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愉有些窘迫,呵呵傻笑两声,垂下脑袋,“原来哥哥都看出来了啊……”

纪宣也不说话,耐心地等着她自个坦白。

纪愉迟疑了一会,便老实交代,“我是不喜欢她,可是又不好跟她撕破脸皮,只能强颜欢笑喽。”

“为何不喜欢她?”纪宣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前世此时,纪愉与穆蓉蓉关系亲近,他也是知晓的,那时纪愉对穆蓉蓉可比现在热情多了,且看着也不似作伪。

纪愉闻言抿了抿唇,抬眸看他,“因为她居心不良,肖想哥哥你!”

纪宣怔住了。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穆蓉蓉从没有留心注意过,就是纪愉前世有心撮合他们两个,且也的确从中推了几回,纪宣也从不曾有这个体认,只以为穆蓉蓉是纪愉的好朋友。

他从前一颗心闷得太沉重,能放在心里注意的姑娘除了纪愉再没有旁人了,哪里又会注意那个穆蓉蓉的心思。然而,现下听得纪愉此言,他的反应不是因为这个消息本身,而是纪愉的态度。

因为穆蓉蓉肖想他,所以她不喜欢穆蓉蓉……所以——

杳杳不喜欢别的姑娘喜欢他?!

他……可以这样想吗?

可以么?

深遂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纪愉,纪宣胸腔里闷沉的心在这一瞬间跳得欢快激切。

未料只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心情被一盆凉水浇得无影无踪——

纪愉认真道,“哥哥你这么好,穆蓉蓉她配不上,我不要她做我阿嫂,哥哥你也不许理她,我已经帮哥哥留意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比穆蓉蓉好多了,过几天我就叫人递帖子给她,哥哥你先见见她,我再——”

“够了。”

纪宣打断了她。

“哥哥?”纪愉呆了一下,见他的脸色有些青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哥哥生气了?”难不成哥哥对穆蓉蓉也有意思,怪她自作主张坏了事?不会吧……

纪愉急了,“你不会看上穆蓉蓉那样的吧?你听我说,她真的很不好,又会装,又有心计,很可怕的,哥哥你千万别瞧上她呀!”

“我没有。”纪宣微微敛目,视线虚虚望着车厢地板,袍袖中的手攥了又攥,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看着纪愉,“这事不用你费心,你不必帮我留心别的姑娘。”

“为什么?”纪愉仔细分辨他的神色,生怕错过一丝线索,“我说的那个姑娘真的很好,哥哥你大概也知道她,她叫左慈,是户部尚书的女儿,她模样好看,人也好,哥哥你见了她就会……”

“别说了,”纪宣听不下去,“总之,这事你不用管。”

纪愉脸色滞了滞,迟疑道,“可是那是将来要做我阿嫂的人啊……”

“不会有!”纪宣突然抬高声音,俊容冰冷,“不会有那个人。”

时疫

“哥哥在说什么?”纪愉惊急,“我怎么会没有阿嫂?你又不是和尚,早晚都要娶亲的!”

纪宣别开脸,沉默不语。

纪愉眼睛死盯着他,忽然福至心灵,惊呼道,“哥哥,你心里该不会已经有人了吧?”所以才不要她帮忙物色其他好姑娘?

纪宣闻言一愣,眸光骤抬,望见她晶亮的眼眸和兴奋得发红的小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纪愉见他如此表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又是惊诧又是激动,“哥哥真有喜欢的姑娘啦?”

纪宣一点也不想与她说这个,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遂似有似无地点了个头,含糊地嗯了一声,未料纪愉的兴奋劲一上来,停都停不了。

“是谁啊?”她满脸好奇,“是哪家的姑娘?她长得好看吗?比穆蓉蓉好看吧?还有还有,她人好不好?温柔吗?”

