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小声提醒道:“县主,您倒是含蓄些,又不是以前没见过,不能这么直盯着王爷傻笑……仪态,注意仪态!”

☆、第 100 章

眠棠经了李妈妈提醒, 才发觉自己的仪态有失,连忙敛眉含目,端起几分新嫁娘的羞怯样子。

淮阳王将用金线锈满的红绸彩带交到眠棠的手中, 二人各执一端, 一前一后,便过了一道石桥。

一旁围观之人不仅发出一声惊叹,原来桥下竟然铺满了沙盘,放眼一看, 整个眞州城都在脚下。

原来当地有绕城而行的婚礼习俗。可是眠棠现在怀着身孕,崔行舟才舍不得她绕城走, 于是就命人制了眞州沙盘放在了桥下。这般越桥而行, 也算是几步之内走完了全城。

只是那沙盘乃是眞州军中的制沙盘的老手做出来的, 居然湖泊小桥, 长街店铺一样不差, 只惹得亲友里的孩童们弯腰细细看自家的府宅在何处,一个个看得嘻嘻笑。

而那些贵妇人, 一边看着新鲜, 一边又觉得淮阳王实在是太娇惯着新妇了。

据说那新入门的王妃前些日子穿了不合适的鞋子, 磨破了脚, 所以王爷一早就让各位管事通告宾朋, 新娘子身子不爽利,待一会拜过天地,饮过合卺酒之后,便要早早入洞房坐床了。至于闹洞房一类的一概谢绝, 还请宾客们多多饮酒吃菜, 莫要前往新房了。

其实淮阳王不说,满眞州城敢闹王爷洞房的人也凤毛麟角, 压根就不会有人起哄着去闹。

不过赵泉的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只怅然看着好友牵引着那光艳照人的女子走过姻缘桥,在宾朋好友的道贺声里一路前往高堂过礼。

虽然因为定下的成礼日子匆忙,所以西州陆家大舅舅还在半路,没有送亲之人。不过好在淮阳王在眞州结交了不少清雅之士,随便拉出几个胡须皆白的书画高人充了眠棠的叔公亲友,也算过得去脸面,毕竟这般大喜的日子,谁也不会拽着大师们的衣袖子去问,他们家的家谱上可有淮桑县主的名姓。

不过柳眠棠的亲友团里,倒是有几个自己的相交,那贺家的贺珍便是一个。

说实在的,若不是当初贺珍去看她时,无意中说出了绥王所在的惠州码头的异动,眠棠也不会及时警醒,联想到绥王要派人偷袭眞州。

眠棠觉得人与人之间都是一个缘分,只不过有些结下的是孽缘,有些结下的是福源。

她失忆之后,真心结下的姐妹之交,西北蛮部的女王算得一个,这位贺三小姐也得算作一个。

更何况这位贺小姐还有心靠着新入门的王妃好乘凉,多扩展下自己的商路呢。

于是这一段友谊维系起来也十分轻松。

眠棠向来是对朋友豪爽大气的,所以今日自己大喜的日子,自然邀请了贺珍前来。

只是贺珍立在人群里直冲着她眨巴眼儿,看上去也并不是感动得流泪到抽筋的样子。

眠棠瞟了她一眼,看她眨眼摆手的似乎更急切,便趁着芳歇扶着自己跪下给太妃行礼的功夫,对她低语道:“一会你去寻贺三小姐,问问她有何事要跟我说。”

芳歇听了赶紧点头,待得眠棠与王爷礼毕时,有侍女端来烫了金字“百年好合”的瓠瓜,让王爷与王妃共同执握金刀,将瓜剖为两半,二位新人各自执握一半,斟入美酒,绕过彼此的胳膊,一饮而饮,就此饮过了合卺酒,便正式结为夫妻。

眠棠抿干了嘴里的白开水,知道这一定又是王爷吩咐人将喜酒换成了清水,不由得抬眼冲着崔行舟微笑。

崔行舟也宠溺地看着她,从今以后,这个女子便是他的妻,若想再抬脚走人,得看他批不批准了!

