,到头来却反而是在大秦的王朝,无数来自敌朝的修行者来杀他。”

“因为那人太强,在大秦所有敌人眼里,他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当时乌氏的七境也是倾巢而出。”丁宁喝光了手中的茶汤,抬头看着这名年迈的妇人,平静地说道:“当时乌氏最强的修行者,都在您的旨意下,进了长陵,最终也都死在了长陵。若论损失,当时乌氏折损十余名绝世强者,恐怕是当时各朝损失最厉害的。”

老妇人微讶,眼睛略微睁大了些,“想不到你连这些旧事都知道,只是你既是九死蚕传人…既然直到我当时倾其全力要让他死,我这和巴山剑场之前的仇怨便化不开,你还敢来见我?”

“依势而动,当时的大势便是天下人都要他死,若是这种仇怨都化不开,那巴山剑场难道要杀尽天下人报仇?”丁宁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他选择入长陵,便知道自己要死,这恩怨是因元武和郑袖而起,便应该由他们结束。”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老妇人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道:“若不是元武和郑袖给天下人造就那样的机会,天下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顿了顿之后,这名老妇人也自嘲的笑了笑,道:“不过若真要论仇怨,为了他一个人死了那么多人,又如何算得清楚,当是时天下人谁都知道郑袖是想利用各朝一起杀死他,但是天下人也都清楚,若是那人不死,杀了元武和郑袖,那人胜了,大秦王朝会更可怕,以那人的天资神通,恐怕现在别说是我乌氏,连楚燕齐都已经灭了。大秦早已一统天下。所以各朝也甘心被郑袖利用。”

说到此处,这名老妇人又是顿了顿,有些艰难一般,露出了一丝苦笑。

“当年那些想来还觉得异常强大的修行者,在他面前竟然难挡一剑。他剑之所至,都是一剑破招,迎其锋者都是被一剑杀死。可是那些宗师,那些强者为了耗他真元,还是纷纷赴死,前赴后继的涌上去,尸骨堆积成山。”

“我朝那么多让我都觉得惊艳的宗师,在他面前却和寻常的军士一样也是被一剑杀死,每当提及这样的旧事,我依旧心有寒意。”

丁宁保持了沉默,没有出声。

老妇人又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每当想起这样的旧事,对那人我也同样心有敬意。”

“但他当时必须死,因为也是他的过错,造成了给天下人杀他的机会。”

丁宁清淡地说道,如他在酒铺时和长孙浅雪的语气,“但现在之大势是元武必须死,这就是我敢来见你的原因。”

“先生您的到来本身便代表着最大的诚意,所以我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配合,让天下人都认为先生您已经死了。”老妇人突然对着丁宁颔首为礼,连称呼都变得极为尊敬起来,“和先生交谈真是愉悦,我想多听些先生的见解。”

“在登基之前,元武给任何人的感觉都似乎是那一批人里面最平庸的。”

丁宁看着她,说道:“然而所有人都错了,能够暗中安排和完成那么多事情,灭巴山剑场这件事情,便足够能够说明他的野心,哪怕到现在还装作平庸,便只能意味着他有更大的野心。最为关键在于…他的修行速度并不算快,却偏偏已经到了八境。”

认真倾听的老妇人悚然一惊,道:“先生的意思是元武有可能到九境?”

“不需要一定到九境。即便只是再往上一步,接近九境。”

丁宁微讽的笑了起来,“大秦王朝的舰队一直在海外遍寻灵药,只要能够有一些足够让他生机变得更为强大,让他真元变得更为雄厚的灵药,天下也再也没有人能够杀得了他。你应该明白,他现在是大秦的帝王,若是真的让他走到那样一步,根本不可能有各朝的修行者能够安然进入长陵或者大秦王朝的大军中心,无数修行者安然到他身边,一起云集杀他的机会。”

老妇人沉默了片刻,认真的思索着,然后道:“若是将来…巴山剑场可给我乌氏承诺?”

