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暖亲自点燃熏香,清淡的香味驱散方才屋子中的酒色味儿,“大夫叮嘱过,让您仔细将养,戒色戒酒才不会将来受苦。您年岁也不小了,总是这般,就是铁打得也熬不出。”

柔和的语调,真诚温柔的目光,萧爷闭了一下眼睛,指尖轻轻颤抖,多少年没人这般关心过他?

他喜欢什么,殷茹她们就送什么,顾明暖却是……莫怪萧阳一头扎进去。

萧爷玩味的说道:“我手中这点东西,萧阳是看不上的,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晓,先帝同汉王,以及越王的纠葛,如今只有您清楚了。”顾明暖目光坦荡,平静的说道:“事关萧阳,我总要弄明白的。”

第七百四十三章

萧爷大笑,满是嘲讽不屑:“同萧阳有何关系?你不会听外面的流言,萧家有先帝宝藏,亦谋害或是藏着先帝的皇子?”

顾明暖沉默不作声,稳稳当当端着茶盏递给萧爷。

“……”

他停顿一瞬,顾明暖扯出一个灿烂柔和的笑容,他从她的笑容清醒时,茶盏已经落在手上了,低头望着浮动的嫩茶,该怎么同她说好?

当年的事又有几件能说?!

顾明暖轻声说道:“我只想知晓越王的事儿,他看萧阳的目光不大对劲,在昨日的宴会上尤其明显,若是对政敌的话,也太深沉了。”

先前萧爷就提醒过她,若想从萧爷口中得到答案,最重要得是坦诚,顾明暖赌萧爷对萧阳莫名的维护和隐隐透着几分无奈的复杂感情。

似萧爷这样的人,耍花招探听不如傥荡相问,即便他不肯说出详情,也不会故意说假话误导顾明暖,“昨儿宴会上,秦王的表现略有不堪。”

“哼,就算是个好孩子落到老畜生的手上也得长歪了去。”

萧爷抿了一口茶,听见顾明暖慢悠悠的话儿,“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注意看了秦王,他偶尔的举动,神态挺像一个人。”

“噗。”

萧爷直接喷出茶水,喉咙发痒猛烈的咳嗽起来,指着顾明暖,“咳咳咳,像谁?你觉得他像谁?”

顾明暖佯装无辜的摇摇头,“正因为我想不到,才来问您。越王没来京城之前,我以为他是为权利归来,见面之后,我觉得越王想要得怕不仅仅是权利。”

“老畜生该死!应当千刀万剐,老天爷当年怎么没长眼睛劈死他!”

门口人影晃动,“奴婢给爷送汤药。”门帘掀起落下,两个妩媚的女子走进来。

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却很容易把她们区分开来,一个腼腆,一个风流,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曼妙,正是妙龄。

顾明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萧爷莫名有份尴尬,就算顾明暖不说,他也能感觉到她无声的控诉,他荒淫好色,他老牛吃嫩草,比他嘴里的老畜生好似强不到哪去。

毕竟越王洁身自好,儿子战死后宁可培养孙女也没再续娶王妃,身边也没册妃爱妾,过着苦行僧的日子。

“你……我同你说,男人喜好美色很寻常,三妻四妾是常理,只有偏好一些……”

“小心!”

进来的那对姐妹花突然抽出匕首,向萧爷刺去,顾明暖惊呼:“您小心啊。”

其中一人翻手攻向顾明暖,闪烁着寒芒的匕首直刺过来,顾明暖向后躲闪,身体不稳从椅子上跌坐到地上,随手抓起茶盏向女子扔过去。

这对姐妹花显然是经过训练的,身手很好,手持匕首攻击的幅度很小,招数是既快,又狠。借着刺客打落茶盏的功夫,顾明暖从地上爬起来,匕首又到了眼前,横滑向顾明暖的脖子。

她想缩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用手臂抵挡,噗,萧爷挡在顾明暖面前,匕首划破过他的脸,面具碎了两半。

守在门外的冯招娣已经冲进来了,那对姐妹花冷笑一声,“主子,奴婢先走一步。”

“萧爷,你不得好死!”