眠棠并不知自己夫君心里流转的念头,只转过脸儿,微笑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也正瞥见贺三小姐将芳歇拉拽到一旁窃窃私语。

崔行舟不想让柳眠棠太过劳累,所以行了拜堂之礼后,便将她领入了洞房。

不过新娘子可以偷懒,崔行舟这个新郎官儿就不好躲着不见人了。

他军中的部下今日来了很多,立意要将他灌倒,面对这些出生入死的部下,淮阳王可不好推脱,所以嘱咐眠棠一会吃些东西先睡下后,他便前往大厅陪客去了。

不一会,芳歇匆匆赶来,眠棠让幻雪和雁容先出去给她端些吃食,然后才问芳歇:“贺三小姐与你说了什么?”

芳歇赶紧回道:“三小姐说,她今日在眞州府门外排队等着进城时,听见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与一旁等着进城的人吹嘘,说他是淮阳王要娶的王妃的亲哥哥。”

眠棠听得一皱眉:“什么?”

芳歇接着道:“贺三小姐也吓了一跳,自然要仔细打量这人。当时这男子的身旁还有旁人,似乎在小声叮咛他低调些,莫要坏了兄妹相认的大事。三小姐觉得有些蹊跷,眼看着这男子一身破衣烂衫,满脸的污泥跳蚤,而一旁的那些个人却个个是锦衣华服,并不相称,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路的,怕是您先前的穷远亲前来胡乱攀亲戚搅闹。可是王府之地,突然冒出这些不知轻重的人来,叫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放?当时您店铺里的伙计陆义领着几个兄弟也跟着贺三姑娘来给您送贺礼,陆义听了贺三姑娘的疑虑,就让他的弟弟陆全假装遗失了钱袋子,直拉着那穷汉子不放。引来官差闻讯,扣了他们去官府闻讯。只是贺三姑娘怕里面有什么不妥,便想告知您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眠棠听得一皱眉。若是说起来,她还真有个亲兄长被发配边疆。

当初她与崔行舟和好后,他曾有意将她的兄长接回来。可是看过兄长卷宗的柳眠棠却婉言谢绝了王爷的好意。

兄长柳展鹏犯下的罪行累累,因为贪墨钱财而误了许多怀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前程,更有甚者,因为他徇私舞弊,累得一位心高气傲的学子悬梁自尽。活生生的人命一条,如何能大事化小?

因为这件案子,父亲独揽了大部分的错处被斩首刑场。而兄长柳展鹏也被发配边疆。

眠棠觉得兄长从小到大都是被父亲宠溺娇惯,甚至最后父亲愿意为了这个儿子去死。

但是她并非父亲,没有那个义务继续娇惯不懂事的兄长。

既然王法公道,自让他服刑,顺便忏悔自己的过往,重新做人便好,何必偷开便利之门,放归个冥顽不化之辈?

可是现在,流配之期远远没有结束的,如果那个流子真的是柳展鹏,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眞州?还口口声声要来认她的亲?

眠棠拧眉想了一会,吩咐碧草道:“去,给我拿一身男装来,我去眞州府衙去看看。”

这下子,芳歇和碧草都听得傻眼了,芳歇只劝阻道:“县主……今日可是您与王爷大喜的日子,哪有新娘子不坐洞房,却去探访牢房的?王爷知道了,一定会重罚我们二人,还请县主三思!”

柳眠棠做事情,向来都是胆大随了自己的心性。不过被两个丫头提醒,倒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李妈妈开口道:“王妃,何必您亲自去,不管那人是不是柳公子,今日都不宜迎他入府。不过是再多等上一夜,我可以派人去县衙过话,叫他们好酒好肉地先招待那位公子便是。”

眠棠听得一挑眉:“李妈妈,你在县衙里有熟人?”