纪宣登时就后悔了。他方才就不该应声。

他心情复杂地望着她,眉宇压低,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僵着声音道,“你不认识。”顿了顿,凤眸转深,“她很好。”

“我不认识?”纪愉疑惑,“难道不是京里的?”她猛然想起上回纪宣出远差去了山东,难不成是在那里认识的姑娘?想了想,忽又觉得不对,前世怎么没有听说?而且,前世她死时,纪宣都二十三岁了,也没见他娶亲啊。

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么深,纪宣有些头疼,浓眉微蹙,淡淡地嗯一声。

纪愉却不打算就此罢休,穷追不舍地道,“那哥哥为何不去提亲,你都二十了。”

纪宣的眉头蹙得更深了,瞥了瞥她,“二十很老吗?不过才行了冠礼罢了。”

纪愉讨好地笑笑,“是不老啊,可是别人家的兄长十五六岁就定亲了,哥哥你都这么大了,我不是替你着急嘛,你既然喜欢她,早早提亲多好,免得被别人抢走了,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纪宣心里滋味莫名,静默好一瞬,才憋出一句,“她还小。”

“有多小?”纪愉吓了一跳,“该不会比我还小吧?”她的阿嫂怎能比她还小?

“和你一般大。”纪宣说完这句,竟有些心虚,微微移开视线不敢看她。

还好还好,虽然是小了一点,但至少没有比她小,也能勉强接受吧。

纪愉松了一口气,复又问道,“那哥哥是要等我阿嫂及笄再去提亲吗?”语落,忽又想起极重要的一点,“哎呀,那我阿嫂知道哥哥你在等她长大吗?可不要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纪宣:“……”

居然这么快就一口一个“我阿嫂”了,这改口改得倒是利索,他当真无言以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来都只把他当兄长,他却傻到白日做梦,总是不死心地怀着一丝期盼,何其可笑。

“哥哥?”纪愉伸着脖子打量他,“你怎么发呆了?我都替你急死了!”

纪宣回过神,脸色陡然变得不好了,沉声道,“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了。”

他变脸太快,纪愉愣了愣,表情僵掉了,张了张嘴,“哦”了一声,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

是她的话太多,让哥哥厌烦了吗?

今天她的话好像真的有些多诶……

纪愉有些懊恼。

车厢里的气氛突然间变冷了。两个人谁也没有再开口,一路无言地回了郡王府。

回去后,纪愉憋下蓬勃的好奇心,没有再多问什么,径自回了灵缈苑,稍作休整之后,就去了纪沁的院子,一来是想问问她今日去别业的事,二来是要把今天挑的首饰送两件过去。

未料纪沁这会儿却不大对劲。

纪愉过去时,她正抱着衾被趴在榻上哭,着实把纪愉吓了一大跳,连忙过去问,纪沁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抱着她掉眼泪,一双眼睛都哭红了,显然哭了很久了。

纪愉叫了丫鬟过来,挨个问下来,谁也说不出个缘由,只说四姑娘自从回来后就这个样子了。

纪愉猜测纪沁定是在别业那边受了委屈,兴许是孙氏的态度太过冷淡,伤了纪沁的心。她只好温言安慰,劝了许久,才把纪沁的眼泪劝歇了,又吩咐丫鬟备了吃食过来,哄着纪沁吃了一些。

纪沁的情绪很不好,始终都是蔫蔫的,只说想早些睡觉,纪愉只好嘱咐丫鬟们照顾好,随后就离开了。

后来的几日里,纪愉明显感觉到纪沁与从前不太一样,每日除了跟着夫子上课,便是窝在自个屋子里,居然都不来灵缈苑缠着她了,这显然有些反常。纪愉心中颇担心,每日过去看她,一连问了几回,纪沁只说不要紧。

好好的小姑娘变成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纪愉心里突然有些怨孙氏了,可是这事不是她能解决的,又有什么办法?她能做的,只是对纪沁更关心一些。

