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信淡淡地“嗯”了一声,慢慢道:

“所以,对方还会再次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表示穆大人Σ(  ̄д ̄;) 你!!

难道动心了?

不行不行,说好走持久战线的,这么快动心是要闹哪样!o( ̄ヘ ̄o#)

于是,算是收了几个伏笔了吧。话说,目前有人猜出凶手来了么?

☆、【蛛丝马迹】

“这还了得!”石晏一听,急匆匆就走到门边,“那我赶紧去看着那钱大人,万一又给凶手可乘之机就糟了!”

“小晏,你回来!”穆信连连摇头,唤他。

“师父,这么急的事儿,你怎么就不慌呢——”石晏跺着脚只得往他跟前走。

初然没奈何地叹口气,挑着眉瞅他:“傻子,你明白不明白啊,咱们这案子归根究底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抓出凶手啦!”他也想不想就回答。

“你说对了,倘使你这会子派一大帮人去钱大人那儿守着,你觉得凶手回来么?”初然敲了敲桌子,“如今我们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不过只将他杀人手法弄清楚罢了,顶不得什么用处。俗话说‘捉奸捉双,拿贼拿赃’这道理你不懂么?”

“噗——”那边尚在吃茶的温子楚听得她后半句话当即没忍住就喷了出来,乐时关切不已地凑上来问他:“没事吧?”

“咳咳咳没”温子楚险些没咳出血来,拧着眉头往初然那边瞧去。

“你这丫头姑娘家说话怎么如此没遮拦!”

初然只感到莫名其妙,一点也不觉理亏,歪头问他:“怎么了?我那句话哪里说得不对么?难道不就是‘捉奸捉双,拿贼拿赃’么?不然你说是什么?”

“你”他的确一时也想不到好句子来替代,挣扎许久终是沉沉嗟叹,“罢了罢了,你爱怎么怎么横竖往后嫁不出去的也不是我。”

穆信轻轻抬眸看了一下初然,却是道:“钱大人那里我自会有安排,眼下先查当年的洛阳贪污案便是。”

初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略一思量又觉得不妥,“可是上面要你一个月之内破案,你不查这个,反而去管十多年前的案子,就不怕到期交不了差么?”

“无妨。”他倒是并没在意,“案子总是要破的,一个月如若我查不出来,那也确是我无能,能另请高明也是好事。”

听得他这么说,初然原本想奚落几句,刚刚启唇,却瞧得他脸色微白,面容略显倦色,眼底下更是一圈青黑,方思及这些天他四处奔波,晚睡早起,到底人吃不消,方也就没开口了。

桌边的温子楚倒是笑盈盈地放下茶杯来,神色得意地看她:“怕什么,有我在这儿,左右能保他周全。”

“你?”初然不看好地笑了一下,摇头不语。

温子楚白了她一眼,这口气很是不满,“我又怎么了?”

手里的茶水越渐偏凉,穆信合在手心里四下一扫,正准备起身搁着,却不想对面的初然伸手过来就将他杯子接住,他微微一愣,刚要说话,却听得她是自自然然出声道:“我来。”

茶壶里的水尚滚烫,初然用手试了一试,问道:“你还喝么?喝我再给你倒一杯。”

穆信垂下眼睑,淡淡摇头,“多谢,不必了。”

初然看了看他表情,起身拍拍衣袖,“你既是累了,我看我们还是都走吧,有什么话等明儿再说也不迟。”

“说的是。”温子楚表示很赞同,也自顾撩袍而起,面朝着他吩咐道,“你就安心休息,横竖这案子也不急于一时。”

穆信轻轻颔首,“好。劳烦你们了。”

“师父,那我们就先走了。”石晏说罢转过身就去拉初然,却见她一副深思模样,一面走还一面喃喃自语:

“这几件事情都同钱大人有关,今日他也往汴河林子里头去了,难不成上回死的那个人另有蹊跷么?

“看样子,我等等得去看看。”

穆信虽不解她说的是什么,但听得倒是明白,心觉古怪,恐她知晓些什么不愿相告,便又唤住她:“凤姑娘,你且等等。”

初然依言停了步子,回身来看他。

“怎么了?”

“你适才说,何人在汴河林中被杀与这钱大人有关联么?”

初然挠了挠头,这才想起自己初来汴梁时所遇到的情景还没同他们说过,于是略略组织了语言,简短的把那日自己如何在潘楼吃饭,如何在河边散步,如何又偶见这极似钱大人的人被一个不知名男子杀死于林中,又如何如何被埋尸,一系列的事情道出了口。

语气是平淡至极,但在场众人听她说完无一不是大惊失色。

穆信坐直了身子,厉声问她:“这般重要的事情,你怎不早说!”

