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赚到好钱的时机,也就是缝隙里的这几天。

她得妥善利用好了,赚足了这一笔,有了做大买卖的本钱,她接下来的路也就好走了……

一提到攥钱,柳眠棠眼睛都是亮的。说实在的,眠棠听大舅舅含糊地说她曾经在仰山上帮助子瑜做事,她自己都想不通为何。

天下能攥钱的买卖那么多,她何必非要死心塌地跟个反贼造反谋生?当初她跟那子瑜互生情愫?她实在记不得了,想来那个子瑜应该也忘得差不过了。

毕竟当初崔九还特意将子瑜公子与石总兵的女儿成婚的事情,告知给她……虽然崔九安的也不是什么好心肠,可是由此看来,她跟子瑜的那段情,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了。

可为何偏偏要挑断她的手脚筋?眠棠直觉里,总是觉得这事儿应该跟那个病公子子瑜无关。

总之那个挑断她手脚筋的人,且要好好活着,这样的大仇不报,她柳眠棠就改名叫柳龟孙!

在柳眠棠的心里,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倒是一时冲淡了离别的愁苦。那等子弃妇哀怨,只适合吃喝不愁的贵夫人。

她柳眠棠有上下一百来号人要养,有病重的外祖父等着尽孝,就算想到与那俊逸假夫君甜蜜的过往,也得等有空的时候。

眠棠现在白天赶路,夜里与人商量接下来的行程,钻进野宿的小帐子里时,两腿酸软,累得闭眼就能睡着。

原以为会排山倒海而来的愁苦,竟然都没时间烦扰她。

等到达三关的时候,眠棠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眠棠觉得自己身上臭得发馊了。可是他们那一车车的东西都等着尽快抖货呢!

所以眠棠落脚后顾不得漱洗,随便寻个街角,露出货色来,立刻有人来买。

初时人不多,渐渐的又有回头客领人来买。甚至还有身份不明的蛮人前来买货。

眠棠如今不是军眷的身份,投机奸商的嘴脸十足,道德感顿时降得很低。

只要蛮人买的不是刀剑伤药,并非那些个蛮军盗匪,又拿得住真金白银,愿意花比汉人高三倍的价钱,她也照样卖!

而且还买一赠一,若是些不打紧的病症,半吊子郎中还附赠药方子呢!

因为之前有柳娘子的点拨,眠棠对蛮人口音一类也颇有心得。

她发现几次来买自己药品的,竟然都是高鼻梁操着王旗部落口音的蛮人,可见跟阿骨扇并非同部族,而且他们买的也是治疗风寒疾病的药,看来是有什么人病重,才让他们不顾危险,来到三关买药。

不过等到第二日时,来买药的却变成了一位眠棠的熟人。

当眠棠看见林娘子带着几个高大的随从出现在她马车前时,忍不住抬头愣了一下。

她如今是男装打扮,而脸儿也不甚干净,不知道林娘子能不能认出她来。

没想到,林娘子却噗嗤一笑,对她说:“这位小兄弟,我看你忙了半日,也该喝杯茶了,不知您可愿随我饮一杯茶?”

这话说得,引得几个买药的老妇人纷纷侧目,觉得这个蛮族妇人太不检点,竟然在街上拉男人饮茶。

难怪都说蛮人无礼教,就算是女的,看见俊帅的汉人也能抢入帐子呢!

不过那个被问的小哥儿也是个没气节的,竟然点头说好,然后便跟着那个蛮族妇人走了。

等到了一处宅院,眠棠看了看跟在林娘子背后毕恭毕敬的那几个汉子,有几个看着眼熟,应该是先前跟她这买过药的。

眠棠便问:“看来林娘子是找寻到了亲人了?没想到你也来到了三关。”

林娘子说着:“我来这里也是三言两语说不清的,我们进屋说话。”

她将眠棠拉进屋子里,只见有两个蛮族婆子在炕上领着小核桃玩。

那小核桃看见柳眠棠进来,便定住不动,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脏兮兮的放羊小叔叔。

害得眠棠想抱抱自己的干儿子,都有些不好意思,生怕将小娃娃熏得翻跟头。

林娘子冲着那两个老妇人吩咐:“去,给这位贵客烧洗澡水,还有各色的马□□吃食也都备上。”

那两位婆子立刻领命退下。林娘子也不嫌弃眠棠,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坐在炕上道:“时间过得真快,你我算算已经以后数月不见。若不是今日我上街,又听到我的仆人说昨天在你那买药的事情,顺便望了一眼,差一点就要跟你插肩而过呢!”