噗噗噗,她们手中的匕首扎进自己的心口,身体软软的倒下了,睁着愤恨的眼睛……萧爷一脚踹开她们的尸体,骂了一句,回头看向顾明暖,“你没事吧。”

顾明暖若是在他这里有个好歹,萧阳还不得把他的皮剥了?!

“这些人应该是老畜生的派来的……”

顾明暖怔怔看着萧爷,依稀从他相貌上能看出当年他也是一位俊朗的美男子,多年带着面具,他脸庞犹如死人般苍白,眼圈和嘴角有着一圈暗褐的痕迹,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和嘴的原因。

“你们都出去。”顾明暖比突然似被雷电批过一般的萧爷先回过味儿来,挺身挡住冯招娣等人的视线,“把她们的尸首搬出去收敛。”

“王妃……”

冯招娣还想再说什么,顾明暖冷冷的说道:“听我命令行事。”

“还有你们,也都给本王妃退出去。”

顾明暖指了指冲进来的侍卫,他们都是萧爷的人,不过此时却听从命令,乖乖退出门。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等到屋子里只有萧爷和顾明暖后,她犹豫半晌开口道:“就算看见您的真容,也没有几人能再认出你来。”

萧爷缓缓抬起手臂,手掌几乎遮挡住暴漏在阳光下的脸庞,沙哑道;“猛然间不习惯了。”

“萧爷……”顾明暖一时也找不到该说什么,想过萧爷的身份,可明明已经死的人,却活生生站在眼前,宛若从棺材爬出来一般,她不被吓死已经算是沉稳了。

萧爷摆了摆手,颓然坐下来,望着地上的那摊血迹,“我早该想到老畜生回来后,我没办法再平淡过日子了,迟早会暴露身份。”

“只是我没想到,你还认得我?”

他风光无限的时候,顾衍还没生呢,顾四郎当年可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千刀万剐的。

“我一直对先帝执政的事情很在意,当年陛下迁都南下,祖母得了不少皇宫流传出来的画轴书册,有一副先帝还是皇子的画卷。”

“哦,那副皇子蹴鞠图竟然在姜氏手上?!”

萧爷轻轻抹了抹自己的脸庞,“这么说这些年我都没变过?你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我,那副图你看得很仔细嘛,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同他,同……英宗一同入画,他还不是太子,后来,后来。”

顾明暖扶起椅子坐下来,轻声说道:“您若不愿意说我不会再勉强您了,原本以为您是老侯爷的兄弟,是萧家人。”

“没想到我隐姓埋名,抛弃祖宗,苟延残喘又活了许多年。世人以为我骨头都化了,顾明暖,我告诉你,不是英宗开恩,而是他们欠我的。”

他声音猛然抬高两分,眼角跳动,太阳穴鼓着,过了一会才慢慢平复下来,慢慢合上眼睛,“别告诉萧阳我是……我是谁。”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不要告诉萧阳?!

是今日有刺客的事儿?还是……顾明暖不觉得自己是被无辜牵连的,倘若不是她今日同萧爷单独说话,那对姐妹花怕是还不会动手。

她们不仅想除掉萧爷,亦想除掉她。

侍卫们都在门外,萧爷又刚受过伤武力大减,再没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了。

“您能保证以后先帝时的事不牵连王爷?”顾明暖面对他,平静的问道:“您和我都知晓,越王不会善罢甘休,当初您袭击越王回京后,曾经提醒过我,多多关心王爷。”

她目光灼灼,明亮且有神,安安稳稳的坐着,耳畔戴着的碧玺耳环闪过的光芒为她平添一抹锋芒,萧爷张了张嘴,说不出否定的话。

过了好一会,他缓缓的开口:“纪太后痛恨汉王的原因并非是汉王同英宗争夺帝位,汉王的生母同她亲如姐妹,平宗的宫妃极多,争宠的纷争也很多,汉王生母处处招抚于她,最后却被她陷害,失去帝宠,惊险的生下汉王后,她用尽办法见了平宗最后一面,唤起平宗那一丝丝的情分,汉王才得以存活下来。”