“这也不能怪我啊。”初然一脸没所谓的摊手,摇了摇头,“我当初和你们也不熟,作甚么一定要告诉你何况,我如今也是才想起来而已。”

“”心知她无论什么境况都能说得条条是理,穆信也懒得同她做口角之争,默默暗叹了一下,掀开被子就将起来。

“马上叫上人,我们立刻去汴河小林子。”

“诶诶诶——”乐时几步走上前就出手摁住他,拧着眉语气不善,“胡闹!方才才说了叫你好生休息,你又爬起来作甚么!这三更半夜的,要真如凤姑娘所说有尸首在那儿,难不成还能跑了?你就是明日去又有何妨?”

穆信挣扎却想反驳,但怎想温子楚和石晏亦是劝他,初然耸着只觉得他好笑:“你何必呢?那尸体被埋也有一个多月了,我要是晚几天说你还不就这样不知情的等着,又哪里有这许多麻烦。”

穆信说她不过,又是好气又是无奈,只能点头应了。

“好,那明日就有劳凤姑娘带路。”

“乐意之至。”

从穆信房中出来时,石晏哼着小曲儿叼了个小绿枝儿,一脸的神气活现,今日乃是他巡街最后一日,再等三天就能升为捕头。因得穆信的帮忙,能在短短一个月就荣升捕头的他实属第一人,故而不能不说内心十分欢快。

初然把他表情瞧在眼里,终是不快,忍不住道:“石晏那个穆信有什么好的?你怎么老向着他啊,好歹我们俩也同门这么多年了,你都不帮我,反而帮个外人!哼还一口师父师父叫的那么亲切,咱们家那老师父现在还游历四方呢,怎没见你惦记着他?”

“哎哟这穆师父和咱家师父不一样的。”石晏抓抓耳根,深思熟虑了一会儿,肃然叉腰,一本正经地对她道:“穆师父是个好人,咱家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自然也铭记在心,但穆信他不一样,他教会我许多东西而且也很是照顾我哎,反正你不知道,也不会懂的。”

初然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只觉得这人没救了。

“罢罢罢,你师父都拜了,我还能说什么。算了——”

累了一日,她也倦得很,早忘记之前说要走的事情了,提着包袱就往房间里走,倒头便睡。

一宿无话。

翌日,天气正好,太阳尚未出来,倒能看见明媚的颜色从天边绽放开,初然起了个早,外面听得石晏等人在叫他,顾不得去厨房吃饭就匆匆出来。

温子楚同开封府袁大人前去宗正寺调查户籍档案一事,故而没法随行。约莫是睡了一觉,穆信精神看起来倒是好了许多,一身黑衣衬得他皮肤很白,只是有一丝丝的令她觉得不太健康。

“休息好了?”穆信看着她,微一颔首。

“嗯。”初然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点头道:“走吧,离得也不远,就在王府左边。”

三人步出温王府,门口正有三四个捕快候着,一见穆信出来便就规规矩矩跟在他后面。

眼下时候还早,街上行人不多不少,初然四处张望着,腹中还觉得有些饥饿,正好看得对面一家汤包铺子在做生意,她几步往前一走,刚要叫东西,哪知伸手一摸,兜里竟忘了带银两

一瞬她稍稍觉得尴尬,和石晏冷战着自是拉不下脸来要钱,穆信更加就没想法,索性忍了忍,咽口唾沫来,扭头就想走。

“老板。”

背后忽的有人轻轻叫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的。

“两屉蟹黄灌汤包。”

“诶——好咧哟,这不是穆大人么?好久不见您来吃包子了。”买汤包的老板同他也算是旧相识,一见面话就多了起来。再说街坊四邻哪个不晓得他接了这宗棘手的案子,前几日又都不曾看他露面,心里都担心得很,这会子看到了,自是要嘘寒问暖一番。

“麻烦了。”穆信接过他递来的油纸包,里面沉甸甸的,似乎多了不少,他刚想要问,那老板就先笑着打断道:

“多些的算我的,老婆子一直惦记着你,就怕你忙公务累坏身子,这就几个包子也算不得什么,收下吧。”

穆信无可奈何地笑笑,算是应下。旁边的初然本就饿得心慌,瞧他手里这一袋汤包要拿着一路上吃,那她光这么看着岂不是得难受死?知道自己定然是又被他给整了,满心的不快,又闻得那老板这话,不由小声嘀咕了一句。