五月初,长安下了一场大雨。雨后,天气一直阴沉。

纪宣在一个天色晦暗的下晌来到灵缈苑,告诉纪愉退亲的事可以着手去办了。

第二日,景阳郡王府三姑娘染了时疫的消息就传出去了。下晌,宫里的太医一下子来了三位,皆是惜妃娘娘遣来的。太医传回消息后,这事就被坐实了。

时疫让人闻之色变,几乎没有人敢来郡王府,更别提去灵缈苑探望纪愉了,多是遣了下人过来问候,顺带着送些药材、补品表示心意。

纪宣已经多日不曾出门,南衙左右翎卫的事务也暂时交与旁人,宫里的惜妃娘娘每日遣人来问,而那几个太医则被安置在郡王府,几日都不曾离开。

除了灵缈苑,郡王府各处皆是人心惶惶,纪沁十分担心,几次想进灵缈苑,皆被阻了,而兰馨院的那几位这几日突然安分了,整日里连院门都不出,膳食皆吩咐小厨房准备,生怕一不留神就染上了可怕的疫病。府里出了时疫,虽然令人害怕,但沈氏娘仨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时疫之可怕,谁人不知,纪愉染上了这个,八成是救不回来了。

到了五月初六,还未有纪愉转好的消息传出来,纪宣却在这日去了安陵侯府。

宋言深此时身在岭南,对京中之事一无所知,侯府也并未去信告知。

纪宣并不迂回,将退亲之事同安陵侯夫妇二人提了,只道是纪愉垂危之际所言,万望两家顺其心意,以免误了世子。

安陵侯夫妇颇为震惊,同时又有些庆幸。纪愉染病的消息他们一直很关心,这几日里多次遣人过去探问,已得知情况不好。纪愉与宋言深的亲事安陵侯府原本是很欢喜的,现下出了这事,他们为纪愉担心的同时也为自家儿子犯愁。

得了时疫,能救回来的机会何其渺茫,若是纪愉就这么走了,这门亲事吹了也就罢了,然而两府定亲的事在京里早就人人皆知,现下女方还未出阁就没了,这事多晦气,若是有那些好事者搁里头搅合一番,恐怕他们家儿子克妻的名声都能传出来,这影响可就大了。

现下,景阳郡王府主动提了这事,他们倒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是以只在话头上表达了遗憾的意思,再顺道说了几句关心纪愉的话,就点了头。

其实,退亲一事刚拍板,安陵侯夫人陈氏心中就急着为儿子相看别的姑娘了,但是又担心传出去会让外人碎嘴,说他们安陵侯府没有情义,遂按捺了几日,到五月初十,她私下里约了京中望族的几位命妇,暗暗绸缪此事,期盼在纪愉去世前把新儿媳人选定下,以免到时出岔子。

陈氏的动作极快,几日之间就见了一堆待字在家的闺秀,总算有了眉目,相中了勇义伯府的大姑娘,她同安陵侯一说,后者也很满意,当下就去了信到岭南,找了个由头叫宋言深回京。

安陵侯府的这些动作没有一样瞒过纪宣。收到这些消息,他甚为满意。

想来,纪愉的疫病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了。

变数

待宋言深从岭南回京,安陵侯府将与勇义伯府结亲的消息已经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传了几日,正是纪宣暗中安排人放的话。他要让这件事再无转圜之地。消息一旦扩散开,饶是纪愉痊愈的信儿放出来,安陵侯府想要反悔,勇义伯府也不会善罢罢休,毕竟搭上的是府里大姑娘的闺誉。

纪宣想在宋言深归京之前将此事钉到钉板上,到那时,饶是宋言深再不甘心,也莫可奈何。作为侯府世子,宋言深不可能不顾及家族利益,应当是没有那个胆子冒着与勇义伯府交恶的风险坚持与纪愉的亲事的。

五月十五,纪愉病情转好的消息露出来。

五月十九,宋言深回京的前一日,太医回宫,将纪愉病愈的消息禀与惜妃。

五月二十,宋言深回京,得知一切,当即就表示不同意,他是深夜回来的,次日一早就去了景阳郡王府。纪宣将他阻在前院,不让他见纪愉,只问了一句,“勇义伯府的大姑娘,你要如何处理?”