眠棠打量着林娘子道:“可是你身子不周正?”

林娘子摇了摇头,指着正往眠棠身上爬的小娃娃道:“是我的儿子,这几日高烧不退,可愁坏了我,便带着他领着人一路来三关寻医。可是没想到三关被封锁多日,也无处买药。我正准备派人突破封锁去寻买药草,结果你就来了。而且你开的方子甚好,我儿子一副药汁下去,就退了高烧,你看他现在,又有气力淘气了!”

可不是,小核桃在正低头用小指头蹭着眠棠的手背呢,干妈那里有些脏,小核桃很认真地要蹭干净,闹得眠棠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林娘子说了自己与眠棠离别后的事情了。

原来当初范虎将她送到地方安置了不久。林娘子父亲的心腹部下就找寻到了她。她的父亲,乃是部落的首领。

虽然她父亲不在,可是余威尚存。他们部落遭逢了不幸,被外人打压,急需有人振臂一呼,重振部族昔日的辉煌。

而林思月作为他们部落的新首领承载了他们所有的希望,也让原本松散了的族人更有凝聚力了。

林娘子说得含糊,并没有说出他们部落的名字,柳眠棠也不由太细问。毕竟那是蛮族内部的事情,她一个卖药的就不要太细打听了。

只不过林娘子却好奇,身为军眷的她如今为何这般。眠棠不想跟蛮族暴露西北主帅的身份,只简单地说跟那个崔九过不到一处,已经一拍两散,不再在一起过日子了。

若是换成别的娘子,大约是要细细问问缘由的。不过在林思月看来,抛弃个把男人是太正常不过的了。

她只点头道:“若不是生养孩子须得男人,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大用处。我当初也是为了躲避部族的灾祸,才跟了那个关内商人,其实他家不赶我,我和我的孩子也呆不长……不过崔军爷的模样长得好,你跟他过不下去,倒也不算吃亏,以后再找个更好的就是了。”

眠棠听得呵呵笑,觉得原来自己的惊世骇俗的想法在蛮族女子眼里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想来她当初看上那位胡家二少爷,也是看中了皮相,借着他生养个儿子了!毕竟蛮族的习俗是不分孙子与外孙的。

林思月生下的儿子,就是他们部落的小王子了。

于是接下来,眠棠在林思月这里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林思月还拿出自己的干净里衣让眠棠换上。

小核桃在干娘洗香香了之后,变得更加黏腻,看着干娘美艳的面庞不好意思的地笑,还非要在干娘的脸上印上口水湿哒哒的亲亲。

不过眠棠酒足饭饱,还跟刘叔他们打包要离开时,还是在灶台里摸了一把锅灰涂抹在了细嫩的脸上。

刘叔他们卖完了货,在车马店里休息呢。看见眠棠拎提食盒子来,一个个吃得也是狼吞虎咽。

有了手头阔绰之人捧场,眠棠的药材很快就卖得见了底,有没买到的,直询问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不过眠棠进的布料卖得不好。来询问的多是要买散碎的布头回去缝补。如今战乱未止,三关的百姓方从蛮兵的铁蹄下喘息过来,顾不得美呢。

眠棠心里暗暗记下,拉下了单子,盘算了下次要进的货物后,便问询了当地最大的牧场在何处。

然后拉了那车布料去,跟牧场主好一顿胡侃,最后那牧场主同意用五张羊皮子换了那一车精美的布料。

待回程的路上,眠棠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将羊皮子裁剪了一番,刘叔帮着她用锥子戳孔,再用粗线缝制。做了个简单肥大的羊皮袄褂子,还给刘叔他们做了羊皮护耳的帽子。

如今已经上秋,西北比别的地方冷得更快些。到了夜里,犹如寒冬。

她走时,除了留下了房屋地契外,连天价里衬的貂皮大氅也一并留下了。

保存了铮铮傲骨的同时,眠棠也冻得够呛,尤其是赶路时郊野夜风里,她对那件貂皮大氅的思念,简直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于是这一路来,她都是穿着刘叔的一件半旧的皮袄子凑合。