“至于么”

怎想这老板居然耳力甚好,有板有眼地纠正她道:

“小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穆大人的为人咱们老百姓都清楚得很,比起朝廷别的那些啧啧。”他摆摆手眼神鄙夷。

穆信自看得见初然那脸色,又害怕她胡乱说些什么,只得先告辞,“我还有事要办,改日再来同老伯闲谈。”

“行行行。”老板也没放在心上,了呵呵地招手,“不打紧打不紧,您忙您忙,人老了就是话多,还怕您嫌弃呢。”

穆信微微一笑点头,方抬了步子往外走,初然看得他走开,虽是腹诽,也只好不情不愿的跟上去。

手里的纸包还烫着,穆信轻轻掂了掂重量,估摸着能否够这丫头的胃口,他偏头往背后看去,果然见她白着一张脸,嘴唇偷偷地张合,应当是在嘟囔什么。不知何为,看惯了她这样的表情,今日倒觉得有些有趣起来蓦地就能理解为何温子楚老喜欢找她的麻烦了

“凤姑娘。”

初然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热腾腾的油纸包里摆了十来个鲜香的汤包,蟹黄的味道浓郁的汁水,透过薄薄的油纸传到她肚子里,几乎是在须臾间,她腾的一下瞪大眼睛,讷讷往后退。

“给给我的啊?”

穆信忍不住笑起来,拉过她胳膊,把汤包塞到她手里,轻声道:“吃吧,钱算我的。”

“”初然受宠若惊地捧着那一袋子的汤包,感觉腹中很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一时莫名,却又有些奇怪,还不等开口对方就已然转过身,不再搭理她了。

初然抓了抓耳根,着实是想不出,这人如何对她这么好

“走吧。”穆信行至那几名捕快面前,朝他们点了点头,后者皆探头往初然这边瞧,眼神询问。穆信涩然摇头笑了笑,并没答话。

阳光正好,初然埋着头捏了一个汤包在手,往嘴里轻轻一咬,满齿余香,鲜嫩可口,当真是在人最饿的时候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汴河河畔,此时清早,人烟稀少,只不过几个撑船的人在水面游划。初然认路能力颇差,即使对此事记忆深刻,但方向仍旧模模糊糊。

五六个人就在岸边走走停停,耗了一个时辰有余。正待众人都有些厌倦之时,初然蓦地看见那对面的凉茶铺子,她回头就欣喜道:

“找到了,就在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啦~谢谢红豆的地雷~抱住,,亲一口~

☆、【偷龙转凤】

她要是记得不错,离那林子不远就有这么一个茶摊,这般瞅见了,那么最近处的小树林就应当是凶案现场。

穆信四下里张望,果然看得汴城的北门边有一丛小树林,他回头便吩咐道:“随我来。”

这林子树木茂密,因得地处偏僻,平日里鲜有人来。想到在这里杀人也是合情合理。依初然的描述,她是在小林子外边观望的,那么案发地点就是在林子深处。

穆信行至最里面,低头在地上搜寻了一会儿,继而依初然所指,在一处地方让随行捕快开始挖掘。

这几个捕快自是早有准备,手里皆带了铁锹和铲子,一听他下令就挽了袖子开工。一时间悉悉索索的掘土动响,初然和石晏站在一边瞧,穆信却是沉默不语,目光只盯着那越渐变深的土坑,眉头微拧。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是挖的很深了,却还不见尸首,底下的几个捕快累得满头大汗,抬起头来对穆信道:

“穆大人没有啊。”

“都挖这么深了,连个衣裳都没瞧见,倘使是夜里动作,恐怕不至于埋得如此深吧?”

另一个也是摇摇头,手撑着那铲子喘气,“这姑娘会不会是记错了?”

初然立刻反驳他,“不可能,我记得就是这儿的。”她又挠头想了一会儿,环顾四周,愈发肯定道:“不会错一定是这里。”

其中一个捕快放下铁锹来,对着穆信禀告道:“大人,此间泥土十分松软,的确是曾被人挖掘过,凤姑娘说是一月之前看见凶手行凶的,那么极有可能是他中途心中害怕,将尸体转移去了别处,也说不定。”

“嗯,确有可能。”石晏有模有样的点头,却见得穆信忽俯下身子去,在泥土里翻找出一小片碎布料来。

“诶?这种料子”初然伸手过去摩挲着摸了一阵,犹自恍悟道:“是汴梁奇绣坊织的罢?”

穆信稍一抬眸,问她,“你能确定?”