顾明暖能感到当年平宗后宫的刀光剑影,“汉王同先帝应该是一起长大的。”

“她不放心汉王,便佯装贤惠的抚养汉王。”他声音越来越低沉,眸子闪过愤怒和屈辱,“为此还讨得了平宗的欢心,巩固妃位,而汉王从小多灾多难,心里却一直感激照拂他的人,同……英宗极是要好,全心辅佐皇兄夺位,他同英宗的情分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直到受过生母大恩的宫女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不肯相信,在查证中差一点被那个女人害死!汉王才明白自己就是有眼无珠的混蛋,发誓要为母报仇,同当时还不是太子的英宗争夺太子的位置!”

“平宗有个小兄弟,册封越王,他同英宗年龄相仿,我们三人一同读书,一同玩闹,曾在酒醉后说过要励精图治安顿天下,整合祖宗江山,开疆拓土。英宗展现他的才华和志向时,没人比他更耀眼,哪怕最后汉王同他反目成仇,也得承认,昏庸好色,弄得民不聊生,吏治*的平宗一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把江山交到英宗的手上。”

顾明暖点点头,没有英宗,国朝怕是早就分崩离析灭亡了。

“越王肯帮汉王对抗英宗,开始时汉王一直想不通,毕竟越王更看重英宗一些,越王一直为他尽心尽力,他也就没再多想,直到有一次越王得知英宗成亲有了儿子,他喝得大醉……”

萧爷面部肌肉紧绷,欲言又止,哼了一声,“痴心妄想罢了。”

顾明暖虽然吃惊,到也没显得太难以相信,前生她是见过世面的,也听过谢珏被折磨羞辱的事儿。

从英宗遗留下的画像看,他绝对是罕见的美男子,风采比之如玉的谢珏不差丝毫,贵为太子身上的贵气更盛其他人,有才有貌自然会被男女追捧。

只是越王是他的叔叔……莫怪英宗饶了汉王,却恨极了越王。

“萧阳相貌好,一身的傲骨这点最似英宗,我不晓得他二哥怎么把他养成这样的。”

萧爷看了顾明暖一眼:“越王既然把秦王处处模仿英宗,看得出他并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迟早会对萧阳下手。”

顾明暖茫然了一瞬,除了提防女子外,还要提防男人?萧阳知晓越王的心思怕是……把越王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行了,能告诉你的,我都说了。”

萧爷恹恹的挥手,仿佛赶苍蝇似的,“这话你是不是同萧阳,你自己掂量去。”

“萧爷,我……”

顾明暖眼见着萧爷大步离去,追上了两步,“王爷同英宗到底……”

萧爷打开大门,门口处站着侍卫,顾明暖压下疑问,抚了抚身道:“您好生养伤。”

平淡而冷漠,萧爷嘴角抽动,市侩的丫头,顾明暖出门时才发现萧爷脸上又重新带上了面具,心中一软,“往后您且收收心吧,酒色始终伤身体。”

以他的志气,未必就能眼看着纪太后安稳的在慈宁宫养老,也不会忍辱偷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抛弃原本的姓氏待在萧家,一定还有别得隐情,只是现在不好和盘托出。

顾明暖渐渐歇了从他口中探听萧阳身份的事儿,其实萧阳同英宗相貌并不相似,越王若是对萧阳有邪念,也不是去找替身仿品。

想到谢珏的遭遇,顾明暖精神一震,可是又不能同萧阳明说,她怕萧阳太冲动。

回到院里,顾明暖听说萧焱媳妇一直等着她,轻声问道:“她可说有何要事?”