宋言深答不上来,纪宣就叫人送客,任他如何请求也不给情面。

身在灵缈苑的纪愉并不知晓此事,纪宣封了消息,没有传过去,她甚至不知道宋言深已经从岭南回来了。

近几日宫里不断送东西过来,都是惜妃娘娘赏的,纪愉整日窝在屋子里,倒是将那些宫廷美食吃了个够,暗暗感叹姨母配合得可真好。

到五月廿二,纪沁才得以进灵缈苑见到纪愉,免不得又哭了一场,纪愉费了些心思安慰,瞧见她的情绪比先前好了一些,也就放了心,没有再问上回在别业发生的事。

这般过了几日,都不曾有宋言深那边的消息,纪愉的日子过得很是清静,未料数日后竟来了一遭惊雷。

府里出了一件大丑事。

事情是雪泱过来禀的,彼时纪愉午憩初醒,脑子还有些懵懵然,听了雪泱传来的消息后,惊得彻底清醒了。

“可是真的?”纪愉难掩震惊,“别是谣传吧?”

“当然不是谣传,”雪泱也是惊怔非常,“现下兰馨院都乱成了一锅粥了,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哭声,大姑娘在哭,二姑娘也在哭,声音可响亮了,大厨房里头都传疯了!”

“那外头呢?”纪愉急忙问,“可传到外头去了?”

“自然是传出去了的,您不晓得,当时那青霄居里多少人,那么多双眼睛可都是瞧着二姑娘哭着出来的,宋世子就紧跟在后头,俩人一前一后离开的,外头都不晓得传成啥样了,有说宋世子跟二姑娘早有私情的,也有说二姑娘不知羞耻勾搭宋世子的,都是些难听的话!”

雪泱说着摇摇头,“这二姑娘真是连脸皮子都不要了,搭个男人也就算了,竟还搭上了宋世子,三姑娘您这头才刚退了亲,她倒是猴急得很,这下子连咱们郡王府都跟着丢人了!”雪泱目下并不清楚纪愉为何要装病退亲,在她看来,宋言深是个不错的人,与她们家三姑娘很是般配,可惜三姑娘不喜欢,那也没法子,但这并不表示那位二姑娘就能接手了,是以雪泱心中很是气愤,说话也就不大好听了。

纪愉闻言十分不解,实在想不明白这辈子纪菡为何跟宋言深有了纠缠,前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她沉思半晌也没有结果,本想去韶光院找纪宣问一问,却想起他今日不在府里,遂多问了雪泱几句,又吩咐雪泱遣人暗中去兰馨院打探一番。

而此时,兰馨院里一团混乱,沈氏骂骂咧咧,大姑娘纪裳哭得嗓子都哑了,却仍是死瞪着胞妹纪菡,一壁哭一壁骂。

这母女三人中,大抵只有纪菡心里是畅快的了,不过她此刻却也在哭着,脸上的泪水哗啦啦地流。这都是做样子。

沈氏骂了大半天,总算是歇了嘴。事已至此,她再怎么骂二丫头也是没用的,想想接下来的路子才是当务之急。她原本以为捞上这个好机会,能把大闺女嫁出去,毕竟大闺女的年纪大了,不能再耽误,谁晓得这个二丫头不让人省心,半当中插上这么一脚,生生把这好事套到自个头上了,这下子大闺女是没的想头了,只能先揪着这件事让二丫头巴上安陵侯府,若是真成了,也是阔了路子,往后也不用担心给大姑娘说亲的事了。

纪菡在青霄居被宋言深破了身子的事已经是铁板钉钉,料想安陵侯府也不能不认,到底是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纪菡的名声没了,宋言深也跟着受了害,沈氏不担心这个,怕只怕纪宣不愿意帮她们争取这事,毕竟她们一个姨娘带着两个庶女,真要谈婚论嫁,不还得让家主出面嘛!