李妈妈不好意思的一笑:“小儿今天考中,得王爷提拔,做了眞州外城兆县的县丞,既然他们是城外被抓,大抵是在我小儿子的官邸里。”

本朝民风开放,不似前朝禁止家奴子科考,除了“工商”与罪犯不得入仕外,其他别无禁忌。

所以许多王府高门的家生子,若有真才实学者,反而比那些清白人家的子弟多了晋升的捷径。看来李妈妈的儿子便是如此。

眠棠听得唬了一跳:“你原来已经是县丞的高堂,我却每日支使着你端茶倒水……”

李妈妈挥了挥手道:“王妃您可别拿婆子打趣儿,要不岂不是失了身份,我那儿子将来就算做了相,那也是王府里的家生子!是王爷的奴才,更何况是老妈子我?能跟您端茶倒水,这是我婆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眠棠已经久久未曾见过李妈妈跟自己黑脸,如今这位嬷嬷谦和得如同春日暖风,眼角眉梢都是笑。也难怪她老能驰骋王府多年,果然是老人精一个,上下态度的拿捏,外带自自然然拍马捧屁的功夫,够她身边的两个笨丫头学一辈子的呢!

不过既然兆县的县丞是自己人,那么一切就都好说了。李妈妈得了眠棠的吩咐便转身而去,自然能将这场变故处置妥帖。

可是眠棠的心却不能放松。她倒是怕宾客知晓她的家世,只是如果真是兄长出现在此处,肯定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唆使,来此处立意让淮阳王丢人现眼。

可以想象,当一个刚刚流配回来,虱子都没有抓干净的人,大大咧咧地立在王府门前喊着“妹夫开门”,该是何等轰动。

也得亏着贺珍有眼色,而忠义兄弟也恰好跟着她一同进城。

☆、第 101 章

不过据贺珍说, 跟随那邋遢男子身后的是几个衣饰周正之人,就在自称她哥哥的人被捕之后,那几个人便挤进人流消失了。不过陆忠听了陆义的吩咐, 偷偷尾随而去, 也不知能不能查出个什么来。

到了入夜时,淮阳王终于回来了,他身上有很大的酒味,可是神智却很清明, 柳眠棠叫人端了醒酒汤给他。

崔行舟品酌了几口后,突然问道:“李妈妈进进出出的, 是有什么不妥吗?眠棠没想到他在前厅里与宾朋饮酒, 居然还留意着新房的动静, 大抵是新房外的侍卫告知王爷的吧……”

于是眠棠便老实说了她的那位戴罪之身的兄长可能寻来的事情。

崔行舟倒是没有皱眉, 只问:“要不要我去接他出来?”

眠棠摇了摇头, 想了一下,语气坚决地道:“不光不能接, 连眞州府都不能让他入!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有人构陷。除了新婚之日跟人添堵之外, 如果他乃是逃离流放之地, 只要与他见了就成了窝藏罪犯, 你如今娶了我这样的, 他便成了你的大舅子,到时候有心之人在朝中弹劾着你,你岂不是说不清了?”

说到最后,眠棠心里突然又止不住的难过, 岂知她的哥哥不配与淮阳王接亲, 就是她自己还有土匪的旧底子呢。虽说仰山招安了,她并不会被朝廷缉拿, 但是到底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君不见当今万岁都在极力洗白,决口不提当年在仰山落脚之事吗?

如果崔行舟娶得是个家世清白,中规中矩的女子,岂会有现在的麻烦?连新婚之日,都不叫人清净……

崔行舟其实还真没有眠棠的想的那般心内计较。

他当初与廉苪兰订婚后,廉家隔三差五的有事情麻烦他,他也是尽量耐着性子一一处置妥当了。

相比较起来,眠棠家里人口简单,柳家本家都快要死绝了,而陆家的子弟又都被陆老爷子耳提面命,不许攀着眠棠,攀龙附凤,只守着自己的家业自食其力,不给柳丫头添麻烦。

而柳眠棠方才说的那些,崔行舟其实也都考虑到了。如果县衙牢房里的那个真的是柳展鹏,那便是柳眠棠的亲兄长,她求他救一救兄长,也是应当应分的。

崔行舟其实已经做了要被牵连的准备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眠棠却为他考虑得那般周详,甚至为了怕牵连他,而一口回绝了与兄长相见的事情。