“没有。“婢女摇头,低声道:“奴婢瞧侯夫人碰到难处了。”

顾明暖又向冯招娣看了一眼,冯招娣摇摇头,“我也没听说府里有何大事。”

那应该不是太要紧的事儿,自从顾明暖把账本对牌交给萧焱媳妇后,她便很少在来了。

“叔祖母。”

见到顾明暖进门,萧焱媳妇忙起身,眼圈泛红,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提着帕子哽咽着,旁边她带来的婢女也是泪水盈盈,“主子,王妃殿下会帮您的,您有委屈快些同王妃说啊。”

顾明暖坐在临窗的暖炕上,“别哭了。”越是劝说,萧焱媳妇眼泪越多,最后顾明暖不再劝了,等着她哭够了。

顾明暖不是没有同情心,自己手边还有许多处理不完的事,哪有余力去关心萧焱媳妇,该给她的东西都给了,该提点她的话也都说了。

“我还有些事儿,要不等你想好了再来同我说?”

“……叔祖母。”

萧焱媳妇任由眼泪砸在手上,“我……我只能同您说了,不是我不识好歹,这样腌臜的事儿,我着实没法开口。”

“实在为难,你就不要说了,我虽然长辈,但萧焱已经承袭静北侯的爵位,也已经成年,麾下有谋士将领,便是王爷都很少过问静北侯。”

顾明暖慢悠悠的说道:“你也是个懂事明白事理的,即便有些事儿也能顺利解决,你不好开口的事儿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压下去,泛不起一点的波浪,省得旁人多嘴。”

萧焱媳妇若有所思,不再掉眼泪了,“多谢叔祖母指点,我……我是应当仔细处理……侯爷刚刚袭爵,因小失大反倒让人看了笑话。”

第七百四十五章

萧焱媳妇得顾明暖提醒想通了一些,如今萧焱刚刚继承爵位,根基还不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萧焱未必能应付过来,他也不能总是求助萧阳,殷茹特意设局不就是见不得萧焱好?

此事虽然很恶心,但是同到手的爵位比起来,也不是不能容忍受。迟早有一日殷茹会得到报应的,现在最要紧不是拈酸吃醋而是尽量不让这是败坏萧焱的名声,只是那个狐媚子还在殷茹手中,总少不了一番口舌。

她提着帕子抹区泪水,不无羡慕的说道:“燕王妃才是真正有福气的人,以前我们都看小叔祖是个冷漠的,谁都不敢接近他,多是远远地避开,谁能想到他对您如此看重重,又没有外心,连身边侍奉的下人也是干干净净的。”

顾明暖笑了笑,不介意在人前展现萧阳对自己的好。

萧焱媳妇感慨了一会,向顾明暖请教了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告辞离开。冯招娣纳闷的问道:“她又是哭又是委屈的,来您跟前却没说一句要紧的话,静背侯夫人到底为何而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没有要紧的事情不是正好?我和王爷始终是要搬出去的,她同静北侯的事儿总不好我帮忙处置,我看过几日便会有消息了。”

顾明暖觉得萧焱媳妇又被殷茹算计了,殷茹就没有一刻安分的时候,一边同萧越你侬我侬,一边却是频频出招,殷茹有一点她是服气的,生命不息,算计不止。

殷茹一点都不怕报应!

冯招娣若有所思点点头。

晚上,萧阳又靠过来,顾明暖挣扎了两下,低声道:“我不大舒服。”不敢抬头去看萧阳失望的眼睛,成亲后她从未在这上头拒绝过他的,他在这上头太猛烈,平时还好,万一真伤到了孩子,怎么办?

“你要不看看书,要不早些歇息了吧,我……我今日也累了。”

顾明暖背对着萧阳躺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听到身后些许的叹息,身上一沉,顾明暖绷紧身体,丝滑的锦缎棉被盖在了她身上,萧阳的气息骤然离自己远了一些,顾明暖想要抓住挽回一般睁开眼,雪白的墙壁上映着萧阳的影子,他的身躯显得很高大,他侧卧着看书,却挡住了烛光,不至于刺伤顾明暖的眼睛,睡不着。

她想给萧阳一个惊喜,错了吗?对期望落空的担心源于她自己,还是她强加到萧阳身上的?

