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是世子爷做了药丸,她偷偷替换。世子爷说过,这药丸不能断,必须每天都服用的。

现在药丸没了,她的药丸根本不顶用,眼看着天就要黑了。

杏枝急得不行,送走了薛锦棠,就一直在等天黑。

夜色浓了,她立刻出了府。

薛锦棠人在马车里,就等她出来呢。虽然杏枝乔装打扮过了,但身形却是改变不了的。

她低声吩咐:“跟上去。”

杏枝很聪明,怕人跟踪,所以一直兜兜转转,在附近绕了好几个圈子,才最终上了一辆马车。

薛锦棠一直跟在后面。

其实今天把药丸打落之前,她就偷偷藏了几颗,为了防备蛊毒发作,也为了把药丸拿给师父,让师父给她解蛊。

薛锦棠本来只是失望,可随着马车朝前走,她认出这是通往燕王府的路之后,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小姐,杏枝好像要去燕王府,咱们还跟吗?”

薛锦棠咬牙道:“继续跟。”

不到最后一刻,没亲眼见杏枝进燕王府,她绝不相信。

随着杏枝下了马车,熟练地在燕王府侧门巧了一段有节奏的声音之后,门开了。

杏枝进了门,薛锦棠心里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没有了。

给她下蛊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赵见深!

“我们走吧,去鸡鸣寺。”

薛锦棠手脚冰凉,心里更凉。赵见深心机之深,实在超出想象。

她按了按刺痛的心口,不再说话。

98.欺骗

薛锦棠拿了药丸去见圆融法师。

圆融法师道:“里头有几味药材比较特殊, 一时半刻倒没有办法替你解了蛊毒, 但做出这种解药, 应该不难。且把药丸放在我这里,我细细检查了再说。”

薛锦棠露出一个笑容:“好, 师父,就有劳您老人家了。”

圆融法师淡淡摇头:“锦棠, 在我面前, 你不必强撑着了。”

薛锦棠讶然,本能地摸了摸脸颊,她的脸色很难看吗?

“你七岁那年,弄丢了你最心爱的布偶, 就是这样要哭不哭强撑着。直到慧明给你找回来, 你才露出笑脸。”

圆融慈悲而淡定:“不必担心, 实在不行, 这蛊可以引渡到其他人身上。”

薛锦棠“嗯”了一声。

她相信师父可以替她解毒, 她难过并不是因为蛊毒, 而是因为赵见深。竟然连杏枝都是他的人,她的一言一行, 什么都瞒不住他。

出了圆融法师的房间, 薛锦棠又问跟来的丫鬟:“我的脸色如何?”

“小姐, 您脸色苍白,双眼飘忽, 眉心若蹙, 心事重重。”丫鬟担忧不已:“您别担心, 郑太太就算嫁给程家老爷了,也依然会疼您的。”

“她说的没错。”郑太太走过来,握住薛锦棠的手,两人进精舍里坐着说话。

郑太太叹息一声,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棠棠,舅母永远都是你的舅母。”

锦棠这孩子无父无母,可以说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现在要嫁到程家,她心里也十分舍不得。锦棠呢,也一直极力促成这件事,还替她收拢了程紫的心。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眼看着婚期临近,还有四天,这孩子露出了仓皇的神色,郑太太又自责又心疼。她犹豫了一会,最终把心一横:“要不然,舅母就不嫁了,咱们悔婚吧。”

“舅母,您想到哪里去了!”薛锦棠哭笑不得:“您跟嫁给程伯伯,我替您高兴,并没有不开心。只是突然要跟您分开,我有些不适应,不过人总要长大的,您放心吧,我没事。”

“真没事吗?”郑太太半信半疑,眼睛在薛锦棠脸上打量:“你莫不是为了让舅母放心出嫁,就强颜欢笑?”

薛锦棠这回真被郑太太给逗乐了:“我岂是那种人。我若真不舅母嫁人,一定比阿紫做的还过分。”

“那是。”郑太太点了点头:“你小时候比阿紫可蛮横多了。只是现在特别懂事…”所以,她也格外心疼她。

“舅母过几天就要嫁到程家了,你得好好的。”郑太太吸了吸鼻子,眼泪掉出来了:“舅母真舍不得你。”

薛锦棠眼圈也红了:“我也舍不得舅母。”

她抱住郑太太,跟小时候撒娇一般,说:“不过舅母出嫁我很高兴,给我生个可爱的小表弟当我的小跟班,最好不要像郑执那样,郑执太坏了,我不喜欢他。”

郑太太脸一红,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佯怒道:“你这孩子,连舅母都敢打趣了。”

薛锦棠捂着嘴嘿嘿笑:“好啦,好啦,我真没事,您快去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郑太太见她笑了,稍稍放了心。

这时候杏枝过来了,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小姐,那药我好像放银勺子里头了,可能破坏了药性,所以我又拿了新药来。药丸您吃了吗?”