一时间,崔行舟微微一愣,开口道:“以前你刚听到兄长被抓时,可是哭得死去活来,怎么如今倒舍得不管他?你放心,你担心的那些事情并无大碍,我会处理妥当的。”

眠棠伸手揽住了他的脖颈:“我当然知道你的本事。可是真的不用……我当初哭,可不是心疼他,而是哭着父亲偏宠,害人害己,我当初若是极力规劝父亲,也许不至于家破人亡。为了他那样的,惹了你一身腥臊并不值得……你不知他的性子,是被我父亲宠坏的。你若助他脱困,他必定以为寻了比父亲还要能耐的靠山,说不定又会惹出什么祸端来……这也是我当初不让你求人放他的缘故。”

崔行舟看着眠棠的样子,忍不住心疼了起来。她可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硬气。他知道她背地里让大舅舅陆文出面给看守柳展鹏的狱官偷偷使了银子,只求狱官在柳展鹏头疼脑热时,给他及时诊治,不要让他做太损耗寿数的苦役。

只不过,在柳眠棠的心里,他这个夫君更重要些,所以她处处先以他为考量,绝不叫他为难。

在这一点上,他的亲生母亲都没有替他想得这么仔细周到。

想到这里,崔行舟有些心疼地伸手搂住了她,宽慰道:“你不用想这么多,这事我会替你处置妥当,你只管安心将养身子就是了。”

眠棠紧紧地搂住他,心里却依然止不住的低落。

在贵宅高门里,大凡妇人怀了身孕,都是要与夫君分房而居的。所以待得入夜时,楚太妃怕儿子饮酒失了轻重,便让人来催王爷分房,可莫跟眠棠耍酒疯。

不过王爷已经洗漱要安歇了,只跟来传话的嬷嬷道:“你去回禀了母亲,我心里有数,不会闹出乱子。去吧,我要歇息了。”

眠棠夜里睡觉不老实,有爱踹被子的毛病。现在是初秋时节,到了夜里转凉,所以他跟着她一起睡,还能及时给她盖盖被子,再说身边躺着人,比汤婆子都管用。

至于母亲担心的事情,真是大可不必,他在北街的板床上都是一夜一夜地苦熬了一年,怎么就忍不住现在的几个月?

眠棠梳洗过后,带着清爽地喷香躺入了崔行舟的怀里。

她与他相识了这么久,又叫了将近两年的相公,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今日亲友们都见证过了,抵赖不得。

想到这,她心内一阵的感动,忍不住贴着他的耳朵,低低叫了一声:“夫君……”

算起来,崔行舟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这一声娇滴滴的夫君,只觉得一股子暖流热滚滚地直冲丹田……

此时鼻息间满是眠棠身上的醉人甜香,怀里搂着的也是温香的软玉。淮阳王觉得与母亲夸下的海口太早,一时间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只能搂着她,就着那一个樱桃小口热络地亲。

可是眠棠累了一天,没跟他胡闹太久,便打着哈欠睡着了。崔行舟就着月光数了半天的床梁挂着的璎珞,最后再次起身去了院子里练拳去了。

待得第二日,眠棠睡饱了,转脸看看身边的夫君,发觉他又跟在北街似的,睡起了懒觉。

这可不行,今日还要给婆婆奉茶呢,所以眠棠只能半哄半摇晃着夫君快些起身。

结果崔行舟是臭着一张没有睡饱的俊脸去给母亲奉茶的。

因为他成婚的缘故,姐姐崔芙也回了娘家,正陪着母亲一起等弟弟弟妹敬茶。

说实在的,崔芙虽然不看好廉苪兰,但是也绝对没有想到自己未来的弟妹竟然是这般出身的女子。

她原先是得了信儿知道弟弟要成婚,而母亲并非能张罗庶务之人,所以她才特意提前回来,帮助母亲操持一下的。

结果前日才刚回王府,就听说弟弟后日便要成礼了,细问了母亲才知道,是那位劳什子的县主大了肚子,怕隐瞒不住才急匆匆成婚的。

这……这都叫个什么事情?崔芙都要气炸了心肺了,可谁知母亲竟然一连若无其事道:“这不是赶着成婚了吗?能瞒得住便好……”