萧阳不会问她,可是他心里一定会思索她为何瞒着他,这些天他怕会想得很多,只怕没什么心思用在别处了,她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顾明暖有这份自信。

生辰上的惊喜能冲淡这些日萧阳的纠结?

她又忍心看着萧阳思虑重重?

“……萧阳。”

顾明暖背对着他。

萧阳从书本上移开目光,心思就没在书卷上,上面写了什么,他完全看不明白,“你说。”声音平缓,却能听出一丝的急切来,小暖肯同他说就好。

顾明暖翻过身去,看着萧阳俊朗眉眼,挺直的鼻梁,慢慢把手腕搭在他的手上,“你帮我摸摸脉吧。”

真病了?!

萧阳神色严峻上许多,坐起身来,先看了顾明暖的气色,“我的医术不怎样,我叫神医来看,你千万别多想,再严重的病都能医治。”

他怎么就忘了顾明暖前些日子的贪睡,脉象虚弱?本来这几日看她气色很好了,萧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没等顾明暖说话,萧阳已经下了炕走到门口了,顾明暖看到他竟然把鞋穿反了,心中一暖,“萧阳,我就要你来诊脉。”

“小暖,别任性……”他忽略了耳边声音的柔媚,着急出房门吩咐神医尽快赶过来。

“萧阳,我感觉自己可能有了。”

顾明暖坐在炕上,萧阳随口问道:“有了,什么有了……”

“你说我能有什么?”顾明暖白了萧阳一眼,他也有这么痴傻的时候,“你不想第一个为我诊脉?”

有孩子了?!

萧阳僵硬的转身,以前他觉得孩子是他们之间的障碍,当小暖说出有了时,他还是欢喜的,飞奔到炕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明暖,“你说,你说你有喜了?”

面前伸着纤细的手腕,萧阳手指轻颤,缓缓搭上去,妇人有喜的脉象是什么来着?他明明有颗过目不忘的脑袋,怎么就记不起这么重要的事儿?

只是片刻,萧阳的额头冒出着急的汗水,顾明暖好笑扯了扯嘴角,心有灵通的说道:“据说脉象是滑脉十有八九是有喜了。”一会寻张宣纸把萧阳此时的迷茫画下来,无论是将来她拿出来看,还是给儿女们看,都是很有趣的回忆。

不过萧阳未必会认为有趣。

“对,是滑脉。”萧阳点头,定下心来仔细辨识脉搏,汗水顺着他脸庞流淌,顾明暖笑盈盈的看着他,萧阳抹了一把汗,从来没有似此时这般犹豫,“好像是滑脉,我摸不准了。”

顾明暖张开双臂抱住萧阳的肩膀,改成跪在了炕上,额头轻轻抵着萧阳的额头,感觉到黏腻的汗水,他轻颤的身躯,越发后悔为了惊喜没有早点告诉萧阳,”我也拿不准才没同你说,怕万一不是,你……”

“不是就不是,没什么了不得的。”萧阳明白顾明暖的犹豫和担心,扶着顾明暖重新坐下,“明日我让神医过来再看看,顺便看看前几日用药的效果如何,就当做寻常诊脉。”

靠近萧阳怀里,顾明暖摆弄着他骨感的手指,“原本我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生辰上的惊喜。”

萧阳低笑道:“这么说你又得再准备礼物了?”满是期待的样子让顾明暖又后悔告诉他真相了,“我是孕妇,才不会为你生辰再费心思呢,要礼物等我生产后再说。”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瞧瞧娘娘把她爹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们是母女,有榜样在前,顾明暖在孕期的脾气不会太好,萧阳轻浮她的后背,放软语气耍赖道:“你舍得?”舍得让他愿望落空?