丁宁看着她,道:“巴山剑场从未失信,从不会对不起朋友。只要乌氏在我们的朋友手里,我们便自可安心。”

老妇人微为难道:“乌潋紫太过年轻。”

“您可以教导他,您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教导她。”

丁宁认真的朝着她躬身行礼。

在重新抬起头之时,他已经伸出了手,落向她的手腕。

老妇人微微一怔,却没有拒绝和阻拦。

在无数细微的声音响起之时,她便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身体震颤起来。

她体内那些足以影响她生死的固疾,尤其是连天下最好的医师都已经束手无策的一块区域,被无数细物瓦解,吞噬般消失。

一种年轻的活力,回到她的身体。

第八章 风雨归

“东胡这么些年一直很暧昧,即便是先前战时,东胡出兵也依旧不坚决。”丁宁面容依旧平静,看着她缓缓地说道。

老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皇帝是废物。”

听着这么简单的评语,丁宁忍不住笑了笑,却又马上认真了起来:“东胡当年也有数人去了长陵,最终还活下来一个人。”

老妇人微微的一怔。

丁宁收回了手,从袖中掏出一片木片递给老妇人,“您将这片东西交给那个人,他会让东胡皇帝听从些我们的建议。”

寻常的松木片上有几条浅浅的剑痕,但是这几条简单的剑痕之间流淌着的某种意味,却是让这名老妇人都觉得双目有些刺痛。

“先生之强,真是有令师风范。”她又怔了片刻,抬头看着丁宁说道。

“祝寿。”丁宁伸手自己倒了一杯酥油茶,微躬身行礼,说道。

“谢先生赐福。”老妇人感慨的笑了笑,认真回礼。

夜风骤冷,苏秦咳嗽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石阶,他又抬头看着高处的那一间房屋,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这里是仙符宗。

对于先前席卷整个王朝的叛乱而言,仙符宗便是漩涡的中心,然而一场叛乱下来,仙符宗反而最为平静,损失最小。

就算是那些参与了叛乱,在仙符宗里表达了和宗主截然不同意见,甚至设法将宗主困在山上的那些人,仙符宗宗主都没有追责,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他感慨而自嘲的笑了起来之时,他的身后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

他转身。

一名仙符宗的师长脚步下星光点点,就像是脚踏着星光走近。

“你来杀我?”

苏秦面色微微苍白起来,自嘲的神色更浓:“是郑袖让你来杀我?”

这名仙符宗的师长讥讽的笑了笑,道:“方才你在看着山上,想必是感叹大人物的气概,这些真正大人物的想法,又岂是你这样的人所能揣测?”

苏秦也笑了笑,道:“不是来杀我便最好,我看着山上,不是感叹大人物的气概,而是在想着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样的大人物。”

这名仙符宗的师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野心太大便容易早死。”

苏秦笑了笑,道:“但我到现在还未死。”

“皇后对你在杀张仪的这件事上很不满,但对你迄今为止的表现还算满意。”这名仙符宗的师长收敛了笑容,肃冷的抬头不看他:“所以她给你一个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便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黄色的布包,递向苏秦。

苏秦的眼中闪现出异样的光焰,然而在他双手触碰到黄色布包的同时,一股强悍的力量却是硬生生的冲入了他的心肺间。

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唇齿间冲出。

星光点点,那名仙符宗师长已经只剩背影,充满嘲讽的声音却是从山道上继续传来:“虽然她给你一个机会,我也无法忤逆她的意思杀你,但是你敢对我如此态度说话,像教训一条狗一样给你点教训,伤上加伤,我却是可以随手做到。”

苏秦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不断咳出紫黑的血块。

他知道这些人根本不在意自己能够完成什么样的事情,只在意郑袖让自己活着的命令,但是他还是艰难的抬起头来,看着那名仙符宗的师长,说道:“我认识你,我知道你的名字是韩星河。”

正在离开的仙符宗师长眉头跳了跳,他自然明白这是苏秦说将来必定报复之意,然而在他的眼里,现在的苏秦也只真的只是和狗一样没有区别。

所以他只是更加讥讽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星光消隐,日出。

一辆马车自很靠近长陵皇宫的一座官邸中驶出,行向长陵城东,马车车速并不快,但是迎着初升的旭日而行,却似乎要融化在金色的阳光里,直踏入那旭日中去。

马车里面无表情的坐着的独臂官员便是申玄。

平日里长陵大小官员,乃至军队将领,最为惧怕的有两个人,一个是神都监的陈监首,一个是监天司的夜司首。

然而现在,这名先前的狱官却是凌驾于这两人之上,变成了长陵百官最为畏惧的存在。

申玄微眯着双目,如一头猫般的神情,似乎很享受着这和煦的光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