崔芙从小到大对母亲都很无力,她觉得自己若是在府上,绝不会叫弟弟行事如此荒诞,娶了这么一位出身不堪的女子入门。可事已至此,她一个出嫁的姑姐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着弟弟娶了个不相配的女子入门做王妃。

结果今日她与母亲特意起早,等着新人奉茶,结果左等右等,那两个新人姗姗来迟。而弟弟又是一副睡眼朦胧,不大精神的样子,好像没有睡好一般。

也不知昨晚这个柳眠棠是怎么撩拨弟弟的,自己都怀了身孕了,竟然还不放人,非要缠着弟弟一起睡!

难不成是怕弟弟有通房侍妾,失宠不成?明明是王府的正妃,却偏行妾侍偏房的小家子气!

崔芙觉得要提醒母亲,好好教一教这入门的新妇。

不过眠棠可不知在婆婆身旁板着脸儿的大姑姐的心思。她只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跪下给两位敬茶。

楚太妃连忙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快些将她扶起来,昨日就是又跪又拜的,今日若是抻了肚子可如何是好?这屋里又没有外人,不必弄得繁文缛节的。”

崔芙觉得母亲太谦和,毫无当婆婆的威仪。想她当初嫁入庆国公府时,她的婆婆怕她是从王府里出来的贵女不服管,可是足足让她站着伺候了一个月的饭桌,规矩立得满满的。

她是远嫁,就算心里受了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倒是好命,竟然遇到这么好说话的婆婆。

两相比较,作为王府的嫡出姑娘,崔芙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平衡,于是在一旁道:“母亲,你也太小心了,想我当初怀了身孕时,还要每日给婆婆请安,可从来没见我婆婆减免了礼数。这是当家立户应有的礼法,若是全免了,岂不是乱了套,叫她以为府上就是这般的随便?”

崔芙从小就脾气硬,嘴头子厉害,没有办法,谁叫母亲软弱,弟弟年幼呢!不过这样的脾气到了夫家,在没人撑腰时,也着实吃亏。她当初能被婆婆变着法立规矩,其实也跟嘴太直大有关系。

崔行舟倒是知道姐姐的脾气,只开口打岔道:“眠棠又不是不懂规矩,姐姐才回来几日,自然不知道她为人至孝,对母亲甚是恭顺。只不过她先前胎相不稳,静卧多日才算见好,母亲多怜惜着她,有何不对?”

☆、第 102 章

崔芙没好气地白了弟弟一眼, 却不能不给王府顶门户一个面子,总算是不挑剔这个新入门的弟妹了。

敬奉过茶水后,眠棠便跟着崔行舟回转, 想要换一身衣服偷偷去兆县看看那人是不是哥哥柳展鹏。

崔行舟怎么能放心她一个人去那等子腌H地方, 表示要一同前往。

不过眠棠却表示若是王爷同去,动静难免会闹得太大,万一走漏风声就不好了。

崔行舟听她婉拒,倒是想到万一眠棠想要与她兄长说些私下里的家话, 可能是不愿意他在旁边听。

于是他想了想又说:“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经安排妥当, 不会有人发现, 你可以跟你的兄长单独见面, 我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眠棠抿了抿嘴, 终于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她担心的是那忠义兄弟, 毕竟他们此时也在那县衙里,若是跟淮阳王相遇, 被他看出破绽便要多费唇舌了。

不过王爷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她若再一味阻拦难免让人生疑, 只能先应下, 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只不过等他们上了马车之后, 眠棠便有些发蔫,悠悠吐了一口气。

崔行舟正给她剥李子皮儿,听她叹得丧气,便抬头看她一眼道:“怎么了?”