说老实话,纪菡一个庶女配宋言深是配不起的,沈氏心里通亮,对这一点也很清楚,但她的把握在于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要说亏脸子,这整个郡王府也是跟着一起亏的,但凡纪宣在意这一点,就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事,势必要安陵侯府担责,想来是不会让郡王府里有名有姓的正经姑娘嫁到一个侯府做姨娘的,饶是庶女,那说出来也是郡王府的庶女,家里再怎么瞧不上,到外头也是挂着自家名头的。

这些理,沈氏一桩桩想得门儿清,但她担心纪宣年纪太轻,拎不清这些,到时被安陵侯府一说,就伏低了。毕竟,这事是她们算计了宋言深,虽然她们是抵死不认的,但宋言深自个心里能不清楚吗?他若是不甘心被设计,说服宋家二老摆出强硬态度,沈氏倒真有些担心纪宣应付不来。

事实证明,沈氏的担心是没错的。出了这样的大丑事,安陵侯府也是一片混乱,宋言深的名声受损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如今安陵侯夫妇一方面担心对景阳郡王府无法交代,另一方面更担心勇义伯府的态度,是以,事情一散开,他们首先做的便是殷勤地与勇义伯府那边商谈,为宋言深说了一车好话,可惜依旧没能挽回,安陵侯夫人陈氏差点怄出病来,心中对那个坏了事的郡王府庶女更是气恨,更别提让她进门做媳妇了。

然而,纪宣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却让郡王府上下都大吃了一惊。

噩耗

掌灯时分,纪愉用过晚膳,雪泱就进了屋子。她是来禀报府里那件大丑事的隐情和最新进展的。

雪泱一脸忿然之色,禀话时的语气也有些气愤,纪愉倒是容色平静地听她说着,只不过听到后头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憋出一句——

“这个纪菡还真是有乃母风范啊!”

“可不是嘛!”雪泱摇头,露出鄙夷的神情,“依婢子看,这事儿八成是沈氏教的,小衫虽然没明说,但婢子听着就是这么个意思,那种药要弄到手也不容易,她们可真够胆大的,都敢对人家侯府世子下套子了,这也就算了,偏还拿姑娘您来利用,若不是用着您的名头递去了信儿,那宋世子能上当吗?”

雪泱正说得气恼不已,纪愉的脸色却陡然变了变,“你适才说她们是用我的名头递信给宋言深的,递的是信笺,不是口信?这事可确切?”

“千真万确,是信笺,”雪泱肯定道,“那大厨房的烧火丫头春花与小衫是同乡,她们素来亲近,婢子是找小衫帮忙打听的,给了不少银钱,且又有姑娘您的身份在这上头镇着,想来那两个小丫头是不敢诓人的,听说那个递信的丫头跟小衫关系不错,是她亲手办的这事儿,听的是大姑娘的吩咐,哪晓得到后来去青霄居的人变成二姑娘了!”

雪泱说得很仔细,纪愉闻言点了头,对雪泱的话也认同,她的神色却变得更严肃了些。

雪泱瞧出来了,忙问,“姑娘想到了什么?”

“若是此事不假,那咱们屋子里可能遭贼了。”纪愉道,“宋言深对我的字迹是很熟悉的,他早前还教过我练字的,纪裳叫人递过去的信应是做了手脚,否则宋言深不可能辨不出来,我猜她那信里是模了我的字迹,但她自个是没有这个本事的,纪菡也没有,这样一想,大约是拿了我的笔迹到外头找人模的。”

“哎呀,”雪泱一拍脑门,“姑娘说得是啊,婢子都没想到,这兰馨院里怎会有姑娘您的字迹,断然是她们偷去的呀!”