顾明暖对他一向心软,有求必应。

屋子里灯火通明,萧越从殷茹的身上翻下来,躺在一旁,殷茹一脸满足,靠在萧越怀里,劝道:“我今日同镇国公主说上了话,她脾气还好,同我们烨儿相配,我已经让人去找烨儿回来了。”

萧越目光一闪,“她比烨儿可是大了三岁,我怕她嫌弃烨儿稚嫩。”

第七百四十六章

萧越的话让殷茹本能的感到不舒服,见萧越并没有异常,只当作是她不想听到萧越不满烨儿。

最近几日萧越对她很好,殷茹不愿破坏难得的气氛,柔声说道,“我们烨哥儿出门这些日子经历了许多事,早已经今非昔比了,褪去稚嫩,逐渐成熟起来。我还没嫌弃镇国公主年纪比烨哥大呢,我们这样的人家,镇国公主还有什么不满的。”

还有一句话殷茹没说出口,倘若不是萧越丢了爵位,她未必肯让儿子娶镇国公主,一个血统不纯,不够温柔柔顺的女人。

萧越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一般,殷茹听他没有反应,轻轻推了萧越的胳膊,“我听说番邦的女子大多没个规矩,同男子无所顾忌,万一镇国公主不是处子,烨哥岂不是亏大了,受外人嘲笑,何况镇国公主时常同将领们一起,我真怕她不守妇道,作出对不住烨哥的事。”

“你在意他不守妇道。同男子相处?”萧越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些事殷茹都做过,如今她反倒嫌弃镇国公主,太可笑了。

果然殷茹的脸色不大好看。

“既然怕她不是处子给烨儿添堵,你歇了让烨儿娶她的心思不就是了。以烨儿的身份品行娶谁不成,我是赶不上以前有权势,可烨儿是萧家的嫡系子弟,小叔很喜欢他,你看上哪家闺秀,我舍了这张面皮亲自登门替烨儿求娶,没人可以拒绝。”

萧越一揽殷茹的腰肢,打了哈气,重新闭上眼睛,“你只需同镇国公主交好,能打探到越王的消息最好。若是不成,你就把她当成能说上话的朋友。我如今也不求权势,就想同你好好过日子,多疼你一些,补偿当初给你的伤害。名利权势过眼云烟,远不如你和炜儿孩子们重要。”

殷茹心头酸酸的,萧越鬓角有了华发,五官却如同往日一般俊朗,收敛锋芒厚,多了几分的儒雅,想到萧越在人前的低调和被众人无视,她不觉得开心,自己爱慕虚荣上的是萧越舍我其谁的霸气:

“我们失去的东西一定得重新夺回来,你对我好,我也是欢喜的,正因此我才想着帮你东山再起,让你比当静北侯还风光,为此我宁可牺牲一切,让烨儿暂且忍耐镇国公主一些,以后我们掌握住越王的人马,寻个理由便能废了她。”

萧越长叹一声,“你何苦逼我在去同人相争?平平淡淡不好吗?茹儿,我真怕将来再伤你,所以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殷茹语气多了几分急躁,一想起宫中宴会时顾明暖的特殊待遇,心头如同着了火,“宴会上秦王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小叔就敢当着越王和皇上,以及满朝文武面前打他耳光,在宫门口又让人杖责附和秦王的人,倘若不是权势在手,小叔敢吗?宫宴上的变故再次证明燕王妃不仅国朝上下惹不起,连重兵在手的越王都不能招惹。燕王妃一直看我不顺眼,就算我老实柔顺,她怕是也不会放过我,等到她腾出手来更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到时候越哥拿什么保护我,对抗燕王妃。”

殷茹整个身体缩入萧越怀里,澄澈的眼睛含情,流露出一股心疼,顺势轻吻萧越****的胸肌,“我更不想见你宏志难以伸展,蹉跎岁月,虚耗年华,这比我被侮辱还要让我难受痛苦。”

萧越眼角湿润,狠狠吻住殷茹的嘴唇,沙哑的说道:“我记住你今日所言,茹儿,你也当记住。”捏住殷茹的下颚,瞳孔的黑浮现几分红,殷茹身体激动的轻颤,终于,终于唤醒萧越的斗志。