眠棠老实地说出了心中想法:“总觉得这成了婚, 反而更累, 倒不如先前那般姘着,谁也不碍着谁……”

崔行舟最不爱听这小娘皮说这等子怪话, 不由得狠狠瞪她一眼:“怎么个不碍着谁?难不成姘得厌烦了,再自由地换个不成?”

眠棠懒得跟他解释,不过真的很敬佩着他当初乔扮在北街时,能忍住不说走嘴。

这怀揣着秘密与人相待,就跟宿夜里吃多了,不消化地坠在胃袋里,时不时提醒着你不能自在快活。

眠棠总算是也体会到了崔行舟当初进退两难,患得患失。一会去了兆县时,但愿刺青兄弟们莫要辜负了她亲笔刺下的四个大字,且得给她兜住了!

等到了兆县衙署的监狱旁,李妈妈的小儿子一早就安排妥当,亲自在衙门口候着。

眠棠穿好了带兜帽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的跟着领路的狱卒入了监狱。

说实在的,县太爷当真是特别照顾了这位疑似王妃兄长的,特意为他开辟了单间,睡的也是铺着软垫子的木床,桌子上还摆着吃剩下的烧鸡和小菜,空气里也弥漫着久久未曾散去的酒味。

可是那人却依旧躺在木板床上骂骂咧咧:“我妹妹乃是眞州淮阳王的王妃,你们这些个狗屁小吏跟蝼蚁一般,待我寻到了妹妹,便将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千刀万剐!”

柳眠棠寻了角落站定,窥着牢房里的人看了一会,然后吩咐了身旁碧草几句话。碧草听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过去冲着里面喊:“嗨,那位公子,你且走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那男子昨日进来大吵大闹一顿后,便发觉衙役们对他愈发客气,于是他笃定衙役们知道他的身份,有所忌惮,愈加有恃无恐。

今日瞧见个穿金戴银的清秀小姑娘立在了栅栏外,他倒是来了精神,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碧草,色眯眯道:“你可是他们给我找来的粉头儿?儿子们倒是听话,昨晚吩咐了,今儿便送来了……还愣着干什么,叫他们放你进来跟爷快活啊!”

碧草就算明知道这位有可能是县主的亲哥哥,也忍耐不住,想要进去踹烂他的命根子,撕了他的臭嘴!

谁是粉头?瞎了他的眼!

可是心里虽然生气,她还记得县主的吩咐,要将他引过来叫县主看清楚,于是便绷着脸道:“你且过来,不然我可转身走了。”

那男子久久不见这等秀气可人的小姑娘,一时想起自己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顿时浑身一热,一骨碌爬起来,笑嘻嘻走过来道:“爷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别看现在落了难,可待翻身时,便一飞冲天,你且伺候着,若是服侍得好,我便替你赎身做妾……”

柳眠棠隐在暗处,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脸,虽然他碰头垢面,又蓄了胡子,但是那个说话的腔调,还有看女人往肉里盯的眼神,加上招人嫌的眉眼,都是她的同父异母的大哥没错。

一时间童年里关于这位大哥所有晦暗的回忆一股脑全都翻涌上来,眠棠略略松了松脖颈处的衣带子,缓缓吐了一口气。

碧草耐着性子问:“我且问你,你怎么知道你妹妹是淮阳王妃的?”

柳展鹏听得一愣,想不出一个粉头为何要问这些个,再上下仔细看了看碧草,小丫头片子并无什么风尘味道,倒像是大宅门里的丫鬟使女一类,他灵光一动,立刻伸手去抓碧草的前襟:“你是不是我妹妹派来看我的,她在何处,怎么还不救我?”

碧草被抓了个正着,无措回头无声询问眠棠的意思,柳眠棠隐在暗处,浑身散发着冰冷气场,将一只手伸出来,在半空里用力握拳一掰。

碧草立刻心领神会,上手就是一个分筋错骨的小擒拿,咔嚓就拧了柳展鹏的手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