现在有了自己缝的羊皮袄,她就将皮袄子还给刘叔了。羊皮袄子做得很肥大,里面可以套厚厚的棉袄,腰间扎上一条粗麻绳子就密密实实,不怕冷风吹袭了。

眠棠到底是爱美的小姑娘,穿了新衣依照往常的惯例,站在车板上问人好不好看。

刘叔将自己的羊皮瓜帽正了正,看看她有些污黑的小脸,甚是臃肿的打扮,很中肯地道:“像个放羊的……”

眼看着眠棠垮了脸儿,刘叔又赶紧亡羊补牢道:“但是看着暖和!”

眠棠略显满意地点头,毕竟这件新衣还是让别人的眼睛觉得舒服了。

回程的路倒是不像来时那么赶,譬如此时,她靠坐在板车上,看着天边一一轮红日渐渐西沉,在苍茫的阔野里,“长河落日圆”的景象也分外壮丽。

在晕染红日的映照下,眠棠有了空闲想想在三关时听到的战况——据说淮阳王的十三万大军集结,由主帅亲自指挥,向着蛮部深入的地带进发了。

据闻那眞州大师誓师大会时,淮阳王崔行舟带头,子弟兵们皆割发铭志,誓死驱除蛮部止祁阴山以北,让蛮族百年以内,再无进犯中原之决心。

说这些的百姓,有些是去金甲关亲眼看到,并跟着其他百姓一起十里送行过的。

据说那淮阳王金盔亮甲,英武风姿飒飒,看得满街的百姓都眼含热泪,嘶哑呼喊……那等子激越昂扬的场面,连耄耋老翁都会生出少年儿郎的满腔热血!

眠棠舒了一口气,半合上眼儿想象……像他那般长腿阔背的男子,穿千夫长的铠甲都那么好看,若是穿上锃亮的金甲,样子当然更威武了!

想着想着,眠棠轻轻地哼起了调子。那是一首行军时,兵卒之间打气的军歌。这是她跟他在温泉沐浴时,听他无意中哼唱的。那调子声音低沉,并不适合女子吟唱。

可是眠棠刻意压低声音时,竟然将这首军调子唱出了百转千回的苍凉之感,伴着吱呀作响的车轱辘声,一路前行,却不可回头多望……

像这般无聊消愁的时刻其实并不多,对于眠棠来说比洗澡水都来得金贵。

当她再次回转金驼镇时,手里的钱银也变得充足,整个人又像飞转的陀螺了。这次她心里有了底,一口气组了十只马车的车队。而且不光运输药材,还运送铁锅、盐巴、油面一类紧俏的物资。

不过眠棠敲打了一番算盘后,还是觉得油水不够。

她想了想,倒是想起了换羊皮子时在牧场看到了情景。于是她渡了江,跟江对岸的羊贩子们经过一番扯皮,约定好了价钱,若是此番她能带回三关草原上特有的黑尾肥羊,羊贩子们愿意出高价来收。

作者有话要说:喵~~~~棉花糖努力赚钱ing~~

☆、第 56 章

因为战乱, 那些黑尾肥羊成了紧俏货色。

关内的老爷们舌头挑剔着呢!他们可不缺钱银, 趁这个肥羊不好入关的时节, 若是能弄到,一准能卖上大价钱。

眠棠谈好了价钱,心里也有了底气。

上次她跟农场主换羊皮的时候,也跟对方略谈了谈。那农场主在蛮兵侵袭的时候, 命牧工们将大批的羊群赶入河汊里的密林里,和家人躲藏着, 只被蛮兵卷去了几头羊羔和老弱的牧牛。

可边关封锁太久, 谁也不知什么时候解禁。

他卖不出羊的话,日常的开销是吃不住劲儿。

所以听闻这个脸儿脏脏的小子有意买他羊时,虽然半信半疑, 还是给了价钱,而且给的价钱也很低。

当眠棠第二次来到三关时,便让两个镖局伙计在街角卖药品和日常用品。而她则跟着刘叔去了牧场洽谈。

那牧场主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放养小子还真拿的出钱来买羊。草原上的汉子没有关内生意人的虚伪客套, 便很干脆按着先前的价钱将将二百头羊卖给了柳眠棠。

刘琨看着羊群犯了愁, 这又不是死物, 可怎么往车上装?