“确定的。”初然接过那块布料,又细细琢磨,“从前我在王府做事,也往奇绣坊买过成衣或是布匹,这样的布料正好是上月新出的一款,一般唯有有钱人穿得起,价格不菲呢。”

“”穆信若有所思地颔首,片刻后将衣料好生保存收进怀中,举步在附近走了几圈,又问初然。

“你之前说,在潘楼时候见过钱大人同袁大人等吃酒?”

“嗯,是啊。”初然也没多想,点点头,“后来我在河边散步,当时就看得这穿的和钱大人一般衣服的人进了林子。”

穆信追问道:“只是衣服一样?你没看得他相貌?”

初然挠着耳根苦恼地思索,“当时天色那么黑,我看不清。”

“罢了。”穆信也未在执着下去,转头面向着石晏等人,说道,“再搜查搜查,看看四处有无什么线索。”

“是。”

这林子其实并不大,绕个圈子半柱香时间不到就能走完,有没有线索留下一眼望尽。穆信抱着剑一面沉思一面缓步而行,他脑中确是有一些思路。事情还需从开端说起,如若没有初然这一段插曲,他许是想不到有这么一出的。

酒宴上,原本死的该是钱大人,但约摸是因为凶手的失策,误杀了曽查良,然而在之前初然又说这位疑似钱大人的人在这里被人杀害,种种迹象又表明这个人的确是钱大人。倘使做一个假设,这个死在树林里的高官正是钱大人的话那么如今这位钱大人又是谁?

穆信脚步蓦地停住,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飞快转过身看着初然,张口本欲说话,忽的又觉不妥,尚犹豫难言之时,初然倒是一脸莫名的歪头凑上前来,问道:

“怎么了?有话对我说?”

穆信轻轻摇头,正回神要说“没什么”,怎料到她靠自己这般近,未留神间下巴就碰着她额头,穆信连连往后退,手心微汗,竟莫名其妙的觉得耳根有些烧灼。

“说话啊。”初然自是不明白所以,只看他表情异样,方踮起脚,伸手去探他的头,“你没事吧?脸红的好厉害”

“没事”穆信避开她的手,别过头去略微尴尬的咳了一声,“时候不早了,若是未发现什么就回王府和开封府看看罢。”

“哦。”

左右嘱咐了几个捕快,一行人刚要动身,前边儿不远处就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差役,似是寻了他们很久,累得一头汗水,气喘吁吁。

“穆大人,世子和乐大人叫您赶紧回府一趟。”

穆信奇怪道:“回府?什么事?”

那差役抹着汗摇头,“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说案子的事情有眉目了,反正您还是快去吧。”

“好,知道了。”穆信心知多半是有关当年的贪污案一事,他未及多想,叫了初然等人又从匆匆往王府里去。

午时一刻,汴梁城北温王府书房。

温子楚抬手将两本册子往桌上一扔,对穆信指着那翻开的一页,表情肃然:“你且看看——”

他手指移了几排,说道:“这曽查良当初就是官一韦推荐上来的,还有这个钱英,曾在洛阳做过官,那一起贪污案中也有他的名。除此之外朝廷里的从五品文选司郎中李文卿,户部侍郎张崔,地方庐州知州欧阳博,前后不下十人,都是在洛阳贪污案里被人保释的。”

初然和穆信分别抽了一本来看,据旧档记载,曽查良明确被人举报是贪了赈灾粮和赈灾银,又导致洛阳银库亏空厉害,而官一韦也曾被怀疑涉及此案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不了了之,至于钱英就更奇怪了,书上一笔未提他贪污之事,只说原有人冤枉他,后经查明纯属谣言,无可信之。

“这钱大人没有贪?说出来我才不信呢。”

初然冷笑一声,就将那册子搁一边儿,翻也懒得去翻。

温子楚听她这么一问,也觉得颇有蹊跷,“说来的确可疑,我同乐时去宗正寺问了些许钱大人的往事,正巧有个人当初就参与过此案,也随去捉拿过贪官。

他说虽钱英私底下有人暗自狐疑过,可当时缉拿在南岭涉及走私官员的人里并没发现他,且好几次都没有拿到证据,案子犯在南边,他人却是在北面办事所以,尽管怀疑,也是没有办法。”

初然仍是奇道:“会不会是另有什么帮手?”

乐时抿了口茶,淡淡笑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们只是去查旧档,别的也不好多问。”

“不好说。”穆信把册子放下,眼里看不出有什么神情,只说道:“我想今夜去钱大人府上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