她喜欢萧越的温存,更喜欢现在北萧越完全掌控主宰的感觉,这让她无比兴奋,心好似炸裂开来,耳边传低沉沙哑的命令,“记住,我不会辜负你。”

只要她能忍一时的委屈,殷茹太敏感,萧越再感动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话完全说出来。

殷茹臣服般点点头,“我记住了。”

*******

楚帝直接让越王住在皇宫,说是要同越王抵足而眠,商讨国策。

镇国公主被纪太后留在慈宁宫,只有秦王自己一人暂且安置在驿站里,不过楚帝已经吩咐工部修建一座秦王府邸了,也让秦王随意在内城选址,只要他看上的,即便那处府邸有人居住,楚帝也会下旨腾空扩建成秦王府。

只可惜秦王挑选王府地址并不顺利,选中的几个位置被陪同他选址的官员否决了。仔细一打听,他看上的位置住得是萧阳的部属,广安将军等人根本不可能搬家给他腾地方。

他手中的圣旨如同一纸空文,对这些人毫无作用。

回京没几日连番被萧阳落面子,秦王很不好过,同人喝得醉醺醺的闯进了慈宁宫,打算同妹妹镇国公主商量个对策,总不能让萧阳一直占上风。

他来慈宁宫也有亲近纪太后的意思,毕竟他是英宗的儿子,管纪太后叫祖母,秦王在门口撞上刚刚侍奉纪太后睡午觉的顾明萱。

秦王只觉得一股香气袭来,闻起来很舒服,睁眼看去,女孩儿穿着妆绒花褙子,娇媚可人,弯弯的眉毛,淡红的嘴唇,一对酒窝似能醉人一般,皮肤更是赛雪的白皙,同以前伺候过他的女子完全不同。

顾明萱认出秦王,落落大方的福身,“太后娘娘歇息了,若无要事的话殿下先去偏殿坐一会,我让宫女给您上杯解酒汤。”满身的酒气,明显他喝多了。

她的手臂被秦王抓住,顾明萱身体被带得一歪,撞进秦王的胸前,她越是挣扎,秦王抓得越紧,他的手掌很烫,耳边传来他急切沉重的呼吸,“本王有你就够了,不用准备醒酒汤,你陪本王歇息去。”

顾明萱看着秦王英俊年轻的脸庞,他比楚帝吸引人。

可她不是以前千方百计要嫁给谢珏的顾明萱,思维缜密上一些,眼下看着秦王很风光,实际上是越王和楚帝推出来的傀儡,还还赶不上镇国公主,“放开我!”咬住秦王的手腕,秦王吃痛松手,恼羞成怒抬起手臂向顾明萱挥去。

他的巴掌并没落下,胳膊反而被人握住,耳边传来严厉的喝止:“你还想闹到何时,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第七百四十七章

王的手挥不下去,怒目看过去,酒立刻清醒了一大半,万万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现在慈宁宫。

本准备挨这一巴掌的顾明萱也愣了片刻,抿了抿嘴角,福了一礼,“见过越王殿下。”

随后她便低垂头盯着自己裙摆上绣的花纹,提在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越王可不是好对付的秦王,这人一惯很是深沉的。

“顾小姐,我代他向你赔罪了。”越王拱手,顾明萱哪里敢受楚帝救星的礼?连忙向一旁避开,却也没说不介意的话。

毕竟她在慈宁宫被秦王调戏了,一旦传出去,秦王对她有意,她还如何能入宫?

以她的身份……做不得先帝唯一健康的子嗣的正妃了,虽然入宫她当不成皇后,但注定做妾侍为侧妃,为何不挑楚帝呢?