眠棠却老早跟牧场主人商量好, 管他借了五名牧工, 忙着赶羊,好到金驼镇。

刘琨听闻这话,便小声对眠棠道:“你让人跟着我们,那条通关的捷径岂不是要暴露了?”

眠棠正用朱砂调的的颜料将羊额头挨个抹上作记号, 听了刘琨的话,头也不抬地道 :“要不然,这捷径也不能再用了,最快半个月,边关肯定要解禁了,到时候大批商人涌入,也没我们什么事情了。做了这一笔,我们荷包里也算是丰盈了,不至于无颜见江东父老。不过若是再不走,只怕我们要成为别人嘴里的肥羊了。”

刘琨听闻,惊诧问眠棠为何会这么说。

眠棠支了支皮帽子,露出晶亮的眼睛道:“今天在街上,有两个蛮人一直跟在我们的后面低声说话。他们的方言有点重,我听不大清楚,不过却听到他们说‘胡达利’这个词。胡达利是他们蛮族杀人越活的行话。类似于羊肥了该宰杀了的意思。那两个人这几天跟着我们很久了,大约看我们生意做得差不多,准备等我们出了镇子里,他们就要下手了。”

刘琨大吃一惊的时候,还有些汗颜。他可是老江湖,怎么从来没有留意到有人跟着他们?

不过眠棠却扑哧一笑道:“那些蛮族们在草原上都能追踪狼群,一个个的鬼着呢!更何况这两个一看就是老手行家,若不是他们不知道我会蛮语,说不定还露不出马脚呢。只是不知除了这两个踩盘子的外,他们的同伙有多少……”

刘琨其实也懂蛮语,但是上了年岁的人学习外族语言,原本就没有优势,学的也不像柳眠棠那么精。所以除了些日常和生意上的话,其他的,还真听不出什么。

眠棠让刘琨接手,继续给羊群点红脑门,而她则在羊毛上蹭了蹭手,从里怀掏出了地图,喃喃自语道:“若是我来打劫,在何处下手,能万无一失呢……”

刘琨侧目看着他们家的柳大姑娘,突然觉得挺好的小姑娘,不知为何时不时匪气外泄。

换成别的姑娘,被蛮族的盗匪盯上,不得慌乱得找长辈叔叔商量对策啊!可看她专注查阅地图的样子,显然已经成竹在胸,想着该如何料理那些龟儿子们了!

那股子痞气,真是跟陆武老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没想到老爷一世精明能干的劲头,没有被两个儿子承袭去,反而叫他这个外孙女承袭得七七八八!

唉,也就是老爷子现在病重,精力大不如从前。不然的话,神威镖局的威名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刘琨忍不住又想起镖局昔日的辉煌,那时,他走到哪里,不被人尊敬地称呼为刘爷?

再想想现在做的这些取巧的买卖,他心内忍不住怅惘了一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被人盯上的事情。

经过眠棠的点拨,刘琨这回留意了一下。可不是正有两个鬼祟的蛮人跟着自己吗?

三关其实是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以前这里甚至有大批的盗匪和刀马客集结。只不过如今被淮阳王收复后,设了些郡长一类的地方官,管着一帮子民兵维持街面的秩序。

所以蛮人的数量照比以前少了一些,但还是有许多摆脱游牧生活的蛮人生意人。

也正是个因为这样,刘琨先前才没有发觉那两个跟着自己的蛮人。

眠棠买了大批的黑尾羊,此行已经达到目的。而且她第二次运来的货色也卖得差不多的。毕竟铁锅盐巴是家家户户都要用的东西。

虽然眠棠倒卖的是井盐,不过并非像川蜀一带的井盐那般细白,卖相不甚好。可是这类个人家打井抽取卤水做成的盐巴很容易逃避了官税,难以追查,所以眠棠卖的价格也极低。

三关的百姓虽然也能吃到盐,却价格甚高,堪比肉价。有许多穷苦人家舍不得钱,好久没有吃到盐了,买到一小罐的时候,立刻迫不及待用手指头蘸一点放在嘴巴里,补一补味道,只一小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不消太久,一小车的井盐和六七个铁锅都售卖一空,而药材则被当地一家药铺子的老板全收了,准备加工药丸子用。