“没有呢。”薛锦棠笑着道:“正打算吃你就来了。”

杏枝如释重负,把装药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我给您倒水。”

薛锦棠神色如常地把药吃了,举止行为与平时没有半分不同。

赵见深终于忙完了郑将军的接风宴与收尾事宜,他猛然发觉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薛锦棠了,心里甚是想念。

“范全,她在忙什么呢?”赵见深问:“有没有让周嬷嬷带话过来。”

这时候赵见深心情挺好的,因为是时候让皇上赐婚了。

范全笑道:“主子,您也知道,郡主性格好,不粘人,知道您在忙,她怎么会像一般的女子那样没眼色来打扰您呢?”

“再者,郡主的舅母二嫁,郡主自己也忙得团团转。正好,这两天,您闲了,郡主也闲了,她一定等着您去找她呢。”

啰嗦了半天,其实就一句话:薛锦棠这几天连问都没问您半句。

范全若是直白地说出来,主子必然不高兴,主子不高兴,就会收拾他。

他现在也知道自家主子的毛病在哪里了,说话净捡好听的说,实在不会说,就把郡主一顿夸,准没错。

赵见深微微笑了笑,眼中浮出温柔:“是啊,她一向聪明懂事。”

那次他昏迷不醒,她实在担心才过来看他的。

本来赵见深想去看看她,突然又停下来,问范全:“皇祖父说要试探她,试探的内容让我来想,还不许告诉她。我想这试探要新鲜有趣,能展现出她与众不同的品格,还要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给她一个惊喜,你说该怎么试探比较好?”

要是这样把她叫过去,告诉她圣上要赐婚了,这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范全想了想,笑着说:“得到的太容易,就很难有惊喜,如果横生波澜,郡主脱颖而出,那就不一样了。”

赵见深摸了摸下巴,暗想,横生波澜?

他笑了笑:“去备马。”

一炷香后,赵见深接到了薛锦棠,几天不见,两人好一顿黏糊。

心里想着赐婚,赵见深就很难控制自己,却不得不忍着,到最后反而是他主动推开薛锦棠,等身体平复了,才把她抱怀里。

“你想我了吗?”他声音哑哑的,有压抑的情.欲。

薛锦棠笑着瞪他:“没有!”

赵见深不信,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没有才怪。口是心非的小坏蛋。”

他突然把脸色一拉,不说话了。

薛锦棠觑了他一眼,慢悠悠地端了茶水喝。

“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薛锦棠哼了一声:“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拉到。”

赵见深犹豫了一下,抓了她的手,低声道:“皇祖父说要替我物色世子妃,已经挑了好几家闺秀了。”

“棠棠,对不起。”赵见深愧疚道:“我跟他说了,我心里只有你,但是皇祖父说要综合考量,还说要亲自考验,会让闺秀们都在一起比赛,哪个最优秀哪个就嫁给我。”

薛锦棠脸色一寒,没说话。

“你别生气。”赵见深慌了:“我心里只喜欢你一个,自然不会喜欢别人,你这么优秀厉害,那些庸脂俗粉怎么会是你的对手?我在旁边给你呐喊助威,你一定会赢的。”

薛锦棠脸色更冷:“你是说,让我跟那些人竞争抢夺你?”

“别生气,别生气。”赵见深亲她的嘴:“你只要打败那些人,就能永远拥有我了。”

薛锦棠气极反笑:“我什么时候说要永远拥有你了。既然嫁给你这么麻烦,那就算了吧。”

赵见深急了。

这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啊,她不应该撸起袖子说一定要把那些人打倒赢得美男归的吗?怎么也不该是这么个冷漠的反应啊。

难道她心里竟然真的没有他一丝一毫的地位吗?

赵见深懊恼了,这是什么馊主意啊,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罢了!”他正色道:“我明天就进宫,跪在皇祖父宫门前,求他收回成命,让他给咱们赐婚。他若不答应,我就跪到死。”

他看着薛锦棠,观察她的反应。

薛锦棠无比严肃地点头:“没错,你就该这样。”她眼里真是一丝一毫的波动都没有的。

赵见深心头一个咯噔,有些慌。

他一直以为她心里是有他的,他昏迷的时候她去看他,她分明是很担心他的。他也坚信,不管有多少困难,她都会陪着他一起扛。怎么才遇到这么小小的阻碍她就放弃了。

难道这些日子都是他一厢情愿,她其实根本不喜欢他?

赵见深不敢深想,此刻却不得不想,想着想着,心就开始疼了。

车内陷入沉寂。他胸口起伏,喉头混动,过了好一会才语气艰涩地问:“棠棠,你真不想嫁给我吗?”