连夏侯静都能再宫里得宠,她自认强过夏侯静,楚帝和她年轻相差大,有些时候反倒是优势,她正值妙龄,而楚帝已经老了,等她芳华不再时,楚帝怕是早就没力气再纳美人。

秦王是年轻,对她不过是一时好奇,得到了后,依然会被同样妙龄的女子吸引,许是对她就不新鲜了。秦王始终不如楚帝名正言顺,刚回京就得罪萧阳……萧阳那么爱慕顾明暖,又怎会让秦王有好日子过?

萧阳再嚣张也没真正动到楚帝头上,她还是有机会的,只要生下小皇子,完全可以联合越王或是萧阳共同辅政,慢慢等待让越王和萧阳同归于尽的机会。

只是一瞬间,顾明萱想了许多,在越王面前,不卑不亢的说道:“秦王殿下是应当改一改脾气了,这般莽撞,先不说旁人会不会看轻了他,就是被他冲撞的女孩儿倘若一时想不开,寻了短,他身上多了一条人命。”

对秦王无所求,顾明萱便很有底气。

越王目光微沉,转而向秦王道:“还不灌些醒酒汤去?你立刻给我出宫,没我的准许,你再进后宫,我打折你的腿!”

“你妹妹把带来的侍卫交给你,不是让你拿来当作摆设,陪着你饮酒的。你仔细操练他们,等吴将军等人将海外的重兵带过来后,我再交给你一些精兵。”

原本很不满的秦王听到最后一句话,拍着宿醉后昏沉的额头,“是我孟浪了,祖父,您别动怒。以后我在不敢行事轻浮,我……最近都是被人拽去的,并非沉迷酒色。”

越王叹道:“后日去祭拜先帝,你这几天斋戒沐浴,把你这些年抄写的孝经拿出来烧给先帝,也该让先帝知晓你……你总算平安健康的长大了。”

秦王连连点头,拜祭先帝后,他是先帝皇子的身份就能确定下来了。这几日就是让他不吃不喝,他也得忍住。

“顾妹妹,方才都是我的错。”秦王恢复了寻常时候的温文尔雅,酒醉让他一身酒气,却也让他俊雅的五官深邃上几分,款款很有风度,“都是几杯酒惹得祸,改日我亲自去顾家给顾小姐赔不是。”

“不必了。”

顾明萱摇摇头,“不过是个误会,您亲自登门道歉,太过正式慎重,我父亲担不起,而且也显得我同秦王殿下有不快似的。”

语气冷淡且疏离,白净娇媚的脸庞流淌出骨子的傲气。

秦王眸子深沉,手指指尖微微发烫,她身上的馨香好似更加浓郁,勾引人了。

“顾小姐聪慧明理,圆润可爱,看着就似有大福气的人。”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明萱莫明紧张了几分,莫非他真看上了自己不成?

秦王若是登门求亲,父亲未必有胆子拒绝。

秦王留下意味深长的笑容,潇洒的出宫去了,留下顾明萱站在原地百转千结,咬着下嘴唇,眸子闪烁着光芒。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

越王面容和蔼,笑容始终挂在脸上,手中却捻着一串有些年头的珠子,看向顾明萱的目光带着几分的深沉。

顾明萱心头一跳,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总想着他是先帝……送出宫来的,没能享受皇子的尊贵,我更不忍让他短了什么,缺少了什么。费尽心思为他甄选名师,按照皇子的教养,忘记让他改一改与生俱来的坏脾气。”

越王怅然,喃喃的说道:“先帝喝醉后也是如此,肆意张扬,洒脱快意。”

那般俊美,鲜活,聪明绝顶,骄傲的一个人竟然……竟然死在了楚帝手上?!

以先帝酒醉来同秦王方才的失礼相提并论,果然越王没那么容易放弃秦王。

顾明萱淡淡的笑道:“您也是来见太后娘娘?我去帮您通传一声。”

提起裙角,顾明萱转进纪太后歇息的宫殿,越王手中的珠子却是越捻越快了。

纪太后不好在越王面前托大,听见顾明萱的话,立刻起身梳洗,见到越王后,纪太后眼圈泛红,提着帕子哽咽起来,宛若思念儿子痛不欲生的母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