眠棠的空车空了出来,就可以装羊了。不过那么多羊不能全装上车,眠棠只让人捡着老弱些的羊装上车来,免得赶路时它们走不动。

等装车完毕后,眠棠他们就在车马店里过了一夜,再上路。那羊群和车都要有人看着,不过眠棠没用别人,自己主动请缨守了一夜。

既然知道有人盯梢。这次回程,眠棠她们倒是不赶了。而且驱赶着大批羊群,也没法子太快。

不过出了镇子后,那些盯梢的反而不见了踪迹。

眠棠心里清楚,这是盗贼在摸清了他们出发的时辰路线后,一早去适合打场子的地界设陷阱埋伏去了,

刘琨虽然经常走镖,可那时候,都是镖局的镖师们尽出,人多胆壮,而且沿途的官府都打点好了。只要不贪快走野路,一般不会出太大的意外。

但现在他们几个,不算那些借来的牧工和赶车的车夫,就只有四个人而已。其中眠棠还是手脚废掉的,根本不能打。

明知道是山中有虎的险路,刘琨还真没走过。

所以,当快要走到荒凉的地界时,刘琨忍不住劝他家大姑娘,还是甭走了,待得过些日子,边境解封了,再从大道回去好了。

可是眠棠却语气坚决道:“不行,若是待官道解禁,只怕这些羊卖不上说好的价钱了。刘叔你别担心,我心里有底……”

说着,她便凑近了刘叔,低低耳语了一番。

刘琨越听眼睛越大,狐疑地向前方的那十辆马车处张望。那马车里也满是羊,都是羊群里体力不支,跟不上大部队的落单羊,被临时开了小灶,挪移到马车中。所以临近黑夜时,只觉得车上白花花一片的攒动。

一队车马羊群,就这样慢慢走入了荒野之中。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峡谷时,眠棠突然命令马车队不要再前进,准备就地休息,埋锅煮热汤吃晚饭。

有几个牧工疑惑不解,对男装的眠棠道:“这位小哥,过了峡谷就有溪流了,我们去那里宿营不是更方便?”

眠棠却不为所动道:“就在此处休息。”

既然东家发话,其他的人自然听从,于是便停歇下来,准备安营扎寨。

可是他们这一停,隐在暗处的盗匪却急红了眼睛。

若是他们再往前一点,正好能入峡谷,那里有他们埋下的陷阱暗桩,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几个贩子给包抄了。

可是现在,他们居然舍弃那么好的宿营地不要,只留在这光秃秃的道边。

到时候围剿他们的时候,四下旷野可要费劲了……

正当这一伙悍匪的头目紧皱眉头时,他的一个手下凑过来,用蛮语问道:“要不要等天明再动手?”

那悍匪摇了摇头,依着他原来的意思,是一个活口都不留下。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劫掠了他们的银子和肥羊。

三关乃蛮族与汉人混杂之地,他们回转蛮地也很容易,大不了先躲避一下风头,再来三关营生。

这么想罢,悍匪头子决定趁着他们准备造饭松懈的功夫发起偷袭。

蛮族劫匪作风同样彪悍。什么“此山是我开”的开场白都没有,能用刀砍人的时候,绝对没有别的废话。

所以当他们从隐身的地方冒出的时候,目露凶光,飞快地接近宿营地,准备到时候手起刀落,尽量不留活口,将他们杀了后,扔在旷野里喂狼。

其中一个悍匪拉起了弓箭,率先朝着一直站在马车上那个脸儿脏兮兮的小子射出一只劲羽!

原以为那小子会应声倒下,可没想到,她居然用一只小铁锅飞快挡在了面门前,那箭咣当一声便被铁锅格挡下来。

那小子反应可真快,格挡了箭后,立刻吹着尖利的铁哨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转入白花花的羊群里不见了踪影。

车队里的车夫和牧工事先都得了眠棠的吩咐,说是一旦听到哨声就往羊群里钻。

他们一时摸不清状况,可还是依着照做了。

那些悍匪们见此情形忍不住发出哈哈哈的笑声。这些绵软的汉人们可真有意思!难道缩着脖子躲在羊群里就安全了?

真是一群欠宰的羊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