薛锦棠没回答,赵见深的心沉到了谷底,酸涩到了极点。他极力忍着,脸色还是落下来了。

薛锦棠看着,只觉得可笑,他装出这么一副受伤的样子给谁看!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哈哈。”薛锦棠哈哈一笑:“真把你给骗到了啊。”

赵见深身子一震,眼中的惊慌少了大半,惊喜地看着她。

薛锦棠扑到他怀里,勾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我不真不想嫁给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他真没想过会怎么办?

因为想一想他心就疼。

赵见深的身子还有僵硬,却紧紧搂住她,像拥抱失而复得的珍宝:“那我就把你强娶啊。你忘了我是谁啊,燕王世子赵见深,我强娶你,你跑得掉吗?”

“跑不掉啊!”薛锦棠哼道:“那我就不跑啦,既然皇上要比赛,那就比赛好了。我还会比不过那些人吗?”

赵见深心里涌起温暖,动情地唤她名字:“棠棠,你真好,真好。”他捧着她的脸,将唇落在她额头、眉心、脸颊、唇瓣。

比赛什么的,不过是为她造势而已。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要嫁给他。

而薛锦棠想的,与他恰恰相反。既然他要强娶,那她就想办法,让他娶不成。

燕王世子要娶妃,这可真是轰动京城的一件大事。

燕王眼看就要被立为太子了,那燕王世子日后也将会是太子、皇帝。

有适龄女孩子的金门绣户、簪缨望族,都跟沸腾了一样,想尽办法要给自家女孩儿报名。

闺秀们也私底下讨论,燕王世子不是对薛锦棠情有独钟的吗?为了她,连李凝仙的青睐都置之不理,怎么他要选妃?

难道说燕王世子厌弃了薛锦棠?

或者是薛锦棠拒绝了燕王世子?

管她呢,不论如何,燕王世子跟薛锦棠没戏了,她们就有机会了。

有好几个女孩子自恃美貌、觉得自己容貌跟薛锦棠有些相似的女孩子忍不住心中窃喜,燕王世子必然喜欢她们这种明艳款的女孩儿,她们希望很大。

也有人泼冷水,燕王世子既然跟薛锦棠断了,说不定因爱生恨就厌恶这样的人,反而会改变口味喜欢上清秀脱俗的女子呢。

于是,选妃还没开始,闺秀们就开始互相倾轧,互相泼脏水了。

赵见深喜闻乐见,越轰动人越多,他的棠棠赢了就会越受人瞩目,皇祖父就会越满意。

范全忧心忡忡:“主子,明天就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郡主还没去报名。”

她会不会不去啊?

“你懂什么?”赵见深对薛锦棠很有信心:“重头戏都要压轴,明天再去也不晚。你去,把筹码下更大一些。”

原来,外头的赌局已经赌开了,赌薛锦棠会不会去报名。

大家都不看好薛锦棠,说她一定不会去,所以赔率也从一赔三,上升到了一赔十。

赵见深就押了很多银子,与众人唱反调,说薛锦棠一定会去。

范全把银票交给底下办事的人,实在很担心,若郡主不去,赔钱是小,主子伤心丢脸是大。

范全突然心头一寒,主子那么喜欢宜兴郡主,跟走火入魔了一样,若宜兴郡主不去,那可真是…不敢想,不敢想,他还是不要想了。

与此同时,薛锦棠也下了赌注,她还让郑太太、程石山、程家兄妹都下赌注了。

“明天我就去报名,这回咱们狠狠地赚他一大笔。”

郑太太疼她,什么都随着她,自然满口答应,而且谁嫌银子少啊。既然那些人拿锦棠的名头设赌,那就让他们狠狠输一回。

程青程紫本就钦佩薛锦棠,心里把她当成崇拜的对象,见她竟然做这种事,跟他们一样也会调皮,也会生气,就更喜欢她了。

程紫把所有的零花钱都押上去了,还跟她爹借了不少银子,更是放出豪言,等赢了钱,给薛锦棠买宝石做颜料。

薛锦棠看郑太太跟程家人相处和谐,一颗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郑太太偷偷问她:“你真想嫁给燕王世子?”

“不想。”薛锦棠摇摇头:“您放心吧,我就是想赚一笔而已,真进去比赛,我就走走过场。”

郑太太有些怅然:“其实燕王世子真不错。就是身份太高了。”

薛锦棠不小了,翻过年就十七岁了,的确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她想了想,笑着问她:“你看程青怎么样?”

薛锦棠笑得无奈:“舅母,您安心调理身体,快点给程伯伯添个宝宝,就别操心我的事了。”

郑太太怕提这事,听她这样说,也就丢开一边了。

次日中午,范全欢天喜地过来回禀:“郡主去报名了,主子,大喜呀!”

赵见深眉头一挑,瞥了他一眼:“真是少见多怪,不过是报个名而已,你真是越来越不持重了。”

范全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说我呢,您自己还不是嘴角咧得老大,都要笑到后耳根去了。

真不知道不持重的那个人是谁?

赵见深瞪他:“你又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