纪愉颔首,“这跟咱们院子里的人脱不了干系,把仆婢们都集到一起,狠着手段问上一问,大概就清楚了,”说到这里,她容色顿了一顿,复又道,“雪泱,这事不大不小,事情已经这样了,虽说不能挽回什么,但是屋子里留着只耗子到底骇人,还是清了的好,这事交给你,查清楚了去告诉董嬷嬷,让她处置便是。”

雪泱忙应了声是。

纪愉没让她退下,又问了韶光院那边的情况,得知纪宣这几日已经去了安陵侯府两回,似乎很重视此事。

纪愉听完没有说话,默然想了片刻,就挥手让雪泱出去了。

出了门后,雪泱立即就叫了霜清,两人将灵缈苑上上下下的仆婢全召到一起,没多久,就查出来了。

犯了事的是一个刚被调来灵缈苑半年的小丫鬟秀儿,原先是在浆洗房做事的。说起来,这个秀儿也不是什么包藏祸心的坏人,事实上,她纯粹就是个单纯的小丫头,这才被人坑了一把。

雪泱稍稍说了几句狠话,这个秀儿就哭着跪到了前面来,把什么都招了。

原来秀儿从前在浆洗房做事时认识了一个关系很好的小姐妹,叫阿草,阿草家里有个弟弟,目下正在念私塾,秀儿调到灵缈苑后是负责打扫书房的,不久前,阿草过来找她,说是听说三姑娘的字写得极好,想让秀儿打扫时拿些废弃不用的字给她,好带回去给家里的弟弟瞧瞧。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儿,秀儿也没有多想,收拾书房里的废纸时随手留了两张带给了她,直到这会儿听了雪泱的话,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事被雪泱禀到纪愉那里,纪愉叹了一口气,让她告诉董嬷嬷秀儿可以从轻处置,但那个阿草还是撵出府去吧。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纪愉目下关心的是纪宣究竟会如何处理纪菡和宋言深的事。

自然还有人比纪愉更关心此事。

兰馨院里,沈氏一天要派丫鬟打探八回,探的自然是今日府里可有客人过来或今日郡王有否出门云云。如此等了三日,总算等到了让她们激动的信儿,据前院传来的消息,纪宣这几日连去了安陵侯府两回,听说他还曾在韶光院里透露过定要将纪菡嫁到安陵侯府去,总之是不能教宋家脱身的。

这消息让沈氏和纪菡大喜,只有纪裳仍是气恼不已,多日都不曾搭理纪菡。怎能不气呢?她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会被自个亲妹妹坑得这么狠,这可是终身大事啊,关系到她的一辈子,如今全被纪菡夺了,怄都怄死了。

纪菡才不在乎纪裳的态度呢,她现下心心念念的都是将要嫁给宋言深的事。宋言深仪表堂堂,身份又不低,本就是如意郎君,纪菡早几年就在府里见过他了,当时知道他是和纪愉定亲的人 ,她有失落,更有嫉妒,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逢上这样的大好机会,所以她说什么也不愿意放过,宁愿得罪胞姐,忤逆母亲,败坏名声,也要巴上他。虽然这手段的确见不得人,但她相信只要她嫁到安陵侯府做了世子夫人,一切都会不一样的,她自认貌美,很有信心能让宋言深对她日久生情,至于那些流言蜚语,等她居于高位,成了世子夫人,将来再做侯爷夫人,谁敢说一句闲话,她便割了谁的舌头!

然而,纪菡的喜悦和期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来到兰馨院传话的韩业毁了个干干净净。

不只纪菡,就连沈氏和纪裳听到韩业的话,也是惊得迟迟合不上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纪裳突然的嚎哭让她们两个反应过来。

沈氏的身子在发抖,脸色也是白得吓人,讷讷问韩业,“你说是侍妾?!侍妾?!”